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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章 凤初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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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隔多年,能够再见房玄龄,我的心自然而然非常激动。虺璩丣晓

    当看到那个一身傲然之气,嘴角笑得柔和的女子长身直立房府门前,我不仅轻赞:好一个美妇。

    丹铅其面、点染曲眉,一如以往般清丽绝俗的容颜,只是那眉宇间,多了一股成熟妇人的风韵。

    是她━━卢雨烈!

    “弟子给师娘请安!”

    若春风一笑,急急上前将我扶起,指着我身后随行的马车,卢雨烈的语句中多带有打趣和亲和,“观音婢,给师娘带了这么多的礼物,是担心师娘没有吃的、喝的过中秋吗?”

    这满含笑意的脸、眉、神,还有这紧紧握着我的手,一时间令我觉得彼此的距离之近,我的话也无处不透露着亲昵和俏皮,“不就是怕师娘缺吃的、喝的、用的么?说出去了,还不是我这个弟子的错?弟子这是先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卢雨烈闻言,笑得很是灿烂,“听玄龄说,若真动起嘴皮子来,十个我也不是你的对手,如今我总算见识了当年那个小丫头的厉害了。”

    相视一笑,十年来的光阴似乎并未从我们中间溜走,她仍旧是那个心高气傲的女子,我仍旧是那个嗷嗷待学的稚童。

    一路牵着我的手至花厅,分宾主坐定,我们又聊了些往事。大体上是她在问,而我在答。

    看出我心不在焉,卢雨烈笑道:“玄龄到药师那里去了。”

    难怪看不到人影,原来守城去了。我思绪间,只听卢雨烈又道:“出门前玄龄有交待,说要我好生招待你,可不能将你放跑了,不论多晚,他一定会赶回来。”

    想起房玄龄教我、护我的一桩桩往事,想着他总是以我为荣的得意之神,想起他的‘小犊子’之谈,我心中一热,颤抖说道:“房先生可好?观音婢记得先生有秋咳的毛病,可有再犯?”

    “自从吃了你从洛阳替他求的偏方,好着呢,别担心。倒是你,婆家可习惯?”

    “如果不习惯了,弟子就到府上来打扰师娘。”

    我的一句玩笑话却令卢雨烈动容,她的语句有些激动,“说什么打扰?这里就是你的娘家。”

    这是不是就是爱屋及乌……

    “玄龄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一生也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弟子,也是有缘吧。只恨不能当你的爹,若能当你的爹,让他死都值了。”

    卢雨烈能够说出此话,想房玄龄对她诸事必没有隐瞒,她定然是知道房玄龄为什么投奔李渊一事。21世纪,我是孤儿。可在这大隋,我有父母,有秦妈妈、舅舅,有窦氏、李渊,还有房玄龄……我抬头看着卢雨烈,只觉得眼前人影模糊。

    “瞧你,可不许哭。一会子玄龄回来了,只怕会说是我惹得你哭的,还不休了我?”

    这番言论,我‘噗哧’一声又笑出声来。依秦妈妈之言,房先生爱你都不及,又如何会休你呢?

    一边说着话,卢雨烈一边行至我身边,替我擦着眼泪鼻涕,虽然将我整理干净了,她却没有离开,而是亲腻的歪身坐在我旁边,将我半搂着,又问:“妯娌间可好?”

    她如此真心待我,我自也要真心待她,“相处时间不久,也没有多少交集,谈不上好不好。”

    “你们婆媳关系倒不用担心,窦夫人是看着你长大的,自是疼你。只是那个郑盈盈……若碰上什么难题,来找我。好歹我这个师娘不能虚担。”

    卢雨烈。一个奇女子,为了成为房玄龄的学生,不惜自废学艺然后成功拜师且和房玄龄结为夫妻,最后重新学得一手上好的琵琶技艺……想来她定然有她独到的见解和处世之方。见我轻点头,她又叮嘱:“老太君和窦夫人都疼二郎,有些人眼红得紧却又不敢得罪他。是以那些人以后肯定会拾掇你。你得防着些。”

    “嗯。”

    摸着我的头发,卢雨烈轻叹:“玄龄总说你善良心软……我这也是爱屋及乌、有话直说,你可不要嫌我唠叨,有生分你李府之嫌。”

    “师娘字字珠玑,全是为观音婢着想,观音婢又怎能不知?”

