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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来,徐久治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比起昨天总算显得精神些。
只是眼中依旧难掩愁绪。
吃过早饭,他就准备回县衙。
车夫套好了马车,叶慈送他出门。
“徐大人何必发愁,就算三殿下真的遭了劫难,先死的人也不会是你。就算一个个轮着死,我们都是排在老后面的,还有机会。”
徐久治嘴角抽搐。
过去,三殿下刘珩独自领教叶慈的毒舌功力,他身为看热闹的人,自然是不嫌事大。
如今他自己亲自领教到叶慈的毒舌,想死的心都有了。朝廷都不用发公文夺他官职性命,他现在就想一死了之。
“叶姑娘是在安慰本官吗?”
“你感受到了我的用心了吗?”叶慈眨巴眼睛,显得特真诚。
徐久治郑重说道:“感受到了,差一点就感动死了。”
哈哈哈
叶慈大笑出声,也不知故意装傻还是真傻,她一脸笑呵呵,“徐大人不必客气,我们是老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算了吧!
这忙不帮也罢。
叶慈招招手,“徐大人不必灰心,我教你一个法子。你偷摸告诉三殿下,就说我疑似想要逃婚。”
啥?
徐久治明显惊了一下,他当真了。
他四下看看,悄声问道:“叶姑娘当真想逃婚?”
叶慈摇头一笑,“我只是让你这么往上禀报。”
“叶姑娘给我透句实话,你是不是真想逃婚?看在老朋友的份上,你可不能坑我。”
“我不逃婚,真的。”
叶慈显得特别真诚。
可能是前科累累,徐久治不敢相信啊!
但他还是说道:“其实你想逃婚也没关系,对你来说真是一场无妄之灾。京城那边的人没见过你,单方面认为你能嫁给三殿下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唯有我们这些人才知道,你这小日子过得多舒服,这个时候被指婚给三殿下,真不是一件好事。
哎如今我们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如果逃婚,我勉为其难替你打掩护。”
“别!我只是让你往上面报,疑似有逃婚的打算。不是说真要逃婚。”
徐久治不相信。
世间女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嫁个好夫婿,以前徐久治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认识了叶慈,见识了叶慈的生活,他知道,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例外,那必定是叶慈。
三殿下当然肯定是好夫婿,前提是忽略他不得陛下宠爱,随时可能死翘翘的事实。
有人稀罕这桩婚事,但,叶慈估摸着肯定不会稀罕。
逃婚,简直是避开这门婚事的最佳途径。
哎
叶慈也叹气,徐大人怎么就不相信她的话。
难道她的脸上写着“我要逃婚”四个字吗?
她有那么怂吗?
不就是结婚嫁人,又不是下诏狱,在她看来并不可怕。
她只是单纯想给刘珩一个教训而已。
可是
徐大人不配合啊,徒呼奈何。
她挥挥手,送走了对方,内心惆怅不已。
今儿的功课,她不想做,她想偷懒。
于是
趁着章先生还在打拳健身的当下,她果断出门,去双河镇躲几天清静,吃几顿大餐,再找小娘子们聊聊天放松放松。
等到章先生发觉叶慈不见了,第一反应就是:“逃婚了吗?果然口是心非。”
“先生误会了,东家去了双河镇视察产业。”
“双河镇就有码头,她只要坐上船,那就是鱼入大海,从今以后谁还能找到她。”
“先生说笑了。东家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如果她真要逃婚,必定会安排好庄子上所有人。”
“真没逃婚?”章先生半信半疑。
吴庄头特别肯定且确定,“真没逃婚。东家累了一年,就是单纯去双河镇放松放松。”
“怎么放松?”
“东家在镇上有几个感情不错的小姐妹,聚在一起闲聊家常便是放松。”
哦!
章先生信了八成。
等见到叶慈,他才会十成十的相信。
“她去了镇上,老夫布置的功课怎么办?”
章先生后知后觉,突然发现了事实。如果叶慈不是逃婚,那一定是为了逃课。
简直是
竟然学会了逃课!
岂有此理!
“安排车马,老夫也要去镇上快活几天。”
顺便监督叶慈的功课。
他多嘴又问了一句,“镇上可有宅子?”
“有的。东家两年前就在镇上置办了宅子。”
“给老夫地址和钥匙。”
吴庄头:“”
东家可要藏好了,千万别被章先生逮着。
徐久治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决定将叶慈或许会逃婚的消息上报。
数日之后,京城的刘珩收到消息,然后,他笑了。
邓少通着急上火,“殿下还笑得出来?”
刘珩当然笑得出来。
消息是张五郎带来的,他问对方,“你不相信叶慈会逃婚?”
“逃婚的可能性当然有,但不至于这么早这么快。”
“为何?”张五郎迷惑,邓少通更是脑子糊涂。
刘珩轻声说道:“我了解叶慈,她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就算真的要逃婚,也会安排好一切,尤其是云霞观。你算算这里面的时间,从赐婚的消息传到山庄,再到逃婚消息传回来,时间根本不够。”
“你是不是很得意啊!她现在已经知道赐婚的消息,你还打算这么拖着,不管不问?你真要这样,我都支持叶慈逃婚。嫁给你有什么好?”
张五郎眼神略显嫌弃。
刘珩哈哈一笑,“你说得对,不能继续拖着,否则显得本殿下过于心虚。这样吧,邓少通你替本殿下走一趟云霞山,并带上本殿下的诚意。”
邓少通:“”
大冬天的,可不可以不去?
