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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儿一愣,她没想到杜晋瑶会如此说话,这不是摆明了说她得了长公主一句戏言,就四处宣扬显摆么?她向来知道四房从魏氏到杜晋瑶对她乃至长房都没存什么好心,但也确实没有估料到在外面当着外人的面,她竟会如此诋毁于她,一时只觉心中恶寒。
华阳郡主果然略带审视的目光看了看宜儿,方叹了口气,道:“到也是个可怜见的。”
却不想此时有一人大踏步的跨了进来,尚未走近,已大声说道:“什么戏言?什么满城皆知?姑姑这可是错怪了我这便宜妹妹了。”
来的人自然便是东升侯世子爷谭琛,见他进来了,华阳郡主面上便含了笑,道:“你这一天没个定型的,像个野猴一样连家都不回的人,这会到还坐得住,也真是难得了。我问你,你父亲前几天就传了喜讯过来,这几天过去了,你母亲身子可还好?”
却原来谭琛的母亲闻氏,算是老蚌含珠,日前刚得了准信,就让人到宁国公府传了消息,只是闻氏已三十开外的人了,这次孕兆比较厉害,身子一直不舒坦,所以今日宁国公府宴请,东升侯府只有谭琛一个人过来了,是以华阳郡主才有此一问。
谭琛道:“劳姑姑惦念,母亲这几日已好得多了。”
华阳郡主道:“你刚说什么错怪了谁?”
谭琛看了宜儿一眼,道:“姑姑应该不知道,祖母她老人家这次可大方了,将那件宫装褶子裙都拿来送了人了。”
华阳郡主全身一震,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谭琛,道:“你说的是那条为琦儿十三岁生辰准备的褶子裙?”
谭琛道:“除了那条,祖母那哪里还藏有其他的裙子?”
华阳郡主深吸了口气,再看向宜儿的目光就带着一丝探究了,那条褶子裙别人不知道,她哪里会不知道?那裙子对云平长公主的意义又有谁比她清楚?云平长公主竟将这裙子都送给了宜儿,那言语中提及要收宜儿为干孙女的事又怎么可能只是一句戏言?
心中有此想后,再仔细打量宜儿,却是越看越心惊,这模样出落得,竟是活脱脱的就是当年谭琦的模样。她心里清楚,她那母亲虽然贵为公主,但孙儿这一辈子嗣却甚是艰难,她哥哥东升侯谭识龄,妾室通房一大堆,可到头来,就只有正房的闻氏为他生了这一子一女,本来这也罢了,又是嫡子嫡女,将来也不愁东升侯府后继无人,可谁曾想,那谭琦竟是个命薄的,十三岁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竟然连生辰都没有熬过去,就这么去了。
而云平长公主就得了这么一个孙儿一个孙女,这孙儿谭琛还是个不靠谱的,成日里就知道赏花作对,自诩风流,正经的事却是一件不知道干,而与之相反,那谭琦自小却是个讨人喜的,聪明伶俐不说,又是远近闻名的才女,而云平长公主更是一直将其带在身边亲自抚养教导,传闻先帝爷六十大寿的时候,年仅九岁的谭琦当着先帝爷的面,现做了一首贺寿诗,先帝爷龙心大悦,当即赐了个珠玉郡主的御封下来,以嘉奖她喷珠吐玉,博学多思。
对比起这孙儿谭琛来说,云平长公主花在谭琦身上的精力与期望就多得太多了,是以后来谭琦去了,长公主悲伤过度,也跟着大病了一场,浑浑噩噩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才慢慢苏醒康复。
华阳郡主忆及往事,再看见眼前这张酷似当年谭琦的面庞,又哪里还不明白长公主的心思?
谭琛望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杜晋瑶,嘿嘿一笑,道:“至于说漏了嘴,闹得满城皆知,那就是侄儿的不是了。那日侄儿在醉花楼喝酒,多贪了几杯,就有些没了顾忌,事后被人听去所以才传了出去,到跟我这便宜妹妹没什么关系。”
宜儿有些意外,算上这次她和谭琛总共才见了三面,而之前每次见面都有些不痛快,到没想到谭琛竟然会出来替她说话。
只是谭琛这么一说,等于是否认了杜晋瑶之前的话,杜晋瑶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便道:“世子爷是风光霁月的人物,往来的都是谦谦君子,想来世子爷即便吃多了酒,说漏了嘴,也无人会将那时念的酒话传得满城皆知的。”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说即便谭琛酒后失言,跟他相交的都是身份贵重的世家公子,哪里会出去到处乱嚼舌根?那言外之意是说这事本是宜儿传出去的,谭琛如此说只不过是在替宜儿遮掩罢了。
谭琛哈哈大笑,道:“你是杜四小姐吧?好一句风光霁月,谦谦君子,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夸爷是君子的。爷到很是惊讶,想问四小姐一句,四小姐可知道醉花楼是什么地方?”
