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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穷追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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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ì dū,十二月二十七rì深夜。

    “报告!总监察长大人!西南军法处有飞鸽急信!”

    帝林头也不抬:“念!”

    “是!西南军法处波金红衣旗本十二月二十六rì飞鸽急报:根据黑旗军统领紫川秀口述……”

    啪的一声,帝林手中的铅笔被折断了,清脆的断裂声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特别惊人。哥普拉被吓了一跳。

    监察总长目光深沉,脸上毫无表情:“继续念!”

    “是!根据紫川秀统领口述,原瓦林总督、第三十五步兵师师长马维旗本企图谋害统领本人,悍然发动兵变,但被紫川秀在林家的军队支持下将叛军击溃。现在紫川秀正率军在瓦林清剿马家的残余,波金红衣旗本请示该如何处置?”

    帝林不出声地凝视着静寂的窗外,过了好久他才问:“可抓到了马维本人?”

    “抱歉,急信上没有提到,应该还没抓到。”

    “马维没死,马钦还在dì dū,打蛇不打七寸,抓那些爪牙有什么用?这个笨蛋惹大麻烦了。”帝林喃喃说:“传我命令!”

    “是!”

    “宪兵部队严厉盘查dì dū西、南两门,检查过往行人,这两天凡是持瓦林行省证件的人通通给我扣下!”

    “是!但是大人,这样在dì dū城门设卡要得到军务处同意的。”

    “你只管照办就是了,斯特林那边我会跟他打招呼。”帝林不耐烦地说:“另外,让情报处查清楚马钦元老的动向,立即报告上来。通知敢死队过来,我有任务交代他们。”

    “是!”

    “通知波金,全力协助紫川秀统领剿灭马家残余!所抓获人犯不必解往dì dū,取得口供后就地处决。”

    “是!”

    立即代我约见紫川宁小姐与斯特林统领。“

    “是!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帝林嘀咕了句什么,哥普拉没有听清……“大人,您说什么?”

    “真是混蛋啊!”紫川家的监察总长愤愤不平地抱怨说:“凭什么每次帮那个笨蛋擦屁股的人都是我?他故意把消息放给波金,摆明是赖在我身上了!”

    ※※※

    七八三年十二月二十九rì,西南瓦林行省首府郊外,连绵数十里的军营把偌大的瓦林城完整地包围着,大如巴掌的雪花慢悠悠地在空中盘旋,浓重的彤云低得要压到了那一片淡青sè军营的上方。

    由于大雪封道,骑兵部队在大雪中艰难地跋涉了两天,终于在规定时间到达会合地点。

    当看到那片连绵密集的营帐和上空飘扬的“秀”字旗帜,文河暗暗松口气:终于按时到了。

    看到风雪中出现的大队骑兵,营中奔出了一队穿着白sè斗篷的步兵。

    对着文河的骑兵,步兵们远远地竖起盾牌,伸出长矛,从盾牌的空隙中可见大批弓箭手已经瞄准了骑兵们,文河身后的骑兵sāo动起来,文河连忙回身喝道:“肃静!”

    盾牌阵中分出一条道来,一员将领快马奔出吆喝道:“黑旗军统领秀川大人在此!来的是哪路部队?”

    文河迎上来,扬声回答:“黑旗军参谋长文河,本秀川大人之命,率三十一,三十二骑师前来会合!”

    “啊,是文河大人您啊!”那员将领转身喝道:“jǐng报解除!”

    一声令下,那队步兵整齐划一地撤去了盾牌,收起了弓箭和长矛,列队退回营中,弓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这才解除。

    “文河大人,一路辛苦了!”那员领头的军官快步迎上来,一边解开了头上的风雪斗篷,文河才认得出他是雷穆总督、三十三步兵师的长官萧邦,一员很年轻的高级军官,他很诚挚地道歉道:“文河大人,刚才很不好意思。这是统领爷定的规矩,凡是有部队接近临时营地一律先戒严防备,待弄清后才能解除戒严。大人,可否让我看一下您的徵召令?”

