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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魏宪的话,尉迟慕的脸色一沉,深邃的眸子中泛起寒光点点,寡薄的唇勾起一个险险的弧度,“太子所言极是。既是本王认定的,就断没有拱手而让的道理。”
魏宪一愣,继而向信陵王怀中的绯烟递去一个暧昧不清的眼神,似是说给绯烟又似是说给尉迟慕听,他缓缓道,“同样的话也送给你,夜已深了,本太子就先行告辞了。”话音刚落,他也不等两人反应,便翻身跃出窗户,身影几个起落间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见魏宪走得这般干脆,绯烟顿时松了一口气。凭身手来说,她自是比不过那魏宪,而尉迟慕身上的伤口刚刚愈合,正是需要好好休养的时候,虽能和魏宪打成平手,但若是伤口再度裂开,那便要受双倍的疼痛,期间若是有有心人再下毒手,那场面便会一发不可收拾,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绯烟相信,以眼前这人的智谋定能想到这一层,但他还是来了,不论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或是其他,他仍是将自己护在身后,面对魏宪的挑衅和威胁步步不让,这让绯烟一颗冰冷的心稍稍有些释冻,若是今晚他没来,绯烟实在不敢想象这个丧心病狂的太子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将绯烟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尽收眼底,尉迟慕心中微微一动。他从绯烟第一次踏入信陵王府起,就暗中派了人手保护她安全,同时也在太子府周围安插了人手。当暗卫亥时来报说太子向丞相府去了的那一刻,他想也未想就紧随其后赶到,还好什么都未发生,还好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下。
一弯月早已升上了枝头,皎白的月光轻轻然笼着大地,万物都陷入一片朦胧的夜色之中,醺醺然半梦半醒之间透出一股安宁之态。静默得久了,绯烟只觉一股尴尬的气氛在这小屋之间弥漫开,绯烟望着毫无离去之意,又久久不肯开口的尉迟慕,不禁有些疑惑,“王爷,夜已经深了。”言下之意,你怎么还不走?
谁知尉迟慕并不理会她的逐客令,竟像这屋子的主人一般,拂襟在桌前坐定,一茶斟满,送至唇边,轻抿了一口,在氤氲的热气腾起间,男人脸上寒意渐消,眉眼中也沁了些清新的茶香,尉迟慕本就相貌极佳,这一斟,一抿,一抬眼仅三个动作,映进绯烟的眼底,竟化作了片片绯云,稍稍染红了她的双颊,好在屋内油灯昏暗叫人看不太清。
“小女子多谢王爷搭救,只是到休息的时候了,不知王爷”绯烟见尉迟慕仍不言语,便又硬着头皮道。
“哦?”尉迟慕察觉到眼前人轻柔语音中的一丝紧张,不免有些新鲜,薄唇一勾淡淡地道,“既说感谢,那你准备怎么谢本王?”
什么?绯烟纤眉一蹙,这家伙怎么回事,竟有些挑逗她的意思?她面色一改,笑语盈盈,“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但王爷已经说要娶我了,这丈夫为妻子解围,本是天经地义,所以烟儿在此谢过王爷了。”
尉迟慕似是没有意料到她会有这番言辞,脸上的笑意微敛,深邃眸中像是蕴含了星辰大海般,叫人望得进却参不透,“那妻子的服侍丈夫就寝,是否也天经地义?”
虽被他的目光盯得发毛,但绯烟预料到他会如此说,便也不再扭捏,伸手褪下发间的银簪,如瀑般的青丝直泻在香肩,萦绕在盈盈一握的腰肢间,衬得她更加肤白如玉。因在夜间,绯烟只着了一件鹅黄色略薄的里衣,之前察觉到有人来,匆忙间又套了件银白色外衫,映着月光,少女玲珑的曲线在轻薄的衣衫下若隐若现。此情此景,落在任何人眼中都具诱惑,更何况坐在眼前的是气血方刚的信陵王。
媚眼如丝,绯烟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她暗地里咬咬牙,脸上却是近似柔情相邀的神色,轻轻褪去外衫,绯烟沁了水般的眸子柔柔地望向眼前的男子。此时信陵王的眼中已由万千星辰化为了无尽深幽,不待她有下一步动作,他便先一步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
寡薄的唇轻抿,尉迟慕深深地看了绯烟一眼,冷冷地道,“本是做与他人看,为使这婚约定下。本王自不会强人所难,你不必做这番姿态作践自己,本王瞧不上。”
