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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你懂什么,我喜欢的可是秦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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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干就干,秦绝戴上耳机出门。

    在健身器械上度过的时光总是格外平静,半晌,秦绝揪起一截毛巾擦汗,一低头瞧见手机提示栏里静静躺着几条消息。发送者有点意外,是刘栋。

    “什么情况,刘大妈又想投喂我了?”她开玩笑道。

    话是这么说,秦绝估计是刘栋这小子自己有事。

    点击跳转“秦绝的家”提问区,数分钟前的留言映入眼帘。

    【秦哥!不知道打扰你没,恭喜你金兰奖大丰收!我跟我爹妈还有我婶那天晚上在电视机前看的颁奖典礼直播,你老帅了!#呲牙乐#呲牙乐】

    【我妈还惦记着给你送鸡汤呢!不过听说你闭关了,不知道还方不方便。你要是想喝了一定跟我们说哇,立刻给你安排上!】

    【啊对,有个事不晓得我妈有没有跟你分享,就是我婶之前不是弄到了一大捧种子,每天兴致勃勃地在院子里种嘛,然后前两天有个大老板请客户来村里度假谈生意,正巧看见她在院里浇水,也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就看上那些种子了!投资的意愿特别高!】

    【真要说起来这还得感谢你,因为那个大老板是你的影迷嘞,是看了《非雁》的拍摄花絮才特意选的我老家这块地方请客户。听我妈说,他当时发现种子惊喜得不得了,一连说了好几声你果然旺他!】

    秦绝:“……”迟川这货又整这些没用的。

    她把鹰系列冲锋衣的收入丢过去的时候只说了让迟川想个办法补贴给守林人刘梁的母亲,没想到他在里面加了这么多戏。

    无语地吸了口气,秦绝一边眼角抽搐一边打字:

    【别闹,这可跟我没关系。】

    嘴长在她自己脸上,她说没关系就是没关系。

    又道:【俺们正儿八经的演员不搞这些玄学人设。】

    “山神”刘梁显灵关我秦绝什么事。

    刘栋回消息回得挺快:

    【哈哈哈哈哈,好的好的。偷偷跟你说,我也觉得那个大老板挺迷信】

    【不过我婶平时不也有点神神叨叨的吗,感觉他俩正好撞一块了,这下合作愉快皆大欢喜】

    秦绝笑了笑:【嗯,挺好的】

    【嗯嗯,虽说我们新时代青年不搞那些个封建迷信,但你别说,这样的事还真的蛮看缘分哈……】

    刘栋嗯嗯哈哈地开始扯别的,秦绝识破他的异样,直接发了条语音:

    “行了,东拉西扯的,栋子你到底想找我说什么?”

    语气带笑,一听就知道说话的人没有不开心,杜绝了文字冰冷被人误会的可能性。

    “呃,哈哈哈哈,秦哥牛啤,果然瞒不过你……”刘栋回以心虚的干笑。

    他压低声音进入正题:“哥,就是……你先前在我们这拍《非雁》,有一次在我家院子里排练念台词,然后我手贱录了个视频作纪念,你当时也同意了……这事你还有印象不。”

    秦绝略一回忆:“嗯,记得。怎么了?”

    刘栋更加支支吾吾:

    “就是,嗯,就是……我社团里有几个女同学,挺喜欢你的,是你的粉丝。有一回我听她们聊到你,冷不丁就想起了这事,接着就……嘴欠,跟她们说了。”

    其实不止说了,还嘚嘚瑟瑟地把视频给人家看了。

    结果没成想,一次虚荣心上头的炫耀惹了“大祸”,现在的秦绝实在太火,火到刘栋下了课被一群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这个消息的女同学们团团围住,有的想看视频,有的想要视频原件,还有的追着问他秦绝的私人联系方式,言语之间甚至带着些旖旎的暗示。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刘栋当时就感觉自己是那个鸡。

    ……好像有点怪,还是当那个犬吧。

    总之,刘栋起初心理上还是爽了一下的——我去,那么牛逼的秦绝竟然在我家院子里住过!我还跟他聊过天说过话!……他甚至还给我家杀鸡来着!

    我亲眼看见的!