    “没什么,命令毕竟是命令。”文河听从地拿出了紫川秀命令前来集中的手令。

    萧邦很认真地查看了一下,抬起头笑道:“确实是统领爷的手令,大人您到得真准时,分毫不差——本来就没有信不过文河大人您的道理,不过最近是非常时期,统领爷杀气重得很,我们不敢轻慢啊!”

    文河轻声问:“萧邦,你先到,应该知道点消息了,我们却还被蒙在鼓里。给我透露点吧,到底出什么事了,让我们急如星火地从旦雅赶来瓦林?”

    萧邦一激灵,向文河眨眨眼却不答话。

    文河立即知道自己问的不是时候:自己部下的骑兵一个个都在竖着耳朵偷听呢!

    营地的值勤军官出来把队伍带进去扎营,大队的骑兵徐步进了营地,萧邦才把文河拉到一边,轻声说:“文河大人啊,马维这小子犯事了!”

    “他干什么了?”

    看看周围没人,萧邦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他企图谋害我们的统领爷,现在统领爷从各处调来兵马正是要剿灭马家呢!”

    文河大为震惊,脱口而出:“马维这小子疯了吗!”要谋害一个封疆实权统领,这是等同谋逆的大罪,而且马维本身还是军官,以下犯上更是罪加一等,足以诛灭马维全族了!

    “可不是吗?”萧邦郁闷地说:“他自个儿发疯不要紧,可把大家都给牵累了!参谋长大人,到时候你可得拉兄弟我一把,不然兄弟我可真的过不了这关口了。”

    “啊,马维自个儿找死关你什么事啊?”

    萧邦苦笑:“参谋长大人,我们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了,上次马维给我送了个舞伎和十万银元,那时兄弟手头正紧又sè迷心窍,想反正连瓦德大人都收了,我也就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这次看来统领爷要对马家穷追猛打了,听说瓦德大人已被软禁了,就怕连我也在劫难逃啊!万一统领爷认为我是马维的同党或者合谋什么的,我有几个脑袋好砍啊?参谋长,黑旗军上下就你没收过马维的东西,统领爷对你这么倚重,看在多年兄弟情份上,你可得拉兄弟我一把啊!”

    “你啊你啊!”文河又气又急:“我早跟你说过便宜不要乱沾,马维那厮是好相与的吗?我们都是zhōng yāng军出来的,斯特林大人昔rì是怎么教导大伙的,不该拿的不要乱拿!就你不听!现在好了,你这小子就等着跟马维一起挨抄家吧!”

    萧邦无力地分辩道:“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拿,黑旗军几乎所有旗本以上军官都受过马家的好处……当时怎么样也想不到马维会干这种蠢事啊,上次他们见面时候不是谈笑风生来着,关系好得很啊……”

    “闭嘴吧你,蠢货!你可知道统领爷跟马维之间的恩怨?你不要看他俩见面时候客客气气的,实质上统领爷恨不得剥马维的皮当鼓来敲!这还是斯特林大人私下跟我说的……”

    文河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猛然住了嘴。看到萧邦那好奇的眼神,他不耐烦地摆手:“去去去,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知道得越多你越麻烦!现在你还是先想着如何过关吧!”

    萧邦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哀求道:“文河大人……”

    “知道了,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萧邦,给你个忠告:秀统领爷年轻又和气,看起来好像什么不懂,什么都不在乎,但你千万不要瞧不起他,这是真正的大智若愚!虽然他的名声不如斯特林大人、帝林大人那么响亮,但斯特林大人私下跟我透露过,战场上他唯一恐惧的人就是秀统领,他宁愿与魔神皇为敌也不敢与秀统领对阵——明白这句话的份量了吧?那是紫川家第一名将都不敢对阵的人啊!

    二十岁出头就当上了统领,这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啊!他杀的人比我们见过的人加起来还要多哪——这样的人,你敢当他是无知小儿哄骗,我也算服了你了!“

    想起那次紫川秀发威的情形,文河犹感不寒而栗,他轻声说:“含而不露,峥嵘暗藏,扬眉剑出鞘——萧邦,我们的统领爷不是平常人啊,此人必将立于众人之上的!”

