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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妍向平海详细询问了汪耀宗拿走锦盒的过程,越听越奇怪。
前年,汪孝贤起复的消息确定之后,汪耀宗就带妻儿子女来到了京城。他依靠韩氏娘家的关系,在户部捐了一个从八品小官,倒是一份实职。汪孝贤来京城任太学院博士之后,皇上恩旨,给汪耀宗连升两级,成了从七品的户部正官。
汪耀宗经商十几年,对银钱有习惯性的敏感,而户部主管皇朝钱粮。他经商积累的经验在户部正好派上用场,再加上本身就是机谨持重之人,这两年政绩不错。到现在,他已晋升为正六品典正,主管商铺上缴纳的费用和赋税。
引凤居的生产间虽是沈妍和金财神合作的产业,却代表两个国家,受户部格外关注。汪耀宗是沈妍的亲舅舅,于公于私与引凤居来往都很多,和生产间的管事都很熟。平海在金州时就见过汪耀宗,比其他人和他更熟稔一些。
据平海所说,汪耀宗来到引凤居,没巡视生产间,也不找沈妍,直接找到平海,问平芙是不是送给过他什么东西。平海厌烦平大夫一家,又嫌那两根簪子不值钱,也没多问,就把平芙留下的锦盒和那两根银包铜的簪子给了汪耀宗。
汪耀宗大概是觉得平白拿走平海的东西不好,才说是他刑部的朋友在查平大夫一家遇害的案子,托他暗访人证物证,他才想到平海。平海听他这么说,怕被平大夫一家牵连,赶紧择清关系,让汪耀宗把锦盒和簪子拿走了。
平海见沈妍紧锁眉头,忙说:“大掌事,不是我胆小怕事,你也知道我大伯一家的事,我真不想被他们连累。汪典正拿走东西,还向我保证决不提我,嘱咐我跟谁都别说。大掌事,你对我恩重如山,我觉得还是应该把这事告诉你。”
沈妍知道平海的用意,一来他想证明他和平大夫一家绝无牵连,二来他也卖个人情给沈妍,没想到却触动了沈妍这段时间心中那根最敏感的弦。
平芙把她查到的机密信件放进锦盒里,又设下机关,送给平海,就是在等与她接头的人来取,这个来拿锦盒的人一定与平芙的关系非同寻常。
沈妍已知道那两封密信的内容,她把锦盒又还给平海,就是想钓那个来取信的人。可她没想到那个人是汪耀宗,她的亲舅舅,这令她很奇怪,也很震惊。
“说实话,平芙送给你的礼物就象一块烫手的山药,能扔出去最好,以后不准跟任何人提这件事。”沈妍想了想,故作惊慌,又说:“我怀疑平大夫一家一定做了见不得光的事,一旦事发,肯定会连累你和你的家人,还要牵连引凤居。”
“大掌事,我……”平海很害怕,他当时以为平芙送他的东西怎么也能值上几两银子,没想到是银纸包铜的廉价簪子,要是再惹来麻烦就太不划算了。
“你别担心,以后若有人问起,你别承认平芙送过你东西,最好一问三不知。”
平海赶紧施礼说:“是,小人记下了。”
沈妍又随口嘱咐了平海几句,就回了她的正院,思虑许久,叫来山橙和龙葵吩咐了几句。金翎卫的办事效率很高,信号刚发出一个时辰,沐元澈就赶来了。
“妍儿,你是不是想我了?”沐元澈的下巴抵在沈妍的肩上,好象一个与大人撒娇的孩子,“那件事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我不敢大张旗鼓去做,只能……”
“坐下,我有话跟你说。”沈妍把他推开,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沐元澈顺势倒在椅子上,显得有气无力,俊美的脸庞透出疲累,一对星眸清明闪亮。他很认真地看着沈妍,眉宇间有浓到化不开的情愫,令人不禁心动。
沈妍被他看得面飞云霞,心如脱兔,她的头偏向一边,却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他。哪个怀春女孩面对英俊潇洒的男子不怦然心跳呢?沈妍两世为人,有时候,她刻意忽略了自己还有一个前世,把自己当成二八少女,韶然风华。
