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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儿心里清楚,要说长公主对她有多喜爱,只怕并不见得,长公主对她的这点不同,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她那外孙姜宥罢了。事实上先莫说长公主到底喜不喜欢她,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在长公主面前替人说项的问题,即便是她真有这个本事能力,她也不可能答应易氏的请求的。
对西昌伯府,她不落井下石,对其报复打击已是极限了,要让她去帮那西昌伯世子蒋树青的忙,宜儿还真没有这样的胸怀。
她恨过西昌伯府,特别是刚刚听闻蒋菊芳噩耗的时候,她甚至恨不得蒋家里每一个人都不得好死。她厌恶蒋家,是因为蒋菊芳,可如今易氏恰恰又以蒋菊芳为筹码,想跟她达成和解,甚至是想让她反过来去帮蒋家,这一刻宜儿觉得特别可笑,可心底却有一种恶心的感觉渐渐的升了起来。
她淡淡的看了易氏一眼,道:“夫人真是高看我了,长公主殿下说要收我作干孙女,不过是一句戏言罢了,我都不敢当真,夫人哪来的言之凿凿呢?再说了,历来女子不干政,像官员要职任免举荐这样的大事自有吏部主持,即便吏部有失偏颇,其后尚有皇上圣裁,哪里是夫人和我这样的内院妇人该过问筹谋的?”
易氏一呆,有些无法置信的看着宜儿道:“你”
宜儿又道:“夫人乃是出自鸿胪寺丞易大人府上,鸿胪寺主外宾之事,代表的是天家颜面,我早就听说易大人是昭明四十九年的榜眼公,文笔才气皆为人中冠楚,入仕之后更是奉公守法,知礼识仪,被誉为书香世家的楷模,夫人家世如此,想来这男主外,女主内的规制夫人自是再清楚明白不过了,所以,我也不多说了,只奉劝夫人一句,夫人贵为西昌伯府世子妃,一言一行莫不是代表着西昌伯府,切莫病急了乱投医,到时候竹篮打水不说,只怕若是因此连累了夫家,夫人便是再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易氏大怒,她什么时候被如此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说教过,只觉直气得心口隐隐作疼,乃冷笑了一声,道:“杜小姐当真不愿意帮这个忙?”
宜儿道:“夫人忘了?不是我不愿意帮,而是我人微言轻,是没有这个能力罢了。”
易氏紧紧盯着宜儿道:“杜小姐是个念旧情的人,难道真愿看到菊芳小姐即便死后也孤苦伶仃,魂魄无依,沦为孤魂野鬼么?”
宜儿叹了口气,道:“佛家是有魂兮轮回的佛理,不过也有人死如灯灭,万事皆休的说法,我在想,既已万事皆休,那她的魂魄是否能得以安定,是否可以超然轮回,就不在她葬在那,是家魂还是夜鬼了。更何况”
宜儿停了下来,易氏却忍不住问道:“更何况什么?”
宜儿看了易氏一眼,才缓缓的道:“更何况,我了解她,我想,对一个害得她走投无路,只能投環自缢的亲人家族,这祖祠家庙,她或许并不愿意,也不屑于进吧?”
易氏轰然一呆,看着宜儿仿佛像是看一个怪物一样,许久没有丝毫动作,到是蒋明玉,哪里还能忍得住,厉声道:“你个小贱婢,你说什么?当初那个野种是她自己上吊自杀的,关我家什么事?”