    “文河大人,您说的都太远了,关键是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统领爷并非易欺之辈,瞒是瞒不过的。你老老实实跟他坦白吧,我再帮你求情,实在不行,我求斯特林大人也出面帮你说两句好话,统领爷总要给斯特林大人一点面子的。”

    “啊,要惊动斯特林大人吗,让斯特林大人知道我受贿,我怎么有脸回去见他老人家啊?”

    “若没别的法子,那也只好这样了,现在你保命要紧!”文河瞪了他一眼:“知道没脸回去,你还敢乱收马维钱财!活该你挨抄家!”

    午后,雪下得越发大了。与萧邦分手后,文河卸下风尘仆仆的衣服就赶去报到。他大步走进主帅营中,响亮地喊道:“报告!文河率军奉命赶到,请大人指示!”

    “文河吧?”紫川秀正凝神看着门外飘扬的雪花出神,没望文河:“一路过来辛苦了。自己找个地方坐下吧。”

    文河这才发现帐篷里坐满了人,一屋子的银肩章个挨个地坐在小板凳上:特里西亚总督赛诺斯、雷亚总督萨科、雷穆总督萧邦、布伦总督可亚、第三十一骑兵师师团长欧阳敬、第三十二骑兵师团长德龙。

    “文河、欧阳、德龙你们三个刚到,可能还未必清楚,但其他人应该已经知道了,在十二月二十四rì深夜,马维勾结倭寇悍然发动兵变,企图谋害本官。在友邦林氏保卫厅的支援下,马维勾结倭寇的叛乱已被击破,当场斩倭寇首级四百,另击溃参与叛乱的马维叛军两千五百多人,但马维本人逃脱了。”

    紫川秀缓缓地说,平淡的语气与惊心动魄的内容根本不相符。他面带倦容,十分俊秀的瓜子脸泛着苍白,眼眶微微发红,目光游离不定地扫视着帐篷中的人。

    高级军官们直勾勾地望向前方,没有人敢出声,屋子里静得像是空无一人。

    “各位长官,这件事,你们看怎么办?”

    大家心里嘀咕:军队围住马家了才问我们该怎么办,这不是明摆着逼我们表态吗?沉寂片刻后,在座职位最高的文河第一个站起来高声说:“马维身为家族军官居然私下勾结倭寇、发动兵变以下弑上,此等罪行闻所未闻!他是自雷洪以来的最大败类,罪行令人发指!下官建议大人务必要穷追猛打,将马维与及其同党一网打尽,明正典刑!”

    紫川秀微微点头嘉许,于是大家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大人,下官早就看出马维这小子心数不正了,古人云,瞳不正则心不正,马维的眼神充满了邪恶!”

    “下官护卫不周让大人受惊了,实是吾辈失职!但幸好大人神武,孤身一人面对数千叛军毫无惧sè,谈笑间,叛军灰飞烟灭,实为古往今来罕见的名将啊!”

    “大人,下官请求马上抄没马家的财产,用来补偿大人的jīng神损失!”

    “请大人立即下令吧,我马上带队杀人瓦林城去将马维揪出来,将这狗贼碎尸万段,明正典刑!”

    群情激愤,众军官痛打落水狗,大有当场拔刀杀入瓦林的气概,紫川秀冷眼看着,微摇手,立即所有的喧杂停了下来。

    “各位长官如此识大体,本官深感欣慰。但是大家切不可掉以轻心,瓦林城并非易取,马维眼看事情败露已经龟缩回城,其党羽封锁城门抗我大军,或许城中也有受蒙蔽的平民伙同抵抗我讨逆大军。马维一党挟持了众多平民在城中,使我军投鼠忌器,不敢放手攻城,杀戮过多恐有失家族仁爱之德。诸位长官有何高见?”

