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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蹊进屋时,宜修正在喝药,那原本伺候宜修喝药的宫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宜修的脸有些白,脸上还有伤,他躺在美人榻上,手里端着药,他皱着眉头,看向汤药时,那眼里分明带着某种敌意。
他这无所不能的师父怕喝药吗?
成蹊就这么站着,眼见宜修没想咽下药,而是要把药给放下了。他连忙过去,把手里熬好的汤放下,朝宜修道:“师父,你是怕苦吗?”
宜修一抬眼就看到了他,明显的吃惊,他没料到成蹊就这么被放出来了。成蹊从他手里接过了药,拿勺子舀了舀,道:“师父,你要是怕苦,我给你糖吃。”
宜修淡淡看着他,哪知成蹊真的从身上掏出了糖,朝他道:“少主以前吃药时总会让我备些糖果,吃了就不苦了。”
宜修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嘶哑:“你回去。”
见成蹊一动不动,宜修道:“你怎么还不走?”
“师父,你把药吃了,我就走。”
成蹊执拗,宜修这才咬牙在他面前把药给一口气喝了,又见成蹊把糖递过去,宜修没有接,说道:“我不吃糖。”
被拒绝的成蹊委屈巴巴,那腾在空中的手缩也不是,伸也不是。宜修看着他那副楚楚可怜样,竟有些不忍了。他道:“你放桌上吧。”
成蹊一听,立马又笑盈盈了,献媚地指了指他端进来的汤,道:“师父,这是我做的,可好喝了。”
宜修看了他一眼,道:“你回去吧。”
成蹊噢了一声,转身才迈出一步,又犹犹豫豫侧着身子,看着宜修,道:“师父,对不起。”
宜修不解,“对不起什么?”
成蹊道:“我知道是我任性,都是我连累了师父。师父,我不是白眼狼,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这次的事是我的错,我保证我以后不会再惹事了。”
宜修有些莫名其妙,这孩子又是在胡乱想什么?不过能反省,也是好的。
宜修嗯了一声,“你回藏经阁吧。”
成蹊在藏经阁的时候,有一个未见过的宫娥给他送来了信,他狐疑地蹲在藏书阁门口拆开,没想到是耿禾写给他的。
这耿禾的眼线竟然都到天上来了?
耿禾带来的是好消息。岑白的眼睛已经好转了,不日就能重见天日。
成蹊兴高采烈地拉着阿莲在院子里转了老半天。
又过了几日,成蹊又收到了耿禾的信,告诉他,岑白的眼睛已经完全好了。
他嘴角的笑就没消下去过,然后再继续读下去时,愣住了。
耿禾在信中提到和他成亲的事,还调侃了他几句。
成蹊气得将信捏成纸团往外一扔,刚好砸在某人脚下。
是宜修。
成蹊刚打招呼,又连忙过去捡纸团,哪知宜修比他更快地拿起纸团,并打开了。
成蹊忐忑不安,见着宜修看完信,就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然后丢下一句“看来你最近闲的很,那就多抄抄经书吧”这样的胡话,就拂袖而去。
生气了?
师父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他原本以为师父是带他出去玩的。
他乖乖地呆在藏书阁,没捉弄女官,也没惹事的,怎么的就又要抄书了?
一连几天,成蹊都没再见过宜修。果然,惩罚即使迟到,也会来临的。他回来后,原本还对师父心生愧疚呢,只是阿莲硬是不让他再离开藏书阁。看来他师父之前是病了没力气惩罚他,现在病好了,就想起他来了。
他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央求着阿莲让他出去,阿莲拒绝地十分果断,他就这么被囚在藏书阁里每天抄书。他保证,他这一百多年来抄的经书也没这几日多。
他抄的不耐烦,就把笔一扔,郁闷地在院子里溜达,然后就踩到了某个东西。他低头捡了起来,是把扇子,他隐约记得这把扇子,也清晰地看见扇面娟秀的字体刻着宜修二字。
成蹊心里想着莫不是师父生气那日丢失的?
成蹊把扇子带回了藏书阁,因为气不过这些天没完没了地抄书,他手贱地在扇子另一面写下了他的名字。
不过写完就后悔了。
他刚刚是因为泄愤,可此刻冷静下来,看到自己奇丑无比的字,和师父的字截然不同,他又后悔了。
师父好像很爱惜这扇子,万一知道他的杰作,会不会一怒之下,又让他多抄几本书?那他不得在藏书阁待上十年、百年的?
他刚想着,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他心里一急,立马用书盖上了扇子,才镇定地让外头的阿莲进来。
“阿莲,怎么了?”
“水神大人的黑木金扇丢了,你有没有看到啊?”
阿莲边问,边四处寻找。成蹊下意识瞄了一眼被书盖着的扇子,连忙道:“没、没有。”
阿莲又道:“那你要是看到了就送过去。这把扇子可是水神大人的心爱之物,从不离身的。如今丢了,水神大人可是很着急的。”
“哦,好。”
阿莲一走,成蹊越发做贼心虚了,他心想自己是不是又闯祸了。他从书下拿出扇子,突然学着宜修往日把玩扇子的模样,就这么扇了起来。他心里有些发虚,想着该如何还。还有这扇面惨不忍睹的字,他又该如何解释呢?
他想了好几天,某天对着扇子发呆时,抬眼就见着了宜修。
他刚要打招呼,又想起手里的扇子,连忙往背后一缩,可宜修又不是眼瞎的,当然看得清清楚楚了。
成蹊见宜修不怒不气的,就这么看着他,已经让他做贼心虚了,搞得好像是他偷的一样。他连忙把扇子拿出来,自证清白地解释:“师父,这不是我偷的。”
有点越描越黑,他连忙又解释:“师父,你要信我。我每天抄书,压根就不能出去,怎么可能出去呢?再说了,这是你的心爱之物,我借十个胆子也不敢偷啊!是你之前来这里时掉的,被我捡着了。”
宜修接过扇子,检查了一番,成蹊见着宜修摊开扇面,盯着扇柄,他又解释:“师父,我那天是在梦游,对梦游的时候不小心写上的。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将扇子还给你。”
宜修的神色有些严肃凌厉,但那眼底却又带着几分微不可闻的温柔。成蹊正忐忑不安,心里想着完了完了,又要抄书抄到天昏地暗,没有尽头了。可哪知宜修又把扇子递了过来,道:“送你了。”
“咦?”
成蹊纳闷,师父莫不是被天雷给劈傻了?这么一下子这么好说话了?不过又细细一想,他弄坏了师父的扇子,师父这是暗示让他送一个一模一样的?
在宜修炽热的目光里,成蹊连忙接过烫手货,道:“师父,我会尽快给你做好一个一模一样的。”
“你会做扇子?”
宜修狐疑,成蹊摇头:“不会,可我知道有一人会。”
成蹊顿了顿,拍胸脯保证:“师父,你放心,我会再给你一个一模一样,没有瑕疵的。”
成蹊想到的第一人,噢,不,第一鬼就是耿禾。他记得,耿禾的手很巧。于是他又找到那给他传信的宫娥去送信,让耿禾做扇子。
他收到耿禾的信却是在大半年以后,他都忘记这件事之后了。
信上说,岑白被关进了尘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