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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当他准备要大开杀戒的时候,接下了发生一幕谁都没料到的事情。
对面两人冷不丁的一掠而退,屋顶上所有黑漆漆的人影犹如鸣金收兵,都齐齐退去,呼啦啦一瞬间走光。
柳山山目瞪口呆,跳脚骂道:“什么玩意儿,就这?”
顾书冷用剑鞘拍了拍他,气笑道:“德行,又不是两个帮派开战,为何要真来一场三百回合,逐一拼光家底,不死不休。”
说着,目光深邃地看向道路那边的尽头,神色有些叹息。
只见有人提着灯笼缓缓而来,如昼夜中的一颗醒目的星星。
那人丝毫没有掩饰身上的“气运”,在四境以上的修士眼中,他本身犹比手中灯笼更耀眼。
是的,是气运的气,不是内气的气。
那是一条道的‘气数’,是一道的兴衰根本,见不到摸不着。
就好比如今无比昌盛的剑道,之所以能够力压曾经一直独领风骚的儒道,除了当初鲁国曹家损耗太多儒家气运来福泽天下普通人以外。其中最关键的是因为那位剑首江月楼开创了‘剑魂道’,自此为这片天地的剑道凭空增添了‘一分剑道气运’。
青党的退去,并非全是眼下这边的厮杀带来的震慑,而是归功于那个提灯笼款款而来的人,这个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人来到跟前,是位俊雅的读书人,很是文雅的行了一礼,道:“见过公子。”
柳山山一时间有些悻悻然,苦着脸冲着来人抱怨:“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杀得兴起就搅局,读书人真的是智商高情商低。”
顾书冷笑了笑,点头应了句,“走吧,回草堂再说。”
然后转身对鱼帮主说道:“看戏也看了那么久了,你这是要回去向你家主子‘复命’,还是回鱼龙帮收尸去。亦或者来我顾草堂坐下来喝杯茶,谈谈今晚的说法。”
鱼帮主脸色有些阴沉,心思百转。
他可不会真的相信,这位诡计多端的顾先生,在受了如此大的折辱之后,依旧会选择息事宁人。
还是在这般占尽优势情况下。
恐怕,已经又会是一场‘秋后算账’。
至于放他回去,简直是不用去想。
于是,鱼从阳也再懒得费口舌,连客套都欠奉直接道:“顾堂主,此事当要如何做,尽管给个痛快说法。要是想要战一场,鱼某人奉陪便是,何必再出演试探,玩起书生那套弯弯绕绕。”
顾书冷笑眯眯的,也不多说废话:“回去送来黄金千两。”
鱼帮主满脸疑惑,有些不可置信,下意识就紧握拳头,体内修为正要悄然运转,以便随时出手。
不料等了片刻,依然没有动手的意思。
然后他看到了柳山山一脸的天经地义,嘴角却憋着笑。
那位读书人模样的年轻人也忍俊不禁。
周围十数名顾草堂众人,也都人人面露欣喜。
鱼帮主怀疑自己听错,试探问:“顾先生,真的只是钱银,不是武功秘诀,也不说某些‘重宝’?”
因为在修行界,金银财宝是真的不值钱,但凡有些能耐的修士,都能很随意的弄来一大笔金银财宝,至于什么手段和门路,皆是心领神会。
“哪来那么多废话,我家公子像是缺修行秘籍的吗,还不赶紧滚。”柳山山不屑道。
读书人补了一句:“手中的实力,就是最好的‘重宝’。”
鱼帮主有些忌惮的看了一眼这名读书人,也已经认出来此人名讳,是那为顾草堂第二位医师,平阳朝。
据说此人在顾书冷第二次出城后带回来,来历不明。先前一直都未曾显示修为,却不想是隐匿修了为,早已入了四境。
观这一身“儒道气运”如此的浑厚,哪怕在巅峰的自己都不敢说能胜过此人。
更遑论除了‘儒道气运’以外,“笔力境界”高低更是可以平添数分威力。*(注1)
而这些,没有真正交过手,是无法知道“笔力境界”到底有多高。
不愧是顾草堂,虽然人不多,但每一个都不简单。
哪怕是那名几乎不修炼的记账少年,都能被那位剑堂主人‘三顾草堂’,要求收做亲传弟子。
这也是为何他没有多大信心,能够全身而退的缘故。
万般不解的鱼帮主谨慎的一抱拳,原想来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之类的江湖话。
却被柳山山不耐烦的说了一个字:
“滚。”
鱼帮主憋屈离去。
...