    还是文河第一个站起来说:“大人,下官认为您的顾虑很对。第三十五师和瓦林城居民虽受马维蒙蔽,但毕竟还是家族的子民。古人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依下官愚见,我们大军只需围而不打,rì夜向城头喊话,配合我军强大的军势,相信那些乌合之众很快就会自行崩溃瓦解,不需劳动我军刀兵。”

    紫川秀不置可否,若是一般情况下,文河的建议确实可行,但马维并非一般的叛党,紫川秀担心拖延会给马氏家族在dì dū活动周旋的时间。若是拖到总长一纸撤军令过来,自己的立场会很尴尬的。

    紫川秀感觉进退维谷,他有把握拿下瓦林城,但拿下以后怎么办?军队将领不得干预民政,自己只能对叛乱的部队采取行动,却不能对马氏黑帮动手,因为那已经超出镇压兵变的范畴了。

    叛军只是马家势力中很小的一部份,即使镇压了叛车部队杀下马维,对马家的势力却无大的损害。

    当然,若是紫川秀一意孤行也无人能阻拦他,但是这样越权干预民政,紫川参星和元老们事后怎么可能放过自己?

    众位军官不知统领在苦恼什么,也无人敢出声。

    这时,普欣轻轻敲响了营帐门口,“统领大人,军法处的波金红衣旗本求见。”

    紫川秀jīng神一振:“请他进来吧。”

    身着黑sè制服的波金红衣旗本大步走了进来,看到营帐中聚集了这么多的高级军官,红衣旗本微微一怔,随即向紫川秀敬礼:“统领大人,下官收到了来自dì dū监察厅的急件,dì dū总监察厅有急事需要西南黑旗军协助。这里是正式公函。”

    紫川秀一愣,自己正忙得不亦乐乎呢,总监察厅又要自己协助?帝林打的什么主意?

    他不出声地接过密封的公函,撕开,帝林清秀纤细犹如女子的笔迹跃然入目:总监察厅至黑旗军司令长官紫川秀大人鉴下:我监察厅得到确凿线索,原西北边防军区长官云山河于七七一年二月二十一rì神秘死亡一案(代号密a—8号特大案)定xìng为谋杀。根据重案追溯原则,我监察厅已于七八三年十二月二十七rì重新立案调查,经查,原加南行省人士马乐群(已故)有重大作案嫌疑,其后人现移居西南瓦林行省瓦林市。

    依据《执法条例》第三十五条第一款之规定,监察厅现全权委托黑旗军协助对马乐群(已故)其家属、族人、雇员及其他一切相关人员采取调查,视情况可采取一切必要之强制措施。

    总监察长帝林帝国历七八三年十二月二十七rì短短百来字的公函,紫川秀足足看了五分钟才放下来,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不得不佩服帝林的思虑周密和用心良苦,万里外的他,及时给自己送来了最需要的援手。

    军队没有地方执法权,但监察厅却是有刑案追查权的,无论案件涉及到军队还是地方,监察厅都有权调查。

    马乐群是马维和马钦两兄弟的父亲,现在帝林翻起云山河统领的遇刺案,为追查一桩高级将领的遇刺案,监察厅委托军队参与调查,这完全合法合理。

    帝林的这道命令全然无懈可击,进可攻,退可守,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有了这道命令,紫川秀就能完全合法地对马氏家族所有成员“视情况采取一切必要之强制措施”。

    拿着一纸轻飘飘的公文,紫川秀只觉得手中沉甸甸的,心情复杂。

    帝林虽已与自己决裂了,但在自己遇到危难时,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伸出了援手。也许,在帝林心中,自己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弟啊!

    他合上了公文,对着波金红衣旗本说:“协助请求本官已经收到了,为了追查案件真凶,黑旗军愿意尽全力提供协助!”

    波金说:“那实在太好了,下官谨代表监察厅感谢大人的支持!”

    当着众将官,两人一本正经地对答着,心照不宣:其实感谢者和被感谢者应该倒过来才对。

    “大人,”告辞前,波金红衣旗本彷佛漫不经心地说:“您最近可有回dì dū的打算?”

    “嗯?”紫川秀瞟了他一眼:“是有这个打算,如何?”

