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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送至昭华宫门,东明奕道:“娘娘前一阵子恐怕黯然神伤,我在宫外也是焦心,还是请放宽了心,好生休养才是。”
“我知道了,多谢你关心。”沈宁微笑看他一眼,稍稍颔首,“去罢。”
东明奕点点头,也不多留,行了礼便走了。
沈宁才踏进起居殿,便听得孟雅欢笑之声,“笑了,她笑了。“
“我来得正是时候。”她笑道。
孟雅抱着婴儿抬起头,快活的笑意还在唇边,“你可是来巧了,咱们小郡主才睁开眼睛不多会,你就来了。快来快来,看看咱们大姐儿。”
大皇子妃顾元珊与侧妃裴清宁都在,她们见沈宁过来都站了起来。
沈宁依旧请了安,而后叫了行礼的二人起身,才上前到了孟雅身边,看着襁褓中的婴儿一阵莫名的欢喜与激动,“真可爱……”她刮刮她的小脸蛋儿,嫩得好似用指甲轻轻一划就会划破似的。
“啊,笑了,又笑了,真是个欢喜的娃娃。”孟雅开心地道。
“看见皇奶奶与皇贵妃奶奶都瞅着她,大姐儿可不是高兴极了。”顾元珊声音轻细地道。她虽幸运地顺利生下东永婳,但在产后还是迅速地消瘦了下去,因为她满心期待的郡王却是个郡主。
“是哩,她在家时可闹腾,成日哭闹着要吃,大皇子来看一看她,她也哭,可是让咱们大皇子恼了。”裴清宁笑着说道。
顾元珊勉强附和着笑了。
孟雅与沈宁都听出裴清宁话中有话,但二人只当没听见,依旧逗弄着丝毫不知世间险恶的小娃儿。
皇后见沈宁这般喜欢小孩子,让她坐下也抱一抱,沈宁将软绵绵的女娃抱在怀中,又是摸脸蛋又是逗下巴,还让琉璃将早已准备好的金镯子套在她的手中,然后举起她胖呼呼的小手,“瞧,戴着多好看!”
孟雅轻笑,“你这皇贵妃奶奶时不时地赏赐些宝贝,大姐儿恐怕还没长大,已比她父王富有了。”
大家一阵欢笑。
沈宁复而低头,神情温柔地捏着她的小指头。
孟雅看她一会,说道:“你既这般喜爱娃儿,也应想法子试一试,虽然你将六姐儿、七姐儿都放在宫里教养,但哪有妇人家不生孩子的?”
裴清宁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想这皇贵妃若是能生,不是早就生了?
沈宁心中刺痛一瞬,微微点头。
彼时云妃与德妃也来了,见着小郡主也不肯离去了,围坐在一处逗着她。
云妃道:“妾看着小郡主长得像母亲,你看她的眼儿与下巴都随了母亲。”
沈宁道:“我看着倒是有八分像皇后娘娘。”
孟雅笑道:“你也觉着像么?本宫是觉着像,又怕是自己是自个儿太厚颜,也不敢说出来。”
“小郡主像皇奶奶,长大了又是一个大美人。”德妃道。
顾元珊道:“儿臣看着娘娘们这么喜爱大姐儿,心里不知有多欢喜。”
沈宁看她一直强颜欢笑,想了想说道:“别说咱们,天家上回看了大姐儿一回,回头跟我说这娃儿长得可爱伶俐,甚得他心意。”
“是么?”顾元珊眼前一亮。
“唉,你这话问得也不怕别人笑话,天家的话我敢乱说么?”
顾元珊略显惶恐,但也遮不住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皇后唇角微扬,她还不了解广德帝?他若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天都要变了。
“先得了个女儿,再得个儿子,便凑了‘好’字了。“
顾元珊轻轻一笑,还未开口,裴清宁抢着话儿说道:“皇后娘娘不必心急,这好字马上便可凑成双了。“
“哦?“孟雅轻一挑眉。
裴清宁抚着肚子,十分志得意满地道:“不瞒娘娘,妾也有了喜事了。“
孟雅一听,很是高兴,“那可是太好了!你们都能为大皇子添子添福,本宫甚是欢喜。”
沈宁听了,却只想一巴掌打飞了东明奕。什么好的不学,偏偏学他老子不把女人当回事。
“你怎么知道是个男娃儿?”德妃问道。
“妾的娘家有嬷嬷摸胎极准,她为妾摸了摸,便知妾这肚子里头,定是个小郡王无疑了。”
云妃笑道:“那妾等,就先恭喜皇后娘娘了。”
“哈哈,同喜。”
待众人离去,孟雅喝了口茶,微蹙着眉对心腹女官绿翘说道:“大皇子妃知书达理,是个大家闺秀,只是她挑选侧妃的眼光却是差劲。”这裴清宁怀孕了是好事,但她那般说出来简直是丢她的人。万一以后生下的不是儿子,她这信口开河该怎么收场?
“皇子妃许是年轻,不如娘娘您赐两个美人给大皇子殿下,也好让裴侧妃明白事理。”
孟雅轻轻摇了摇头,“明奕年纪尚轻,妇人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再看看罢。”
沈宁沐浴好了在宫院中纳凉,等着东聿衡回来,不一会儿却听得乾坤宫太监来请。
早晨还说今夜到她这里来,怎么又叫她去乾坤宫?沈宁有点纳闷。
穿戴整齐了到了皇帝寝宫,在安泰堂规规矩矩地见了驾后,皇帝一挥退下人,沈宁就直嚷着热,一面用帕子擦汗一面让东聿衡给她扇风。
“心静自然凉,偏你躁得跟猴似的。”东聿衡打开折扇好笑地为她打扇。
“我都已经沐浴过了,害我又要洗一遍,”沈宁嘟了嘟嘴,“叫我来做什么?”
