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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预谶离开巷口的时候,李游死皮赖脸地跟着他,硬是把他拽去了花鸟市场。
烈日炎炎,周末的下午,人来人往。李游眨眼就不见了。柳预谶压根没想找他,正打算离开时,经过一家卖鱼的地方,目光被门口玻璃缸里一动不动的小龟给吸引了。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梦里那只大龟。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不擅长做梦,总有一股莫名的直觉,那一定不是梦,一定在什么时候发生过。只是他不记得了。
但从他十二岁,眼睛复明后,他没有再失忆过,所有的事情都能毫无破绽地连贯起来。而梦里的场景,他看起来和现在一般大,不可能发生在十二岁前。
他一身黑色长袍,穿得就和电影里拽得二五八的巫师一样,头发也长长地用一根红色发带束起。这样的打扮,要是在大街上乱逛,估计会被当成神经病。所以难道这是他前世的记忆?
作为在时管局混迹太久的人,他见识太过广泛了。他见过那么多妖魔鬼怪,去过地府,见过阎罗,蹲过鬼牢,去过鬼坊除了没上过天,底下的东西,倒是已经被他摸过一个遍了。所以,他知道,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前世今生。他也知道,每个已死之人走过奈何桥,经过轮回道,喝一口孟婆汤,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和今生再无羁绊。他梦到的要是真的是前世的东西,那也太奇怪了,这地府如今纰漏也太多了吧!
他晃了下神,转眼,就撞上商贩的目光,商贩热情推销:“帅小哥,买只龟吧!这可是罕见的品种,带回家不占地方,也不用怎么管它。这家伙,没别的特长,就是命长。”
“”
这只龟很小,比他的巴掌还小点。
这只龟好像一点也不怕他,刚刚还缩进了龟壳,此刻却已经伸出那圆溜溜的小脑袋,直打量着他。
柳预谶觉得和这龟挺有眼缘的,细细一想,反正龟好养活,不用怎么照顾,买一只回去解闷也挺好的。
柳预谶掏出了钱包,朝老板问:“这龟多少钱?”
老板笑眯眯道:“不贵,十万块。”
“”这是在抢钱吗?
柳预谶已经默默收起了钱包,朝老板还价道:“有便宜吗?”
老板继续用那三寸不烂之舌给死抠的柳预谶洗脑:“帅小哥,这龟可是罕见的云南闭壳龟,市面上很难见到的。你看看这纹路,看看这龟/脑袋,这眼睛多水灵,命长得可以替你们家几代人养老送终了。要是运气好,生几只小龟,你又把它买了,不就把钱赚回来了吗?”
柳预谶笑嘻嘻夸赞道:“老板,你说的挺好的,今年花鸟市场最佳销售奖非您莫属。”
“帅小哥,那你买吗?错过了这个店,你再来,可就没有了。”
柳预谶为难:“老板,作为一个吃一顿饿两顿,泡个热水澡都奢侈,三年都没舍得进过医院的穷人来说,您把我卖了也卖不了十万。再说了,让我等这么小一只龟下蛋生小龟,我还不一定能熬到那个时候呢。”
商贩半信半疑看着他,“要不给你打个折?”
柳预谶笑盈盈的,一副好说话的模样,道:“要不,大哥你给我抹去两三个零呗?”
“我要是给你抹去三个零,我回去就会被我老婆卖了。”
柳预谶继续:“那你就不要告诉你老婆嘛,反正这么小的龟也不显眼,丢了全当眼瞎呗。”
“”
原本的商贩洗脑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柳预谶洗脑,“要不,你送给我,要是这只龟生小龟了,我全部送给你,买出去的价钱可不止十万!”
“”
突然一只手夹着张银行卡大方地伸了出来,“老板,包起来!”
柳预谶不用看,就知道是李游。只见他身后站着两个男人,提着笼子,抱着一缸鱼。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雇来的人。
柳预谶无语地看着李游接过商贩手里装着龟的缸,塞进他怀里,傲娇道:“别误会,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这就当刚刚在巷子里的道谢。”
“”
柳预谶也没推辞,毕竟心里默默一算,山上对他的救命之恩,他自己说过的一百五十万,自己都没找他要,这只龟就算两清了吧。
二世祖谈恋爱,可真是下血本,这么两个临时雇来的苦力,只是抱抱东西,这么两个小时,每人就能挣一万。他家即使有金矿,也经不起他这么散钱吧,简直了,散财童子。
就在两人打算在路口分道扬镳之际,李游突然慌张地躲在了柳预谶身后,让那两个干苦力的也挡在前头。
柳预谶托着乌龟缸,狐疑问:“你在干嘛?”