    “如果大人您近期有事回dì dū的话,下官就要建议大人推迟行程了。昨晚下官接到飞鸽传书,最近dì dū周边时疫流行,经与统领处协商,宪兵部队已在dì dū各城门布防,尤其对从西南来的行人加以严密盘查,防止那些可能携带危害安全之行人进入dì dū——我建议大人您还是不要忙着回dì dū,抓紧把手头的事忙完了再说。”

    “可能携带危害安全之行人?”紫川秀笑笑:“帝林最近长学问了啊,居然学会咬文嚼字了。”

    他大笑,帝林的意图非常明显,要把马家的信使拦截在dì dū以外,拖延时间给紫川秀放手大干,那句“抓紧把手头的事忙完”更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了,他和林睿刚好不谋而合。

    波金不出声地笑笑,温文尔雅地说:“另外还有件不幸的意外。十二月二十八rì早上,也就是大前天,我们尊敬的元老会首席、马钦伯爵于出席元老会议途中不幸遭劫匪袭击,马钦元老大人当即遇害,随行护卫十六死九伤。”

    紫川秀眼睛二兄:“马钦死了?”

    “正是,参星总长殿下已严厉责成监察厅调查,我们正在努力追查中。”

    紫川秀笑笑:“但人力有时而穷,万一抓不到的话……”

    波金叹口气:“那有什么办法呢?只好怨马钦首席命苦吧!”

    紫川秀微笑不语,心下惊骇:帝林果然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动作快得迅若雷霆,只怕马钦死时马维造反的消息还没到dì dū呢!这是一场生死厮杀,这次自己若不能彻底将马家铲除,不但自己要倒霉,就连林睿、帝林这些支持自己的人也要跟着遭受马家的报复。

    说完要说的话,波金很干脆地告辞走人,紫川秀浅浅喝口茶,感叹道:“现在的社会治安真是乱啊,连元老都被打劫,无法无天了呢!”

    军官们面sè发白:这边兵临城下,马维已是瓮中之鳖,那边马钦就挨了刺杀。

    相隔数千里,但两边下手几乎在同时。马钦一死,马家连报复的希望都没有了。计划周密,反应迅速,动作狠辣——这根本不像临时应变的行动,更像是策划周全针对马家的yīn谋,甚至有军官猜测紫川秀身后肯定隐藏了更大的有力人物,所以他才敢如此大胆,全无顾忌。

    马家经营西南数十年,关系网根深蒂固,在座的军官哪个没有受过他们的好处?军官们目光闪烁,背后汗水直流,却有谁敢多嘴?

    “大家不必担心。”猜出了军官们的心理,紫川秀平静地说:“马维犯的是谋逆弑上的大罪,等同于叛逆,但投降有改过之心的,我不加追究,家族以宽大为本,诸位也一样。往rì大家都收了马维和马家的不少好处,那时候马维反迹不露,各位被他蒙蔽了,无论收受多少,只要向我坦白了,我不加追究,但从今后大家再有敢与马家残余勾结的,那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众军官们如临大赦,众口一声赞颂秀川统领大人宽宏大量,行事仁厚。

    就在这个时候,普欣旗本轻手轻脚地进来,悄声在紫川秀耳边说:“大人,波金阁下出去时候交给我一封信,说是宁殿下拜托监察厅的飞鸽一起传送过来的。他不好当面交给您,委托我转交。”

    众人清楚地看到,笑容在紫川秀面上凝结了。他不出声地伸手接过了信,拆开信封,紫川宁娟秀的字迹跃然入目:

    秀川统领鉴下亲启:统领此去旦雅,本殿不曾送行,甚憾。然期望者无非以君雄才,振我西南军威,复见忠烈先贤方劲时盛势,以保家国。却不料阁下初到西南便大动干戈,以镇侯之威欺压地方良善子民,闻阁下已下令诛杀马氏满门。君为何行如此血腥暴戾之事?本殿甚为不解。

    君所谓反叛首领马维,其人秉xìng温和,谨慎有礼,为人宽厚大度,行事慷慨有节,dì dū人士皆多好评,称其有君子之风。谓其谋逆弑上,本殿实不敢信。是真逆,抑或阁下介意昔rì之事,藉口逆反而诛人满门?马氏一族若有反意,为何长久不显却偏在君上任不足一月即反?阁下器量非浅,为何如此公器私用,甚负本殿之意!

