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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长街上摆着十几具尸首。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斯特林只觉得心头很烦乱:只为了问一句话,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呢?
帝林小声地骂了两句:“nǎinǎi的!”望向斯特林,关切地说:“你手上受伤了!”
斯特林低头,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手上鲜血直流,疼得厉害。仔细一看,他松了口气,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帝林从地上拣了把剑,把衬衣里子割了一截下来给斯特林包扎伤口。
街边响起了脚步声,一个扫雪的清洁工推着小车、抗着箩筐慢慢走近街口,看到了满地的尸首、鲜血和站立的两个人,他吓得整个人从地上跳了起来:“杀人啦!救命啊,快来人啊!杀人啦!”丢下了车子和箩筐,头也不回地逃跑了,一边跑一边叫:“来人啊!杀人啦!”
帝林狠狠地骂道:“吵个屁吵?再吵我连你也杀了!”
斯特林试着活动一下受伤的手掌,说:“等一下治部少会来人的。我们是不是把这些尸首交他们处理,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帝林摇头:“不。还是让监察厅来收拾吧。他们比较有经验,说不定可以找出些线索,我们顺藤摸瓜地查下去。”
说归说,其实两人都清楚,这夥人准备得如此周密,连嘴里的毒药都准备好了,这种人身上绝对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可以追究的。帝林从怀里掏出个哨子放到唇边使劲地一吹,刺耳的jǐng哨声在寂静的深夜里远远地传了出去。
过了一阵,远处回响起了同样尖锐的哨子声。
帝林一个个翻开尸体上的斗笠,查看他们的面容,却沮丧地说:“一个都不认识。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的好手了?”他喃喃自语:“他们是夥什么人?”
这也正是斯特林心中的疑惑。他问帝林:“你看到了那个女的了吗?怎么样?”
帝林凝神思索了一下,点头说:“我没看到她面目,不过确实有个八、九分把握,她身上那把刀确实是阿秀的。你跟她交过手了吗?”
斯特林点头:“略为接触了一下,她的武功不错。”想了下,他又补充说:“很不错。”
“三弟的刀为什么会在她身上?”
帝林面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却没答话。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莫非紫川秀已经死了?
帝林缓缓开口说:“我有个想法,但现在脑子里很乱,你帮我整理一下。”
斯特林很有默契,立即说:“好,你说。”
帝林急速地在原地走了几步,犹豫地开口说:“第一:三弟是在远东沦陷区失踪的。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我是说如果,那很有可能是魔族下的毒手。那他的刀,应该也落到了魔族的手上。”
斯特林点头表示赞同。
“第二,如果三弟是死在魔族手上的话,因为我们与魔族之间已经断绝了交通,这刀是不可能出琨在这里的。”
帝林沉吟着缓缓走近那堆尸体,突然说:“那老家伙的话,你都听清楚了?他说你力抗魔族,他很是佩服。这是不是说明他并非魔族一方的人?刀落在这夥人手里,也就说明三弟肯定没有死在魔族的手中!关键要找出这群人的身份,才能查下去!”
斯特林不断地点头,想了一下,他说:“我发现,有件事很奇怪:那群蒙面人都是吃毒药死的,只有那个老人是拿匕首自杀。若是想保守秘密的话,他为什么不吃毒药呢?那样比较简单,痛苦也少得多。”
斯特林说到一半时候,帝林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到那老人的尸体前蹲下,掰开他的嘴巴仔细查看,然后搜那个老人尸体的衣裳,动作非常的熟练,连每一处暗袋都没放过。结果只找到了一叠钞票、一把指甲刀。他仔细辨认了指甲刀,发现是dì dū生产的,表情有点失望。过了好一阵子,他就着路边的雪擦手,站起来冲斯特林点头:“你猜得没错,他口中没有预备毒药。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嘴里准备了毒药的人是敢死队,而这个老人并不属於敢死队的一员,而是属於受保护的人物,身份比较尊贵?”
斯特林惬意地点点头,他发现跟帝林谈话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他的思维机敏,很多事情自己心里只是有个模糊的念头,稍微一提,他马上就能很有条理地接下去。
帝林接着说:“也就是说,连这样尊贵的人物也不得不留下来,最后还得自杀,目的就是为了掩护那个女的撤退;也就是说,那个女的身份比他更为重要?或者说,那个女的身份如果暴露了,后果会非常严重,甚至严重於他的生命?”
