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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县县衙,许久不踏步入内的孙子福终于进入这个地方。一本正经的坐在知县大位上,身着大红官袍,有些发福的身体在头顶上的那幅正大公理的牌匾的映照下倒也显得威风凛凛!一众衙役排列整齐两行,个个挺胸收腹,昂然而立,造就出一副肃穆的气息。
不多时,一个武将急匆匆的赶了进来,赫然正是那夜在城墙上百般刁难的鲁将军。但这会他早没那晚的威风了,眼见孙子福如此排场,更是有些迷糊。正在寻思着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或者是孝敬没有到位之类的时。只听孙子福大喝一声,“鲁成柱,你可知罪?!”
“末将不知,还将知县大人明示。”鲁成柱迟疑不定,忙跪倒行礼,大明中叶以来,素来是以文御武,此刻虽然不知何事得罪这个文官,但却也不敢当场顶撞。
“不知?!哼,昨晚为何私自擅开城门?!你可知如今时局颇多艰辛,陕西乱民四处寇掠,若是因你之故,使得流贼入城,全城百姓皆因你而亡!汝于心何忍?”孙子福一脸的悲天悯人,似乎站在了道德的最高点,“满城百姓赤子何辜,如此的草芥人命,本官非得向朝廷弹劾你失职之罪!”
“去你妈的龟孙子,往日往死里搜刮百姓的时候,逼的老百姓卖儿卖女之时怎么不见你这孙子的这副嘴脸?!”鲁成柱狠狠的在心中腹诽着,心中一时彷徨无措,这事可大可小,如果孙子福真的弹劾了,他这个守备也当到头了,说不定还难逃一死,想到这里更是将胡一明恨到骨子里,妈的,这孙子还真敢告,这知县也真的还借题发挥。
“大人,小的可否说一句话?”一旁的杜子明眼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哦,你有何要说?”孙子福依旧一副黑脸严肃的样子,似乎此时包公附体般。
“大人,这却是小的家人的不是。小的还没来的及禀上。家弟家中惨遭数十悍匪,危难之时脱围前来报信,鲁大人也是看在家弟太过可怜的份上才开的门,虽然有过失,但事出有因!还请大人明鉴!”
“对对对,杜捕头说的是,末将实在是见来人家中惨遭横祸,怜悯之心大起,才犯下这等大错,还请大人原宥!”鲁成柱顿时又改变了对胡一明的看法,原来是有别人乱嚼舌根。
“是这样么?”孙子福皱起眉头,还是有些不悦的看了一眼鲁成柱,“但是境内有匪患,鲁将军身为守备,难道就这么坐视不理?解民于倒悬之中?”
鲁成柱这时还是有些惊魂未定,一听这话,觉得知县还是肯网开一面的,而且听闻只有数十个贼寇,顿时把胸口拍的震天晌,“不是末将夸口,些许小贼,破之易如反掌!”
“哦?鲁将军些许当真?”孙子福有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当真!末将定提贼人首级献于大人!”鲁成柱眼见脱罪有望,赶紧拍胸口回应道。
“好,那就辛苦将军了,本县也不是不明是非之人,给你一百两开拨费。再派杜子明带五十个衙丁陪同前往,定要将这些悍匪绳之以法!”孙子福微笑着道。
“呃?遵命!”鲁成柱顿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事到临头,也来不及细想,只得应命而出。
“子明,这次剿匪,便宜不宜占的太尽,可以许一些好处给姓鲁这个武夫,免得是非多多。哼,这样一个武夫,竟然还得这样压制,真是有失斯文!”孙子福笑得见牙不见眼,以往每次要这武夫出动,都是一大堆的花销,这次如此便宜和顺利,让他也是心情大好,仿佛看到了大把的银子已经遥遥向他招手。
“来人,将曹总兵的助粮公文贴出去,再招城内各大家议事!”孙子福感觉这数个月也没有今天一天忙碌,不过,累却快乐着。
“来人,快召集弟兄们!”鲁成柱满头大汗的拿着孙子福交给的一百两开拨费,回到守备府,二话不说的召集人手。
临猗明面上有四百兵,这是一个县城的标准配备,但是这么多年来,吏治军纪早已荒废,当军官的已经默契的开始吃空饷喝兵血。此时临猗城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三百人的人数。
而且去除老弱病残,再留下最低限度留守人员,此时最多能召集一百人。好在,此事是知县一手促成,而且一直太平无事,就算没有官兵,衙役也还是可以控制住县城。
鲁成柱东拼西凑,总算凑出来一百五十人,和杜子明的五十个精壮衙役会合,总算凑足二百人。对付大股流贼也许不行,但对付数十人的一小股流寇,鲁成柱还是觉得已经绰绰有余了。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开拨银也分发下去后,鲁成柱不安的心终于慢慢安定下来。只要这一次一切顺利,想必自己也能保住脑袋了。
“老爷,一切已经安排好了。杜捕头已经在城外等候了。”正在鲁成柱暗暗庆幸躲过一劫时,家中的官家进来禀告道。
“唔,他的动作还是蛮快的么。知道了,我这就去!”鲁成柱随口应了一句,起身与杜子明会合。
当鲁成柱来到城外时,看到杜子明确实已经等候多时了,看着那些衙役们既有些不耐烦又有些兴奋的样子,鲁成柱总是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就是发现不了。
“呵呵!让杜兄久等了,还请海涵。”鲁成柱抢上两步,握着杜子明的手就不松开,满脸感激的道,“多谢杜兄仗义直言,否则咱老鲁这颗脑袋可就保不住了,以后咱兄弟二人可得多多亲近亲近!”
