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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贼!大耳贼,你够狠!”
皇叔军出人意料的在陈仓按兵不动,最为气恼的人其实不是曹昂和荀彧、郭嘉这帮曹老大死党,而是最早提出驱狼斗虎计策的曹军新贵司马懿,愤怒之下,向来就以少年老成著称的司马懿在得知这一消息后,还破天荒的当场拍案骂了娘。同时素来自信的司马懿也开始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兵微将寡却能与陶副主任、曹老大周旋多年的刘皇叔,想要达成自己长久以来的夙愿,也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气愤过后,司马懿又迅速冷静了下来,曹昂命令司马懿再一次致书刘皇叔,要求刘皇叔尽快出兵长安来吞并曹军余部,司马懿再三盘算分析后,还是告诉曹昂自己不能这么做。曹昂惊问其故,司马懿答道:“主公,并非臣下不愿为主公效命,是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请问主公,天下有那一个细作内应,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寄书重复同一件事?一再冒险寄书重复同一个要求,内应就不怕走漏了风声,招来灭门之祸?”
“况且刘备也是多疑之人,他故意在陈仓按兵不动,肯定有他的特殊目的。”司马懿又补充道:“刘备的目的为何,我等现在又毫无所知,但刘备既然按兵不动。证明目前他在陈仓屯兵对他有利,立即出兵长安对他不利,臣下如果一再寄书要求刘备行不利之事,以刘备之奸诈,岂能不怀疑臣下乃是主公安排的诈降反间?臣下如果失去了刘备的信任,今后主公再想从刘备对臣下的命令中逆向判断出这个奸贼的行动目的,那就不仅是毫无可能了,还有可能被刘备乘机用计,反过来对我军布置陷阱。”
曹昂对好友司马懿向来信任,又听司马懿说得有理。便也不再逼迫。只是又问道:“那依你之见,我们当如何行事?”
“臣下认为,主公执行文若先生之计即可,尝试尽快将刘备主力诱到长安。依计让刘备出关驱虎斗狼。”司马懿答道:“至于臣下。请主公允许臣下不做任何动作。让刘备即便怀疑臣下降意,也无法判断臣下是否真降,让臣下保留机会获得刘备的真正信任。只要刘备相信了臣下真降。对臣下托以心腹,刘备即便有所动作,也将不足为虑。”
曹昂盘算了半晌,终于还是点头说道:“好吧,就依你之计,这次诱敌行动你就不要参与了,免得让大耳贼发现你是诈降。”
在司马懿有意蛰伏的情况下,曹昂亲笔的求援书信送出去了,通过快马轮流传递送往陈仓去了,至于这道书信是否能够收到效果,曹昂、荀彧和司马懿等人其实并没有半点把握,只是试上一试碰碰运气。不过就在这时候,一个勉强能算上好消息也从潼关传来,陶副主任派遣麾下谋士蒋干为使,携带祭礼前来长安吊丧,守卫潼关的曹仁和满宠因为蒋干是依礼而来,不敢做主接受或者驱逐,只得将蒋干一行暂时软禁关中,使人急报曹昂,请求曹昂示下。
得到这一消息,在徐州时与蒋干多有接触的曹昂既喜又忧,欢喜时隔多年后终于有机会能与故友重逢,又担心自己允许蒋干入关吊丧后,蒋干被曹军将士杀害,只得赶紧召集荀彧、郭嘉和程昱等老爸心腹商议对策。而荀彧等人得知此事过后,立即就纷纷冷笑了起来,都道:“陶贼找得好借口,蒋干此来吊丧是假,招降才是真。”
“招降?”曹昂故做惊讶,问道:“三位叔父,你们认为蒋干先生此来是准备招降于我?”
“那是当然。”郭嘉冷笑说道:“当年老主公与陶贼互换人质,主公你被迫到徐州居住三年,陶应奸贼假仁假义待你不薄,即便是抢先救回了他的兄长陶商,也把主公你毫发无损的礼送回了老主公身边,现今老主公被陶贼害死,主公你受命继嗣,陶贼当然要打主意把当年对你的礼待连本带利讨回了,所以蒋干此番前来吊丧,摆明了只是一个借口,实际上是想乘机与主公你取得联系,动之以情招降于你。”
“和我猜的一样,子翼先生果然是来招降我。”曹昂心中嘀咕,然后乘机试探荀彧和郭嘉等人态度,问道:“那么以三位叔父之见,小侄当如何理会此事?”
