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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章 谈判(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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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六章 谈判(六)

    就在张群、张治中、陈诚三个人在想心事的时候,邵力子开口了:“岳军,是不是向南京请示一下,看他们掌握什么情况?必要时候,请委员长给马步芳下令,让他先撤围。万事都可以谈判解决么!总不能我们这边谈着,他那边杀着,这也说不过去么!”

    张群又恨又喜。恨的是这邵力子脑子缺根筋,向委员长请示什么?难道就想不到这是委员长的部署么?那马步芳虽然凶残,但没有委员长下令,他吃饱撑的了,没事去和红军死磕?喜的是现在五间厅里气氛紧张,双方剑拔弩张,邵力子这一说,总算是给双方了一个台阶,自己也有了说话的阶梯。

    于是,张群就接着邵力子的话头说道:“恩来先生,我建议下午休会。我方马上向南京汇报,请蒋委员长严令马步芳停止攻击,必要时可以派员赴甘肃调停。无论如何,这谈判不能中断,明日上午我们继续谈判。不知恩来先生意下如何?”

    周恩来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又说:“请贵方尽快向南京汇报,直至内战。我方一定要召开记者会,向全国人民说明情况。让全国人民都明白是谁在挑起内战,是谁在破坏和谈。我们战士不能白流血、白牺牲。”

    张群明知不可能阻止周恩来召开记者会,也不在坚持,就说:“恩来先生,请你在记者会上讲话一定要注意分寸,不能把马步芳和蒋委员长扯在一起。这个事情和蒋委员长没有关系,和国民政府也没有关系。不能因为这个事情影响谈判大局。”

    周恩来气极,说:“好,既然贵方这样说,那就是马步芳挑起内战了,他就是破坏和谈的罪魁祸首!我们要把他揭露出来,让全国人民认清他的嘴脸。”

    张群心里暗叹,这马步芳无论打赢打输,怕是都会变得臭不可闻了。但叹气归叹气,张群不再接周恩来的话头了,站起来礼貌地拱拱手,和邵力子、张治中、陈诚鱼贯而出。

    看着国民党方面代表鱼贯而出,刘少奇就对周恩来说:“周副主席,应该马上向中央建议,派有力部队去接应天水守军突围,晚了怕是就出不来了。”

    周恩来还没有说话,叶剑英就说:“放心,驻防天水的是七军团的13师,那是主力,马步芳一时半会儿讨不到好去。倒是川北、潼关方向要提高警惕了,需要严防蒋介石突袭。”

    董必武说:“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我们兵力太少,马步芳又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我看,还是赶紧给主席和老总提个醒,赶紧让刘一民、林彪他们去救,晚了怕是来不急了。”

    叶剑英说:“怎么救?山高路远,等救援部队赶到,黄花菜都凉了。放心,刘一民既然敢把13师放在那里,就一定有后手。马步芳这家伙鬼迷了心窍,甘当走狗,竟然向红七军团下手,他也不打听打听刘一民那小子是做什么买卖的!我看马步芳这次怕是离死不远了。”

    周恩来说:“军事上的事情主席、老总、伯承他们自有考虑,我们的任务是谈判。走,我们回西安召开记者招待会,别让记者们等急了。”

    就在周恩来走出华清池五间厅的时候,青马前敌指挥马元海已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

    难怪马元海痛哭流涕,就这一个小时的时间,他派出的准备进入天水城的三个骑兵团就损失了三分之一。眼看着城门是大开的,眼看着三个骑兵团的骑兵们排着长队,呼喊着、抡着明晃晃的马刀向城门冲去,眼看着骑兵团的前锋已进入了门洞。马元海正要激动地命令向马步芳报告攻占天水,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的密集的枪声,把马元海一下就打晕了,天水城墙上,重机枪、轻机枪、步枪、冲锋枪,无数的枪支就突然冒了出来,对着青马的骑兵团就开火了。特别是进入门洞的骑兵,一个都没有跑出来。好在骑兵目标大,进城的时候是两路纵队,行军队列比较长,后面的部队看不是戏,慌忙拨转马头,互相踩死了不少人,才逃回出发阵地。

    看着城门里的红军把门洞里一具具骑兵的尸体抬出来,放到城外,然后不慌不忙地关上了城门,马元海就知道,这下子怕是碰上了硬茬子,搞不好还会碰个头破血流。

    但马元海能让马步芳如此欣赏,心里必然自有丘壑。他可不但是凶残那么简单!

