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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泳思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觉。今天没来由的和乔有南有了嫌隙,还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嫌隙,想到这,江泳思就一阵心烦。作为下属,她不知道该怎么有效的去“向上管理”,而乔有南现在让她做的所有事,她心里也有很多的抱怨。作为金融专业人才,江泳思当然不愿意以这种看似“卑鄙”的手段去诳永利,尤其是张发,但是理智上她又明白,在商言商,只要不触犯法律,在人生地不熟的丸城,也只能靠私下打听去接近张发,只是——
叫起的电话按时响了,江泳思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却不想起身,电话声固执地响着,江泳思叹了口气,翻身坐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突然听到门铃响,江泳思跑到门边,开了门,发现乔有南黑口黑面站在门口,责问道:“怎么不接电话?”
“我,我以为——”江泳思张口结舌地想要解释,乔有南却没耐心听。
“车在楼下等着,给你10分钟!”
江泳思还没答应一声,乔有南就转身走了,江泳思忍不住冲着乔有南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乔有南把车停在了中环士丹利街,陆羽茶室的拐角处,江泳思下了车,应约上了陆羽茶室二楼,一抬首就看到张发冲她招手。
江泳思落了座,笑道:“哇塞,陆羽不定位很难有位置的。”
“我是老主顾了,他们都卖我老头一点面子。”
张发笑着将一张菜单拿给江泳思,笑着说:“陆羽茶室这么多年就这一张菜单,要不我们每样都点一遍?”
“哇,那不吃成大胖子?”
“吃不下,打包带走。张伯请客!”张发利落地把所有都打上了勾。
服务员斟了茶,在旁看着张发利落地点菜,不由提醒道:“食无嗮,好浪费的。”
“吃不完我们打包。”张发笑着摆了摆手,服务员耸了耸肩,也就拿着单子下单去了。
江泳思笑着拿出一套老上海的文房四宝放在桌上,说道:“张伯,知道你喜欢老电影,这是我从上海带的,不值什么钱,就当谢谢您的早茶!”见张发露出推辞之意,江泳思连忙说道:“你要是不收下,那这茶我也不喝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张发也爽快,笑道:“我啊,就不和你闹这些假客套了!”
“那是,我也不会和张伯您客气的。”服务员很快送上了各种差点,江泳思也就不再客气,大快朵颐起来。
张发笑呵呵地看着江泳思,自己却是一筷未动。
“张伯,你怎么不吃?”
“我有糖尿病,很多东西都吃不了。我看你吃的高兴,我看着也高兴。”张发喝了一口茶,笑的慈祥而又温暖。江泳思心里一酸,到嘴边的叉烧包是再也咽不下了。
“张伯,其实,我有件事想和您说。”看着江泳思认真的模样,张发也不由放下了茶盅,静静地听着江泳思将首尾细细道来。越听,张发的脸色越沉重,江泳思也就越惴惴不安。直到江泳思说到希望张发能够代表永利信托支持华格证券时,张发已经黑了脸,站起身气冲冲地走了。
江泳思连忙也冲出了陆羽茶室,在街上追上了张发。
“张伯,你听我说,虽然我们代表嘉实电子,可是嘉实电子这次是诚意出价,这么多年,嘉实和永利一直都是竞争对手,为了打败彼此,一直恶性竞争,尤其是出口商品大打价格战,这样获利的不还是国外的买家吗?如果这次两家能够合并,不但在业务上能够互相扶持,也能增大中国的出口规模,增加在国际上议价的话语权。”
张发狠狠地瞪了一眼江泳思,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张伯,永利卖厂已经成了定局,就算不卖给嘉实电子,也会卖给汇银集团。汇银出多少,我们可以加倍。而且嘉实承诺,收购永利后,绝对不会拆分永利,还会让永利的业务更上一层楼。如果落入了汇银之手,汇银一定会将永利拆分出售。永利是您一辈子的心血,我想您肯定想看到它越做越好。”
张发被江泳思阻住了去路,听得她的一番言辞更是气得直哆嗦,来来回回只会重复一句:“你好,你好啊!”
“张伯——”
看着江泳思眼中含泪,张发并不心软,硬声道:“你不要花言巧语地哄我这个老头子。你以为我不懂你们什么资本操作!说的再天花乱坠,会像我们一样把永利真的当做自己的产业,当做自己的家吗?我告诉你,不管是汇银,还是嘉实,我们都不会卖!张永才他卖厂,那是他背信弃义,有了钱就忘了当年和老伙计一起立下的誓言!哪怕张永才把他所有股份都卖了,只要我们永利信托扭成一股绳,还是永利最大的股东!永利是我们这么多老家伙拼死拼活拼出来的,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永利只是一个厂,一个赚钱的工具,可是对于我们来说,那是我们的命!多少钱,我们都不会卖!你不要再跟着我!这个礼物太贵重,老头子我用不起!”