    “好孩子,能体谅你师傅、师娘的心就好。可惜啊,若非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我们俩真想认你当个女儿……”

    见她眉宇间尽泛遗憾之神,我顽皮心起,戏谑说道:“先生和师娘这般喜爱观音婢,为何不生一个女儿?这样一来,观音婢也好有个可以疼着爱着的妹子。”

    出其不意,卢雨烈的脸红得似火烧云,伸手揪住我的脸,嗔道:“贫嘴的丫头。还没说上两句话,就揶揄起自己的师娘了,你师傅就是这般教你的?”

    “我怎么教观音婢的?难道教得不好?”

    听着熟悉的声音,我震惊的抬头看着熟悉的身影,仍然很瘦,但那双眼睛相当的有神,就如夏夜的星空般深邃。

    自从那一年偷听到他和李渊的谈话,这么多年再未见到他。大婚之日,因了喜帕的原因,虽然知道他肯定在现场,但我仍旧看不见他。如今看到了,就如看到亲人一般。我匆匆的站起身,行了一个最隆重的礼,“弟子给先生请安。”

    房玄龄急忙上前几步扶住我,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好好好,观音婢长大了,成大人了。好好好。”

    “只知道说‘好好好’。平日里谈得最多的是观音婢,怎么见了面倒没话说了呢?”

    听着卢雨烈嗔怪的声音,我和房玄龄相视一笑,房玄龄大手一摆,“快,摆酒,今天我要好好的喝一盅。”

    宴席很快摆好。只是房玄龄总是笑若春风般的看着我,不动筷箸。惹得我不时的看看自己的衣物,摸摸自己的脸颊,担心是不是有什么污物导致他笑话我。

    卢雨烈在旁看得发笑,轻咳一声道:“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知我者,夫人也。”房玄龄面有得意之色,看向我问道:“观音婢,知不知道为师为什么回来晚了?”

    房玄龄推荐李靖当守城的将军,他甘愿当军师为李靖出谋划策……他这番归来定是从军营中归来,再细看他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喜色,我心中一动,“莫不是有二郎的战报了?”

    房玄龄激动的站起,与有荣焉的说道:“观音婢,前方传来战报,二郎打了一个大胜仗。说二郎和国公已经汇合,那历山飞的人马被二郎的三路人马烧得差点不辩方向只得作鸟兽散,最后一径往关帝山方向逃走。现今离太原之地有百余里……”

    没再听房玄龄说些什么。我只知道:李世民赢了。

    “观音婢,我可听说二郎的疑兵之计有你的一份功劳。”

    我这才回神,脸红说道:“不过纸上谈兵罢了。谁知道他到底会不会采用,想来还得根据地理山貌再做定论。”

    房玄龄眼睛一亮,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得意的看着卢雨烈说道:“瞧瞧,我可有虚夸。”

    “是,只要是观音婢的就都是好的。”卢雨烈嗔笑着将菜一一布到我和房玄龄的碗中,又道:“以后和公婆吃饭如果不自在,就来我府上。”

    我‘呵呵’一笑,“多谢师娘。”

    “多谢我什么?我是看玄龄很少吃得有今天的兴致。如果你来的话,他也多吃些,只怕就会长些肉。”

    “雨烈。”房玄龄的语气中有责怪但也有怜爱。

    我冲着卢雨烈眨了眨眼睛,“好啊,以后我常来,吃穷房府。”

    房玄龄‘哈哈’一笑,“只要是你来吃穷的,为师高兴得狠。”

    见我们师徒二人无拘无束的说着些闲话,卢雨烈笑意盈然的看着,突地问道:“既然打胜了,那国公和二郎他们回来了没有?”

    “没有,依战报说,国公和二郎趁胜追击去了。”

    “可别又中了历山飞那贼子的圈套。”

    房玄龄笑得开怀,直是摇头说道:“兵法有云:可一而不可再。历山飞被二郎打了个措手不及,又被国公从重围中杀出来遭受了个迎头痛击,如今心神已是大乱,哪还有布兵列阵的心,能够逃回关帝山,他就算是赢了。”

    看着他们夫妻有问有答,气氛融洽,我的嘴角不仅微勾起来。

    “观音婢,笑什么?”