“你总看我干什么?不许再看了。”
沐元澈噘了噘嘴,满脸无辜,“我看你好看,呵呵,其实我是在等你说话。”
“闭上眼睛,不许再看我。”沈妍不知不觉就流露出小女儿的神态,拿出一块手帕丢到他脸上,咬紧牙想吼斥他几声,声调却变成了清脆的娇呵。
当年,在驸马府门口初见身披阳光、纵情驭马的沐元澈,俊美恣意的少年令沈妍恍忽惊艳。这些年,那人那影始终荡漾在她的心海,挥之不去,那时候她只是感叹美好而已。后来,与沐元澈接触增多,那份美好也渐渐得已升华。
金州再见,她已是徐慕轩的童养媳,而她和沐元澈之间也“怨结”深厚。时光流转,你来我往,怨结也慢慢变质,变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她身上打有童养媳的标签,必须在一定范围内恪守规矩,不能任由那感觉肆意滋生。
现在,自幼的姻亲已退,她是自由身了,自由到她心里空荡荡的。但她不想再轻而易举接受一个人,哪怕是自幼相识的沐元澈也不行,她需要一个过程。从礼法宗亲上来讲,沐元澈和她也有撕扯不清的关系,正好给了她接受的时间。
“妍儿,你真好看,越看越漂亮,我娘说这种人有福气。”沐元澈绞着沈妍的手帕,以欣赏且欣喜的目光注视沈妍,他的脸庞慢慢泛起红晕,欲渐欲浓。
刚认识沈妍时,他还是一个懵懂少年,处于将要成长的青春骚动期。在驸马府生活,他又备受压抑,必须小心为人,因而处处感觉不舒服。
骑在幼小的沈妍身上,剥掉她的衣服,用鲜血画五毒虫图案。他觉得这么做能发泄他长年积累的郁气,是一种很奇怪的享受。那一夜,杀人的痛快,救人的豪爽以及那种怪异的感觉已印刻在他的心底,直到现在记忆犹新。
被沈妍侮辱的“仇恨”积聚在心,他慢慢忘记了自己的压抑和愁闷。他时时怀念沈妍身上那两颗小“绿豆”,他画毒虫图案时,正好充当蛇头。而那时候的怀念掺杂着报复的期望,他想掐、想捏,生气时甚至想过给她揪下来。
正是因为这种心理,除了慧宁公主这个娘,他从来不看别的女子。不管那些女子如何漂亮娇艳、身份尊贵,都激不起他那种交织着仇恨情绪的快慰。他经常扮成女子,对着镜子冲自己胸口那两颗“红豆”比划,畅想蹂躏摧残的方式。
慢慢长大,又经历了很多事,他的情绪和心理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他追忆过往,犹记少年时,沈妍就成了他记忆里一道交织着复杂感情的亮丽的风景。想起以前的日子,他常常会心一笑,那笑容中交织着柔柔情愫的光彩。
得知沈妍是徐慕轩的童养媳,他感觉生命中色彩骤逝,失落愁闷中交织着矛盾。他想抢过来,却又觉得自己不仗义,朋友妻、不可欺,他可不愿意做人人唾弃的禽兽。得不到,又觉得不甘心,心里充斥着失望的日子很不好过。
那时,能亲吻沈妍就成了他最奢侈的享受,一种饱含矛盾的刺激。就象一个在现实生活中很老实、很正直的人会时时窥探、甚至彻夜不眠,就是想到网上偷别的人菜一样。那是一种蔑视菜的主人、却又不敢或不便公开叫板的挑衅。
徐家退掉亲事,沐元澈没考虑当事人的感觉,反正他想载歌载舞庆祝。除了他老娘,他心中、眼中没别的女子,把深爱的交织着复杂情绪的女子永远打上自己的标签也就成了他努力的方向,此生此世,标签不移,否则他会拼命。
现在,他对亲吻沈妍已经没有那种奢望的悸动了,就因为这其中失去了偷的兴趣。他只想默默地看,人在眼中,渗入心田,化成永恒的风景。
“妍儿,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噢!我娘不算,真的,我……”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是古今公理,再说他娘现在是女孩的娘,不是女孩了。
沈妍咂了咂嘴,面对男色可餐,她没有视觉享受的兴趣,她心里压着比生命还沉重的秘密,“别闹了,我真有正经事跟你说,可是……唉!”