    望君悬崖勒马,切不可一错再错,务必保证马维阁下安全,将其安全押送dì dū。是非曲直,家族自有判断,刀剑能堵悠悠人口,难服人心。

    紫川宁

    紫川秀咬着牙齿,拚命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紫川宁不分青红皂白就一口断定是自己因为嫉妒而公报私仇,赞誉马维是个秉xìng温和的君子,还要求自己保住马维的命。

    他只觉太阳穴处血管砰砰直跳,眼前气得发黑:若不是林睿仗义帮忙,自己的小命险些就丧在那个“温和君子”手上了!他想大吼一声把信撕掉:“男人的事,女人懂个屁啊!”

    但他还是控制了自己,安详地折好信件放回信封,甚至露出了笑容,仿佛刚接到了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面对部下好奇的目光,他微笑说:“宁殿下很支持我们的行动。”

    他满面chūn风地说:“宁小姐鼓励我们,定要穷追猛打,要早rì把马维那厮抓获,明正典刑!现在,诸路部队已经来齐了,军法处的宪兵部队也在赶来的途中。今晚七点,无论宪兵部队是否能到达,我们都连夜攻城!”

    紫川秀露齿一笑,笑中透着残酷:“宁殿下说没见过活生生的叛党,我们当臣子的可得给她凑凑趣!传令下去,进城之后,各搜捕部队务必要生擒马维这厮,我们可得让宁殿下开开眼界,瞧瞧什么是好人!”

    寂静的雪夜,雪花漫天呼啸,从城市的各个门口,成千上万的军队开进,马蹄响彻瓦林城的大街小巷,所有的街道都被封锁了,若不是街道上来回走动的军人,整个瓦林简直是一座死城。

    雪光照耀着军人肩头闪烁的徽章,军靴踏在薄薄的雪地上,振荡着瓦林的青石板路面,发出有节奏的沉闷回响。

    瓦林的居民恐惧地躲在家里,心惊胆跳地从门缝里偷看着骑兵明晃晃的马刀。

    城门的守备队已经投降了,但仍有部份死忠于马家的士兵不肯放下武器,他们占据了马家的府邸和周边的几条街道,用沙包堆起了街垒与镇压军对峙。

    为了尽量减少伤亡,紫川秀下令采用攻心策略,街头巷尾飘洒着标语和传单,顺风飘到了叛军的街垒后边,在街道上方高高悬挂着紫川家的鹰旗和显眼的标语:“赦令已下,勿抗军旗!”

    响亮的喊话声回荡在寂静城市的上空,“三一十五师的士兵们,你们真心实意地相信自己的长官,相信他的命令是正义的。但现在,家族命令你们放弃抵抗,如果继续顽抗,你们就成为叛国的逆贼。你们曾相信自己做的是对的,现在,你们既然知道错了,就不要背叛家族成为国贼遗臭万年。回头是岸,为时不晚,你们过去犯下的罪行都会得到赦免,你们的父母兄弟,你们的亲人朋友们都在真诚地希望你们回头。马维已无逃生的可能,你们却有选择的机会!勿要抵抗,反正无罪,立功有赏!”

    在强大的宣传攻势下,叛军部队如同烈rì下的雪花一般迅速消融、削弱,不断有人离开阵地散去,乎叛部队迅速拆除街垒,大队人马涌入控制瓦林的大街小道,城市的各处传来交战的声音,忠于马氏家族的死党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紫川秀亲自率领部队长驱直入,直冲马家的大本营。

    马维的府邸位于瓦林市的中心地段,是座雄伟的红sè建筑,青sè铁门紧锁。

    军队在外面喊话了几次,铁门始终紧锁不开。

    于是立即调来了冲城车撞门,在连续不断的轰击声中,只听得一声巨响,整扇门连同一片墙壁都被撞开了。

    紧接着,大群士兵如狼似虎地街进府邸里,将马府上下人等通通赶小鸡似的赶到了前院聚集,女人和孩子吓得脸都白了:从来只有马家欺凌别人的份,他们何曾受过这种对待?