“主公,这还用问吗?”郭嘉飞快说道:“陶贼与你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你如果还要善待陶贼来使,我军将士如何能服?最好的办法,是一刀把陶贼的使者砍了,如果主公你心下不忍,想要回报陶贼当年的善待之恩,也可以把他赶走,不让他进关。”
曹昂眼中闪过的失望并没有逃过荀彧和程昱的眼睛,悄悄叹息了一口气后,荀彧提醒道:“主公,这件事你不能糊涂,虽然彧等遵从老主公遗命,把你扶上了嗣子之位,但是主公你心中应该非常清楚,我们的队伍里还是有人不肯善罢甘休,主公你如果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那么后果就会不堪设想,你自己也会落下勾结仇人和忘却父仇的千古骂名。”
“主公,你不必担心,我们还有一战之力。”程昱也说道:“关中兵马还有将近四万,又潼关和黄河天险可守,任中郎和裴太守也还在河东苦战不降,替我军牵制陶贼偏师,刘备为了保住汉中,也必然会全力支持我军抵抗陶贼,我军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主公你如果放弃这个希望,我军将士不会心服。”
“主公,在这件事上。你要学刘备的百折不挠。”郭嘉又说道:“不要说刘琦,把大好荆州拱手献与陶贼,愧对三军将士,愧对……,他的父亲。”
听了郭嘉和程昱这番含沙射影的话,只是忠厚却并不笨的曹昂那能不明白他们的心思,暗暗失望之下,房间里的气氛也变得压抑了起来,盘算了许久后,曹昂才勉强点了点头。强做微笑说道:“多谢三位叔父指点。请三位叔父放心,小侄不会糊涂用事,蒋干这件事,小侄会仔细斟酌。会给三军将士一个满意的交代。”
荀彧和郭嘉等人知道曹昂心思犹豫。便也没有逼迫曹昂一定要按自己的建议行事。只是起身告辞,给曹昂留下单独考虑的时间。而在出门时,荀彧停下了脚步。有些犹豫的抿了抿嘴,但还是回过了头来,向曹昂说道:“主公,这件事,别让典韦和曹洪这些武将知道,他们脾气大性子急,知道了这件事,你更难办。”
“多承叔父指点,小侄明白。”曹昂也知道荀彧这句话,不是真心为自己考虑就绝说不出来,便也向荀彧拱手行礼,郑重道谢。
荀彧和郭嘉等曹军重臣走了,一人独处的曹昂却益发的情绪低落了,做为一个在历史上能替父亲而死的著名孝子,曹昂当然也希望能为父亲报仇,也不想曹老大辛苦创建的曹军基业拱手送人,可是曹昂又非常清楚,就连英雄盖世的父亲都不是陶副主任的对手,更何况才具能力都远不如父亲、性格还有些软弱的自己?
同时曹昂更明白,曹老大留给自己的,其实就是一个内忧外患的烂摊子,所有的残兵败将加在一起,即便加上守卫地方的乡兵也才四万多点,根本不可能是徐州虎狼之师的对手,只能是靠潼关和黄河天险苟延残喘。可即便就算有山河天险可守,曹军队伍却又连最起码的粮草自给都无法做到,刚刚经历了严重旱灾的关中土地春夏两季几乎就是颗粒无收,如果不是刘皇叔及时送来了二十万斛军粮救急,恐怕现在曹军队伍就已经开始断粮了。而刘皇叔支援曹军抗陶是安的什么心,曹昂心里也是早就清清楚楚。
内部山穷水尽,危机四伏,东有徐州大军泰山压顶,西有刘皇叔虎视耽耽,更远还有马腾和韩遂偷鸡摸狗,在这样的形势下,曹昂甚至怀疑,自己的父亲之所以后染病而比郭嘉先死,其实就是被内忧外患熬干了心血,被灰暗前景磨光了心神,筋疲力尽的活活累死。
曹昂不止一次的想过率领曹军残部,向自己素来敬佩的陶副主任投降,但曹昂又非常清楚,自己如果做出了这个决定,荀彧和郭嘉等重要文臣绝对不会答应,典韦、曹洪和无数的曹军将士也绝对不会同意,甚至就连打开潼关让徐州军入关这么一个简单的命令,也不可能得到潼关守军的执行,因为守潼关的人是曹昂的堂叔曹仁,亲身经历了曹陶恩怨所有事情的曹仁,那怕是死,也不会向杀害了无数曹氏宗族和无数曹军将士的徐州军队低头!