斯特林不住地点头:“对,我想的就是这样的!那么说……”他忽然发现自己又想不下去了,只能冲帝林尴尬地一笑。
帝林大踏步地在尸体边上急速地走来走去,像位陷入重围困守孤城的将军。他停下了脚步,直视着斯特林:“斯特林,失踪了一年多后,三弟的刀突然出现,这绝对不是偶然的。俗话说,‘看到熊的足迹,那熊也就在附近不远了’。我有个感觉,三弟说不定已经回到dì dū了!”
斯特林一惊,他知道帝林的直觉非常灵敏。在很多次危机中,他往往是靠着本能而不是靠头脑来应对的。他说出来的话,一般都有几分把握。想到紫川秀有可能已经回dì dū了,斯特林一阵欣喜,但随即又疑惑:紫川秀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自己呢?他还有什么顾虑吗?难道,他真的……
斯特林不敢——或者说不愿意想下去,但脑子却不受控制:“难道,阿秀一年多迟迟不回,真的已经投靠了魔族?那他千里迢迢地从远东回到dì dū,又是为了什么?是刺探人类的内部军情?在家族境内布置魔族的情报网?勾结紫川家的某位手握重兵的大将与魔族里应外合?”
斯特林几乎笑出来了:若是最后一个可能的话,自己与紫川秀的交情最好,是他勾结的最好目标了。可是明明没人找过自己啊!
猜出了他在想什么,帝林露出诡异的笑容:“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不关我事哦!”
两人一起捧腹大笑起来,笑得几乎弯了腰。这实在太好笑了,自己竟然能想到那一步去,素来以忠诚耿直的zhōng yāng统领斯特林与杀戮魔族无数的监察总长帝林竟然可能是魔族的内应!这个可以当做今年的年度最大笑话了,即使是恨帝林人骨的罗明海听到这个罪名时候,恐怕也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三弟的刀子怎么落到她手上,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们没想通的的关键。现在线索太少,斯特林,我们现在还不要乱下结论。”帝林沉吟着说:“这件事情,我们先不要向外说。”
斯特林心悦诚服地点着头。
“那边的两个人,站住不要动!”远远的传来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长街尽头的黑暗中,大批点亮的灯笼正在急速地接近。斯特林望向亮光的方向,皱皱眉头:“治部少的巡夜jǐng察到了。”
“他们把我们当成嫌疑犯了。真过分,难道我们看起来很可疑吗?”
帝林的语气中带有几分埋怨,斯特林几乎笑出声来了:漆黑的午夜、白雪皑皑的长街、横七竖八的尸首、凝结的鲜血、一轮惨淡的明月、尸首边上大笑的两个男子——半夜里突然看到这一幕,想不得心脏病也难。如果说这还不算可疑,那世界上就没有可疑份子了。“嫌疑犯”还说得太轻松了,从法律的角度来说,两人正是不折不扣的凶手,而且是当场抓获,证据确凿。
“斯特林,等下你不要出声,一切让我来应付。”帝林微笑着,眼中浮现出孩子般的顽皮。
斯特林立即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了:“不要玩得太过分哦!”
“放心吧,怎么会呢?”
脚步声杂乱,四面都是刺眼的灯笼包围着二人。看到地上尸积累累,治部少的jǐng察们吓了一跳:这两个家伙极度危险啊。喊道:“两个人听着,马上放下武器,手举在头上!”
两位家族重臣相视一笑,帝林把手中的长剑一丢,两人高举起了双手。jǐng察们如虎似狼地扑了过来,一下子反剪了他们双手,将他们制服。一个胖胖的jǐng察头子威风凛凛过来,先一脚踢在斯特林身上,劲头十足,斯特林只当是给自己挠痒。
“这些人是谁杀的?说!”