显然是不行的,他没有拒绝的资格。
张五郎喝着酒,“若非身上还担着绣衣卫的差使,我都想走一趟云霞山。这个季节,赶上下雪的天气,围着火炉吃着酒菜,别有一番滋味。如今庄子上还多了章先生,定然十分热闹。”
刘珩一听,他都心动了。
“本殿下想要早日就藩,看来必须得刺激刺激刘璞才行。刘璞做事太过拖拉,都这个时候还没提出赐爵就藩。”
张五郎都快要翻白眼了,“刘璞哪里知道你一心想要出京。”
刘珩抿了一口酒,“刘璞和父皇很像。”
他略作点评。
野心很大,执行力却差了一截。这就是没说出口的话。
张五郎啧啧两声,真是不怕死啊!
自从赐婚旨意下来,貌似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刘珩却很平静,“都到了这个地步,无非就是被赶出京城,本殿下当然不怕。想来,父皇也不会和我计较这些小事情。”
“你总得替皇后娘娘着想。”
“母后有自保能力,无需我操心。唯独担心新平。”
刚提到新平,朱家二郎上了二楼,径直来到两人包间。
“多谢殿下当日相助。”
刘珩愣了下神,“二郎特意来感谢本殿下,这么说高家放出来了?”
“今日刚刚从诏狱放出来,也是最近几年唯一全须全尾能从诏狱走出来的家族。”
刘珩笑出了声,“高家舍了多少钱?还剩下多少?”
朱二郎顺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样子是打算促膝长谈,顺便蹭一顿酒水。
张五郎有点嫌弃他,但没作声。
朱二郎压低嗓门说道:“什么都没剩下。前后舍了不下一百五十万两银子,高家几代人的积攒全都舍了出去,房产店铺山庄土地什么都没剩,变卖了换钱,都进了陛下的口袋。”
张五郎嗤笑一声,“少说有五十万两用来打点各路官员,少府到手能有一百万都是多的。”
朱二郎哼了一声,“少府不止一百万,足有一百零三万两。是我亲自替高家交的这笔钱,我自然比谁都清楚。”
刘珩突然问道:“此事隐秘吗?”
朱二郎挑眉,“办事的过程,我们都避着人。但,高家从诏狱出来一事瞒不住,很快百官都会知道此事,也会猜到其中关键。”
“百官虽然能猜到关键处,却不知道高家具体舍了多少银钱卖命。二郎,你可愿意再冒险做一件事?”
“何事?”
“将高家用百万两买命一事透露出去。”
朱二郎紧蹙眉头,“殿下何意?”
刘珩似笑非笑,“二郎甘心吗?你们朱家甘心吗?高家什么都没了,一家子从诏狱出来,以后的吃穿住用恐怕都要靠你们朱家支持。
即便不按照以前的标准,一大家子生活也是一笔不小地开销。这笔开销,就算对你们朱家而言不是负担,只是时日长了,难免恩怨纠葛,恩情也变了味。
你想不想让高家父子起复,你们朱家也能跟着解脱,恩义两全?”
“殿下莫要说笑。殿下自身难保,还帮高家起复。”朱二郎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赤果果打脸。
张五郎斜了他一眼,警告他:小子,说话注意点分寸。
刘珩抿唇一笑,没有介意朱二郎的奚落。
他正色道:“前不久,本殿下才保了一回命。谁又敢肯定下一回本殿下不能保命?我能保自己的命,自然也有办法让高家起复。就算最后没被起复,好歹也算是尽力了,高家从此死心另寻其他生计。”
朱二郎一边琢磨一边盯着人看,“殿下当真有办法?”
“你且听听本殿下的办法,若是认可不妨一试,若是不认可今儿就当是单纯喝酒。如何?”
“殿下请说!”
“百万巨款,若是让文武百官知道具体的金额,你猜朝堂会不会闹起来?一旦闹起来,就是你们的机会。”
朱二郎蹙眉,“一旦闹起来,陛下定然会怀疑我们朱家。这哪是办法,分明是取祸之道。”
“你听本殿下说完。我父皇为什么这么爱财,为什么肯放过高家,都是没钱闹的。朝廷开销大,户部年年闹饥荒,一闹饥荒就盯着少府私库,搞得我父皇的钱也在逐年减少。这事能高兴吗?肯定不能。高家能用百万两买下性命,若是高家能替我父皇生财,你猜会怎么样?”
朱二郎眉眼微动,“可是殿下怎么肯定高家能替陛下生财?”
刘珩笑道:“本殿下当然不能肯定。二郎,你自个想想,高家父子是不是生财有道?”
朱二郎缓缓点头,“的确是生财有道。只是,那都是以前依托太仆寺,左手倒右手。如今让他们凭空生财,怕是不容易。”
刘珩哈哈一笑,“给他们百万两本钱,能不能生财?有了这些本钱,又怎么能说是凭空生财。此事你拿不定主意,可以回去问问你父亲,问问高家父子。
若是他们愿意冒险,不妨按照本殿下的办法试一试,反正也没损失。只要朝廷百官闹起来,最终目的必然是分钱,顺便分点权。
分我父皇的钱,我父皇得心疼大半年。单就这份心疼,足够你们做出十篇锦绣文章。能不能把握这次机会,决定权全在你们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