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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叔立刻躲在墙角为奉箭的从容不迫比了一个拇指!
大好的兴致,全让奉书败了兴的北堂傲,手拿刚用来挡身的外袍,闷闷地答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供奉列祖列宗还能我说了算?”
这一听就是不高兴了!
屋外的奉箭和福叔纷纷向奉书投以同情的一瞥:你霉啊,大过年就敢触了爷的霉头,你这一年的小鞋穿定了——
指不定爷一和夫人闹了别扭,都会想着是你除夕夜冲撞了他的红鸾星!
俗话说,这过年最忌讳的就是生气,尤其是在迷信的古代!
柳金蟾岂能让本就有病的北堂傲大过年就背下这个心理背负,然后一年一点不好了,就往这上面想,最后又想到是什么她们夫妻不长久什么的兆头!
悄悄搁下书,柳金蟾不动声色地捏住北堂傲的下颌,扭过他已经抿唇不欢喜的脸,低低笑道:“不笑亦有动人处!”
北堂傲禁不住横了柳金蟾一眼儿,闷闷的心有些开,但刚才的好情绪瞬间都飞了他怎么能不怄,忍不住就怪柳金蟾:“都是你……”帐里不行,非在这看!大过年的触霉头!
说罢,北堂傲就气呼呼地要走,可他一走吧,才发现他手里挡身的羽裳已被柳金蟾拿着了一头:“你?”还玩?
柳金蟾收收收!
北堂傲撇开脸僵持了一会儿,只得放放放!
“还记得我爹来那日,你在这屏风后的姿势不?”柳金蟾眼睛一亮。
北堂傲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果然,柳金蟾兴致一来,是夜,北堂傲脸埋在枕头里,愣是没敢露出来——他没脸见人了!
次日,大雪初晴,天未明,爆竹声一到正时辰就又“噼噼啪啪”响了又一个震天。
大年初一,新嫁的北堂傲虽没公婆在前要大拜,却也不敢懈怠,一早儿从里到外一色大红的簇新衣帽裳鞋袜,就连佩戴的饰物也专取“喜上眉梢”“喜盈门”“福寿连绵”等吉祥话的金玉来佩。
妻主和长女更是收拾得纹丝不敢乱,妞妞那大红埋金线的福字缎袄前一赤金螭圈儿,从寄名的到福禄寿八宝小金锁更是整整挂了长长一溜儿,活像个小卖锁的小看板!虎头虎脑的小虎帽镶金嵌玉的,纵然上面对儿猫儿眼石头熠熠生辉,却也远不及妞妞黑亮亮的葡萄大眼儿,小手一挥就是“叮叮当当”一片悦耳的铃铛响,好看是好看,就是柳金蟾看得心惊——
暗想这不是炫富,还叫什么?
说北堂傲两句吧,柳金蟾抬眼过去,北堂傲脸就红一片,顺带娇嗔不已地赏了白眼两枚——
柳金蟾看了看北堂傲此刻还蹩手蹩脚的模样,到嘴的话也咽了下去,估摸着是昨半夜里的事儿,北堂傲现在还想着呢!
哎——她还没使更绝的呢?
柳金蟾眼观北堂傲那头给孩子打整,故意躲到老远的模样,不禁暗笑不已,欲逗他几句,问声“喜欢不喜欢”吧,今儿大年初一,男人们的事还多着呢!
柳金蟾索性理了理同样的一色大红袍子,顺手牵了书来看。
北堂傲耳听后面没声音,理好孩子就抱给奉箭去下楼吃奶,一扭头,便见书呆妻主又埋头在书里,想叨咕柳金蟾两句,无奈外面各家都在喊:
“时辰要到了——快快——将炮仗挂起来!”
“香点了没——要点了啊!”
北堂傲提着袍子怎还敢耽搁,对着西洋镜,又将周身上下细细地端详了一遍儿,叮嘱了柳金蟾一句:“一会儿敬神,你早早儿下来,别等人催,大家都忙呢!”
柳金蟾“嗯”了一声,北堂傲就风急火燎地领着奉书,急急忙忙地点了一盏羊角七星宫灯,抬脚下了楼!
本已经是人忙得团团转的楼下,等北堂傲一来,就更忙了,一会儿堂屋设台,供神的菜品铺陈一桌;一会儿将簇新的大红灯笼沿着屋檐挂起来,三步一个,奉书和福叔爬梯忙。
挂完灯笼就是贴春联迎春福!
