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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福仪式毁了,讲座又闹得这样荒唐,就在大家不知如何是好感叹流年不利的时候,门外的小沙弥又跑来报道,“玄止,玄止大师来了。”
“今日因为在下收押了慧安,扰乱了佛法讲座,过意不去,故而请来了恰好云游至此的玄止大师,玄止大师佛法高深,相信他的一言一语都能发人深省。”冷长熙缓缓开口,接着道,“关于慧安、戒嗔和绿柳三人,他们扰乱祈福,对佛祖不敬,还污蔑秦三姑娘,既然是发生在万安寺里,而且戒嗔和慧安皆是万安寺的弟子,在下准备将其都交由慧能大师处理,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玄止大师在大齐的盛名不逊慧能,只是一直闭门苦修,很少见客,能请得动他的人,决非一般,光是这一点,众人就已经是对冷长熙刮目相看了,对于冷长熙的提议,自然也不会有异议,纷纷点头同意。
讲座结束后,秦玉暖正准备回厢房收拾东西,晚些回府,一个小沙弥手里拿着封书信就跑了过来,对着秦玉暖行了个礼,道,“秦三姑娘,这是家师慧能给秦家夫人的信,”说完,又指着远处的绿柳道,“是因为那位姐姐对佛祖不敬,家师想要她留在寺庙里先行受罚,按理,该是通知秦家夫人一声,还望秦三姑娘劳累转交。”
“慧能法师慈悲为怀,玉暖受教了。”秦玉暖恭恭敬敬地对着小沙弥回了个礼,小沙弥边挠头边走开了,他不懂秦玉暖的话,自家师父处罚人,还成了慈悲为怀了。
秦玉暖微微叹了口气,这小沙弥是不会懂的,若是绿柳回了秦家,作为一个坏事还被人揭露的奴才,窦青娥一定不会轻饶了她,到时候,只怕是生不如死,若是留在寺庙,还有一线生机,慧能大师睿智明世,又岂会不知其中缘由。
秦玉暖正准备转过身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细凄厉的哀求,“三姑娘,三姑娘留步,绿柳有话要说。”
秦玉暖缓缓转过身,看到绿柳挣脱了两个僧人的束缚直奔自己而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满儿和铜儿连忙挡在前头,阻止绿柳再靠近。
“我们家姑娘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还想使什么坏?”铜儿狠狠地对着绿柳啐了句狠话。
绿柳忽而悲上心头,咬咬牙,噗通跪下就开始给秦玉暖磕头,“三姑娘,是绿柳不对,绿柳是被鬼迷了心,可是绿柳也是没有办法,绿柳是秦家的家生子,爹娘去得早,绿柳便和胞妹相依为命,一同在秦家做事,这次大夫人吩咐,绿柳若是不照搬,大夫人就会拿绿柳的妹妹开刀,绿柳也是……。”
“呸,”铜儿丝毫不同情这个又嚣张又恶毒的丫鬟,“为了你自己的妹妹,你就来害我们家姑娘,还不是自私。”
“你妹妹是谁?”秦玉暖淡淡地问道。
绿柳含泪道,“正是之前在三姑娘院子里当门房,后来又被三姑娘送到二姑娘院子里的福生。”
“哦,原来你们是俩姐妹,”满儿都忍不住念道,“做姐姐的心思不纯良,也难怪做妹妹的爱扒门缝。”
秦玉暖微微蹙眉,对着绿柳道,“你和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绿柳能做什么?她还能做什么?如今她被人抓了个正着,虽然她明明将鞋底和花红粉都处理干净了,却不知道那冷将军有何本事,又给自己的鞋底沾上了黑泥,还将自己丢在柴火堆里的花红粉给寻了回来,如今自己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人家的眼睛,她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
“绿柳不求其他的,只希望,三姑娘对奴婢的妹妹能网开一面,不要追究,福生也是被夫人要挟才替夫人通风报信的,如今福生被送去了二姑娘的院子,日日被二姑娘打骂,过得并不好。”绿柳颤巍巍地开口道,为了妹妹,就算拉下脸磕头,她也愿意。
“你是希望我在秦家护着你妹妹?”秦玉暖冷哼了一声,若绿柳当真是这样想,就真的是太异想天开了。
绿柳喉咙哽了哽,不敢说话,半晌才道,“绿柳不敢,只求三姑娘不要再为难绿柳的妹妹。”
“不要为难?,”秦玉暖侧过身子,呵出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里凝结成白雾,挥散开来,可秦玉暖的眉头却似凝上了一层愁云,“到底是我为难了你们还是你们步步紧逼?若不是你们一招连着一招我何苦反击?如今你不用回秦家,只是被冷家人囚禁在万安寺已经是万幸了。至于福生,你只能让她自求多福了,你是秦家的家生子,内宅是个什么样子,你最清楚。”
