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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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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的院子一大清早就忙碌起来了,不断的听见瓷碗跌落地面摔碎的声音,许是在练走路。

    “张婆婆,在忙啊。”

    “对啊,先生来教言姑娘?”

    “是嘞,我一大早就起来,慢慢走过来正好。”丁三娘笑着打完招呼,走进了方言清的小院子里。

    看着方言清撑着脑袋,没有碰桌上的花,摇了摇手上的扇子,问道,“姑娘不插花?”

    “心里闷,有些难受。”方言清捏着过了一夜有些枯萎的花叶,说道。

    “哦,”丁三娘站在院子里,听着旁院子出来的碎碗声,问道,“可是太吵了?”

    方言清微微摇了摇头,“是院子里闷。”

    “哦。”丁三娘像是明白了似的点了点头,“今日就不学插花了,去外面转转,买些东西看看。”

    “如此,便走吧。”方言清起身,朝院子里站着的丁三娘走去,“先去账房里把我这月的月钱支些出来。”

    “不若我先借你。”丁三娘看着方言清说道。

    “可别,我正难得找个由头将钱取出来。”方言清说道,走出院子,路过柳云芳的院子里,看见她头上顶了个瓷碗,正在练走路,张婆婆就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个软木树枝,看着吓人的很。把目光移了回去,看见丁三娘正在看自己。

    “我往后成婚,也要学这个?”

    “这是奉茶,大婚那日像长辈奉茶的礼数,自然是逃不掉的。”丁三娘缓声说道,“瞧柳姑娘今日的样子,应是还要摔好些碗,碎一碗就是一树枝。”

    方言清脑海里立马回忆起方才张婆婆手里的软木条,问道,“打在哪儿?”

    “当然是手心,无论做什么事都会碰着,好长记性。”说完,看着方言清低着头不开腔,又问道,“害怕?”

    方言清点点头,说道,“嗯,有些,我自幼怕疼,到时候应会很难捱。”

    “怕什么,日后出嫁的规矩大抵也是我来教你的,我手里自然都是有轻重的,不会疼的。”

    “不是张婆婆来教?”

    “怎会让她来教,”丁三娘笑了起来,“你舅母一心想把你往高枝上送,可不得万事都依着我,轮不到她教。”

    高枝,方言清心里想到,这荣城里的高枝掰着手指都能数上来,左右都在这个小城里转圈。

    前面的屋子挂着牌匾,门口刚刚走出来一个丫头,看见方言清和丁三娘走了过来,停下脚步,躬身行礼道,“表姑娘,丁先生。”

    方言清点点头,问道,“里面人多吗?”

    丫头扭回头,看了一眼屋子,说道,“方才人多,现在好了些。”

    “嗯,知道了。”方言清跨过门槛,就进了小院。

    账房先生正坐在屋子里拨着算盘,这几日因为筹备大婚,仆人都在这儿支钱银,账房先生也格外的忙。

    “申先生,”方言清敲了敲门,轻声喊道。

    账房先生拨动算盘珠子的手停顿了一刻,抬头看见方言清和丁三娘站在门外,“言姑娘,来支月钱?”

    “我出门买趟东西。”方言清进了屋,说道。

    “这月言姑娘的月钱是三两又二钱,言姑娘取多少?”申先生翻了一下账本记录,问道。

    虽现在很多地方流通着银元,但兑换起来还是麻烦的很,大多数人家还是喜欢用银子。

    “就取...”方言清想了想,这月已经过了一半有余,自己的月钱至今还未取过,这样看来,取上一半的月钱是差不多的,“就取一两六钱吧。”

    “知道了。”申先生拿着毛笔在账本上写了数字,然后将毛笔放下,转身进了小屋,隔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个小锦袋,递给方言清,“言姑娘,钱在里面。”

    方言清接过钱袋,道了声谢就和丁三娘出门了。

    “一月三两二钱。”出了账房的门,丁三娘摇着扇子说道,“你们方家这么大,月钱上着实小气了。”

    “舅舅本就是不入流的官,运盐的节度使,俸禄没有多少,还好这是个肥差,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个宅子。”账房出门,向右拐就是小门,小门没什么人,方言清打开门,就走了出去,继续说道,“况且,丫头一年不过十两银子,一月算下来不足一两。我日常又没什么开销,衣物,食物之类的宅子里都有,这钱只做零头用,我已然足够了。”

    丁三娘也出了门,外面刚好是一处小巷,没几个人,方言清又转身把开了的门关好。

    “你怎可和她们比,你是主子。”丁三娘皱眉说道。

    “主子?”方言清听到丁三娘的话,笑了笑,“不说我都快忘了,我是个主子。”

    小巷外面就是小摊贩,来来往往的人热闹的很,方言清用团扇遮着光,走在丁三娘旁边。“我问三娘一问,三娘觉的愿说便答,不愿说就当没听见,可好。”

    “姑娘请问。”

    方言清眨了眨眼睛,问道,“三娘一月能有多少银钱?”

    “一月?”丁三娘思考了一小会儿,“这我倒没仔细算过,但来找我的都是不低于一百五十两,不过我也不在乎这钱,有些看着顺心,我也接了。”

    方言清没想到丁三娘真告知了自己数目,楞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这么多。”

    丁三娘笑了起来,“来找我的都是一些大家,固然都是看中了我在宫里呆过的身份,所以不曾亏待我。”

    “那你说你不在乎这钱是....”

