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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恢复知觉的时候,莫西发现自己正跪在地上。
快速落下的雨滴打在脸上和身上,她感觉头一阵阵晕眩。
她抬头看了一眼,这是在一户农家小院里。眼前是一栋土房子,她正跪在土房子前的空地上。
“下雨啦,淋个落汤鸡,哈哈!”一个小男孩站在屋檐下,指着她嬉笑着。
虽然是盛夏,莫西还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冷得哆嗦,应该是着凉了。她想自己站起来,但已经使不出来力气了。
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瘦瘦小小但精神矍铄的老太太,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
她站在屋檐下,冲着莫西道:“算了,今天饶了你了,免得身体垮了耽误明天干活。”
看到莫西还是在原地跪着不动:“还愣着干嘛,等我去扶你是吧?”
在她正准备发脾气的时候,跪着的莫西一头栽了下去,昏倒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莫西躺在床上。
旁边探过来一个小脑袋,惊喜道:“妈,你醒了?”
说着小姑娘端过旁边的一个碗:“喝水。”
莫西喉咙快要冒烟了,接过碗猛灌了一口。也不管这是冷水了,三两口就把水喝完了。
这时,她才有精神打量了下眼前的小姑娘。
大概五六岁的样子,身材瘦小,头发蜡黄,一看就营养不良。还好两只眼睛又圆又亮,看起来还是很可爱的。
小姑娘端着空碗出去了。
莫西听到屋外传来的声音:“奶,妈醒了。”
“醒了就醒了,就说不用去开药了吧,一个贱命哪有资格吃药。”这是老太太尖酸的声音。
小姑娘声音小小的:“奶,还有东西吃吗?妈晚上没吃饭。”
“吃什么饭?躺着睡一觉就天亮了。”老太太凶巴巴道。
接下来就没有声音了。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进房了,不好意思地看着莫西:“妈,奶说没东西吃了。”
“没事。”莫西冲小姑娘笑笑,“早点睡觉吧,天都黑了。”
小姑娘点点头,然后就直接爬上了床。莫西之前就注意到小姑娘没有穿鞋,一直是光着脚走来走去的。现在居然连脚都不洗一下,就这么爬到床上了。
不过现在她也没有精力管这些了,身体完全没精神,而且还不了解眼前的情况,就什么都没说。
小姑娘在她旁边躺下,看了一眼墙角处,说了句:“妹妹睡得真熟。”
什么?
莫西扭头看过去,发现在床边靠墙的角落处,果然还睡着一个更小一点的小娃娃。小娃娃也是一身皮包骨,身上盖着被单,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所以莫西一直没注意到那里还躺着一个人。
外面的雨声噼里啪啦,旁边的小姑娘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这时候还没有通电,在黑漆漆的夜里听着雨声,莫西开始接收剧情。
现在是华国的1965年,这是一个特殊的年代。
莫西的爸妈以前是地主,后来遭受不了各种痛苦的活动,被折磨而死,留下她和弟弟两人。
后来她嫁人了,嫁的这户人家是村里的青年陈大壮。陈大壮上头有五个姐姐,他娘差点拼了老命才生下他这么一个儿子。作为家里的独苗苗,他是被爹娘和五个姐姐宠着长大的。
这是一户极度重男轻女的人家,莫西嫁过去后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婆家一家子就对她各种折磨挑剔。后来终于生了老三陈蛋蛋,待遇才稍微好了一点。但整个家里,她跟两个女儿依然是处在食物链的最底层。
今天她之所以会被罚跪,就是因为婆婆给了陈蛋蛋一块糖。她看两个女儿实在是太馋,她们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糖呢,而婆婆刚好去隔壁了,她就把糖给两个女儿让她们各舔了一口。
最后糖还是还给陈蛋蛋了,但是这孩子不依了。作为全家的宝贝蛋,受到爷爷奶奶和爸爸的偏心和溺爱,他一直觉得自家妈是家里干活的,从来没有任何尊敬过。而两个姐姐就是赔钱货,是没有资格吃任何好吃的。
现在两个赔钱货居然舔了他的糖,那怎么得了?当然是张口大哭,在地上打滚了。
隔壁的陈老太太听到孙子的哭声赶紧跑回来,听到了孙子的哭诉,她气得当场就罚莫西在院子里跪着,而两个孙女在堂屋里跪着,晚饭当然也没给她们吃。
今天在屋檐下笑话莫西的小男孩,就是她那缺德的儿子陈蛋蛋。
在家人的溺爱下,小时候的陈蛋蛋是家里的小霸王,长大后的他成为了好吃懒做的混混。整天无所事事,生活全靠家里的补贴和吸两个姐姐的血。
他的大姐陈小花被奶奶嫁给了隔壁村的一个残疾人,为的就是那五十块的礼钱。他的二姐陈小草在十六岁那年,被自己的亲爹嫁给了村里死了老婆的快四十岁的一个鳏夫。
两个姐姐都结婚了,还必须每个月给娘家生活费,这是结婚时谈好的条件。这些生活费当然都被陈蛋蛋挥霍了,他从来没做过什么正当的营生。
陈小花的残疾丈夫身体不好,早早过世了,后来她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还不到四十就劳累过度去世了。陈小草的丈夫有家暴的爱好,他前一个老婆就是被他打死的,陈小草当然过不了什么好日子,三天两头被打。后来一次挨打中她忍不住反抗,失手把丈夫砸死了,被抓捕起来判了死刑。
陈蛋蛋在爷爷奶奶和两个姐姐都过世后,家里只剩下没什么能力的爸妈了。两个人年纪也大了,一年到头挣不到几个钱,根本供不了陈蛋蛋挥霍的生活。后来,陈蛋蛋学会了偷鸡摸狗,一次在偷城里一户人家时被发现,当场被人打死了。
早上,微光透过窗户,莫西睁开了眼睛。
她转过头看着旁边两个小姑娘,都还睡得正香呢。
哐哐哐!