“到床上去说。”沐元澈蹿到沈妍床上,张开四肢,舒舒服服伸开懒腰,“我都几天没睡了,真是累人,不知道花朝国的使臣什么时候能走。”
“为什么不睡?金翎卫有那么多人,花朝国也派来了诸多暗卫,还用你亲自保护吗?”沈妍对沐元澈说话的语气自然而然流露出关心。
“西魏飞狐营想在刺杀花朝国的使臣,破坏建交,现在全城戒备。”
“是左占?”沈妍很纳闷,左占和沐元澈可是至交好友。
沐元澈摇了摇头,“刺客是飞狐营的人,这点可以肯定,我怀疑是左天佑指使。可听左占说,前年西魏大败,西魏朝堂讲和人士占了上峰,左天佑已经被软禁了。左天佑兵权被瓦解,虽说还握有飞狐营的指挥权,可也被左占架空了。不知道这批飞狐营的刺客是哪里来的,比我和左占想像得都要厉害。”
沈妍心里一颤,眉头渐渐琐紧,心中数个疑团涌起。最早,平芙加入西魏飞狐营,过了几年,平大夫一家都被飞狐营包装教训,为西魏暗探效命。
听说平芙和平蓉都是特殊训练的细作,专门到王侯权贵之家伺探消息。左占保护西魏质子到京城后,她们姐妹听命于左占,得到消息也第一时间报给他。左天佑被软禁,左占大有取而代之的趋势,飞狐营也要归入他的名下。
可这一次平芙却把锦盒交给了平海,又由汪耀宗取走,她为什么不直接交给左占?难道她已背叛了左占和飞狐营?那么她的新主子又是谁呢?锦盒里的秘密正是沐元澈要找的证据,难道平芙的新主子也想知道沐家被冤枉灭族的真相?
沈妍想了想,问:“左占是飞狐营的新任统领,他不能号令这批刺客?”
沐元澈摇摇头,“飞狐营的细作很多,也分几个等级,这批刺客应该是左天佑亲自统领的隐卫。这批隐卫轻易不动,除非有大事,刺杀的事也令左占措手不及。他已派人到西魏查探消息了,我现在只能以防御为主,所以很累人。”
“那你也要偷空休息,几天几夜不睡,还要打起精神应对那么多刺客,谁也熬不起。”沈妍心里疑团重重,怕沐元澈分心,想告诉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妍儿,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什么事?”沐元澈问话就好象梦呓一般。
“你先睡一会儿,我去炖一些补气血的汤品,等你醒了再说。”
沐元澈点点头,闭上眼睛,眼角眉稍的笑容渐渐绽放,凝结在他俊逸的脸庞。
沈妍见他这么快就睡着了,给他盖上一条绒毯,就出去褒汤了。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沐元澈醒了,沈妍亲自伺候他净手漱口,又端来补气甜汤让他喝。
“真好吃,比我娘做的好多了。”沐元澈吃着薏仁莲枣羹,赞不绝口,脸庞荡漾着幸福的笑容,“妍儿,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那件事要等……”
“不是那件事。”沈妍知道沐元澈所说的事是排除向她求亲的障碍。
沐元澈又追问几次,沈妍才把平芙给平海留下锦盒、又被汪耀宗取走的事告诉了他。她没说自己看过锦盒里的秘信,只跟他说了自己的怀疑。
“这么说,平芙已经背叛了左天佑和左占,她的新主子会是谁呢?”沐元澈沉思片刻,释然一笑,说:“左占比我们还想知道真相,交给他去查。”
沈妍刚想说话,忽然听到怪异的炮响,烟火在夜空中划出璀灿的纹路。这是金翎卫的紧急信号,估计又出事了,花朝国使臣此行真是不得安宁。没等沈妍回过神来,沐元澈在她额头上深深亲了一下,就从后窗跃出,飞奔而去。
“谁在外面?”