    “我之前伺候的那位娘娘人极为心善,在我出来的时候给了我一堆银票,所以我是不缺钱的。”丁三娘看着前面的摊位,指了指泥塑,转身看着方言清,“你是不是要买泥塑?”

    丁三娘给自己的感觉,总是颇为神秘,总觉的她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可偏偏问出来她又坦坦荡荡的告诉你,让人捉摸不透,方言清看着坐在凳子上捏泥塑的中年男子,又皱着眉毛看着正看着泥塑的丁三娘,不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买泥塑。”

    “那日看见你纸上写了泥塑两字,故猜的。”丁三娘捂着嘴浅笑。

    应是那日自己心里无聊,在纸上的胡画被看见了,方言清思索了一下,确定了应是柳云芳来寻自己时,收桌子上的花卉看见的。

    “先不着急,我还要去买一样东西。”方言清看着不远处的岔路,说道,“待会儿回来再买这泥塑。”

    “如此的话,我需要独自去别处看看吗?”丁三娘听到方言清的话,抬头四处张望去处。

    瞧丁三娘的动作,明显的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倒是还有心思陪自己唱双簧,不愧是在宫里见过大场面的,“你都与我说了那么多,我还瞒着你做什么。”

    “言姑娘这是,愿意同老奴交心了。”丁三娘看着方言清说道。

    “那自然是要看三娘愿意同我交几分。”方言清说道,“走吧,赶紧把东西买了,还可以再去买点儿零嘴。”

    荣园书局就在岔路左拐的第三个门里,门有些狭小,都是摆的报纸、话本一类的,里面就一个伙计站在柜台上,丁三娘在荣城里呆了许久还没有听说有这么个地方,有些好奇的翻了一本话本,拿起来看里面写的玩意儿。

    “哟,居然是西厢记。”

    这里的书局也是方言清偶然发现的,外面竟然堂堂正正的画了南京大学的校徽,幸亏荣城里的人大多是不认得的,不然这书局定然是长久不了。

    方言清看着丁三娘翻书翻的正开心,也懒得喊她,敲了敲桌子,“伙计,厚以责己。”

    伙计听到方言清的话,看了眼不远处还在翻书的丁三娘,快速的说道,“薄以责人。”

    “可进了书?”方言清问道。

    “进了,方才有位少爷才进小屋里去和老板谈了,姑娘去吗?”伙计问道。

    方言清听到伙计的话,转头看向丁三娘,笑着问道,“三娘,我去挑书,你去吗?”

    丁三娘摇摇头,“不了,我见外面的话本挺有趣的,挑几本。”

    方言清听见丁三娘的话,点点头,伙计推开了柜台处的小门,掀开了厚布帘子,方言清走了进去。

    小屋子不大,里面也是堆着书,一位穿着长衫的男子和一位穿着一身学生服的男子正背对着站着挑书。

    那学生服方言清瞧着眼熟,好似自己学校里的那一套。

    北平大学,金陵大学,南京大学,清华大学,这几所学校的学生服大多一样,自己以前读的就是北平大学,这学生服也有两年没见过了,晃眼见到,还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先生,这位姑娘来选书。”伙计开口说道。

    那二人齐齐转头,穿着长衫的男子是这家书局老板,叫周东,据说是南京大学的学子,也是荣城人,三年前盘下的这间小屋,不过自己知道这嫁书局才一年。

    “原来是方姑娘来了,”周东看见是方言清,笑着说道,指着旁边穿着学生装的男子介绍道,“卫朝,算是这个书局的半个老板。”

    穿学生装的男子一头短发,干净利落的模样,抿着唇,像方言清伸出手,“我叫卫朝。”

    方言清看着卫朝伸出来的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毕竟到荣城的那一天开始,就开始讲究那些个男女有别,早已经忘了握手礼这回事。

    正准备将手伸出去,卫朝的手就缩了回去。

    然后就听见卫朝开口说道,“我以为方姑娘是懂得这个的,是我唐突了。”

    方言清摇摇头,“不好意思,是我未反应过来。”

    周东大抵是觉得有些尴尬,出声岔开话题,说道,“方姑娘,最近除了诗絮还新进了先生言,要看看吗?”

    “先生言?之前倒是没听说过。”

    周东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喏,新出的,几个大学社团的学生一起成立的文学社。”

    方言清接过书,翻了两页,里面有时事评论,散文赏析,个人专栏,虽然不厚,内容倒是挺丰富的。

    “定价两钱。”

    “这个和诗絮都要一份,帮忙包一下,多谢了。”方言清说道,从锦袋里取出了三钱银子,放在了柜台上。

    方言清把银币递给周东,周东给书籍外面包上油纸,又系着带子,裹的像药包。递到了方言清的手上。

    “周先生包书的手艺愈加的好了。”方言清笑着说道,“书也买了,我就先走了。”说着看了卫朝一眼,弯弯眼睛,掀开布帘。

    “方姑娘慢走。”

    卫朝看着方言清走了出去,看着周东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常来买书的新思想姑娘?”

    “嗯,是她。”

    “倒是舍得,两钱一本的书也买,这书卖个六、七本,就够你这房子一月的租金了吧。”卫朝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书,说道。

    书局里的书,大抵不过一钱,这本先生言因是学校学生做的,印刷不多,成本比一般的书籍要贵上些。

    “你这人,哪有你这般算钱的,我的进价成本,人工,不都是钱,况且,愿意买书的人,现在还是极少的。”

    话音刚落,外面的伙计就喊道,“先生!你快些出来!这儿有位姑娘要买许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