    我还亲手提过那两只鸡呢!——哦我好像就提了一只,另一只是助理小哥接的。

    但是随着事情发展,找自己的人越来越多,说的话也越来越“那个”,刘栋开始慌了。

    他低估了秦绝的热度和影响力,也低估了粉丝们的热情和疯狂。

    原本的暗爽逐渐变成了害怕。

    一言以蔽之,阵仗这么大,刘栋感觉自己这根葱要顶不住了。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向秦绝负荆请罪。

    “对不起对不起,哥,我最开始真的就是那种,‘诶,你们说的这个牛逼的人我认识!’,就想炫耀炫耀……”

    刘栋的良心迟来地隐隐作痛,哭丧着一张脸,“我错了,我是个傻逼,我当时就应该先过问你的意见,再怎么也不能自作主张——”

    秦绝微微蹙眉,仔细听完事情的原委,听到最后有些哭笑不得。

    “你先别慌。”她好笑道,“这点事谈不上给我捅了多大的娄子,倒也不用那么看得起你自己。”

    “……”刘栋的真情流露戛然而止。

    这话说的,一时不知道是该放心还是该郁闷。

    但是心里确实踏实多了。

    不仅仅是因为秦绝话里的内容,还因为秦绝说这话时那种拿自己当自家人,实实在在有啥说啥的口吻。

    “哥,你说怎么处理。”刘栋正色道,“我都听你的。”

    这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地道,就算秦绝要把他发卖了,他也心甘情愿地领罚。

    “行,先说公事。”

    秦绝略作沉吟,“一会儿我让经纪人给你一个邮箱地址,你把那个视频原件发过去,发完了以后删除视频在你那里的一切存档,包括你发的那封邮件。这个会操作吧?”

    “会会会。”刘栋还不至于那么废物,“我一定删得干干净净!”

    “嗯。”其实问题不大,就算刘栋删漏了哪,也有森染帮他一键清空所有痕迹。

    “之后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发一个官方的。有人再问,你就让她去看官方。”秦绝接着说道。

    “明白!”刘栋赶紧应声。

    “私事的话。”秦绝的语气松弛了许多,“我没什么好多说的。如果你真有那个心,我说再多也没用。”

    “秦哥,我——”

    “你记着一句话就好。”秦绝打断刘栋焦急的自证,“别做那些刘大妈知道了会骂你的事。”

    刘栋久久不语。

    秦绝也没再多说,把时间留给这孩子。

    她知道自己蹿红爆火以后有很多人把她当“东风”。

    远的不说,就说那晚金兰奖颁奖典礼。有几个典礼结束后被她当面鞠过躬道过歉的志愿者现在已经在开直播了。

    直播里翻来覆去地讲“当时秦绝站在我面前,他的面容多么多么诚恳,我的内心多么多么触动……”等等,等等,反正就那点事儿。

    添油加醋地复读,把“我和秦绝的联系”作为吸流量的手段。

    甚至有些卿卿也很吃这一口,她们喜欢秦绝,当然也喜欢听别人夸秦绝。于是这群人里,有的人看出来了,但是不在乎,你说了我爱听的,我就给你直播间送礼物;有的人看不出来,傻乎乎地听,傻乎乎地开心,傻乎乎地给主播送钱,还要真情实感地说一句:“呜呜呜谢谢分享,我们秦绝真的很好很好!”

    ……所以这种事,秦绝一般不细究。

    细究了会心累。

    话又说回来,像刘栋这样自己知道悬崖勒马的,已经很不错了。

    秦绝能理解他的心路历程。

    因为现实和网络确实不一样,秦绝平时跟林柔聂星梁他们在群聊里侃天侃地,实际上对他们究竟有多火心里也没个具体的概念。

    亲身接触过的人,留下的印象亦是实实在在的,要敏锐地意识到“原来xx在别人眼里是那样的”本身就不容易。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是,一个人看他\/她的兄弟姐妹,不会觉得那是个“男人”或“女人”,首先想到的只会是“那货是我妹”、“那货是我哥”、“这家伙是我老姐\/老弟”。