曹昂还清楚一点,如果自己强行下令投降,到时候,恐怕自己的投降命令刚下,荀彧、郭嘉和典韦、曹洪等曹军文武重臣,马上就能把自己给轰下曹军主帅的位置,另扶二弟曹丕或者其他弟弟继承父亲大位。届时,自己不仅不能保住父亲留下的将士队伍,还可能会让父亲留下的基业亡得更快,亡得更惨!
想到这些,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到了曹昂心头,泪花也渐渐渗出了曹昂的眼角,让曹昂忍不住低低的抽泣了起来,哽咽道:“父亲,你明知道孩儿不才,明知道孩儿不愿与陶使君拼命,为什么还要立我为嫡?为什么还要我继承你的大位?父亲,孩儿实在太难了,太难了……。”
“主公。”
门外忽然传来的轻声呼唤,打断了曹昂的流泪自语,听出了是司马懿的声音,曹昂赶紧抹去脸上泪水,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允许司马懿进门。而司马懿捧着一堆公文进得门后,见曹昂眼睛有些红肿,猜到曹昂刚才落泪,便赶紧问道:“主公,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潼关刚刚送来急报。说陶应派遣蒋干为使,前来长安为父亲吊丧。”曹昂对司马懿也不隐瞒,先大概介绍了刚才的事情经过,然后苦笑说道:“我只是在话里稍微露出点想让蒋干先生到长安的口风,结果荀彧叔父他们马上就坚决反对,还提醒我不能让典韦将军和曹洪将军他们知道,看来没办法了,这次我是不能接受陶应的好意了。”
“稍微露出些让蒋干到长安的口风?怕是露出想要投降陶太尉的口风吧?”
司马懿心中冷哼,早就看出了曹昂其实心怀降意,再稍一盘算后。司马懿很快就心中一动。忙道:“主公,这是一个一举多得的好机会啊,你为什么没有想过乘机抓住?”
“什么一举多得的好机会?”曹昂惊讶问道。
“把蒋干拿下斩首,把他的首级送往陈仓献给刘备!”司马懿飞快说道:“如此一来。主公你既争取到了先主旧臣的人心。又可以让刘备相信我军与他联手抗陶的诚意。使刘备立即出兵前来长安听用。如果主公愿意,还可以放出风去说这是微臣力主之事,刘备便会相信微臣暗降于他的诚意。收到一举三得之效!”
“不行!”曹昂断然拒绝,说道:“且不说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就凭陶应当年善待于我,我也不能这么做!况且在函谷关时,陶应分明只要进攻就能大破我军,可是为了让父亲走完最后一程,他却下令退兵放过这个机会,我如果杀他使者,于理有亏!”
“可是主公,这是你唯一的办法。”司马懿提醒道:“主公当年你在徐州为质,陶应不仅善待于你,还传授你各种农务法门,这点天下共知,其后你又一度言论亲陶,近年来虽有改变,但不管是老主公留下来的我军重臣,还是我们现在的盟友刘备刘玄德,对你的亲陶态度仍然都是耿耿于怀,抱有疑虑。主公你如果不拿出实际行动证明你已经和陶应一刀两断,不共戴天,我军文武重臣就不会相信你一定会为老主公报仇,刘备也不敢相信你会与他齐心协力。”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这么做。”曹昂还是拒绝,还语气悲怆的说道:“他们想怀疑就怀疑去,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杀害使者这样的事,我绝不会去做!”
“麻烦,想不到曹贼这个儿子会这么顽固。”司马懿心下气馁,又盘算了一下,司马懿无可奈何的改口说道:“主公,既然你不愿斩使,那这样吧,干脆让臣下出面,去把那个蒋干拿下,打入囚车押往陈仓献给刘备,这样也可以收到同样的效果。”
“那还不是一样?”曹昂怒道:“我把蒋干先生拿下,押往陈仓献给刘备,刘备一刀把他砍了,罪孽还不是算在我身上?”