张发把礼物掷在了江泳思的手中,江泳思没接稳,就看着它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江泳思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听到耳边车声呼啸而过。
车牌号hk8301,是乔有南的车。
想是乔有南看到了刚才的一切,生气江泳思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连车都不愿停下。他肯定在怪我妇人之仁!江泳思苦笑,可是除了怪自己,我还能怪谁呢?现在可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江泳思到了公司,看到杨繁站在门口冲她示意,她立刻明白方其和乔有南都在办公室里等着她。开了门,方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吩咐杨繁给江泳思泡了杯咖啡。乔有南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维多利亚的海港,象征性地冲江泳思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方小姐,乔总,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好,没有在最佳的时间和张发说明情况,因为感情用事所以提早和他摊了牌,现在关系搞砸了,以后我们可能都不会有机会去争取永利信托了。”
江泳思如此坦诚,倒是颇出方其和乔有南的意外,二人对视了一眼,方其笑道:“泳思是不忍心欺骗张发,其实这也不叫欺骗,只不过是拉近关系的方法。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们代表嘉实收购永利,于情于理于利,都对永利有好处。张发到底在抗拒什么?”乔有南似乎并不想安慰江泳思,倒是直接切到了问题的重点。
“张发是怕嘉实并购永利以后,会清算永利,让永利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牌子。”江泳思感激地看了一眼乔有南,她宁愿他这样理智的公事公办,也不想再在这感情问题上多牵扯。
“迂腐。两家并购以后,还分什么嘉实,永利,永利就是嘉实,嘉实就是永利。说到底,他是怕失去董事权。”方其冷哼道。
“我看张发不像是这种人。他工农兵大学毕业,一直是永利的顶级工程师,技术过硬,专利满身,他不像是会在乎这些身外名声的人。”
听着乔有南的分析,方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担忧道:“可是,汇银已经开出了报价,1300亿收购永利电子,我私下也得到了可靠的消息,永利信托会站在汇银这边。董事会7票投票权,永利信托包括永利高管占3票,张永才1票,张赟1票,剩下的都是独董,按照过往经验,独董要么弃权,要么让张氏父子代投,我们只有让张氏父子和散户独董全力支持我们才有胜算。如果这个仗要这么打,可就太悬了。”
“永利信托怎么会支持汇银呢?张发告诉我,他谁都不会支持,他说永利是他的命,他绝对不会卖。”江泳思奇道。
“这就有意思了,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呢?难道永利信托还有一个影子决策人?”方其玩味地看着江泳思,轻轻笑着。
“以前张永才代持永利信托,但是永利的老员工是实际出资人,张发还是工会主席,他们早就通过投票表决免除了张永才的代持资格,按道理张发现在就应该是永利信托唯一的决策人,而且当时是全票通过的。就算永利信托现在要换决策人,开董事会,表决,再公示,一来根本来不及,二来也从没听说有这个意向啊。难道是张永才有意增持?”乔有南也是被这件事搞得一头雾水,不由皱起了眉。
“不会,张永才要增持超过30%才能成为第一大股东,可是他只要增持超过30%就会触发要约收购,必须向所有股东开放收购所有股份,一来张永才没有那么多资金,二来老员工不会答应,三来时间上也不允许,毕竟还有两个星期就要选定买方了,除非张永才现在放弃出售永利,可是这样一来永利的股票会断崖式下跌,他承受不起。”方其的分析有理有据,乔有南点头不语。
江泳思紧锁着眉,拨着放在茶几上的永利高管的资料,突然看到“张全”两字,心思一动,脱口而出道:“背后放消息说要和汇银合作的会不会是张全?”
乔有南和江泳思心有灵犀,立刻也拿起资料翻了起来,可是乔有南不解道:“张全虽然是张发的儿子,可是他并没有永利的任何股份,而且张发没死,张全也没有资格继承。”
“如果张发死了呢?”
方其不经意的话让江泳思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方小姐的意思是——可是我看张伯身体挺好的,虽然有糖尿病也有心脏病,但是他和我说他一直吃药,维持的很好,医生也说他的病只要不受大的刺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方其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我也只是说假如,毕竟人生的意外太多了。”
江泳思看看方其,又看看乔有南,看着二人冷静又冷漠的脸,不知为何后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