    抹了抹眼泪,制止了手下一阵阵报仇的呼喊骚动,马元海命令所有骑兵下马,构筑阵地,防止红匪趁势反击,等步兵上来再部署进攻。

    守天水县城的是红13师38团,13师重机枪营、工兵营、辎重营配属38团指挥。按照李清的部署,38团守县城,39团、补充团守县城后山,独二团守山的北翼,独三团守山的南翼。独一师的重机枪营、工兵营分别加强独二团、独三团。两个师的炮兵集中起来统一指挥,在后山建立阵地,炮火可以覆盖县城周边,为各团提供火力支持。37团和独一团做突击兵团。

    38团团长侯三喜、政委于庆山都是湘江边整编时红十八团的连长、指导员,现在已经成长为团级指挥员了。接受任务后,根据刘一民编写的红军步兵训练纲要里防御战阵地设置要求,在县城外面的空地上埋设了大量的土地雷,在几条大路上埋设了工兵电起爆炸药包,城墙下面加修了碉堡,城墙上掏出了射孔,又把县城里的老百姓实施转移,在街道两边修起了街垒,临时打通了院落。这样,整个天水城就成了一座大堡垒,城外是土地雷阵、炸药包,城墙上、城墙中间、城墙根是三重火力网,城内是巷战工事。就等着青马、宁马主力前来攻城了。

    刚才青马骑兵进城时,侯三喜没有命令起爆炸药,原因很简单,骑兵队形过于松散,影响杀伤效果。城墙上的飞雷炮也没有开炮,城墙根的碉堡火力点也没有开火。侯三喜和于庆山要执行军团长的控制战斗节奏的命令,吸引青马主力围攻,待他们形成密集队形四面围攻时,再让他们尝尝攻击红军的滋味。

    初战获胜,干部战士情绪高涨。侯三喜和于庆山到各营去看了一下,见干部战士都是求战心切,侯三喜就再三交待注意节约弹药,瞄准了打,这种打靶机会以后很难遇到,神枪手都是这种战场练成的。因为有坚固的工事,战士没有恐慌感,容易发挥出射击水平。再说,大家都知道红七军团崇尚的是进攻、进攻再进攻,这种防御战在军团战史上是首次,以后也不会遇到太多,可不能错过练兵机会。

    回到指挥部后,侯三喜就对于庆山说:“军团长他们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看来这次青马主力是倾巢而出,这天水城下怕是要变成尸山血海了。”

    于庆山说:“不管军团长他们到了什么地方,我们只管守好天水就是了。我看军团长的意思就是要把青马、宁马主力消耗在这天水城下。要不然,我们缴获了胡宗南那么多弹药,军团长一定会命令运往西安的。全部留在我们这里,恐怕为的就是这一天。想想也是啊,团长,你说军团长比我们年龄还小,他就怎么能知道青马一定会来攻天水,而且还严令独一师增援。可笑马步芳对我军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别说独一师已经赶到,就是没有独一师,凭着这充足的弹药,优良的武器,青马也攻不克这天水城。难道这世上真有诸葛亮一类的人物?”

    侯三喜笑着说:“诸葛亮这样的人一定是有的,我看我们的毛主席、朱总司令他们比诸葛亮还厉害。”

    于庆山摘掉军帽,摸了摸光头,一脸笑意地说:“这一仗是硬仗,青马一定会拼死攻击的,不知道他们的炮多不多。要是有重炮就麻烦了,这城墙可搁不住重炮轰。”

    侯三喜说:“马步芳就是个土军阀,哪里来的重炮么!顶多有两个迫击炮连就不错了。我看你是学步兵训练纲要学傻了,军团长书里说的许多东西都是为了对付日本人的,这些土军阀哪里有那些东西么!”

    于庆山想想也是,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笑,就去看地图了。

    两个小时后,青马步兵终于赶到。马元海调整部署,决心先占领天水后面的弧形山地,然后用迫击炮居高临下轰击天水城。

    考虑到刚才进天水城时损失的都是精锐,马元海多长了个心眼,命令青海保安一团率领两个民团攻击弧形山的北翼,保安二团率领两个民团进攻弧形山的南翼。命令一百师的三个团各率两个民团,带上攻城用的炸药包和云梯,分别攻击北、西、南三个城门。