秦玉暖说完转身欲走,绿柳却又突然喊了一句,“经书里有东西,三姑娘,三姑娘,经书里有东西。”
临近黄昏,天空中多了几抹青灰色,未化尽的积雪下,嫩绿的青草已经拱出新芽,未散的雾气燃烧在金灿灿的夕阳里,祥和而温暖。
秦玉暖正站在秦家的马车旁,和方子樱道别。
“我知道你出来一趟不容易,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去太尉府找你聊天的。”方子樱依依不舍地拉着秦玉暖,能找到这样一个人生知己,着实不易。
“还是算了,”秦玉暖也有些不舍,前世她没有朋友,日日被嫡母关在院子里,她就像一只被豢养的家畜,不停地替嫡姐绣这绣那,方子樱,应该算是她这一世的第一个朋友,“你贵为太傅家的嫡女,降低身份来找我恐怕遭人诟病,对你我都不好,若是有机会,我们再叙。”
四周不停有女眷少爷踏上马车归家,山门前的人已是寥寥无几。
两人方要继续寒暄,远远却传来一声音调颇高的男声,“方四姑娘和秦三姑娘深情厚谊,真是令人羡慕啊。”
上官让阔步而来,刻意对着秦玉暖一甩折扇,故作风流地扇了起来。
“女儿家的情谊你有什么好羡慕的。”方子樱斜睨道,她素来看不起上官家的草包,上次在宫道上,也为此和上官仪吵过一架。
此时的上官仪坐在十步开外的一辆三架马车上,深紫色的帷幔缀着整齐划一的流苏,在山风中肆乱摇晃,上官仪明显一脸不悦,却也只倚着车窗,盯着这边。
听满儿说,上官仪中午回了厢房后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赏了贴身丫鬟两巴掌,多半,她也知晓了秦云妆面容痊愈的消息,因此而闷闷不乐,心情大坏。
而上官让却丝毫没有觉察到上官仪那冒着火星的眼神,只是愈发厚脸皮了地凑到秦玉暖跟前:“我羡慕的,不是秦三姑娘,我羡慕的,是方四姑娘,可以与让秦家姑娘念念不忘,牢记心中,何时我上官让,也能有这个荣幸呢。”
“大庭广众之下,上官公子这样说,不怕脸红吗?”秦玉暖冷冷地瞅着自以为风流倜傥的上官让。
却也不知这上官让是着了什么魔了,他一打折扇,笑道,“我句句出自肺腑,为何会脸红?”
秦玉暖不欲与这种人多有牵连,转身欲走,谁料上官让却追了上来,问道,“我今日花了万金购得天蚕丝一匹,秦三姑娘可愿意与在下一同观赏观赏。”
“马车已经备好,恐怕观赏会耽误时候。”
“无妨无妨,”上官让继续追问,“听说宁王府最近负责整修白马书院,三月初三就可完工,秦三姑娘,届时在下相邀你去书院游玩可好?”
秦玉暖颔首回了个礼,“玉暖是女眷,出府不易,再说,若是与上官公子单独游玩,着实不妥。”
“那……。”上官让还欲再邀,一个冰冷得让人如临深渊的声音幽幽地响起,“上官公子,大冷的天还扇扇子,不怕冷吗?”
这样的幽魅蛊惑的语调,不是冷长熙又会是谁?
秦玉暖已经坐在马车上,听到声音便下意识地撩起帘子,冷长熙依旧一身挺拔,端立如松,只是那下颌泛起的青色隐隐透露着他的疲惫,近日宁王府负责修葺白马书院,冷长熙还要负责一些东秦后续事务,加上今日祈福的波澜,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当真是分身乏术。
马车下,冷长熙负手而立,对着上官让冷冷道,“这是秦三姑娘的马车,上官公子在此纠缠,恐怕于礼不合吧。”
上官让显得有些尴尬,他笑呵呵地点头道,“我不过是想约……。”
“我方才都听到了,”冷长熙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不屑,“第一,上官公子这匹天蚕丝是从我们宁王府城东那家玉满绣庄买来的乙等品,不需要万金,第二,白马书院的完工日期并非是三月初三,而是三月初一,若是上官公子有意前来游玩,莫弄错了时间,第三……。”
上官让听到这里,脸色已经是一阵青一阵白,听到平白多出个“第三”难免有些诧异,蓦然抬起头,却看到冷长熙伸手朝着上官府的马车方向一指道,“上官姑娘已经久等多时,上官公子若是再不回去,恐怕,会惹怒上官姑娘。”
上官让在外阔气风流,在内惧怕父亲听从小妹,这是公开的秘密。
看着上官让匆匆告退离去的背影,秦玉暖松下一口气,放下马车帘子,端起小木几上的暖手炉捂起来。
“我有话对你说。”隔着厚厚的棉帘子,冷长熙的声音却犹如具有穿透力的利箭,震得秦玉暖心头一颤,他的声音带着别样的薄幸和凝滞,秦玉暖身子往棉帘子旁凑了凑,语气愈发的礼让,“冷将军有何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