“回姑娘,奴婢是艾叶,和木香二人值夜。”
“艾叶,你去找丹参和苍术叫来。”
丹参和苍术是金家培养的丫头,功夫最好,金财神送来保护她。萧水葳身边只有一个水萃,她现在很担心萧水葳的安全,想把丹参和苍术派去。看到丹参和苍术进来,沈妍赶紧跟她们说明用意,两丫头不说话,只是微微含笑摇头。
沈妍很奇怪,一再追问,才知道了一个大大的秘密。金财神几天前就回了京城,现在正同花朝国的使臣在一起,带楚国暗卫主要负责保护萧水威。
此次花朝国来大秦皇朝的使臣中就有萧水葳的父亲,金财神想跟萧水葳的父亲合作开发紫金矿。萧水葳的父亲同意了,但有一个附加条件,金财神也就委委屈屈答应了。至于附加条件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总之萧水葳很安全。
沈妍暧昧一笑,摇头说:“是我多余了。”
“姑娘不多余,姑娘是一片好心,回头让他们送你一份厚礼。”
“我似乎该给他们送礼了。”沈妍微笑摇头,和丹参、苍术聊起了闲话。
接下来两天,沐元澈没有消息传来,京城也没传出新闻,可沈妍悬起的心一直不敢放下。她除了担心沐元澈的安危,也开始关心他是不是吃饱睡好了。以前她从不关心沐元澈生活上的琐事,前夜之后,她清晰感觉到自己心绪的变化。
明天是进宫给端华公主绣嫁的日子,前一天,汪仪凤就派来两个婆子,教沈妍绣嫁的礼仪。谁都知道端华公主醉翁之意不在酒,可表面上的礼仪规矩也要遵守。说不定端华公主跟她找事,就是要挑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令她无法抗拒。
沈妍知道此次进宫会再起风波,和几个贴身丫头都说明了情况,也做好了充分准备。如果端华公主敢跟她撕破脸,她也不介意用一些非常手段回击。
进宫之后,沈妍同几个前来受邀绣嫁的女孩先去景元宫给徐皇后请安。徐皇后身体渐好,对沈妍更加热情,给她赐了上座,同她们寒喧闲聊。
又有几个来给端华公主绣嫁的女孩进来,沈妍一看,不禁皱眉摇头。这几个女孩中,有两个跟她很熟,分别是徐慕绣和徐慕缃。端华公主要嫁给徐慕轩,本来应该规避婆家人,怎么会让徐慕绣和徐慕缃来绣嫁呢?就算端华公主不顾礼仪规矩,徐皇后也不知道吗?这要是传出去,丢的不也是皇家的颜面吗?
“本宫还有后宫事务要处理,就不跟你们闲话了。”徐皇后冲女孩们温和一笑,“你们先到小花园赏花,端华去准备了,一会儿再去她的竞秀宫。”
掌事太监把沈妍等人领到景元宫外面的小花园,沈妍不想跟那些女孩们在一起说笑玩乐,就到曲廊一角的凉亭落坐,同丫头们一起观荷赏鱼。
一个宫女匆匆走来,说:“沈姑娘,端宁公主请你到湖溏对面的花厅叙话。”
“请姑姑前面带路。”沈妍知道这个宫女是端宁公主的贴身丫头,却不敢放松警惕,她给丹参、苍术使了眼色,就同宫女一起去了花厅。
她们刚走到湖溏一角,就听到“扑嗵”一声,湖面溅起了大朵的水花。
那宫女转身就高喊:“来人哪!救命呀!沈姑娘把端华公主推下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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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才从北京回来,下周的周三周四还要去拿复查结果,今天少更些,为周三周四存些稿。过了周三周四就恢复正常,到时候我会多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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