    部署停当后,马元海又把一百师的三个团长和保安一团、二团的团长留下,交待他们让民团在前面冲,精锐部队在后面压阵,保持战力。

    几个团长自然是心领神会,马上就组织部队进入攻击阵地。

    五点半,马元海下令保安团发起攻击。于是,青马两个主力保安团,驱使着民团向弧形山地扑去。眼看着到了山脚了,山上并没有枪声,这些民团就疯开了,有的挥着刀,有的端着枪,开始向山坡冲去。

    随着轰隆一声响,埋在山脚的土地雷就接二连三地开始爆炸了,残肢断体就飞了起来,哀号声也随即响起。奇怪的是,这些民团们虽然没有见识过地雷,但嗜血如命,一闻见血腥味,嘴里呵喝吼叫着,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上冲。连后面压阵的保安团士兵也狂劲大发,不自觉地就加入了冲锋队伍,裹挟着民团向上冲击。

    守在弧形山地北翼的独二团团长成宝成,在指挥所里用望远镜看着疯狂冲锋的保安团、民团,嘴里蹦出一句“傻逼!”就命令开火。霎时间,山坡上到处都是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剽悍的保安团、嗜血的民团扔下几百具尸体退了下去。

    马元海从望远镜里看到两翼进攻的保安团、民团退了下来,总算是看清了形势。原来这天水城早已是严阵以待,防御工事相当完备了。要想拿下,恐怕就得舍本钱了。他决定再强攻一次,如果攻下自然好,如果攻不下,就向马步芳报告情况,等马鸿逵的七师主力到了再攻。

    这一次,马元海把能调动的迫击炮和五十多挺重机枪全部用上了,提供火力掩护。保一团和保二团方向各加强一个骑兵团,弧形山的中部投入一个骑兵旅、三个保安团、三个民团,一百师三个团各加强骑五师一个骑兵团,对三个城门和弧形山地全线发动攻击。

    数万人马一起进攻,从空中看去,黑压压一片,非常壮观。

    随着马元海一声令下,青马各部队争先恐后,朝着各自的攻击目标涌去。

    站在山顶指挥所的李清、冯达飞已经看出青马要拼命,马上就命令部队将敌人放近了打,命令炮兵开火,摧毁敌人的炮兵和重机枪火力。

    这青马部队,是靠宗族、血亲、信仰维系的部队,打起仗来不要命。但是又非常狡猾,总是先让民团、保安团趟路,精锐保持战斗力,等民团和保安团与对手拼的差不多的时候,精锐部队在一鼓作气往上冲,既容易关键时刻打垮对手,又能保持精锐部队实力。今天,马元海玩的还是这一手。

    后世许多人都不理解,青马的部队没有军饷,连战马和被服都必须士兵自备,为什么还能保持那么强的战斗力?历史上,青马与我军作战一直战绩不错,直到解放战争时期西北野战军打败胡宗南对延安进攻后,青马还企图去和已经非常强大的一野交战,妄图夺回西安。

    事实上,青马部队的战斗力被高估了。这支部队总的说战术呆板,指挥官素质差,装备也不行。问题是过去他的对手比较弱,让他一直在西北称王称霸。历史上,35年的时候,胡宗南就曾经想收拾马步芳,无奈马步芳的黄金管用,让胡宗南无法收拾他。后来,蒋介石又给马步芳补充装备,他的火力才略强一点。

    西路军的时候,三个主力军,一个军的战士平均二十多发子弹,一个军平均15发子弹,一个军平均5发子弹,又没有补充,战斗力自然大打折扣,才让马家军得逞。

    现在,青马遇上了红13师和独一师,红军的战术思想比青马部队不知道先进了多少年,武器也比他们精良的多,青马除了依靠人海战术,可以说再无它法。

    马元海看着部队象浪潮一样天水城弧形山涌去,嘴里喃喃自语“真主保佑”,眼睛满是渴望,希冀数万大军一举突破红军阵地。

    青马的迫击炮和重机枪朝天水城开炮了,炮弹在城墙上和城里面接连爆炸,重机枪也把城墙上的红军打得抬不起头。马元海大喜,这下,娃子们终于可以冲上去了。

    很快,马元海正在祈祷的嘴就合不住了,涌向城墙的青马攻击队形,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炸得东倒西歪,血肉横飞。通向城门的大路上更恐怖,整班整排的士兵被高高抛起,落下一地碎胳膊烂腿。

