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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厚伯一家人哭够了,朱氏挺了胸脯朝着杨梅氏喊:“这下你们杨家还有什么话好说!”
杨梅氏就跟斗败的鸡一样,偃旗息鼓了,再也没刚才那张扬跋扈的劲儿,憋半天才说:“大、大不了我们家赔你们钱……”
朱氏顿时怒叫道:“谁稀罕你们家那两个钱!”
“那你想怎么样!”杨梅氏心头也不痛快:“丧葬这块儿,风水墓地道士作法啥的,还有你那孙子孙女儿的,今后的生活开销都我杨家出,这还不行?你还想要咋样,养你们一大家子啊!”
李银阴沉地说:“一大家子倒是不用,不过我大哥是长子,爹娘阿嬷那边他的孝敬总是第一份儿的,你们杨家别把这一茬给忘了。”
杨梅氏心头憋闷,可也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悻悻地应了下来,又跟李家人讲条件:“那你先把我儿子放了。”
“笑话,放了你儿子你反悔了可怎么办?”
“我反悔?”杨梅氏顿时怒道:“当着这么多人面儿说的话我能反悔?我还要我这张脸不要!”
李银冷哼一声:“我管你脸面做什么,我大哥是你儿子害的,他必须给我大哥守到头七。要我们家放人,不可能,也没得商量。你要是不怕你儿子回去我大哥阴魂缠他,你就带他回去,病了死了的,可不干我们李家的事儿。”
杨梅氏当即怒叫道:“你个兔崽子靠边儿去!少诅咒老娘的儿子!娘老子还在你就嚣张,蹦跶啥蹦跶,你大哥死了你也不是长子,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李银冷冷地瞅着她,一声不吭。
朱氏这会儿又在抹眼泪,金氏在一边说:“大嫂,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杨家愿意负责任就是好事。我们也犯不着扣着人……”
金氏话音里有些激动——杨家肯拿钱出来,她这杯羹能不能分到,自然要看这大妯娌的意思,讨好了她。便是一匹布一只鸡的,也能拐到手不是?
朱氏却没理她这茬,只是坐在一边哭上了,李厚伯醒了两回鼻涕,他两个弟弟李厚仲和李厚叔都在安慰他。家里俨然是李银在做主理事。
李二郎是个火爆脾气,一听金氏这话就不痛快了,不满地说:“大堂哥是在杨家喝了酒回来后死的。要是杨瘪三不叫大堂哥去喝酒,大堂哥就不会死。让杨瘪三给大堂哥守灵怎么不行了?我们又不杀他剐他,这是让他赎罪!”
“丘子说得对,三婶娘,你可莫在中间当好人,我娘这会儿糊涂,你可别哄得她什么都点头答应下来。家里的事儿,我还做得了点儿主的。”
李银阴沉着脸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金氏立马讪讪地抖了抖腮,心里把贸然出声的李二郎恨了不行。
杨梅氏见不能把儿子带回去,心头别提多焦急了。他也知道自己儿子那德性。要是在人家灵堂上搞出点儿什么其他事儿来,她想保也来不及啊!
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管地上凉地沁人,说:“不放我儿子我就坐这儿,谁知道你们暗地里会怎么作践他!”
李银偏生不干,就是杨梅氏坐在地上他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仅要榨了杨家的钱,还要扣着杨家的人。
李欣很想劝他一句“见好就收”别闹到最后人家杨家也豁出去了,不怕李金的阴魂。李家还能拿什么威胁人家?
外乡人?人家也不是没根基,李家村虽说姓李的不少,但跟李厚伯一家有好交情的也的确不多。
钱没人家多,势没人家强,最后只能是吃个哑巴亏。
李欣看不下去这算计的场景,眼看着一窝蜂的人都又前前后后地去了院子那边。她才又走到灵堂前面,给李金上了一炷香。
大堂兄,你在地底下也要好好的,投个好胎。要是遇见看我这身子的前身,你那苦命的堂妹,还请你跟她说一声,爹娘我也会孝顺,她来不及做的,我都帮她做着呢,让她也安心,找个好人家投胎去吧。
拜了三拜,李欣才转了身去蹲在顾氏面前。
顾氏是个老实女人,跟李金的感情也很不错,三个孩子都长得周正。
李欣轻轻拍了拍顾氏的肩说:“大堂嫂,估计别人的话都千篇一律的,要你节哀。我就不说这话了。只是大堂兄虽然没了,可你还活着,大江小溪小泉三个娃的年纪还小,还需要你照看着,大江十岁,差不多该懂事,担得起责任了,再过几年他就挑得起大梁了,但小溪小泉却还年幼,女孩子,总需要做父母的多照顾些,不然别人知道她们没了爹,容易欺负她们的。”
顾氏流着泪点头,李欣叹了一声说:“为了自己个儿,为了三个娃,还为了大堂兄,你哭过了哀过了,总还要往前看的。你说是不是?”
