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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得其实不怎么像。脸盘太大,浮夸云鬓,但那双刁俏的丹凤眼,连兰生也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的恶质精华都在这双眼里了。
兰生看罢,收画像进自己袖子,见管宏瞪瞧她,就道,“一个成了亲的大男人收着姑娘家的画像,我怕嫂子伤心呢。”
管宏没好气,“少胡说八道,瞪你是告诉你,麻烦事别找我!画像你拿就拿了,横竖我见过你。”
“我看出来了。”兰生笑,眼中狡黠,“可我不找你找谁?帝都没人帮我造这宅子,也没人情可讲,但你却是欠了我一回。如你所说,要不是我,你和那班兄弟没活干了,过不了这个舒服年。”她不良善的,不白帮的,忍气是为了更好的出气。
“姑娘真要讨人情?”管宏面露难色。
片刻,兰生眯眼,“讨了会怎样?”
“我带兄弟们帮你干完庆云坊这摊,半边大荣今后就没咱们工造这碗饭吃了。长风造有十万众,遍布北面郡县,难以从他们眼皮底下偷活做。就算接了鸡毛蒜皮的小活儿,赚不了几个钱不说,还开罪势力大的,日后可能带着你发达的人,何苦来哉。姑娘如今不就犯难了吗?而且,这才刚开始而已。”管宏有为难,但心地不错,透露出兰生不知道的事来。
“还有什么?”兰生这时反应可一点不缓慢了。
“祭白羊。”管宏道。
“什么?”兰生没听懂。
“长风造惩罚不听话的家伙,最厉害的手段叫做祭白羊。白羊,就是指不懂规矩的傻羊,也就是你。拿你当祭品正规守道,不要说庆云坊那块地绝对造不起房子,还有你,这辈子就别想再踏入这一行了。祭过之后,那叫死羊。”又下一碗酒,肚子跟酒缸似的海量。
死羊?兰生突然笑了出来,弯着腰,双臂叠在大腿上,脸冲着地,呵呵不停。她这是扮猪不成反类羊,还必须死翘翘?她脑门上贴着找死两个字?人人来欺。
她抬袖擦笑泪,然后问管宏,“怎么祭白羊法?”
管宏却说不知道,“我三年前在这儿落户的,还没见长风造祭过,只听说祭过的人再怎么有手艺,再怎么有能耐,一祭之后永远别想混出头。还听说祭法各有不同,结果就一个,交不出工赔大钱,身败名裂。”
“请教管头儿,我该如何做才可能避免让人祭羊呢?”听上去有些吓人,古代交通不便,通讯不捷,她还是很怀疑长风造的势力有夸大其辞的可能,不过她如今在帝都,今日又处处碰壁,不好一意孤行。
“简单。回了鲁老爷,备下厚礼给长风造的人赔不是。只要姑娘愿意,我愿从中牵个线,长风造红**子与我交情不错,平时也多关照我活计。”管宏宁可这么还兰生人情。
兰生沉吟半晌,“行有行规,我也知鲁老爷出价低了,却是因为初来乍到才保本接来做。管头儿要是能为我安排与长风造的人见面谈,也好。”红**子,是对鲁老爷开五百两的人?
管宏终于咧开嘴,“就怕姑娘认死理,既然是明白人,那就最好不过。正好,明日晌午约他东城老牛酒栈吃饭,你也来。”爽快就把会面的日子定了。
兰生也爽快,道声好,起身就走。
管宏也不送,目视两人离开。
“帮帮那姑娘。”他媳妇走出来,在屋里听得分明。
“不是我不帮,兄弟个个都是要养家糊口的,帮了,他们一大家子还要不要吃饭?”管宏倒酒两碗,给他媳妇一碗,“你别操这个心了,明日我尽量劝和。那姑娘十分聪慧,看眼色也不错,应该能成。”
“女子干这行,我可头回见,不知怎么,佩服得很。瞧她挺文弱的姑娘家,年纪又轻,肯定是不容易的。而且上回听你说起来,多亏她才保住了那份工,做人要知恩图报。”管宏媳妇长得比丈夫高大,长手长脚的,相貌不突出,心却是美人。
管宏未必妻管严,却对老婆大人挺尊重,说声知道了。
兰生回了城,在南月府前庭遇到大队人马,原来撞上了从玄清观回来的天女圣女妹妹,还是大国师这老爹亲自去接的。不但南月涯在,南月萍南月莎也在,一边挽一个姐,亲热说着话,往廊道走去。
兰生下车,距离不远,却感觉和那些家里人隔开了一个洋。他们往南,她往北,截然相反的方向。几乎没有半丝犹豫,她转身要回北院。
“兰生。”正对着她的南月涯不可能任大女儿轻忽自己,声音很严厉,“见了我连爹都不叫,前阵子的礼数白学了?”