“叫你来自是有好事儿。”东聿衡捏捏她的小嘴儿,折扇一收指向紫檀木灵芝状琴座。
沈宁顺眼望去,只见琴座上铺着明黄绣大团牡丹的琴布,琴布底下隐隐可见一张琴的模样。
“是什么?”沈宁转回视线,明知故问地笑道。
“来。”东聿衡显然心情很好,执了她的手缓步走了过去,“掀开看看。”
沈宁看了看他,扬唇依言。
一张紫檀木制古朴质雅的琴出现在二人面前。沈宁见这琴虽是紫檀所制,却棱角光润,不似新琴,一时有些奇怪,“这是……”
“这就是紫风。”东聿衡笑容满面地揭晓谜底。
沈宁略略诧异,这就是他曾提过的名琴紫风?不是宜州曲家的传家宝么?并且紫檀是为皇木,怎会出现在民间?
东聿衡像是明白她的困惑,轻挑琴弦开口道:“相传制此琴者曲长风为一代琴师,他为了制一把好琴,寻了千棵木头,才挑中这块紫檀制成紫风,其琴声悠扬悦耳,能令娇花绽放,鸟雀落泪,一时响誉四海。皇考听闻,召其进宫献曲,本欲留下名琴,却因曲长风琴艺了得,一曲惊仙满座动容,皇考遂改主意,让曲长风抱琴离去。”
沈宁听得津津有味,“这么厉害?”
“朕也没听过,”东聿衡让她坐了下来,“不过今个儿倒是可以听听这琴是否实至名归。”
“我哪里有那么厉害?”沈宁仰头笑道,“只是这不是曲家的传家宝,怎么到了宫里来?”
东聿衡道:“朕待会再与你讲来,你先弹一曲给朕听听。”
沈宁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让人端了水进来净了手,等奴婢又出去后才坐回琴前,却嘟起了嘴,“亲亲我。”
东聿衡一听,从胸腔中震出笑声,扶着她的后脑勺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吻。
一吻即罢,两人都气喘吁吁,沈宁脸色酡红,有些意犹未尽,“再亲一亲。”
谁知这回皇帝却不让她如愿,“弹了琴再亲,朕怕再亲宁儿就听不到琴了。”他邪笑着在她面颊上轻啄一口,暧昧地在她耳边道,“好生弹琴,得了朕的好字就有赏。”
沈宁似娇似臊地看了他一眼。
东聿衡躺回自己的软榻上,单手支头慵懒地示意她开始。沈宁带着笑意低头拨了几根琴弦,转而弹起一曲轻快的忆春朝,此曲调儿欢悦,勾勒出生机勃勃的春日景象。而紫风琴弦中漏出的清音如同一副鸟语花香之景,令人心旷神怡,有如身临其境。
一曲终了,东聿衡并不吝惜赞美之词,“曲好,琴好,人好。”
只是这一连三个好字并没让沈宁开怀,她反而抿了抿嘴,皱着眉说:“不好。”
东聿衡奇怪,“哪里不好?”
“这琴不好,”沈宁指着泛着柔光的琴道,“用着还没有流幽顺手。”
“是么?朕听着这琴音比之流幽更为雅致,确在流幽之上。”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沈宁站起来嫌弃地摇了摇头。
东聿衡将走至面前的沈宁一把拉入怀中,没好气地道:“朕费了力气让人将紫风送进宫来,还想着做你的寿礼,怎地就得了你这般嫌弃?”本以为她会开怀欣喜,谁知却是这般反应?
果然……是不是传家宝,好像都对皇帝陛下没障碍呢,唉。“聿衡,我呀,其实一直希望有一张属于自己的琴。”她靠在他的怀里,柔声说道,“流幽也是,紫风也是,虽是名琴,也都是被人用了的旧琴,我觉着都不属于我。”
“你想要张新琴?”皇帝皱眉,新琴易得,只是好琴难求,不然这么些年也不过出了几把名琴。
“我想要你亲手为我做一张琴。”沈宁抬起头,却是笑吟吟地狮子大开口。
东聿衡捏她一记,“你倒是说得轻巧,朕哪里有功夫为你制琴?”况且他曾说了他会这玩意么?
“唉,一天挤挤总是有功夫的,反正花个三年五年都不要紧,我就想你亲手做的。”沈宁娇俏地道,“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
她执起他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写下两个字。
玉寜。
玉宁琴。
默默念过两遍,东聿衡心动了。
“好不好?”沈宁将他的掌贴在她的唇上,盈盈笑问。
皇帝喉结滚动,没法说出个“不”字来。最后他略为无奈地道:“今年的寿礼又不出奇,你可别埋怨朕。”沈宁每一年给他的寿礼他都极为喜欢,其中最中意的是她花了一个月学习捏制的两个泥人,这两个泥人本是捏成了他俩的模样,当夜她又将他们和在了一起,二人各自滴了一滴血进去,随后还在重新捏出的两个泥人里各自放了两人的两根头发。
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他是决意要将这对泥人带进皇陵去的。
“唉,你要真把这把琴制成了,十年我都不问你要寿礼。”
东聿衡轻笑一声,忽而问道:“你的生辰,果真是八月里么?你究竟是多大年纪?”
沈宁眨了眨眼,“论岁数,我跟你是同一年,论年份,我可是千年老妖了。”
“那你的生辰……”
“按景历来算的话……”沈宁偏头凝视他,笑着倾身在他耳边道:“我与你同月同日,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