    滤镜不同而已,很正常。

    听他人谈到了自己“占上风”的领域,忍不住想炫耀两句,也很正常。

    秦绝听方友文吹程铮心里一样会爽。这种事都是人之常情,谁也别说谁就完了。

    至于刘栋因为“暴露了自己认识秦绝”而遭受到的考验,就让他自己面对、判断。

    人么,别人说得再多也就起个提醒作用,还是得看自己心里那杆秤。

    虽然都说“人性经受不住考验”,但经历一些选择题,让这杆秤多磨一磨,倒也不是坏事。

    秦绝清楚刘栋的心性,并不担心。

    果然,隔了好一会儿,刘栋认认真真地回复:

    “谢谢秦哥,我知道了。”

    秦绝笑笑不说话,给他回了个拍拍脑袋.gif的表情包。

    【邮箱发给你了,去干正事吧。】

    【好!】

    ……

    没过多久,刘栋按下最后一个“删除”,顿觉一身轻松。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这种“良心尚在”的感觉属实难得,他蓦然升起一股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庆幸又后怕。

    甩甩脑袋,刘栋拿起手机。

    飞讯里那一长串的新增好友看得人艳羡,讲真,刘栋打娘胎里单身solo到现在,从来就没遇到过这样的盛况,说不得意肯定是假话。

    但再得意心里也要清楚,这些女孩子都是冲着秦绝来的,他只是碰巧沾了个光而已。

    刘栋沉沉地吐了口气。

    秦哥人那么好,知道这事之后都没对自己说一句重话,自己怎么能对不起他。

    删掉删掉,全都删掉。

    删完了直接把个性签名改成:【没有视频文件!没有联系方式!勿扰!】

    这样如果那些女生仍然锲而不舍,想找他问东问西,就会在发消息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删了好友。要是还不放弃,想再申请,就能在申请页面看到他个性签名里的内容。

    表态表到这种程度,应该可以了……吧?

    刘栋挠挠脑袋,依然不太踏实,干脆给自己亲妈打了个电话,把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坦白了一遍。

    然后被刘大妈连骂带教育说了俩小时。

    呼。安心了。

    这回确实欠骂。

    解决了事情,又挨了骂,刘栋难得挺胸昂头地走出了寝室。

    这两天外面的“攻势”太猛烈,他进出宿舍楼都偷偷摸摸的,食堂也没敢去,连吃了好几顿的外卖。

    “哎!刘栋!”

    好巧不巧,才刚走出一段路,就被一个学姐叫住。

    刘栋犹豫两秒回过头,看到学姐和另一个学长在搬东西,莫名松了口气,赶忙往回走了两步加入他们。

    然而事与愿违,学姐并没有像刘栋想的那样叫他只是为了找个人搭把手。还没走出多远,熟悉的问句再次出现:

    “刘栋,你之前不是说问秦绝吗?问到了吗?”

    “呃。”刘栋面部肌肉一抽。

    眼前这个学姐跟他是一个社团的,平时还有别的事情要交流,不方便删好友,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问了,秦哥让我把视频发给他,自己就不要留档了,省得日常生活被打扰。”刘栋索性实话实说,“你要是想看视频,或者下载保存啊啥的,就等着他官方发吧。”

    学姐“哦”了一声,虽然像是吃了闭门羹,脸上的兴奋却没有减少,甚至比刚才还要激动。

    “所以你真的能联系到他呀?!”她兴冲冲地追问。

    “……”刘栋有点无语,“你要说私人联系方式,像是飞讯号什么的,那我肯定没有啊。我就是在提问区问的,他回复了,就这样。”

    又补充道:“他平时本来也会回复粉丝的问题,没啥特殊的。”

    “提问区是什么?”学姐问。

    刘栋一下子噎住了,感觉心里有一群草泥马狂奔而过。

    大姐,你还说你是粉丝呢,怎么连“秦绝的家”都不晓得?我都知道好伐!

    “就一个粉丝App,他自己做的。”刘栋简单解释。

    “哦哦哦!哇,这么好!在哪里下载这个App啊?名字叫什么?应用商店里有吗?”

    边上的学长不耐烦了:“行了,问什么呀,不就一个明星,给他能耐的。他知道你在这茶不思饭不想跟中邪了似的吗?”