    院子里哭声震天,女人在尖叫,哭泣,男人在叫骂:“狗官!狗官!”场面混乱,人声鼎沸。

    带队的军官连续喊了几次“安静”,他们反而叫嚷得更大声了。

    一个干瘪的老太婆坐在地上干巴巴地哭嚎着,街着军官张牙舞爪地叫骂道:“狗官!你不得好死!天会收你的!你会被报应的,雷会劈你的!你出门就被车撞死!我诅咒你父母爹娘通通早死!我诅咒你的后代男为盗女为娼!”

    军官被骂得心头怒火顿生,想把她拖起来,几十个婆娘顿时齐声嚎叫:“官兵打人啦!官兵打婆娘啦!”叫得声嘶力竭,口吐白沫,一拥而上,冲着官兵们又撕又抓,因为对方是妇女,士兵们竟然不敢还手,被长长的指甲抓得脸上血淋淋的。

    “住手!肃静!黑旗军统领紫川大人驾到!”

    大门外传来了急速的吆喝呼应声,接着是列队口令,脚步急速纷杂,门口出现了两行灯笼,都是由衣甲鲜明的带刀亲兵们提着,两条笔直的火线沿着大门通道迅速进来,领头的军官大声喝令:“不许乱动,不许喧哗,抗令者立斩!”

    “是!”士兵们齐声答道。

    现场已是一片肃杀森严,从大门到院子的通道上,三十名亲兵手持出鞘的马刀目不转睛兀然挺立,刀光森冷似雪。

    院子内,披甲的士兵列队整齐,通通以手按刀,分两层围住了马家的人等,士兵们冰冷的表情令马家众人不寒而栗。

    被这威严震慑,人群稍稍定了一下,现场安静了。在大批军官的簇拥下,紫川秀跨步迈入。他披着黑sè斗篷,斗篷上金黄sè的穗带迎风飘舞,神情肃然,冷峻得如传说中的复仇之神。

    军官快步上前禀告:“禀告统领大人,马家府邸中上下人等两百五十三人已全部被众全,听候大人发落!”

    紫川秀点头,冷冷问:“刚才是谁在喧哗?”

    没等军官指认,那老太婆像是被火烫了下屁股似的猛然跳起向紫川秀冲过来,长长的指甲几乎戳到了紫川秀的眼睛,卫兵连忙把她拖开来,她仍在不住地叫骂道:“狗官,你敢抄我们马家,等着瞧,你不得好死!你全家老小通通死绝!”

    紫川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平静地说:“被你咒对了,我的家人早死光了。”

    那老女人一愣,紫川秀使个眼sè,卫队长心领神会,像抓小鸡似的提起那个老太婆,手起刀落,短促的惨叫声后是扑哧的低响,鲜血喷湿了老大一片地面,被砍下的脑袋骨碌骨碌滚到了人群中。

    “啊!”女人凄厉的尖叫打破了寂静,男人们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还在痉孪抽搐着的无头躯体,眼睛满是恐惧。

    紫川秀望向人群,慢慢地说:“我不喜欢有人吵闹,你们最好闭嘴。”淡淡的语气,却有着最可怕的威慑力量,此刻的紫川秀一言能决人生死。

    全场静得鸦雀无声,连婴儿都被那恐怖的气氛所震慑不敢哭泣。

    缓缓走过人群,紫川秀一个一个的望过那些人,被他看到的人都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女人在偷偷哭泣,男人强作镇定却掩饰不住眼里的恐惧。令紫川秀失望的是,他在人群中并没有发现马维的身影。

    “马府中所有人都被集中到这里了吗?”

    带队的军官回答:“大人,我们已经全面搜过了!所有人都被集中到这里?”

    紫川秀一愣,马维去了哪里?他把目光投向人群,出声问:“你们中间谁是头?”