“主公,你急什么?”司马懿微笑说道:“从长安到陈仓,有四百五十里路程,非一天可以走完,在路途中,蒋干先生如果乘机逃了,岂不是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曹昂猛的抬头,凝视了司马懿半晌后,曹昂终于露出了笑容,道:“足下真乃智谋深远之士,不过你要对子翼先生说清楚,我是迫于父亲的旧臣压力才如此做,请陶使君务必明白我的苦衷。”
“果然还在打主意向陶太尉请降,可惜,你没这机会,你们曹氏满门都没有这个机会!到了路上,我就一刀把蒋干砍了,真把他的首级送到刘备面前,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你头上,看陶太尉将来怎么宽恕你!”
司马懿心中冷哼,脸上却恭敬说道:“主公放心,臣下一定会让陶太尉和子翼先生都明白你的苦衷。”
………………
当天正午,在曹老大的灵堂上,当着一干曹军文武重臣的面,曹昂公布了陶副主任派遣蒋干前来吊丧的消息,接着曹昂不等在场的典韦和曹洪等将发出怒吼,立即就宣布自己接受了司马懿的劝说,决定将蒋干拿下,打入囚车押往陈仓交给刘皇叔处置。结果曹军众将怒气虽然稍息,却也纷纷劝说曹昂不必把蒋干交给刘皇叔,建议把蒋干直接押来曹老大的灵前斩首祭奠,曹昂借口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不肯依从,坚持下令将蒋干押往陈仓交给刘皇叔以示结盟诚意,一度担心曹昂与徐州军关系暧昧的曹军众将见曹昂终于拿出决心与徐州军一刀两断,倒也勉强接受了曹昂的这个决定。
两天后,曹昂的命令送到潼关,守关的曹仁哀痛堂兄之死,毫不迟疑的执行了曹昂的命令,下令将蒋干打入囚车,押往长安交曹昂处置,蒋干的其他随从则被曹仁逐回弘农向陶副主任报信。对于曹军的这一恩将仇报之举,蒋干的随从纷纷痛哭出声,蒋干本人却是坦然自若,还昂首挺胸的走进了囚车,大大方方的随曹军入关,镇定自若的神态就连曹军将士都暗暗钦佩。
如果事情顺利发展下去,那么蒋干先生的小命也许就交代在自己人手里了,司马懿也可以顺利达成让陶副主任难以宽恕曹昂的目的了。然而,司马懿却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从长安到陈仓有四百五十汉里的距离,非一天可以走完,而从潼关到长安也有三百七十汉里的距离,也非一天可以走完,所以在路上,意外就发生了…………
意外发生在郑县到新丰之间的官道上,当押解蒋干先生的曹军什队一路向西急行时,迎面来了一队衣甲鲜明的曹军将士,为首的曹军都伯向押解蒋干的曹军什长出示了一道曹昂的亲笔手令,要求隶属于曹仁队伍的什长把蒋干移交给自己,曹军什长验明了公文令牌无误,也就立即执行了曹昂的命令,将蒋干先生移交给了曹军都伯,自行返回了潼关向曹仁交令。
当之前押解蒋干的队伍走远后,后来这队曹军士兵立即转道向南,把蒋干先生押解进了秦岭山脉的山林深处,然后把满头雾水的蒋干先生放出了囚车,还给蒋干先生提供了干粮和更换衣服,最后又给蒋干先生指出了绕过潼关逃回弘农的山间小路。
本以为必死却意外死里逃生,蒋干又惊又喜,忙问这队曹军士兵到底是受谁人所托,为首的曹军都伯则告诉蒋干先生,说自己确实是受曹昂之令前来释放蒋干先生,又说明了曹昂是架不住曹军老臣压力被迫如此行事的苦衷,请求蒋干先生逃回徐州军中后,务必要向陶副主任如实禀报,蒋干先生大喜过望,忙向曹昂派来的曹军都伯千恩万谢,然后赶紧抄小路逃回弘农——蒋干先生是不怕死,可是有机会能不死,蒋干先生还是不愿死的。
看着蒋干先生匆匆逃入山间的背影,救出蒋干的曹军都伯露出了得意微笑,低声向左右同伴吩咐道:“成了,把囚车留在这里让潼关有线索追,找个隐蔽的地方换上百姓衣服,化整为零回长安,找二公子请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