    这话有的部分话粗理不粗,有的部分听着酸溜溜的,刘栋没吱声。

    回过味之后,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只是因为认识秦绝,就有这么多妹子上赶着搭话聊天,这事其实挺拉仇恨的。

    “你有毛病啊!”学姐被怼炸了,“我追不追星、追哪个星怪你屁事!再说那可是秦绝!你知道秦绝有多厉害吗?为国争光!龙洲三十年以来第一个国际影帝!还有他金兰奖——”

    “哎呀得了得了得了。”学长被吵得五官皱成一团,“你先把东西搬了行不行,那边等着用呢。”

    “哼!”学姐翻了个白眼,“你就嫉妒吧你,看人家长那么帅还那么有实力,心里不舒服了吧?”

    说完,梗着脖子从小推车上拎起两大包东西往前走,留给两人一个气势汹汹的背影。

    学长对着那个背影撇了撇嘴。

    “神经病。”他叽叽咕咕,“果然一沾上饭圈就会变脑残。”

    又转向刘栋:“你等着吧,回头肯定上喵影音‘哎呀家人们谁懂啊,今天学校里一个男的嫉妒我爱豆~~~’……嘁,有病。喜欢个小白脸给她闹麻了。”

    刘栋呵呵干笑,没出声,低头搬东西假装自己很忙。

    实话说,他觉得两边都有点那什么。

    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秦哥的新粉丝都像那个学姐一样……想想是挺糟心的。

    刘栋神情复杂。

    他不追星,也不了解学长嘴里阴阳怪气的“饭圈”,但他接触过秦绝,放假回家帮忙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些过来打卡“秦绝同款农家乐”的可爱姑娘,她们人都很好。

    感觉跟现在看到的是两个世界。

    “唉。”刘栋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概这就是人红是非多吧。

    同一时间,某学校宿舍。

    “啊啊啊啊我感觉自己之前都白活了!竟然现在才入坑秦绝!!”

    一阵悲鸣,随后是一阵花痴的自语,“呜呜他怎么偷偷背着我变得这么帅,跟《囚笼》那会儿完全不一样了。果然红能养人……哎呀好好看……”

    “你看看你,被迷晕了都。”室友嬉笑着揶揄。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嘛!你快看这张,哇这张实在太绝了——”

    “嗯嗯?我去,真的好帅!”

    “是吧是吧!我觉得就是玩梗的人太多,把妆造的效果都给冲淡了,他金兰奖这套look从头到脚都好牛啤,光是生图就直接秒了!”

    “确实好看,嘻,我也要去点个关注。”

    吵吵闹闹的聊天声仿佛永不停歇,一旁的纪兰泽愈发沉默,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兰泽兰泽,你看这个,哎呀你看嘛!”不多时,室友分享的心无处安放,冲过来把手机怼到纪兰泽面前。

    “看!是不是特别帅!帅到打破次元壁!”

    “……嗯。”纪兰泽一如既往,一脸社恐相,慢吞吞地应声。

    “是吧,超级帅对不对!”

    室友得到了回应,更加起劲,仿佛自己有了男朋友就见不得别人单身一样,极力鼓动着纪兰泽加入她们的吹秦绝阵营。

    “你也来入坑嘛,入坑秦绝真的不亏!”室友回忆了一下接着道,“反正你平时也看直播!秦绝也直播的!”

    “呃……不了吧。”被按头安利的纪兰泽尴尬地笑了笑,“我看的是虚拟主播,真人还是算了。”

    “哎呀,那些虚拟主播有什么好的,还不是脸很普所以才要靠什么二次元什么皮套,哪有真人养眼啊!”

    纪兰泽扯了扯嘴角。

    “我觉得挺好的。”

    她声音很低,比起反驳更像自言自语,但这样微弱的音量还是被室友捕捉到了。

    “嗨呀你品味不要这么低嘛!来我跟你说,这个秦绝啊,他——”

    “喜欢真人就是品味高了?”纪兰泽小声嘀咕。

    室友耳朵尖,听到这话像是被人迎面浇了一盆冷水,立刻带着满脸被扫兴的愠怒大声反驳:

    “你懂什么,我喜欢的可是秦绝!”