    “听二郎说,先生夸他是您最得意的学生。”

    房玄龄闻言一怔,接着‘哈哈’笑道:“这个二郎,还不死心。你放心,为师没收他为徒,顶多算个旁听生。”

    那家伙,果然又是吹嘘。

    “不过……二郎可非池中物。这一次,国公归来,肯定会好好的奖励奖励他眼中的纨绔儿子。只怕就在这一、二天,我们得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候,你和二郎都来我府上,为师亲自替二郎接风洗尘。”

    “房先生,我担心……担心二郎本就年青气盛,现如今又气势大涨……”

    看我欲言又止,房玄龄不再如方才般笑得开朗,很快的严肃下来,说道:“你是担心你的《坤》之泰卦传到陛下耳中,再加上二郎的军事谋略,这般强健的气势下会出什么意外,是不是?”

    原来这卦象一事也传到太原了,看来隋之大地果然传遍了,王世充所言非虚……我黯然的点了点头。

    房玄龄轻叹一声,若有所思片刻,沉吟说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存,这件事目前还说不定。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以后发生什么状况,二郎定能保得你平安。”

    “先生这般看好他?”

    “不是还有为师吗?为师会陪在他的身边。”

    在这个时候,社会精英无非三种:长江中下游的‘江南华族’、黄河中下游的‘山东士族’,陕西关中和甘肃陇西的‘关陇军事贵族集团’。南北朝300年的征战,关陇集团赢得了天下,也割裂出了他们与山东士族、江南华族力量的对立。

    房玄龄和李世民,一个出身“山东士族”,一个是“关陇集团”的后代,本应是对立的两端。然而房玄龄敏锐的看出隋朝30年的统一即将在中原大地流产,敏锐的察觉到谁将在这片大地上再主沉浮,所以,他走到了李渊面前。因了我,他从容不迫的决定追随李世民。

    一个书卷韬晦,一个武功初立;

    一个慢条斯理,一个热血沸腾;

    一个像水,一个像山。

    他们二人若结合,整个中原定会微微颤栗,一如现在我正在微微颤栗的心。

    “观音婢,现在隋之大地上天天在死人,这并不是你我的错。可如果我们不准备的话,哪一天死的定会是我们。陛下对你有恩有义,但陛下也时时想着如何将你置于死地……是以,不要认为为师和二郎是要和陛下做对……”

    这番话,和李世民那日所言是何其相似,只怕这也是他们二人长期商量的结果。

    更何况,我不能将自己的分量看得过高,毕竟死我一个事小,但如果现在不准备,后面紧随着的是整个李家的人……我泪眼看着房玄龄,点头,“房先生,观音婢晓得。”

    话题即已打开,房玄龄又拉着我去了书房,说了现时的一些局势和各地方的割剧势力,清晰的分析出他们的利弊。接着,又拉着我看他新写的簪花小楷,问道:“怎么样,比褚遂良的字如何?”

    舅舅告诉过我,房玄龄一直为我居然欣赏褚遂良的字之一事很是耿耿于怀,如今看着房玄龄挑衅似的神情,我笑道:“自是房先生的胜出一分。”

    房玄龄‘哈哈’大笑起来,直是摇头晃脑的说道:“观音婢哄为师呢?如今市场上,褚遂良的一纸笔墨可卖到500金,可为师的顶多只卖到100金……不过,观音婢说为师的好那就是为师的好,为师高兴。”

    原来房玄龄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只是看他那神情……我不禁掩嘴而笑。

    书房的气氛格外的热闹融洽,而我和房玄龄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不知不觉,夜色降临。卢雨烈笑着推门而入,“好啦,瞧你们师徒二人,准备说一宿么?李府的人都来催几次了。这可不比往常,如今观音婢可是李府的媳妇,上有公婆、下有妯娌的,别让人传出观音婢不懂礼数的话来。”

    房玄龄的神情马上变得正色起来,惋惜说道:“好,观音婢,等哪天二郎回来了。我们再聚。那个时候,就是说一宿也没人敢说。这世上,谁敢说二郎?”

    闻言,我再度掩嘴而笑,礼貌的和房玄龄、卢雨烈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