被两个强壮的jǐng察夹在中间,帝林微笑道:“报告长官,有一些是我们杀的,有一些是自杀的。”
jǐng察们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有这样杀人犯吗?一问就招了。
那个jǐng察头子一愣,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帝林慢条斯理地回答:“这个个说起来就话长了。”轻轻一挣,身边的两个jǐng察立即像泥捏纸糊似的倒下了。jǐng察头子大声喊道:“敢拒捕的话,当场格杀勿论!”jǐng察们纷纷刀剑出鞘,扑上去就要动手。
斯特林皱皱眉,心想这个玩笑开得也太大了,正要出声解释,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头,抬头一看,在jǐng察们身后几步的黑暗中,大群身穿黑sè制服的宪兵就如融化在夜sè中的幽灵一般突然出现,正悄然无声地接近,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包围了现场。
斯特林随即明白过来:宪兵们肯定是在jǐng察刚到时趁混乱过来的。不然他们轻功再好,也不可能躲过自己的耳目。
那个jǐng察头子也发现身后有点不对劲了,转身一看,惊讶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人理他。一个身材高大的宪兵军官越众而出,以标准的正步走到帝林面前,肃立敬礼:“报告大人!监察厅特别行动队前来报到:请大人指示!”
“太慢了!”帝林表情严厉:“接到jǐng报反应如此缓慢,竟然连巡夜的jǐng察都比不上?你们丢了监察厅的脸!今晚的值班军官是谁?责罚二十军棍,官职降一级!”
“是!”值班军官面如土sè地出来,就地趴在雪地里,两个土兵上去行刑,只听到一五一十的数数声和“辟辟啪啪”的军棍声,连续打了二十棍。军官咬紧了嘴唇,一声不吭,鲜血从咬紧的嘴角流了下来。
帝林带兵的风纪竟然如此的严峻!斯特林不禁心头感叹,心想:“各人有各人的风格。若是自己,在这种情形下,最多是等回去以后再训斥就是了,没必要当场行刑。”
周围的jǐng察都看得面sè发白,看着那个品序不低的宪兵军官,只因为眼前这个“杀人犯”一句话就被打得血肉模糊,就算是白痴也看出来了,这个斯斯文文的便装年轻人绝对不是一般人。那个jǐng察头子敬畏地看了下周围那群宪兵冷峻的面sè,心里打起了小鼓,只盼望等下自己不要也“以下犯上,责罚二十军棍”。
“劈啪劈啪”的响声很快结束了,行刑过后,那个军官脸sè灰白,居然还没有昏过去,行刑的土兵将他架了起来拖着走。他忽然出声喊:“大人,下官有话要说!”
“讲!”帝林负手傲然挺立,冷峻得犹如站立於顶峰上的众神。
“报告大人,因为今天的大雪,西河桥已经给压断了,我们只能绕道下游的兰桥跑步过来,所以延误了时间。很抱歉,大人!”
帝林这才转过去深深望了他一眼:“刚才为什么不说?”
“报告大人,失职没有理由。”
帝林大笑:“好一句‘失职没有理由’!你现在是什么官职?”
“报告大人,我原来是红衣小旗,降了一级后是小旗武士!”
“我现在越级提拔你当副旗本!”
那个军官挣脱了士兵的搀扶,忍着剧痛单膝下跪说:“谢大人栽培!”一句话没说完,他已经痛得昏了过去。帝林点点头,挥手叫来几个士兵:“你们把他抬回去护理,好生照料。”
看帝林现在的煞气已经少了一些,那个jǐng察头目小心翼翼地上来,陪着笑脸:“这位大人,刚才真是多有失礼了。我们真该死,有眼不识泰山。请问大人如何称呼?”
帝林冷然一笑,旁边一个宪兵出声喝道:“混帐东西,这位是家族重臣,监察总长帝林大人!”
jǐng察们顿时僵硬得如木头人一样,齐齐举手敬了礼。那jǐng察头子的面一下子变得惨白:家族境内,谁没听过杀人魔王帝林的名字?此人位高权重,心狠手辣,他连对自己人都那么狠心,来迟一点就把人家打得半死,自己竟然惹到了他的头上?即使罗明海出头都未必罩得住自己,恐怕自己有xìng命之忧了。吓得他一个劲地哀求、恳求、道歉,吓得连话都说不俐落了:“帝林大人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们这些小人计较。我……我……”
帝林微微一笑,指点还被几个jǐng察反剪住双手的斯特林,和蔼地问:“你可认识他?”
jǐng察头子迷茫地望过去,摇头:“不认得。大人,您的意思是……”
“他是统领处委员,以zhōng yāng军统领兼任军务处长官的斯特林阁下……对,就是你刚才踢了一脚的那个人。看,他屁股上还有你的鞋印呢!”
jǐng察头子双脚一软,整个人吓得像团泥似的瘫下了。斯特林於心不忍,上前搀扶住了他。
jǐng察头子面如死灰,声音发颤:“大。大人,我该死,我该死!”