宜儿冷冷看了蒋明玉一眼,也不与她争辩,举步就向停在一旁的马车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手微微张开,手里那张霜儿的身契就从手心里滑落,她轻轻道:“蒋夫人,蒋小姐,在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人就像你们想的那样,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这丫头以前是冒犯过我,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还没无聊腌臜到要挖空心思去报复折磨一个小丫头的地步。”
说完话,宜儿再没闲着,径直上了马车,马鞭挥动,招呼也没再打一个,便扬长而去了,只留下易氏蒋明玉和霜儿几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其实对于蒋菊芳,宜儿是早有打算,从西山回了青湘侯府之后,她就让庄秀董擎出面,去城外找了一间并不起眼的庙宇请了僧人先去蒋菊芳的坟前诵经超度了七日,再就近在西山重新选了个风水地为蒋菊芳择棺移坟,又替蒋菊芳在庙宇中卷了香火钱,供了长明灯,待一切办妥之后,已是半个月之后了,蒋菊芳重新下葬的时候,宜儿亲自去了,石匠请示石碑上刻什么的时候,她想了想,抛开了蒋姓,只简单的让人刻了“伍氏菊芳之墓”几个大字。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也就不赘叙了。
却说没过几日就是大庙会了,京城的大庙会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郊外的白马寺,事实上宜儿最初听说这白马寺,还是当日在北开城上云府做客的时候,云老太爷曾赏了她一串白马寺主持慧光禅师加持开光过的紫檀木佛珠,当时云瑶对此还还有些艳羡,直埋怨她祖父偏心,宜儿觉得有些好笑,也记下了白马寺和慧光禅师的大名。
每年大庙会白马寺的庙会都堪称京城最热闹的几个盛会之一,有各种杂耍幻术表演不说,白马寺的素席也是京城一绝,更何况还有在每次大庙会庙会之上,压轴上场的慧光禅师开光加持的法器拍卖会,那更是勋贵云集,人山人海。
宜儿一家人回京的日子并不长,李氏也没有机会带宜儿外出走动,是以白马寺的大庙会庙会,李氏早早便在白马寺里订了禅房素席,到五月十五正日子,天还没亮,青湘侯府就开了侧大门,七八辆马车鱼贯而出,浩浩荡荡的朝城外驶去。
如此热闹的盛会,宜儿身边的丫头们也都个个兴致高昂,想要跟去见识见识,宜儿不想扫了她们的兴,遂手一挥,将能去的都给带了去。当然了,秋霞阁也不能走过精光,蓝荞银谷两个伤还没好,银锁还得照顾她们,自也不能跟去,王嬷嬷和另外两个粗使嬷嬷上了年纪,也不稀罕去看什么热闹,自愿留了下来,另外,六个尚不入等的粗使丫头有两个因为轮值当差去不了,其余的都跟着去了。
本来青漓想留下来照看蓝荞银谷,让银锁去的,被宜儿给拦了,宜儿见去不了的丫头脸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失望,不免笑着许了诺,凡秋霞阁的人,无论身份,没去成庙会的都赏一百个铜子作为补偿。
这下留下来的丫头们眉开眼笑了,到是跟去庙会的丫头瞪大了眼睛,特别是那四个粗使的小丫头,她们的月钱才五十个铜子啊,宜儿这一赏就是她们两个月的月钱,如何能令她们不动心?
当即佩兰就苦着脸对宜儿道:“小姐,奴婢能不能不去了啊?奴婢替鼎儿当差,小姐带她去吧。”
鼎儿是六个粗使丫头中要留下来轮值当差的两人中的一个,此时急忙摆手道:“奴婢不去,奴婢不去,佩兰姐你就高高兴兴的随小姐去庙会吧,回来也好跟我们好好说说庙会上都有些什么新鲜稀奇的事儿。”
佩兰作恼,可当着宜儿的面,总不能强行抢了鼎儿的差事吧,只能可怜兮兮的朝宜儿看去。宜儿觉得好笑,故意板了脸,道:“刚报名的时候一个个积极得很,这会想后悔啊,晚了!”
众皆轰笑。
佩兰哭笑不得,却也不敢多说,到是青漓笑骂道:“你个丫头,眼皮子就这么短,这会就盯着小姐那一百个铜子的赏钱了,你也不想想,跟了小姐出去,侍候得好了,小姐若一高兴,打赏你的还会少得了这一百个铜子?”
佩兰一想,青漓说的也有道理,虽然以她的身份,还没资格到宜儿近身前侍候,可是资格这个东西,说白了还不是主子一句话的事,能跟着宜儿出去,总是一个在小姐面前露脸的机会,这要真入了小姐的眼,那就不是区区一百个铜子的事了!
想通了这个,她便不再纠结那赏钱的事了,顿时又眉开眼笑起来,到又引得众人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