    爆炸声终于停止了,马元海还没有来得及庆幸,噩梦又来了。城墙根、城墙中间都伸出了机枪,对着青马冲锋队伍猛烈开火,把那些抬着梯子、嗷嗷叫着的士兵打得满地翻滚。

    接着弧形山上的红军炮兵开炮了,居然是山炮,六发炮弹一组,狠狠地砸向了青马的迫击炮阵地。几轮炮击下来,青马的迫击炮阵地就被摧毁了。然后,红军的山炮开始打向青马的重机枪阵地,搞的那些机枪兵扔下机枪就跑,跑的慢的,就和重机枪一起被掀上了天。红军的迫击炮则瞄准青马部队的密集队形开炮,每一轮炮击下来,就能把队伍中间炸出一片空场。

    马元海不知道,胡宗南在天水囤积了大量的武器弹药和物资。其中有六门山炮都没有开箱组装。13师缴获后,刘一民直接命令李清装备13师炮营,成立了一个山炮连,首战建功。

    马元海痛苦万分,他搞不清楚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火力如此强大,防守花样层出不穷,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更恶毒的把戏在等着自己呢。

    真让马元海猜对了,青马的迫击炮阵地一被摧毁,红军轻重机枪就又上了城墙,居高临下,对着青马冲锋队伍就开始泼水一样泼洒着子弹。更恐怖的是,十几个轰天雷开始发射,抛出的炸药包落到青马部队头顶爆炸,成群的士兵齐刷刷地倒下,七窍流血而死。

    马元海不忍再看,急忙命令撤兵,全线进攻就这样夭折了。

    马元海百思不得其解,这支红军部队怎么和其他的部队不一样啊!打胜了也不乘胜追击,让自己布置的骑兵绞杀计划彻底落空了。

    残阳如血。战场上到处是人、马的尸体,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马元海坐在临时指挥部的地上,一言不发。身边青马各部队的旅长、团长也是一言不发。有什么好说的,一次全线攻击,在天水城下和弧形山坡上,就扔下了4000多具尸体,加上骑兵进天水城的损失和保安团对弧形山地的试探攻击,这刚开战就死了6000多人,还不包括伤兵。而且迫击炮基本被毁,重机枪也被炸的差不多了。青马部队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啊!

    马元海决定如实报告马步芳,请他决断。这个前敌总指挥,看样子自己是做不下去了,请老表另选高明吧!

    此时,在西安陕西省抗日民主政府的会议室内,周恩来正在召开记者招待会。

    周恩来向记者们通报了国共谈判所取得的成果,主要有三项,一是达成了“现在已经到了团结抗日的时候了”的共识。二是完成了交换战俘的谈判,现在红军俘虏国军将领已经全部集中到了西安,待国军将红军战俘送到潼关后即可交换。三是双方就川北问题充分交换了意见,并就某些方面形成了初步意见。

    通报完情况后,周恩来话题一转,说道:“令人痛惜的是,在国共谈判即将取得重大成果的时候,有人不顾抗日救亡大局,甘愿做民族罪人,悍然发动内战,破坏和平谈判。今天中午两点钟,国民党青海省代主席、新2军军长马步芳,抽调青海马家军精锐7万人,对我天水根据地发动突然袭击,将我军重重包围。天水城危在旦夕,我守城部队危在旦夕!马步芳何许人?他怎么敢如此大胆,竟然违反停战令,向处于停战状态的红军下手?在此,我向南京国民政府提出强烈抗议,要求南京国民政府立即命令马步芳停止向红军进攻,停止内战,维持原防线。否则,在热爱祖国的全国人民心中,马步芳就是破坏停战谈判的罪人,支持他打内战的人也脱不了干系。”

    有记者问:“防守天水的是哪一支红军部队,他们能不能抵挡住马步芳的进攻?”

    周恩来回答说:“部队番号牵涉军事秘密,无可奉告。但是,我军英勇善战,马步芳必然会碰的头破血流。当然,不能否认,由于敌人兵力过于强大,我守军兵力有限,武器弹药不足,天水究竟能不能守住,现在还不好回答。”

    又有记者问:“周先生,天水事件是一个孤立事件呢还是一个大的事件的导火索?据我所知,目前中央军在潼关和川北屯兵百万,他们会不会趁机向红军发动进攻?”

    周恩来回答道:“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只有国民政府才能回答。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现在外敌入侵,全国人民都渴望国共双方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我不相信南京国民政府当权者会如此短视,看不清国内形势。如果他们真要打内战,中国共产党将团结一切爱国势力、爱国人士,领导全国人民制止内战。谁打内战就打倒谁!”

    记者会结束后,周恩来匆匆赶到红军总参谋部,研究军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