    “二十岁的影帝!!国际影帝!!!”

    他影帝跟你有什么关系……

    纪兰泽垂眼不语。

    什么时候我喜欢的明星比你喜欢的明星厉害,就等于我比你厉害了?

    又不是家长养孩子。

    可话说回来,家长拿孩子的成绩攀比,也很讨厌。

    “比来比去”这种行为本身就很讨厌。

    退一万步,要比,干嘛不比自己?

    被家长当成炫耀资本的孩子,他们的感受有被关注过吗?

    同理,被室友拿来论证“我品味比你品味高”的秦绝,他的感受恐怕也没人在乎。

    大家都是一样,莫名其妙就成了“爱”你的人手里用来比较的工具,也因此莫名其妙地被强塞了许多居高临下的期待。

    纪兰泽闷头玩手指。

    想当初,她也是被父母带着补习班兴趣班连轴转,他们嘴上说着为了她好,实际上只是想让自己的后代在同事、老师和其他家长面前“拿得出手”。

    所以纪兰泽后来就抑郁了。

    抑郁得简直——虽然这么说挺地狱笑话的吧——抑郁得简直水到渠成。

    父母还很纳闷。

    不懂为什么一向乖巧懂事成绩优异的女儿突然就抑郁了。

    她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纪兰泽知道自己跟他们没话讲。

    她默默忍受着病症的痛苦,默默吃药自救,在每一个消沉沮丧提不起劲的白天或夜晚,放任全部的意识沉进动画漫画游戏小说的海洋,以寻求短暂的慰藉。

    大学报到第一天,室友看见纪兰泽桌面上摆的立牌和亚克力砖了然:“哦,你是二次元!”

    纪兰泽就嗯。

    “哦哦,二次元嘛,我知道,就纸片人,cosplay什么的,AcG文化!”

    纪兰泽继续嗯。

    也不想主动解释AcG里的c指的是ic(漫画),不是cosplay。

    她被父母贴了快二十年的标签,上了大学再被室友贴几个,无所谓的。

    室友果然也没细究,几个现充手拉着手忙社团、忙活动、忙社交,仿佛每天都有发泄不完的精力,上完课做完大作业还能谈恋爱、讲八卦、聊娱乐圈、认识新朋友、练腰练臀练天鹅臂。

    纪兰泽跟不上她们的步调,也不想跟,遂默默猫在寝室里长蘑菇。

    开学到现在,和哪个室友都半生不熟。

    所以似乎也很容易被冒犯。

    “嘁,不跟你说了,你真没品!”室友抱怨着回到她自己的座位。

    “啊哈哈哈,大家爱好不一样,很正常嘛。”另一个室友打圆场。

    “难以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get不到秦绝的人!”前一个室友痛心疾首,“你就看他这张脸!你就看他这个身材!你就看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实力!这能不被戳到?!这能忍得住不入坑?!”

    “好了好了,来跟我聊,你刚刚说秦绝怎么?”

    “哦哦,就是啊,路人不是都在玩他颁奖典礼的奖杯梗吗,但其实金兰奖含金量特别足的!《FRoZEN》你知道不,就是《冰雪奇缘》,就有《Let It Go》那首歌、那个现场演的、有秦一科技特效那个……对对,舞台剧!秦绝是那个舞台剧的总导演!可厉害了!!”

    《FRoZEN》?

    纪兰泽眨了眨眼。

    啊,没记错的话乐巫大人有参与这部音乐剧的配音,配的是雪宝来着……

    算了,说出来肯定又要被烦。

    还是当没听见吧。

    纪兰泽戴上耳机,点开E站,熟悉的狐兽头像映入眼帘。

    点进直播间,空灵轻柔的哼鸣像一条萦绕在耳畔的、涓涓流动的小河,悄然将低落憋闷的情绪驱散大半。

    纪兰泽微微弯起唇角。

    好安心。

    自出现以来就未曾关闭过的直播间,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打开E站就能走进去蜷成一团呆着的直播间。

    是她的赛博秘密基地。

    也是她的精神状态稳定剂。

    世界破破烂烂,大狐狸缝缝补补。

    纪兰泽趴在桌面闭上眼睛。

    记忆一瞬变得遥远,她想起数月之前那个情绪崩溃的夜晚,当时父母在饭桌上讲了很多很多,扒开每个字竟瞧不出一句祝福,满满当当尽是理所当然的信任和期盼。

    好不容易挺过高考、即将迎来大学时光的纪兰泽犹豫着问:

    “可我要是达不到你们的要求怎么办?”