绯烟见自己的意图被戳穿,也不恼,只轻轻一福身,“多谢王爷成全。小女子心中只有仇恨,断承不起他人的厚爱。王爷身娇体贵,还请多加休息。”淡淡的言语中,透露出的是一种坚定和断然。清锐的眸子对上一片深幽,绯烟显得从容而自然,只是在那旁人看不见的衣袖中,粉嫩的指尖却是陷入掌心中,留下几个深深浅浅的印记。
尉迟慕心中一滞,他怎会听不出女子的话外音。他对她好,关心她与她亲近,为她解围,她统统领受且心怀感谢,但她不愿去承受这其中包含的另一种东西,是的,不是不敢而是不愿。心中只有仇恨不谈其他么?那好,便如她所愿。尉迟慕别开脸,目光越过窗子,将那浅浅薄薄的月光纳入眼底,“本王知道了。”说罢,便悄然离开。
几日后,宫中传来贵妃病发身亡,皇上悲伤不能自己,下令全国缟素三日的消息,与此同时又下达了一道圣旨:张家意欲谋反,罪恶不赦,然因贵妃身为张家人,皇上开恩免除诛九族之极刑,将张家嫡亲男丁发派汀州做劳工五年,终身不得入朝为官,女子送入霓虹院,孩童一律由宫里管事嬷嬷收养。两道圣旨如一道响雷在朝中炸开,惊得各家为之一震,虽没有杀一个人,流一滴血,但是皇上此举却让众卿都看得明明白白,张家完了。
收到这消息时,绯烟正在自己的房中研究信陵王府派人送来的医术,得知皇上此举,绯烟心中除了对那逝去之人的惋惜外,再无其他感觉。伴君如伴虎,虽是枕边人,但也可为了这江山轻易割舍。贵妃能坐到这个位置,定是个聪明人,可惜她却高估了君皇心中的情,又低估了人心中那不断膨胀的欲望。半生为夫妻,最终也不过落得香消玉殒得下场,实在是让人叹惋。
将这事放置一边,绯烟百无聊赖地翻着医术,心下有些不知所味,自从上次她与信陵王说了那些话之后,那人便和太子一般再无凭借着过人的身手私闯她的闺房。虽然许久不见,但是却时长收到信陵王府送来的各种奇珍异宝,医书百味。就连她身上穿的罗裙都是用他送来的布匹新做的,一时间信陵王爱慕宰相之女的消息竟弄得满城皆知。绯烟以为这是他为得指婚而作势,便也受着,时不时挑些新奇的小玩意或是自己没事时做的香囊,让贴身丫鬟香玲差人送去信凌王府。
这日,绯烟如往常一般给父亲请安,父女俩一同用了早膳后,绯华望着自己出落得越发水灵的女儿,捋着胡须心中大为欣慰。如今谁人不知烟儿被信陵王看中,眼看着相府与信陵王府的联系越加密切,他心中寻思着过段时日便向皇上呈一道请婚的折子,让两人尽快完婚,也算是完了他毕生的一个心愿,烟儿逝去的母亲知道了也定会倍感欣慰。这般想着,他尽显沧桑的眼竟有些微微湿润了。
绯烟发现今日父亲的神色有些不同往日,斟酌了一下便出声询问道,“父亲,您这是怎么了?如此这般得盯着女儿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绯相闻言哈哈一笑,“为父是见烟儿如此乖巧貌美,想到不久后便看不到烟儿了,心中有些不舍啊。”
“怎么会”绯烟话刚说出口,便知父亲是在拿信陵王调侃她,不由得俏脸微红,嗔怪道,“父亲又拿女儿说笑!那烟儿便不嫁人了,只陪着父亲,让你天天都能看到烟儿。”
“哎,这怎么行呢,”绯相见女儿一副恼羞成怒的娇羞样,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女儿柔顺的发,“儿女总有离开父母的一天,虽然为父舍不得,但只要烟儿过得好,过得幸福,能常回府来看看,为父也就知足了。”
绯烟在前一世和这一世最亲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父亲,想到之前的遭遇和谜团重重的未来,绯烟的心中一阵酸楚,父亲的愿望怕是完不成了,她的心中早已被仇恨填满,大仇未报,何谈幸福。纵使心中百般酸痛,但绯烟的的脸上依旧是娇羞的神情,美目中泪光微闪,她顺势靠近父亲的怀中,点头应下。
“对了,为父差点忘了,”绯相轻拥了女儿良久,突然道,“瞧我这记性,皇后娘娘递了帖子来,说是下月初邀各家亲贵一同赏花,还在淑芳苑摆了赏花宴。”
绯烟一愣,她没记错的话,前一世并无此宴,这一世竟是有了差异,刚想以信陵王为由出声回绝,却不想有人先她一步开口。
“既然是皇后娘娘相邀,咱们相府可不能落了皇后娘娘的面子,父亲放心吧,我与姐姐定不会丢相府的脸面的。”
绯烟横眉望去,来者正是她的“好”妹妹绯月,上次那三十大板像是将她打开窍了般,这丫头竟不再想方设法害她,若不是深知她的本性,绯烟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多了一个乖巧可人的妹妹。
既然应下了,那便应下吧,她倒要看看绯月在这赏花宴上能翻出多大的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