柳预谶说罢,视线挪过去,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带着帽子,手里打着长柄伞,一身黑色西装衬得她高挑利落,冷酷严峻的目光扫了过来,同他对视。
那女人又突然把目光落在他身后李游的身上,李游因着有三个人挡在他前头,尤其是柳预谶。不知为何,躲在柳预谶身后,竟然壮了几分胆,朝那直勾勾盯过来的女人喊道:“别想打我主意,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那黑衣女人不过冷冷一笑,似嘲讽般再看了眼柳预谶,默默往前走去。
这女人身上带着一种绝非常人的强大气息。似神似妖,可又是妥妥的人。
柳预谶看着远去的背影,李游见那女人彻底消失不见了,才松了一口气,从柳预谶身后探头探脑走了出来,见着柳预谶不舍的目光,问:“怎么,你喜欢?“
柳预谶撤回目光,笑道:“不敢,那不是你的情债吗?“
只见李游傲娇地呵了一声,使唤着他临时雇的两个人抱着一堆东西大摇大摆地离开。
柳预谶回去后,把那龟缸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便去书房了。他嫌弃李游的画,自己把那五指花临摹了下来。
孟弋那头还没有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忘了,毕竟孟弋的记性比鱼还不如。孟弋自己都说过好多次,他的记性都拿去换了美貌。
柳预谶承认,孟弋长得很好看,算是鬼里头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不过,一个大老爷们,长那么好看顶个屁用?
柳预谶打算等天黑了去问问附近的鬼。
很奇怪,他沿着小区附近走了两条街,也没见着一只鬼。以前一直在天桥底下听大爷说书的两只鬼也不知所踪。
他的表盘无动于衷,指针风平浪静。这些鬼都去哪里了?
自从他生日过后,他就没再见到那些鬼了。
柳预谶还在调动表盘,通过表盘的通讯仪通知它的创造者荀昭,看看这东西是不是故障了。
奇怪,一路上,鬼都没有就算了,怎么连人都没有了?
现在才八点啊,正是大家出来嗨的好时候!
一抹古怪的不安涌上心头,他左顾右盼,没注意到前方的人,直接一脚下去,踩在那黑色光溜的鞋上。
柳预谶抬头就看到了神父。
“呃”
柳预谶连忙抬起脚,朝他道:“对不起。”
他说罢,又蹲下去要替人把鞋头的灰擦干净,那鞋头不安地往后退了一步,从头顶传来神父清冷的一声,“不用了。“
“那怎么行?”
柳预谶固执地一把抓住鞋头,擦干净他的鞋印。再起身时,听得神父有些别扭道:“谢谢。“
“客气。“
柳预谶嘿嘿一笑,问道:“神父,你怎么会在这?”
神父不解,柳预谶道:“这里离教堂还有些远,神父为何会在这里?”
神父淡淡应道:“有朋友住在这附近。”
柳预谶一听,扬了扬眉,刚刚的不安散了一半,没心没肺笑道:“看来我和神父很有缘啊!”
神父又继续沉默了。
这位神父沉默的频率未免太高了。
柳预谶拿起手里的画转移话题:“神父,你有见过这花吗?”
“”
说真的,要不是他说他画的是花,没人能看出来这是什么。
这简直是创造!
明明是修长的手指花瓣,硬生生被他化成了五个圆圈,还是左一个,右一个,上两个,下一个。空荡荡的中间,他竟然还画了两个点,下头是个弧形。
这他/妈还自创了张丑唧唧的笑脸?!
这鬼画符的功力,简直连个小孩子都不如。能被他画出来,简直是种侮/辱。
真他/妈该给他颁发个年度最丑创新奖!
撞上神父有些犹豫为难的目光,柳预谶收起了画,朝人道:“没见过没关系。神父,我还有事,先走了。”
“嗯。”
就这样,柳预谶朝前头快步走去,神父只是站在那路灯下,紧盯着那越来越远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表盘终于闪起了红灯,指针也飞快地旋转着,直到停着右前方。
柳预谶沿着那指针方向往前跑去时,听到了一阵惊悚的歌声。
这歌声简直和他蹲鬼牢时,隔壁牢房里那只鬼的歌声有的一拼!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柳预谶一脸难受,捂着耳朵,可那跑调厉害的女人的歌声顺着阴风阵阵,毫无阻碍地吹进他耳朵。
柳预谶扶着墙吐了下,手哆哆嗦嗦地掏出两张符纸,低声念了句,将两符纸捏成团,塞住耳朵,压了压惊,朝前方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