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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夜子坤远远地就朝唐乔开了口，虽然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还把一盒热乎乎的苹果派递到她手上，“这是我和妈咪一起做的，妈咪说苹果派有道歉的意思，你别嫌弃。”
唐乔本来还要跟着室友们去听一个演讲，现在被夜子坤的肥手给拉住，“小姨，妈咪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可以吗？”
她这个正经外甥，还是第一次开口叫她小姨呢。唐乔不禁有点心软，她们大人的恩怨不该牵扯到孩子。
于是她答应了，就在校园里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
苏代代和米塔不放心，生怕唐乔那个不省心的大姐又对她做什么坏事。于是以陪夜子坤玩为由，一左一右地拉着那个胖小子，把他带到草坪上玩。
苏代代心想着，她们也算有个“人质”在手里了，看唐姝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长椅上，唐姝苦笑一声，讪讪地开了口：“我离婚了。”
唐乔这才注意到她今天没有化妆，一贯精明的眼睛，变得空洞无神。难怪觉得她今天老了好几岁。不过她跑来跟自己诉苦，是不是找错对象了？
即便唐乔没跟夜泽霆结婚，唐姝离婚也是迟早的事。哪个男人不怕娶到她这样一个女人？况且，唐乔也没有同情阴毒女人的习惯。
只听唐姝继续道：“对于我来说，离开夜家也许是件好事。可就是苦了小坤，他没有爸爸了。”
唐乔依旧不吭声。
无论是夜家的家事，还是唐姝的家务事，都轮不到她来管。唐姝非要说，她就勉强听着。
“他那个爸爸，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小坤长到十二岁，他跟儿子说过话，都屈指可数”唐姝说着叹了口气，然后不好意思地朝唐乔一笑，“让你笑话了。”
唐乔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尽管看着曾经颐指气使的大姐，变得这么苍老和颓唐，她的心里不免生出一丝同情。
但这同情仅有一瞬，她便在心里狠狠给自己一个耳光：
舅妈常说，活在这世上的人，有几个不苦的？她大姐这些年住在夜家锦衣玉食，与两个哥哥挥霍着本是留给她的遗产，又何曾想过她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当年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她们母女都能对她下那样的狠手，让她背负着内疚和痛苦被赶出夜家。今天又来装什么可怜？
唐姝的笑里全是泪意：
“我是真心爱过延淞的，我费尽力气想要讨好他，努力想变成他理想中的妻子。可他对我始终像个陌生人。不瞒你说好，生小坤的时候我难产。差一点就死在产房，医生问他保大还是保小，他居然说‘随便’。”
“随便啊。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和儿子的命，他都不放在心里。他的眼里只有发妻苏念，我不能碰苏念的任何遗物，否则他就会大发雷霆。”
“我就去学苏念的样子，希望能赢得他的一点点喜欢。可他却骂我不要脸，说我连模仿她的资格都没有。你知道吗？自从怀上小坤以后，他就没有碰过我了。”
“我也是正常的女人啊，可跟他十几年，他连手都没有让我碰过。我在夜家守了十几年的活寡，夜家的人都在背地里嘲笑我。要不是还有小坤，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呢？”听到这里，唐乔忍不住怒声道，“你在夜家受了苦，就要发泄到我头上？你受的苦，是我造成的吗？你跟我说得着吗？”
当年唐乔完全不需要唐姝收养，靠着爸爸留下来的财产和佣人，她不缺人照顾，也不缺钱生活。更何况她还有舅舅和舅妈，她完全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
是唐姝和两个哥哥，抢走了爸爸的财产，并遣散了佣人，还要她感激他们的施舍！
唐姝呼吸一窒。泪水很快流了下来，“我知道你恨我。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从前，都是我不对。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的日子也过得很苦。”
唐乔不耐烦地拿了包纸巾给唐姝，“你过得苦，是你自己的事。你苦，就要拉着别人一起苦，就是不要脸！”