...
回道顾草堂后,众人落座。
端茶水的时候发生了小曲折,苏宁使绊子一样没给平阳朝倒茶,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让步。
顾书冷只好把他那杯递给了平阳朝。
苏宁一脸的不忿之色,转身走出小院子,去准备关门收铺。
柳山山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不信青党上百号人,其中二三境修士也不少,会只因为老朝一个吓唬人的境界才跑的,那我岂不是连一个空壳子的读书人都比不上?”
柳山山能看出平阳朝的修为只是个假象,是用来吓唬人的,并不是眼里劲有多好,而是朝夕相处知根知底。
谁都清楚一个修炼不足两年的人,怎么也不可能从一境到四境。
只是他自是知晓自家公子有许多古怪的奇门异术,往往让外人摸不着头脑,多加忌惮。
顾书冷不禁好笑,自然知道平阳朝是何种情况,也是为什么不一举拿下鱼从阳的缘故。
不是他不想,而是做不到。
一旦动起手来立马就会原形毕露,到时候可又会是另一番境地。
平阳朝如今这幅看似厉害无比的儒道四境修为,都只是归功于顾书冷的秘法手段,将他们曹家仅剩的那点儒家气运凝聚而来,境界不够之人根本看不出其中门道,自然就被唬住了。
他并没理会,反问道:“那你知道青党为什么明明有五境大剑修,到如今还只是个四流都算不上的小势力。”
“为啥?”
“因为情商不高智商却低。”平阳朝吸了口茶,悠悠然抢先讽了一句,显然带有含沙射影之意。
柳山山一时没听懂,等看到众人皆是掩嘴而笑才反应过来,怒道:“读书人就是心眼坏。”
“公子也是读书人,你连公子也敢骂?”
“公子不一样。”
“可你也没说‘除了公子以外’呀。”
顾书冷看着两人吵闹,一时有些愣愣出神。这种不会牵扯利益的打闹,在顾草堂里时常有,但在出门以外,几乎处处都是机锋与算计。
来这个世界也不过是只有区区数年而已,能从身无分文到如今家底,有多少是靠着血腥厮杀来的,又有哪些是用阴谋诡计扼杀在无形之中的。
他忽然有些厌倦了小心翼翼的算计来算计去,很是想念当初执笔时的风格。那时候赋予纸上的快意恩仇,直来直去路见不平拔刀相向,虽然没什么余味,可就是爽啊。
平阳朝与柳山山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发现公子又在发呆,也不理会两人的大眼瞪小眼。
然后柳山山忽然说:“如果哪天公子也像那个计淼淼一样,哪怕身负四境修为,一旦遇事总是下意识的思前想后顾虑得失,成天疑神疑鬼唯恐一不小心有诈。若真要到那天,那该当如何?”
然后又忍不住呸了一声:“什么未尝一败,还不是太过胆小如鼠,一有风吹草动就溜之大吉,换我我都能做到。”
平阳朝有些惊愕的望着柳山山,不解地问道:“你既然都清楚,为何装作一窍不通?”
柳山山瞥了他一眼,翻白眼道:“所以说某人情商低。”
其实柳山山还知道更多,虽然公子什么都不说,但他依旧从两人对话猜出了大概。
公子是怕他们吃亏,所以什么都不说,哪怕自己受了委屈,也宁愿烂在肚子里。
都是因为他们太弱了,没有强大的实力,就只有被欺负的命运。
平阳朝也没有计较,自然听出了一些没有表露出来的弦外之音。
认真地想了想,最后沉声说道:“只要我们足够强,公子就不需要多思量。”
原来,聪明的不只是柳大总管一个人而已。
柳山山一怔,神采奕奕的盯着眼前这位读书人,似乎在用不同往日的目光在仔细打量。
平阳朝被他这种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出言解释。
却见柳大总管呆了片刻后,突然说道:
“你这嘴里,终于吐出象牙来了。”
刚又进门的苏宁闻言扑哧一声,然后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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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笔力境界”分为:笔落惊风雨、笔落显气象、笔落生造化。(儒家此法不比那些自称“山上仙家”的手段差,但需极大天赋和领悟力,所以想达到最高境界寥寥无几)
儒家又有“妙笔生花”之称,但凡取真境界后,以笔来描绘所取的“真”。一山一水一世界,都尽可在笔中赋予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