    一个干瘦的老头走出来,尊尊敬敬地给紫川秀鞠躬:“大人,我是马府的管家。大人,马钦老爷是元老会成员,我们马家更是西南望族,您不能这么随便带兵搜查他的府邸,马钦老爷知道了会……”

    “马钦已经死了!”紫川秀冷冷地打断了他。

    管家脸sè发白:“老爷……死……死了”像是落水的人看到救生圈忽然变成碎片,他露出了惊骇、绝望的表情,连声音都哆嗦起来。

    闻知噩耗,院子里众人齐齐哀嚎一声,妇女嚎啕大哭。

    紫川秀欣赏着马府众人的惨痛表现,对这些悲恸yù绝的人们,他没有丝毫的怜悯和同情。

    那个貌似恭敬的老管家,还有那些可怜兮兮的家丁们,可以想见,在普通百姓的面前,他们都会有另一张面孔——就如马维在紫川秀面前和部下、平民面前有截然不同的两张面孔一般。

    他慢条斯理地说:“什么西南望族,国贼而已。不用难过,马钦救不了你们,马维也救不了你们,能救你们的人只有你自己。马维躲在哪里了,说吧!”

    听出紫川秀话中的杀机,那个老管家吓得裤子都湿了,他当场瘫在地上:“大人,马维那晚只是匆匆回来了一次,收拾了财物就急急忙忙走了,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啊!”

    “什么!”

    “大人,我说的是真话啊!”那老头子对着紫川秀磕头如鸡啄米:“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士兵们提了几个马家的人分头讯问,哪怕鞭子将他们抽得嗷嗷直叫了,口供还是一样的:袭击事件当晚,马维匆匆回家一趟然后出了城,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紫川秀懊悔地揉揉额头,他后悔那晚没有坚持追击了。

    望着院子中跪倒一片的马家人众,他杀机顿起,冷冷说:“我说过,能救你们的人只有你们自己。谁知道马维下落,现在还有机会说!”

    没有人回答,只见一片哀求哭喊声。那管家匍匐着爬过来抱着紫川秀大腿:“大人,大人!我们真的不知道啊!饶命啊!”

    紫川秀冷笑:“很好。”他厌恶地一脚把那个老头踢开,转身往门外走。

    文河追上去:“大人,请问马家的人众如何处理?”

    “你打算呢?”

    “我觉得应将他们交给司法机构来处理,用法律来严惩他们。”

    “法律?”紫川秀嘲讽地笑了:“马维在瓦林横行霸道之时,他可顾忌过法律?当马维欺压良善之时,那些了不起的司法机构都睡着了吗?那些多如牛毛的法官、律师和元老,那些繁琐的程序,花言巧语的解说和辩解——在法律这个战场上,军人根本不是马维那种犯罪专家的对手!文河,叛国者如何处置?”

    “杀!”

    “谋逆犯上、勾结外敌谋害上级呢?”

    “诛灭九族!”

    紫川秀盯着文河的眼睛,黝黑的瞳孔无声地散发着冰冷,他轻声问:“那不就行了吗?你还有什么疑问?”

    领悟了紫川秀的意思,文河身上流过一阵寒栗:“大人,我不在乎在战场上杀人,但是……”

    “你错了,文河,这同样是战场,生死攸关的战场。”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英俊的青年将军露出了疲倦的神sè:“马氏家族由黑帮势力崛起,如今已形成了庞大的畸形怪物,常规手段对它是无能为力的。打击黑帮,这本不是军队该承担的职责,但时势却逼迫我们不得不挑起这副担子。十三年前,我的前辈云山河统领就是倒在与马家较量的战场上,这场战争需要前赴后继。军队是国家不至于彻底落入黑暗的最后希望。雷厉风行是我们的信条,杀伐果断是我们的风格,我们不是jǐng察和法官,没时间去搜查证据和翻阅大堆的法律条文。这些人,或许未必都参与了马维的叛逆,或许真有人是无辜的,但我们没时间来甄别了——马家骄横跋扈数十年,也该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到了。文河,你不必担心,这个命令我会亲手签字发布,不会连累你。”

    文河露出了羞愧的表情,等紫川秀签署完了手令,他拿过来毫不犹豫地在紫川秀名字后面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紫川秀愣住了:“你……”

    文河不好意思地说:“大人,您实在让下官无地自容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下官与您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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