斯特林微笑着说:“那位是监察总长帝林大人,我是斯特林,都不是什么可疑的人。这是我的证件。”
“是是是。我们该死,冒犯二位大人。”
“今晚的事件另有蹊跷,不是一般的治安刑事案件。我的意见是让监察厅受理,治部少就不要插手。”
“是是是。我们遵命。”
“至於贵官,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就先回去休息吧。等案件有进展以后,我会向贵上司哥珊大人和欧阳阁下通报情况的。”
“是是是。谢谢大人。”
“这么晚出来,你们也辛苦了,走好。”
jǐng察头子他如临大赦,感激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了:斯特林等於是救了自己一命了。他仿佛生怕斯特林等下又改变主意似的,带着一队人跑得脚下生风,一溜烟就不见了。
帝林也没空理会他们,转过头命令自己的部下:“把这些尸体带回去好好检查,看能不能查出他们的身份。”
宪兵们轰然应答,那些专门的刑事宪兵开始有模有样地查看尸体,查看脚印、搜查钱包和衣裳,一个个煞有其事的,显示他们的重要xìng。帝林心下雪亮:家族境内,凡是用剑的好手没有自己不认识的,现在突然冒出来了这么多不明身份的死士,其中必然有蹊跷。这群人行踪诡秘,为了保持身份的秘密他们甚至能视死如归,那他们自然有把握不会在尸首上泄露秘密了。
他拉拉斯特林的衣裳边角,斯特林会意地跟他走到人迹偏僻的边角:“大哥,怎么样?”
“斯特林,现场就让我们来料理好了,你就先回家休息,有什么进展我马上通知你。你这么晚没回去,李清该怪我把你带坏了。”
斯特林想了一下,帝林说得确实也是道理。他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这里就辛苦你了,大哥。”
看着斯特林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帝林的双眼中少见地露出一份温暖,心想:“斯特林,你还是忘记了,除了我们以外,在dì dū还有一个人跟三弟的关系十分密切。”但当他望向部下们的时候,眼神重又变得冰冷如刀:“没用的东西,平时一个个自吹如何了得,现在一点线索都找不出来。饭桶!”
宪兵们低着脑袋,不出声地挨训。
“哥普拉来了没有?”
哥普拉应声出列:“大人?”
“今晚,你带队跟我去办点事情。”
“遵命,大人!不知要多少人手?”
“这里的人就足够了。”帝林冷冷地说:“上次回dì dū时候,我夜闯宁小姐家中,虽说是事急从权,但这毕竟大大冒犯了小姐,不合臣下对君上的规矩。今晚风清月朗,难得机会这么凑巧,我跟你一起过去,当面向小姐道歉。”
哥普拉点头应声:“是!”转过头去向着宪兵们喊:“留十个人下来处理尸首,其他人跟我走。”他心下奇怪:已经是午夜了,漫天的风雪飞舞、乌云密布,这个时候既不适合访客,更不适合“道歉”。
“等下,”帝林慢条斯理地说:“你们一身军装沾泥带血的,这样过去太失礼了,会吓着小姐的。给你们三十分钟,你们统统换成便服,再跟我过去。”
哥普拉愣住了,不明白帝林打什么主意。他试探地问:“请问大人,要什么式样的便服呢?”
“什么式样都无所谓,关键是脸上要记得蒙上块布,省得你们的丑脸吓着小姐了。还有啊,等下跟我过去的人轻功要好、身手要棒,不然粗手笨脚的碰坏了宁小姐家里古董,你们赔不起的。”
哥普拉恍然,心下好笑:帝林你的“道歉”方式,就是带着大队人马,再闯入宁小姐的家一次吗?只不过上次是公开闯入,这次则要偷偷摸摸的了。上次闯入宁小姐家中是为了魔族的公主卡丹,这次帝林又想干什么呢?他为什么不和斯特林一起去呢?
因为这次行动有很大风险,帝林不想让斯特林也连累进来?
或者是,帝林打算要采取什么行动,是斯特林不可能赞同的,他要瞒着他去进行?
都有可能。哥普拉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帝林那张无表情的脸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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