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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五个月,春庭再次踏上了从兴庆去绍陵的路途,算上这次,她已经是第三次走这条路了,但似乎这是最值得她期待的一次,其实路途是很枯燥的,尤其是在经历了一堆糟心事之后。
林老爷子听说昌言要将春庭送到绍陵去出嫁死活不同意,说什么林家的姑娘怎么也该在林家出阁,春庭听了这话就觉得很好笑,林老爷子什么时候关心过她,如今跳出来不过是因为她挡了燕暖的路罢了。
春庭还记得那日她去探望孙氏时碰见林老爷子她那位好父亲说的话,林老爷子问她都是林家的女儿为什么她就不能把亲事让给燕暖,燕暖年长,合该比她早些出嫁,既然如此,那就让燕暖嫁过去又能怎样,依林家如今的权势,难道还不能给她找个如意郎君?
春庭当真是想把他们脑瓜子扒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同罗御一路共患难的是她,在流民堆里面跌怕滚打出来的人是她,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半分是靠林家走出来的,凭什么要让她把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婚事让出去啊?况且燕暖被发现也是她自己的问题,若不是她自己布置不周,罗御没能发现破绽,不就真让她瞒天过海了?
说到底,就是他们自己蠢,还要叫春庭来背这个锅,他们是哪来的脸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呢?
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春庭往锦垫围起来的一圈里面缩了缩,尽管车厢里烧着炭盆子,可春庭还是觉得冷,简直和那日在燕暖面前的样子判若两人。春庭本来就怕冷,大概是她最艰难的时候全都是在最难熬的冬天,无论是从山里走出来的时节,还是和罗御逃亡的时节,外面的天气都是冷的,冷的透到了骨子里去。
出发几日,春庭神色都是恹恹的,就连罗御来敲车壁找她说话都懒得起来掀帘子,靠在车里懒洋洋地回几句就算了。一直到丁嬷嬷拿了新裁好的嫁衣料子来给她才打起些精神来,上次那套衣裳叫燕暖穿过了,春庭自然不会再穿了,路上也不算是难熬,只这嫁衣就够她忙活一阵的了。
春庭挑着花样子,突然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那套衣裳了,那料子还是白浣茹特意从库房里给她翻出来的,只叫燕暖穿过一次就再不能穿了。
想起燕暖,春庭撇了撇嘴,依她的意思自然是把燕暖送的越远越好,留在林家有林老爷子和大房在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但燕暖想要留下,那日也是她自己嘴欠给了燕暖选择的,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她不是君子,可却是不能食言的......
罗御没着急赶路,左右年前也赶不回去,干脆就走的安稳些,有能落脚的地方就停下,叫女眷们好好歇一歇。
然而女眷也就只有春庭和齐氏两个人而已,罗小侯爷的目的不言而喻。
昌吉看了都在心里犯嘀咕,这罗家小子也太猖狂了些,仗着二哥不在此处日日去寻他妹妹说话,好在在他的监视下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只是越看越憋气,只能等空闲的时候去找齐氏发牢骚。
齐氏瞥了他一眼,手里的绣活没停,淡声道:“不是你去齐府爬墙头被我爹拎着棍子打出去的时候了?你倒也好意思说人家。”
昌吉干咳了两声,不再提这事,只当自己是个瞎子,瞧不见罗御靠在后头那辆马车旁边的时候脸上跟开了花一样。
眼瞧着就要过年了,罗御干脆就挑了离得最近的一座城打算进去住几天,等过完年了再继续启程,几人都没人么异议,就收拾收拾进了城。
进城之后包下了一座驿站,其实不包下来也没什么,现在这个时节能有几个人出来走动啊,就连城里都冷清的很,几乎看不到有要过年了的样子。
这可以说是春庭过的最冷清的一个年了,以往家里就算穷,孙氏也会领着孩子们把家里布置一番,然后拿攒了很久的铜板去买一小块肉回来,燕暖和昌鸿还能有新衣裳穿,昌言会拿自己偷偷攒下来的钱给秦氏和春庭买首饰,总之那时候的日子过得很开心。
所以是什么让这些发生了改变呢?大概是见过了更好的生活,就开始摒弃之前的自己,被荣华富贵蒙蔽了双眼,就再也见不到那些时光里的快乐了吧。
一行人到了淮阳的时候已经是正月了,白浣茹早得了信,给他们备了院子歇着,春庭还住在以前的玲香馆里,进了玲香馆,春庭突然觉得一阵鼻酸。
她在淮阳的时候,身份尴尬,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可白浣茹没有让她收到一点委屈;偏到了兴庆,身边都是她的血脉至亲,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多讽刺啊。
白浣茹一时间脱不开身,就叫环晴去给春庭捎个话,环晴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见了春庭先是行礼,而后把白浣茹的话给春庭说了一遍。
“夫人说这次是叫姑娘受委屈了,不管林家如何,姑娘都是夫人的妹妹,是咱们老太公认得孙女,就算是不在林家出嫁,也没有去绍陵现置办宅子的道理,姑娘就安安心心地在这住下,咱另挑了日子,就从苏家发嫁,也叫他们瞧瞧,咱么姑娘也是娇生惯养的人儿,没得他们那些没眼色的轻贱了姑娘!”