    母亲笑着说:“怎么会呢,宝贝不要有压力,你那么优秀。”

    “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其实没那么优秀,我——”

    “不可能。”父亲打断纪兰泽的话,“你可是我跟你妈的孩子,我们两个的孩子一定是最出色的。”

    然后安慰纪兰泽道:“别担心,相信自己。”

    那顿饭像以前的每顿饭一样,吃得很窒息。

    在父亲用满是自豪的目光看过来,并深情地对自己说出“兰泽,爸爸妈妈这辈子最骄傲的作品就是你”的时候,纪兰泽终于静静地崩溃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上一秒反锁住房门下一秒就趴在地上开始干呕,她无比清楚自己的存在从头至尾都相当于她爸手腕上的手表或是她妈脖子上的项链,是光鲜亮丽的是炫耀给别人看的,是一个令人面上有光的物件,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

    父亲和母亲都是名牌大学的博士毕业生,年纪轻轻便事业有成。

    他们坚信彼此双方基因相结合的产物一定是最最优秀、最最出众的。

    纪兰泽不这么想。

    纪兰泽压力很大。

    她其实已经反复问过好多次,“如果这次考试我考砸了怎么办”、“如果这次竞赛我没进决赛怎么办”、“如果我做不到你们期待的那样怎么办”。

    但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包含信任的笑容,和一句轻飘飘又重若千钧的否定。

    “不会的”、“不可能”、“你永远都是最棒的”……

    这不是纪兰泽想要的回答。

    她真正想听到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绝对不是这样的答复。

    那晚崩溃的纪兰泽把哭声压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录了一条音频,将这个问题投给了“乐巫Yq”。

    “是我任性吗?”她抽噎着,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是我矫情吗?我到底想从他们嘴里听到什么?”

    这只是一次绷不住情绪的发泄,纪兰泽没指望被回应。

    但当晚一声邮件提示音携来附件里的音频文件。

    纪兰泽点开,以为会是一段舒缓心情的轻音乐。

    却听到了两句回复,男声的,女声的,威严但不失温厚的,成熟但不失温柔的。

    那对男女——那对虚拟的父母——对她说:

    “无论你怎么样,爸爸妈妈都会爱你。”

    纪兰泽的眼泪刹那间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那个晚上她仿佛把所有的压力和不安都哭尽了。

    然后第二天,纪兰泽在饭桌上撂下碗筷,以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告知并要求父母带她去医院就诊。

    她获得了一张重度抑郁症的确诊书,也终于获得了“不那么优秀也可以”的自由。

    尽管父母还是无法理解,完全没想过还有“办理休学手续,以便患者休息疗养”这种选项,但是没关系,能自己猫在寝室里安静地长草已经很好了。

    纪兰泽静静地听大狐狸吟唱着不知名的旋律。

    月夜,密林,她和许许多多个听众一起,抛却烦恼与忧愁,做一只飘浮在狐兽周围的萤火虫。

    往日如此,今时亦然。

    “哎我跟你说,粉秦绝真的巨爽!你听说他和景兴河的瓜了吗?就当时秦绝还没现在这么出名,景兴河以为是个好欺负的十八线,就抢了他的角色。结果呢,秦绝反手在国外拿了奖!影帝王者归来!直接就是一波打脸!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超爽!没想到现实里真有这种爽文!!”

    缥缈悠长的吟鸣里,室友叽叽喳喳的声音渐渐远去。

    “还有还有,秦绝对粉丝也可好了,听说他们用的那个‘秦绝的家’App就是秦绝亲手做的。哇,真的,追秦绝也太幸福了吧!我又开始后悔没早入坑了!不行,我也要买个号……”

    再后面的话,已经飘不进纪兰泽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