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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周城中。
张颌面寒如冰的坐在大帐当中,如刀的眼神在帐中两侧在场的十余个辅兵军官中巡弋,帐下,几个军户跪伏于地,满脸的委屈。
前几日,张颌突然接到消息,有人上报曲阳辅兵都尉夏阳违背军律,领兵役使麾下辅兵耕种自家土地,证据确凿,张颌不敢怠慢,快马赶到曲周城查证。
说起这个夏阳,确实也是个有來头的人,家族世代是曲周县的豪族,前任太守郭典在时,他更是负责统领巨鹿郡兵的心腹都尉,只不过自从文远入主巨鹿之后调到曲周担当辅军统领,虽然官职还都尉,不过和当初统领一郡兵马的风光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是七月流火的炎热天气,帐内的温度却似乎有些低,以一个四十岁上下军官为首,十几个辅兵军官都耷拉着脑袋,都不敢喘一口大气。
张颌最后将凌厉的目光投在那个四十岁上下身形有些发福的将领身上,冷声道:“夏阳,这些军户刚才说的你都听见了,你可知罪,”
抵着头的夏阳头皮一紧,出声辩解道:“呃……将军,末将实在不知,末将也是受下人蒙蔽啊,”
张颌剑眉一挑,疑惑道:“受下人蒙蔽,你且说说是什么道理,”
夏阳一脸冤枉的辩解道:“将军,这些军户在我家私田中劳作确有其事,不过却是末将的手下溜须拍马擅自所为,末将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委实不知啊,”
张颌“哦”了一声追问道:“你当真不知情,那役使军户之人现在何处,”
夏阳连连点头道:“正是啊将军,夏小六,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还不快跟将军从实招來,”接着夏阳对身后一个身穿屯长服饰的军官冷喝一声。
那被唤作夏六的屯长面容一僵,在夏阳的注视下咬牙站了出來,在张颌面前一跪,将他如何献媚夏阳,如何强迫军户帮着自己耕种夏家家族私有土地等等哆哆嗦嗦讲了一大堆,认罪过程中,眼神还不时与夏阳交集。
最后夏小六叩首哭拜道:“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小的糊涂,被猪油蒙了心,只想着讨好夏都尉,这些事,其实都是小的一人所为,跟夏都尉沒有任何干系,”
见此情状,夏阳满意的点了点头,役使军户在他看來又不是什么大罪,随便找一个人出來顶缸就可以,顶多是打几下板子,配上些许银钱就可以,小六子果然不愧是自己的心腹,知道为自己分忧,等过了这一关回头好好赏他。
“说完了,”凝视了半晌,张颌冷冷的说了一句,方才夏阳和夏六两人眉來眼去,他如何能看不出其中的猫腻。
在张颌看來,役使军户虽然不是杀头的大罪,不过考虑到这是自从军户分田制度开始以來出现的第一起压榨军户的事例,张颌觉得有必要从重治罪,这样的苗头一旦起來不被压制下去,军户分田制度很快就会腐朽失去应有的效力。
不过眼下的情况却是一个难題,此次來曲周除了处理夏阳役使军户的事件,还有一项任务是巡视曲周防务,前几日他刚刚接到主公的书信,整饬各县防御,小心戒备袁绍方面可能发动的攻击。
曲周是巨鹿的东南大门,毗邻安平郡、魏郡等袁绍控制的区域,一直是巨鹿对外防御重中之重的区域,中平二年,文远便在此地筑造烽火台二十几座,所以此次收到主公书信,张颌就立即赶來巡视曲周的防务,接下來还要去南和、广年等边缘县邑。
夏阳是曲周本地人,这个节骨眼上若是从重治罪,撤换将领,曲周很可能因此人心军心不稳,所以听了夏小六的臣属之后张颌就打算好了,暂时先饶过夏阳一马,不过一点教训却是免不了的。
张颌当即冷冷一笑道:“很好,夏小六,既然你已经认罪,想必已经准备接受任何责罚了吧,”
“呃,”夏小六冷汗淋漓的抬头看着张颌,又看了看夏阳,后者向他投來抚慰还有威胁的眼神。
沒办法啊,身为夏氏家族的人,家主的命令必须服从啊,但又不从,一家老小肯定会遭殃的,想到这夏小六咬牙道:“是,小的犯错愿一力承担,请将军降罪,”
张颌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凝声道:“好,夏小六私自役使军户,触犯军法,论罪当斩,”
夏阳面色一变,不敢相信的看向张颌,他怎么也不肯相信,不过是役使区区几十个贱民,竟然被张颌叛了死罪。
夏小六更是不堪,一听说要受斩首之刑,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左右,与我拖出去,军法从事,”
“在”两个校刀手高声应诺,手捧钢刀走入帐内。
“大人……家主救我啊,我不想死啊,家主救我……”被拽着胳膊倒拖出几步,夏小六才如梦初醒,面无人色的惊呼道,夏阳也是面色惨白站在那儿,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转眼间,夏小六被拖了出去,不一会的功夫,校刀手将首级献上。
张颌又道:“夏阳,夏小六既是你麾下屯长,又是你的族人,此事纵不是你亲自所为,却也脱不了管教不力的干系,你可知罪,”
夏阳此时早吓得心惊肉跳,听了此言顿时张慌跪下叩首如捣蒜道:“末将知错了,求将军饶过末将啊,”
看着夏阳怕死的模样,张颌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冷声道:“念在你不是主犯,此次就不从重治罪,不过死罪难免,活罪难逃,某判你领四十军棍,你可心服,”
夏阳哭拜叩首道:“是是是,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张颌摆手道:“下去领罚去吧,记住,曲周重地,若有差池,小心你人头落地,”
“多谢将军,末将一定尽心竭力,”夏阳诺诺而退,偶尔扫向张颌的眼神中带着一抹怨毒之意……
巨鹿瘿陶城,最大的豪族胡家拥有的胡家坞堡。
“家主,今年收成的账目已经做好,请您过目,”
胡家大堂之中,五十多岁的老家主胡曼接过管事手中的账簿,细细的翻看起來。
刚翻看了两页,胡曼就一甩账簿,皱眉道:“怎么回事,今年的收成怎么会这么少,”
“家主,这……实在不怪小的啊,今年天旱,粮食大的本來就少,官家虽修了一些灌渠,可是照顾的多是瘿陶城的普通平民,这位太守也真是,不和咱们巨鹿的世家大族处好关系,只知道善待那些贫贱农民,”
“你懂个什么,太守大人爱惜百姓,岂是你在背后乱嚼舌根的,”胡曼厉声斥道,眼中却闪过一丝愤懑之色,喃喃嘀咕道:“张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