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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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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的就破烂的屋檐上披了三层油布,铺的随便,拿着瓦压了四角,微风一吹晃三下,只怕风再大些,这油布就给吹走了。院子里坐了五个小孩子,穿着粗布衣裳,站在院子里。

    “这就是你们补的洞,也太过随便了吧。”冯苒苒一手挡着太阳,一手摇着扇子,抬头看着屋檐上随风飞扬的油纸,转头看着周东,略带疑惑的问道,“你确定你这能挡雨?”

    “小雨挡的了,大雨无需挡。”周东说道,把五个小孩牵了过来,蹲着身子,柔声问道,“我们让这位姐姐给大家拍张照好不好啊?”

    “好!”小孩子们开心的说道,一个小男孩有些害怕的扯了扯周东的衣袖,说道,“大哥哥,听说拍了照片都会死。”

    周东听见小男孩的话,指着冯苒苒说道,“那都是骗人的,你看那个姐姐天天拍照片还不是活的好好的嘛。”

    小男孩听见周东的话,确认的看了冯苒苒几眼,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方言清看着面前的几个小孩,相貌不同,但看衣着应该都是普通农户家的孩子,均十分瘦弱,有些好奇的张望着自己,一旦自己把目光投了过去,他们就缩着脑袋躲到周东身后去了。

    “怎么...都是男孩?”方言清微微皱眉问道。

    周东听见方言清的问,微微摇了摇头,哀叹了一声,“本来有几个丫头想来的,只不过家里不放人,那些婆娘还拿扫帚撵我,说我带坏他们的孩子,不得好死,真是...”

    方言清看见周东欲言又止的模样,大概算是明了了,大多数的长辈确实不愿女儿去学堂学习,毕竟这儿大多还是尊崇女子无才便是德,虽然自己有幸读了很多书,但就是自己的妹妹,也只能在家中练习针法。

    卫朝见方言清微微低头,神色有些犹豫,淡淡说道,“临安那里女子学校有很多,北平早就开始男女同校了,现在诸多大城市也逐渐开始允许女子入学,想必这儿迟早也会便成那般样子吧。”

    方言清侧着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卫朝面色如常的说着话,言语简练,但确实安慰自己,微微笑着应道,“想必这一天也等不了多久了。”

    卫朝看着方言清的笑,忽然伸手,从方言清的头发上取下一片花瓣,轻轻抛在空中,顺风飘落在一边,“应是如此。”

    “凭什么我站在一旁给你们拍照,我也要在画面里!”耳边传来冯苒苒同周东的争执,方言清看着卫朝的脸,眨了眨眼睛,转过头看向气冲冲的冯苒苒,笑着问道,“苒苒,怎么了?”

    “周东这个大笨猪非要我站着给他们照相。”冯苒苒气冲冲的向方言清告状。

    周东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摊手说道,“总要有一个拍照吧,可不就是你嘛。”

    方言清看着冯苒苒气的脸都涨红了,忙拍了拍冯苒苒的背,说道,“要不我来拍吧,你教教我,然后我来按快门。”

    “不用,才不要遂了这个大笨猪的意!”冯苒苒扬着下巴说道,“言清你不要理那个大笨猪,让他来拍。”

    “一口一个大笨猪的,卫朝,你管管你妹妹。”周东转头向一旁看好戏的卫朝请求外援。

    卫朝摆了摆手,向后退了一步,推迟道,“这我可管不了。”

    旁边的小孩觉得有趣,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我来拍吧,我看你们要为这个争上许久才会结束。”丁三娘慢慢的走了进来,“没想到你们动作那么快,还是徐妈跟我说你们都吃完饭走了我才晓得的,我还以为你们还要同老夫人唠上一会儿话才得结束了过来。”

    “三娘。”方言清瞧见丁三娘来,笑着唤道。

    丁三娘走到了方言清旁边,说道,“这相机我摆弄过一次,苒苒姑娘若不介意,可再与我提点一下,待会儿我多照几张,苒苒姑娘好在里面挑中意的。”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丁...丁先生。”周东听见丁三娘的话,忙说道。

    丁三娘听见周东的称呼,笑着看了周东一眼,调笑道,“哟,改口了。”

    “就是,三娘一来就做事,我...这多不好意思。”冯苒苒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方才的插科打诨的胡闹都是同周东闹着玩的,这会儿丁三娘一来便接过活,自己反倒十分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左右不就是几个键,姑娘这会儿不开口,可是嫌弃我老妈子懂的不多,碍了手脚。”

    “三娘这是说哪里的话,我怎么可能嫌弃三娘!”冯苒苒连忙说道。

    丁三娘接过相机,往后走了两步,寻了个半远不远的距离,朝站着一边的方言清说道,“姑娘还呆着做什么,快走到门前,不然我框不进去。”