她的房门被拍得直响,老太太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还不起来做饭,睡到日晒三竿去啊,懒婆娘!”
莫西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两个小姑娘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两人同时坐了起来。
紧接着,她们两个像训练有素一样快速从床上爬起来,跳到了地上。
大姑娘用手拢了下凌乱的头发,边对她说:“妈,快起来,等下奶要进来骂人了。”
“奶奶骂。”旁边四五岁左右的小姑娘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说道。
看来奶奶在这俩孩子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大姑娘牵着小姑娘的手,两人都没有穿鞋,光着脚去开门。
门一打开,老太太就凶神恶煞地冲进来了。
“你这个懒婆娘,还没自己的婆婆起得早,我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娶了你这个地主家的余孽。”老太太站在床边就开始骂人了。
作为地主家的女儿,原主一直是自卑的,认为自己拖累了婆家人,生怕他们不要自己。所以才会变得怯懦老实,任劳任怨。
老太太很明显也知道这一点,每次都拿这点来攻击原主,把她打击得成为一个在家里大气都不敢出的人。
可是莫西才不在乎这个,她慢悠悠从床上起来,直视老太太:“你们家有骨气,那当初有本事别拿地主家小姐带来的陪嫁,快饿死的时候有本事别吃地主家送来的粮食。”
“你”老太太气得直抖,没想到莫西竟然敢还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莫西没理会她,她牵起在门口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姑娘,带她们来到了厨房。
灶台上放着一碗糙米,是早上用来煮粥的。
家里的粮食都是老太太管着,放粮食和油盐的柜子上锁了,钥匙就拴在老太太的裤腰上。
所以虽然家里做饭是莫西的事,但她从来没有打开过放粮食的柜子。每次都是老太太提前把做饭要的材料先拿出来,莫西直接做就行了。
每天早上都是煮一锅糙米粥,再配点杂粮和咸菜,就是一家人的早饭。
莫西开始煮粥,两个小姑娘就乖乖坐在灶前烧火。
正忙着的时候,老太太进来了,把一个鸡蛋递给莫西:“给蛋蛋蒸一碗鸡蛋羹。”
两个小姑娘同时抬头,看着那个鸡蛋,眼睛里流露出渴望,小的那个甚至舔了舔嘴唇。但她们也习惯了,并没有胆量开口说什么。
稀饭煮好了,莫西先用勺子舀了两勺浓稠的粥,给两个孩子一人喂了一口。
蒸鸡蛋羹的时候,她匀了一点到另个一个碗里,把两个碗同时放在锅里蒸。
鸡蛋羹蒸好后形状是固定的,她不能在里面偷偷挖一勺出来,只能用这个方法了。趁着老太太没来,她把那小碗蛋羹喂给了两个小姑娘。虽然每人就吃了两口,但两个人都吃得美滋滋的。
吃饭时间到了,莫西把饭菜端上桌。陈老爷子已经在上位坐好了,莫西拉着两个孩子坐在对面。原主的丈夫陈大壮这两天在公社上修河坝,吃住都在那里,要过几天才回来。
陈蛋蛋这个宝贝疙瘩当然是每天跟爷爷奶奶睡了,现在陈老太太去叫他的宝贝孙子起床了。
陈蛋蛋还没睡醒,被老太太抱着出来,眼睛还眯着在。不过他一看到桌子上的蛋羹就精神了,吵着要吃鸡蛋。
老太太让小花去端盆水来给弟弟洗脸,陈蛋蛋嘟嚷着:“不洗脸,我不洗脸!”
“好好好,不洗脸。”老太太忙哄着,“我们来吃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