顾氏只点头,李欣伸手从怀里掏出准备的那一两银子奠仪钱塞给顾氏说:“大堂嫂,这钱你拿~~-更新首发~~着吧。”
“欣妹妹……”
李欣微微扯了下嘴角说:“我一份心意,就不送到大伯面前去了。前段时间阿文被野猪拱了,差点也丢了命,大堂嫂你这会儿的感受,我也明白的。”
说着伸手给顾氏揩了揩脸上的泪说:“以后的生活还长着呢,你要想着大江长大了,还会让你享福。别气了,大堂兄都走了,你再气也没用,他不等着享大江的福,是他没那个福气。你看他虽然嘴角流血了,可是嘴巴闭地乖乖的,走得也还算安心,没多大痛苦。他都舍得丢了你走了,你就别再想他许多了。”
李欣说着也陪着顾氏掉了几滴泪,顾氏搂着自己儿子哭得一塌糊涂。
总是要哭出来的,哭出来后,释放了情绪,一切还得往前看呐。
当晚李厚伯和刘氏留在老屋那边,李欣和两个弟弟都回了家。李二郎很高兴看到李欣回娘家,只是大伯家气氛太压抑,他也不好表现地雀跃。这会儿出来了,李二郎忙拉了李欣说:“姐。你在家见着我媳妇儿没?她肚子都那么大了——”
说着李二郎就在肚子上划了一个弧。
李欣见他微微有些将为人父的骄傲,也替他高兴,随口问:“弟妹现在胃口好吧?”
“好着呢,一顿要吃三大碗饭。都胖了一圈儿了。”李二郎呵呵两声,便也闭了嘴:“大堂哥这一去,年节也过不成了。”
“嗯。”李欣应了一声,顿了下又说:“你说弟妹她一顿吃多少来着,三大碗饭?”
“是,胃口顶好的。”
李欣微微皱了眉头。
粗粗算一算,江氏的身孕也就是五六个月。正是肚子像皮球一样鼓起来的时候,要说胃口好倒也正常。可是李欣看她那肚子却着实有些大了。
“每天弟妹都出去走不?”
“她惫懒动,都不怎么走。”李二郎摇头道:“她说怕孩子不安稳,怕走得多了动胎气。”
“胡说!”李欣顿时道:“三个月胎儿就在肚子里坐稳了,不剧烈〖运〗动哪会动胎气。”
李二郎顿时就尴尬地红了脸。
李欣一下子明白过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正想训斥李二郎两句,这才发现李铭还在旁边。只能先住了嘴,思量着抽个空跟他们两口子提个醒儿。
回到家天色都黑透了,在老屋那边匆匆吃过一顿。到底吃不好,所幸张氏给他们留了饭,这才又补了一顿。
天色黑,关文好半天才注意到李欣脸上的疤,问李欣是怎么回事,李欣便简单地说了一下。张氏顿时道:“妹妹你也真是的,下次站远点儿。”
“哪还有下次。”李欣叹了口气:“一次就够受的了。”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沉默了起来。
幸好还有三个小娃子闹腾,跟自己大哥大嫂弟弟弟妹将扬儿的来历讲了一遍,两对夫妻都一派唏嘘。一对是做了爹娘的,一对是即将要做爹娘的。自然都同情扬儿,也不说其他的,只是跟李欣保证会将扬儿当成亲生的外侄子看待。
李欣便也就笑了一下,叫了扬儿来让他正正经经地喊大舅大舅娘,二舅二舅娘和小舅舅。
说来也奇怪,扬儿很是喜欢李铭。李欣和李家人说话的时候他就老往李铭身上瞄,瞄着瞄着就凑到李铭身上去了,嗅嗅李铭的衣服说:“小舅舅身上香香。”
张氏笑道:“比你娘身上味道还香吗?”
扬儿便跟着笑,埋了头在李铭腰间。
李欣知道扬儿怕是喜欢李铭身上那股书墨味——也是时候让扬儿启蒙了,等年过完了就紧着安排吧。
关文坐在李欣身边摩挲着她的手,听李铭讲他走后发生的事情,心一抽一抽地疼。
李欣安抚地拍他的手,接了李铭的话说:“跟杨家之间的事儿应该是差不多到头了,也没多少扯的,杨家愿意出钱这事儿就算了了。如今先紧着大堂兄的丧事要办。”
李欣喝了。水,问:“大哥,大伯那边是个什么章程?明儿腊月三十儿,这年关是不是不过了?”
“自然要先办丧事儿了。”李大郎叹了口气:“腊月二十七去的,正月初三的头七,初五都没过。”
乡里头都有习俗,正月初五之间都不能打扫地面,甚至家里要越脏越好。灵堂也是一样,要等人出了灵堂才能打扫。据说这样可以招财。另外,初五以后才能发丧,年节期间是不可以埋人的,必须等到“破五”后,才能送死人安葬。
李家的头七在初三,停灵七天后还要等上两三日才能埋。这段时间里李家要请道士看风水看墓地,还要准备坟墓墓葬,墓葬边修茅庐之类的,琐事很多。
李大郎叹了口气:“道士明儿早上就要去老屋那边吹打了。”
乡里的丧事儿一般都请道士来做法事,富裕的贵人才会请和尚诵经超度。可以说,和尚流行于上层阶级,而道士则是服务于下层阶级的。
李欣哀叹,道士念经真的很让她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