杜晋瑶一怔,尚没答话,华阳郡主已瞪了谭琛一眼,道:“人家是闺阁女子,哪里会知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谭琛道:“姑姑莫恼,侄儿只是好叫四小姐知道,侄儿自知自己事,侄儿既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也不稀罕那什么风光霁月的赞词,往来的不过是些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而已。我若醉了酒,漏了嘴,即便他们不出去说,四小姐以为,那醉花楼上面的陪酒歌妓也不会出去说?爷到是从小听说,所谓的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到不曾想就连妓楼里的风尘女子,到了四小姐这里,可都成了个顶个守口如瓶知书识礼的了!爷就奇了怪了,到底是爷这个整日流连风月的反倒不如四小姐这个闺阁小姐对她们了解得多了!”
杜晋瑶大恼,她身份贵重,何时有人敢将她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相提并论?事实上华阳郡主刚才那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要糟,只是哪里想到这谭琛口不择言,竟是有的没的,一股脑儿都敢倒出来,一时间只气得满面通红,却也无可奈何。
华阳郡主就骂道:“你个皮猴,说的什么话?这些乱七八糟的,也不看看场合,嘴里一蹦就出来了,真该让你爹再关你半个月的禁闭。”
谭琛连连摆手,道:“姑姑可莫要再说这话,再关侄儿半个月,你还不如直接拿刀杀了侄儿还省事。”
华阳郡主道:“知道怕就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如此口无遮拦?”
谭琛见杜晋瑶吃蹩,到也不去管她,只道:“姑姑不知道,侄儿当日说漏了嘴,就有些后悔,后来去祖母的从雪苑,跟她老人家说了,您猜她老人家怎么说?”
“怎么说?”
“她老人家说啊,这话本就是她说的,哪里就不能拿出去说了?她老人家还说了,这人啊和人也是看缘分的,她一眼看到我这便宜妹妹,心里就喜欢,就起了心要收她作干孙女,还得寻个好日子,热热闹闹的,让大伙都知道。”
其实谭琛就是不说,华阳郡主也知道云平长公主是起了心的,只是听这语气,她老人家竟是想要为这事好生的操办一场,这就让华阳郡主愣住了。要知道,自从老东升侯谭卫死后,云平长公主就一直住在从雪苑,平日里最多不过是见见孙儿外孙,已经数年不理俗事,不见外人,没在公共场合露个面了,要是如今真为了收这个干孙女在出面操办的话,那岂不是说她老人家又要在人前露面了?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她对眼前这个小丫头的看重,就是大大出了她的设想了。
谭琛的话却没有完,他又瞥了杜晋瑶一眼,道:“其实祖母她老人家是不是真想收个干孙女,这说到底是她老人家自个的意愿,与旁人无关,可是姑姑,宥表弟的终身大事要是搞错了,摆了乌龙,到时候可是不怎么好收场哦。”
谭琛这话意有所指,华阳郡主呆了一下,却不明白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谭琛此番回留香水谢,本来是为了梁可怡和雷茜等几个京城出名的才女而来的,上午他们一起在白鹭洲上饮酒作耍,出了一个触景赋诗,轮值一圈的题目,恰好轮到梁可怡的时候就开了席,谭琛觉得不尽兴,所以下了席之后就找了过来,想要再宴请梁可怡等人去那白鹭洲作耍。
华阳郡主素来知道梁可怡等人和谭琛交好,经常在一起赋个诗,吃个酒,往好了说就是才子佳人俱风流的韵事,可往坏处说,不过就是几个小屁孩在一起瞎混胡闹,只是她这个侄儿的性子她清楚,年纪不大,性子却倔,不听人说,即便成了亲也毫不收敛,她如今是自家儿子的事都没捋清楚,也没那个闲心去管他。
请了梁可怡雷茜几个小姐,谭琛环顾四周,最后又邀了宜儿,宜儿本不想去,可看杜晋瑶一副忿恨的神色,觉得留在水榭里实在没什么意思,遂干脆向华阳郡主告了罪,随谭琛出了水榭而去。
宜儿自忖自个既无那吟诗的雅兴,也没那赋词的才华,原想着出了留香水谢就找个幌子领着丫鬟自去逛园子作耍了,却不曾想那雷茜过来挽了她的手,硬是不让她走,宜儿无奈之下,只得歇了念头,跟着众人上了白鹭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