“那里的话,都是为国效力,何分彼此,鲁兄,可否出发了?”杜子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鲁成柱看着对方眼中那一抹迫不及待,似乎心中一丝明亮终于找到了答案,为什么这孙子这次这么积极,而一向无利不起早的衙役们居然这么快的集合完毕,再联想到这次孙子福的小题大作,鲁成柱一下子似乎明白了许多。
此时的鲁成柱确实是有一种脑袋被驴踏了的感觉,他并不是蠢蛋,若是蠢蛋也坐不到现在的位置。仔细思索之后,就明白自己上了当,这摆明是二人唱的双簧戏,可惜的是自己有苦说不出。
立即撤兵吧,他又不敢,我怀疑如果真的这样做了,这孙子福肯定会抓狂。到时候这些个文人,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肯定会给自己再罗织一个新的罪名,无奉令私自调动军队,这可是跟造反一般严重的罪名。
“出发!”鲁成柱没肚子的不甘只是化成一句有气无力的喝令。
但是就此任由这个酸儒这般耍猴般的摆布,这口气也实在是咽不是去。故而这一路上,根本就不象是去平匪,更多的则象是游玩一般。看着身边的杜子明一脸的住的按耐不住的兴奋,他心中更不是滋味。
哼,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老子没的好处,你们两个孙子也别想落好!鲁成柱恨恨的想。随着鲁大人的心情转为乌去密布,这种心情有效的影响到行军的速度,整只队伍的速度可以与乌龟相媲美。
“鲁将军,你看,咱们也走了一个时辰了,才行了不到十里路,是不是加快点速度,否则那股悍匪又该跑了?”一旁的杜子明强忍着心中不快,陪着笑脸说道,他是真的担心那批匪徒直接拉着银子和粮食就跑路了。若非自己只有五十衙役,恐怕他根本就不会理这鲁成柱,自个就带人去了。
“什么,已经行了一个时辰了?传我命令!原地休息一刻钟!”鲁成柱脸上一股肃穆,指挥若定,但看见一旁如同死人脸的杜子明,心中一股怨气顿时稍减。
“鲁守备!”杜子明算是看出来了,这货分明就是在阳奉阴违,因此说话之间也不再客气,“这可是知县大人交代下来之事,鲁守备如此拖延,莫非其中有弊?”
“这个么?杜大人,你有没有随军打仗过?”鲁成柱依旧漫不经心,或者可以说是故意恶心杜子明,把唯一记住的书袋给抛了过来,“夫战,勇气也!勇就是指勇敢,气就是要保持士兵的精神气,如果一路急行过去,什么气也没了,还打什么?所以该休息时还得休息。”
“你……”杜子明被气的说不出来话,良久之后,终于象是下定决心道,“这次大人事先有言,可以给你二成红利!”
“二成就将我打发了?”鲁成柱终于露出笑容,娘的,这些文人注特么的贱,不收拾就是不知道如何做人。
“你别不知足了,二成至少也有三百两了!”杜子明恨恨的道。
“不行,至少三成!”鲁成柱丝毫不让步,这么冷的天,跑出来还不是为这个!
“三成?不行!到少还得给胡家留个一成二成的,而且大人已经要了五成了!”杜子明丝毫不肯让步,再少的话,他根本就不值得这么劳心劳力的筹划!
终于等到自己可以分一杯羹的鲁成柱立即也精神起来,一边讨价还价,一边催促着大队人马,伴随着不断的利益争夺,等已经慢慢接近了山谷地带。双方终于达成协议,知县的一份可以双方隐瞒,以三成的财物报给孙子福五成的数目,再留一成给胡家,双方各得二成五,剩下的一成赏给各自手下。在皆大欢喜之下,双方都是急不可待的向着山谷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