    冯苒苒一手拉着方言清,站在了周东旁边,小满也拽着晴丫头走到了旁边。

    “拍完了,来,我发课本了。”周东抱着一个蛇皮口袋走了过来,蹲在台阶上给小孩发起了课本。

    丁三娘把相机递给了冯苒苒,冯苒苒笑着道了声谢,拉着两位往屋子里走去。

    上面的洞被油纸挡了,却没有遮住光亮,屋子里看起来还算是亮堂,墙上像是被泼了墨汁,黑漆漆的,还有一股味,方言清用手指碰了碰,放到鼻尖闻了闻味道,面容一下子皱成了一团,“怎么这么臭啊。”

    丁三娘听见方言清的话,走上前,抓过方言清沾了黑色的手指说道,“姑娘,这是用碳灰、烟灰糊上的,可脏的很,沾上了不好洗。”说着,就拿起锦帕揉了揉方言清的手,只搓的浅了些,手指头还是黑色的。

    “这是碳灰糊上的?我还以为是拿墨汁泼的呢。”方言清看着丁三娘在搓自己的手指头,才后知后觉的说道。

    “墨汁多贵,要糊着一面墙要拿砚台研多久才得好,碳灰可就方便多了,家家户户都存的有碳,拿着碳条往墙上抹就好了。”丁三娘见方言清的手指实在搓不干净,说道,“你啊,只能回去再拿皂荚洗手了。”

    “外面有水池,我带你去洗吧。”卫朝说道。

    方言清看了自己的手指头,其实只有一小团,并不多,“其实范围不大,我觉得不着急去洗手。”

    “要是你待会不注意碰一下脸,可就变成了花脸了,待会带你们去戏台后面转,别人还以为你是唱戏的呢。”

    “怎么会,我注意便好了,再说食指就这么一小块...”方言清反驳道,“再说,我没事怎么会摸自己脸,就算去了戏...欸...戏台?”方言清眨了眨眼睛,问道,“什么戏台?”

    “陈家班啊,他们今日落脚荣城,现在应该正在城东旧戏台子忙活了。”

    “他们正在忙活,那我们去做什么?”

    “去要戏票啊。”卫朝说道,“去洗一下手吧,今日就是发发书,然后和那群小孩熟络一下。”

    一边的冯苒苒和丁三娘已经加入的发书,发本子的事情中了,一、两个小孩凑在她们两的身边,方言清瞧着她两没有注意自己,便跟着卫朝走出了屋子。

    站在水池子边,捡起锦帕的一角,用水池里的水打湿,又搓了搓手指上的灰,手指上的灰色又浅了不少,但是还是有浅浅的颜色顽固的留在手指头上,“这水还是不行,还是要回去用皂荚洗,”说完抬头看见卫朝正在看着自己,转了个身子,学着卫朝的样子,被靠着水池,问道,“叫我出来是要说什么事吗?”

    卫朝听见方言清开口,笑了笑,说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不然你叫我出来做什么?”方言清笑着说道,拿着手指头说道,“洗手指吗?”

    “当然。”

    “鬼话连篇。”方言清见卫朝胡说,把脸偏到一边,说道。

    两人就这样靠着水池又站了会儿,互相都不开口,仿佛在比试,谁等的过谁。最终还是卫朝先开口了,“欸,你之前是在北平读书吧。”

    方言清听了卫朝的问,心中警惕了几分,上下打量了卫朝几眼,确定了自己记忆了确实没有卫朝这个人,才开口问道,“是在北平读过几年书,怎么了?”

    卫朝看着方言清一副紧张的样子,笑了起来,问道,“你想过回去继续学业吗?”

    “你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方言清想不通卫朝为什么开始这个话题,自己确实没有见过卫朝,那他不是自己的校友,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北平念过书的,难道是丁三娘告诉他的,“三娘同你说的我在北平念过书?”

    “倒不是三娘同我说的,我听过你的名字,之前校刊上曾经刊登过你的一篇文章。”

    校刊,自己就读北平大学的时候学校里还没有,自己所在的文学社倒是刊登过几篇,自己北平大学和燕京大学是友校,“燕京大学文学社?”

    “正是。”卫朝说道,“既然你猜到我的了,那也算我真心相待了吧。”

    “分明是我自己猜到的,算什么你真心相待,如此算法,未免霸道了。”方言清回道,“你问我那问题是什么意思,假如我想回去继续学业,难不成你就帮我回去?”

    卫朝看着方言清,没有说话。

    方言清转身,双手把手靠在水池的台子上,看着水池里的水,用手拨了一下水面,水面马上泛起了一波一波的涟漪,方言清看着水纹扩散,叹了一口气,说道,“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我现在已经不可能回去了,你若是两年前问我,我或许可能任性一把,只是现在...”

    卫朝问道,“现在又如何,你又没嫁人,没孩子拖累,没有断手断臂,口不能言,眼不能看,如何不可。”

    方言清听着卫朝堵自己的话,微微摇了摇头,声音浅上了许多,“我也不知道,只觉得,现在的境遇也差不多。”

    “你这是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卫朝说道,方言清听见卫朝的话,正想抬头反驳,眼睛就被卫朝的手蒙住了,眼前一片黑漆漆的,正想开口发问,就听见卫朝说道,“你啊,就是想太多了,你首先是为自己而活,之后才轮的到旁人,你看我蒙住你的眼,一派黑暗,可不是还有你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