他一出声教训,引得左右前后那群要进正堂的人纷纷驻足观望。
兰生也不看那群人,但以明亮的目光与南月涯远远对视,喊声爹,没啥感情起伏。
南月涯却不满意,“金薇玉蕊劳苦功高,为国为民斋素祁福五日,如今回家来,还带了客人,我已吩咐在叶园办酒,因此你不必回北院,一道同我们过去。”
叶园是南月府待客的园子,冬日没什么景,却有一间方正的花榭堂。堂上铺古席,脱鞋上座,可观赏歌舞音乐。像南月这般的高门大贵,当然和别家名门一样,养着能歌善舞的女姬和吹弹奏拉的乐人。不过,兰生一次还未见过家中似模似样摆宴待客的场面,心思一转,乖乖渡海跨洋,加入众人之中。她需要补充蛋白质,想来宴席上有大鱼大肉。
“兰生姐姐这身风尘仆仆的,上哪儿去了?”南月萍人逢喜事精神爽,可做人还是糟糕,“倒似比爹爹和我们还忙?”
兰生不语,光这么瞧着南月萍。
南月萍沉不住气,芙蓉面落冷,“瞧什么?谁不知你一双凤眼最刁钻,有不痛快就说出来。”
南月涯正吩咐管事到里头请老夫人和三位如夫人,因此没注意到女儿们这边起火。而金薇冷清清漠视,南月莎一直都是兔子耳朵的静态,只有玉蕊皱了眉要来劝,还被她亲姐拉住。
“没什么,只是在想瑶镇那会儿路见不平的姑娘上哪儿去了?”对陌生人都能拔刀相助的人,对自家姐姐却尖酸刻薄。
南月萍一怔,好不容易舌头打过弯,“不懂你什么意思!明明就是嫉妒我比你强。东海明月的结合又如何?连街边普通的小贩还不如,他们至少自食其力,你却靠家里人养着,嫁又没人要。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母亲托媒婆给你找夫家呢。可怜哦,至今都没回音,就你那八字——”
“走了。”金薇突然开口,从两人之间走过去。
南月萍对金薇这个姐姐还是有些忌惮的,对兰生白了一眼,转头就换成笑脸,勾着金薇的手臂亲亲热热一道。
虽然早知道邬梅对她的婚事抱有很大期望,兰生乍听南月萍这么说,还是小小吃惊了一下。毕竟她娘一字未提及过,让她有种被瞒在鼓里的愤然。是不是要到成亲当天,她才会知道丈夫是谁?
生在这个家里,她多少明白婚事不由己,也觉得不用那么在乎。说实在的,到哪座府邸不是这么过日子,总有办法给自己找出路。只是这事让南月萍告诉她,让她感到一丝丝不妥。她那个亲妈,不会把自己便宜清仓,给谁当小妾什么的?
她虽不介意,但小妾翻身或出走的仗比发妻的休书仗要难打,赢要斗,输要卖,人牙子手里再脱身那肯定得见血了,让她这个来自和平年代的人情何以堪?
兰生落在一群人尾后,低头兀自想得天马行空,对天女圣女带回来的客人完全忘了好奇,对自己顺水推舟送的人情惹得麻烦抛却脑后。她其实和玉蕊有一拼,那个时不时突然袭击的迟钝,以后会让很多人磨牙。
进了叶园,南乐涯的朗笑声将兰生震回神。
“刚听管事报,我还不信,明日过生辰应该忙得马不停蹄的人怎会来我家中讨酒吃?谁知,竟是不假。”
一人回笑,如云出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学生久未探望,眼看快过年了,再不来岂非不尊不孝?想着两位妹妹今日回城,家里一定摆宴洗尘,我就来凑个热闹,免得先生和师娘们还特地招待我一回。”
兰生感觉那道道太阳金光,心想这顿饭的蛋白质不好消化了。
南月萍“蹦”上去,笑得柔声娇气,“冉哥哥,真是许久不见,自从担了城将,就不见你在宫里走动。”
兰生还以为南月萍就对安鹄撒娇呢,敢情对泫冉也这样,而且更往“萌”态发展。不过,这位估计没戏,再怎么家里受宠,改变不了庶出身份,攀不上东平王妃的那张儿媳候选名单。
泫冉笑道,“没办法,守城要站岗,不能随便离位的。倒是要恭喜萍妹,听说你展能通物,又为明月流增光扬名了。朝廷封赏下来了吗?”
真像兄妹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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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聆子身体很不舒服,又因为没存稿,所以第二更这么晚才写完上传,不好意思。
评论区又只能暂放了,但是感激大家对聆子那么支持。
要睡觉了,只能睡五个小时,恶性循环,可是明天还是会给大家双更的,说到做到。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