春庭听完就笑,叫人给环晴搬了个杌子过来,把人拉着坐下,春庭笑眯眯地说:“没人轻贱我,我好着呢,我都给姐姐添了这么些麻烦了,可不能再叨扰姐姐了。那几房全都盯着呢,我又不是没找到家里的人,这次我三哥三嫂都跟来了,你回去告诉姐姐不用她担忧的。”
环晴摇了摇头,“姑娘不用担忧这个,夫人就知道您会这样说,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头去,在这安生住着,旁的事情有夫人打点。再说了,出了什么事情叫爷们出去扛着就是了,罗家的小侯爷又不是什么孬货,您担心什么?”
春庭竟然觉得环晴说的有几分道理,心思不定的时候环晴便起身告退了,“路途劳累,姑娘好生歇着,有什么事等姑娘歇好了再说。”
环晴走后春庭就颓了下来,四下打量了一番,玲香馆里的摆件几乎都没动,还是她走的时候那副样子,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一样。春庭沐浴之后倒在床上,突然生出了一种终于活过来了的感觉,拥着松软的被子打了几个滚,躺在有着熟悉的味道的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春庭脑子昏昏沉沉的,身上也很是乏力,一碰就像有针在扎一般疼,请了大夫来一瞧只说是普通风寒,开了两个方子叫人抓了药给春庭喝,注意点好生养着就是了。
罗御被破天荒的准许正大光明的到玲香馆里来探望春庭,自己还觉得很稀罕,到了春庭这又长吁短叹了一番,最后感慨道:“原本还想拖到上元之后再走,上次都没领你逛成灯会,本来想这次补上,瞧你现在这样只怕是不成了。”
站在春庭身后的丁嬷嬷抬了抬眼皮,语调不变的说道:“小侯爷要是当真有心,往后有的是时候能领姑娘做这些事情。”
“嬷嬷说的是。”罗御一点也不恼,“那就等到去了绍陵我带你去逛一逛,那边同淮阳不大一样。”
等到了绍陵,他们就是夫妻了,有些事情做起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了,罗御一想到这点就开心的不行,在春庭的注视下笑得很诡异。
春庭抿了口茶,她觉得自己很干,饶是南边的气候比北边强一些,她现在还病着,也觉得不舒坦,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罗御这幅样子,春庭干脆开始撵人了,“你快回去吧,也早点回绍陵去,你也有好些时候没回去,侯夫人就不担心你?你也别在我这待太久,没得过了病气给你。”
“我不嫌弃。”罗御很大度的说道。
春庭翻了个白眼,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罗御的嫌弃,表示自己乏了,劳烦罗小侯爷挪步到旁的地方去。
罗御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翌日就启程回绍陵去了。
齐氏和昌吉留在淮阳准备春庭的亲事,齐氏深思熟虑之后同意了白浣茹的计划,她并不能给昌言夫妇递信去,一来一回就要四个月,要是昌言不想让春庭从苏家发嫁还要再加上去绍陵准备的时间,粗略算下来就要拖了半年出去,不论是春庭还是罗御都等不得。
眼下这样的情形,自然是留在苏家是最好的,有白浣茹在,也没人敢提出什么异议来,干脆就留在淮阳,况且要是昌吉夫妇为春庭置办这些事物,旁人只会想到春庭是林家的姑娘,可要是从苏家出嫁,他们才能想起来,春庭不仅仅是林家的二姑娘,还是苏老太公认得孙女,是白浣茹的义妹啊。
有些东西不摆到明面上来,别人还真当她没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