唐姝擦泪的动作一挫，一声“谢谢”也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停了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你说得对，我的心里有问题，做了很多错事，最近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唐姝强调说：“我今天来找你，是专程道歉的。我承认，我是个不要脸的女人，现在你有夜少护着，我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招惹你了。”
唐乔听明白了，什么求和呀？不过是现在强弱对调，她来求唐乔既往不咎而已。
唐姝说着还站起身，朝唐乔鞠了躬，“对不起。”
唐乔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说‘对不起’，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你可以说，但我不会原谅你。这十来年的苦，不是我一个人吃的，舅舅和舅妈为了照顾我，没少吃苦头。我如果原谅你，就对不起他们。”
“唐姝，你我之间就这样吧。我可不是圣母，看在爸爸的份上，我最多也就是不恨你，已经到头了。你也不想妄想修复什么姐妹亲情。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这么奢侈的东西。”
“我懂，我懂。”唐姝直起腰，又坐回到唐乔的身边。唐乔有些嫌弃地，往边上挪了挪。
唐姝只好像最开始那样，坐在长椅的一头，“我就是盼着你能多疼疼小坤，孩子是无辜的。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如今又没了爸爸，也不得老爷子的欢心”
“小坤是爸的亲外孙，又是阿泽的亲弟弟，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我会对他好。”唐乔说完看到唐姝的脸上明显露出喜色，这个精明的女人，真的是为儿子做尽了打算。
这让唐乔心里很不舒服，她又说道：“但要是你不为孩子攒人品，就别对我不客气，伤及无辜！”
唐姝的喜色便僵在脸上，她连忙摆手表示，“不敢了，不敢了。”
“还有茉莉，也麻烦你好好管教。你们惹火了我，还可能有办法补救，你们要是惹火了阿泽，你们知道他的脾气，我也拦不住！”唐乔觉得既然敲打了，那就敲得瓷实一点。
也省得这对母女再给她出幺蛾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过日子，是最好的状态。
“你放心，她以后还得靠弟弟过日子，不敢再惹事了。”唐姝连忙道。
“那样最好，林可贤这次证据确凿，坐牢是十有八九的事，茉莉还是不要去瞎掺和了。”唐乔也算是好心提醒，听不听得进去，就看夜茉莉自己了。
“慕七小姐这次下手这么狠哪？”唐姝试探地问道。
“想套我话是吗？”唐乔眉头一皱，这个唐姝还真是死性不改。
“我多嘴了，我没这意思。”唐姝急忙否认，然后转移话题，“我听说你们离开老宅那晚的车祸，大少好像受了伤，他没事吧？”
“他要有事，夜家早就乱了！”多少人都盼着夜家乱起来，想趁乱捞钱呢。做梦！
“那天去老宅之前，我接到了夜九叔的电话，他让我告知你们离开老宅的时间，我没有多想，就给他打了电话。他没接，没想到后来你们就”唐姝很是懊悔的模样，“我不知道他是要对你们不利。”
撇得还真干净。唐乔只是冷冷一笑，“是吗？还有这样的事？”
“你不知道啊？”唐姝分明在审视唐乔的表情，想看她知道多少，从而探测到夜泽霆对这件事的态度。因为夜家这两天的风平浪静，怎么看怎么像暴风雨要来的前夕，让她十分不安。
“我为什么要知道？”唐乔把手往她的书包上一搭，她现在还是个学生好吗？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们要小心夜九叔。”
“夜家的事，有阿泽，轮不到我.操心。”唐乔看了看唐姝，“你现在也不是夜家人了，就别瞎掺和了。”
“你说得对！现在股份过户成功了，我和小坤就守着那百分之四的股份，好好过日子，就够了。”唐姝连连点头。她不仅要唐乔转达她对夜泽霆的感谢，还把她放弃唐氏股份的协议书拿给了唐乔。
“爸一向最有眼光，你是我们四个当中最适合继承药房的。以后唐氏就靠你了。不过老二老三就指着股份过日子，所以我放弃的那些股份，就转赠给他们了，你没意见吧？”
唐姝还真是精明，不仅赚得最多，好人还得让她做。
“没意见，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本来就是你们三个的。你们怎么分配，是你们的事。”该她的，必须一分不少。不该她的，她也不去贪图。
唐乔翻了翻那份协议，写得倒是清清楚楚。至于有没有法律效力，还是得问过律师才行。
“那我就替他们谢谢你了。”唐姝忽然又深情起来，“我想我们以后是没什么机会再的，你和大少都不想再看到我。我也不是夜家人了，周末也去不成老宅，就求你帮我多照顾一下小坤吧。谢谢你了。”
“不谢。”唐乔的声音始终带着疏远。
纵使唐姝跟夜子坤解释清楚了十年前的事，但那孩子恨了她那么多年，感情不是那么容易能建立起来的。
“哎呀，说了这么多，都忘记这个了。”唐姝指着唐乔手里的苹果派，“你尝一口，很好吃的。”
唐乔没有动。唐姝便问：“你是不是担心我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