柳金蟾被抓起来,一早儿就开始研磨写春联,北堂傲一边指挥人将菜品摆出一朵花来,一边审核春联:
“‘迎喜迎春迎富贵接财接福接平安’这个……是不是太稀松平常?”土掉渣!
“‘占地利天时人和取九州四海财宝’妻主,咱们家是做官的,这财财的,倒像生意人家!”怎么睁眼闭眼都是钱?
“‘惠通邻里,门迎春夏秋冬福;诚待世贤,户纳东南西北财’倒是好,就是这个‘财’字不甚好!读书人家,怎么也该清高些才好!”怎么就没个说夫妻百年好合的……
一叠叠的春联铺陈了一地,柳金蟾还在埋头写,周遭的福叔等人只觉得爷好似主考官,夫人是苦逼的考生,近百个对子下来,爷愣是都能说出个不好来!偏偏雨墨就是看着“财”一字,心情就舒爽!
但,谁让男主人是爷呢!
大家皆沉默!
只是,时不我与啊!
“啪啪啪——”时辰到,爆竹声又起了!
福叔和奉书赶紧去点炮仗,福娘实在等不及了,推了推雨墨,雨墨终于忍不住嘀咕一句奉箭交待的话:“小姐啊,这财啊福的,多落俗套啊,小姐和姑爷新婚,不及写个夫妻百年好合、多女多福的!”
柳金蟾一怔,抬眼一瞅北堂傲那脸立刻绽放出光彩来,心里暗道:早说啊,何苦一大早就考她书法呢?
提笔一挥:
“在天愿作比翼鸟,鹣鲽情深;在地愿为连理枝,枝缠藤绕!”
北堂傲一瞅那“枝缠藤绕”就脸发烧,要说点什么,柳金蟾的就横批了一个“百女千孙”,他就立马拾掇了起来,递给才抱着妞妞进来的奉箭:
“贴到我屋去!”
奉箭未回神,柳金蟾不禁故意笑问北堂傲:“那我们院里贴什么?”
北堂傲抱过妞妞,没好意思靠柳金蟾太近,只得暗踢了柳金蟾一脚,道:
“你就不能在写个兴家旺业的?若不想写了,就着刚那‘惠通四邻’的,将那‘财”的贝去了,留个才女的才,再横批一个‘纵横四海’岂不是既大气又有胆魄?”
说毕,北堂傲拿着对联,赶紧着就偷偷儿上楼去偷着乐了:没个餍足的,成日里就只想和他哪样儿……还百女千孙,也不怕折腾着他!
北堂傲这一说毕溜了,柳金蟾也不多想,只低头继续写对联,只是一写毕,拿眼一瞅,不觉心内倒吸了一口气,只见对联摇身一变,竟成了:
“‘惠通邻里,门迎春夏秋冬福;诚待世贤,户纳东南西北才’”横批“纵横四海”!
那刚才还小家子气十足的门联瞬间“高、大、上”了不说,还有一股子踏平九州、纵横天下的凌云壮志迎面扑来——
这……
可是一代霸主的气度!
柳金蟾汗淌,突然有些怀疑北堂傲——他不会……是真上过疆场,又或者是个什么出生于什么将门世家的公子吧?
“哪哪……哪奉书……你……你们爷……我是说爷,不会是将门出身吧?”
奉书想也不想,立刻点头!
柳金蟾心顿时漏掉一拍,虽然心里还是鼓动着她再细细盘问下去,无奈她做大女人的这点子小自尊,十分受伤地逼回了自己满心的疑问,只当不知不忧,默默的弃了北堂傲说得对联卷成一团让奉书送上去!
福娘忙问:“这个也不能用?”
柳金蟾不禁面露为难道:“怎么说呢,这对联挂在将相府门外,搭上飞扬的行草,可谓是大气磅礴,而贴在这寒门,还是白鹭书院外……不是暗讽书院无人才么?”不知者还当她柳金蟾沽名钓誉,目中无人呢?
福娘一听可不是,存心找茬呢!
“哪……”福娘开始在写好的对联里找,柳金蟾笑道:“都卷做了一团,不及重写一个!”
深受北堂傲打击的柳金蟾再不敢写财啊禄的,提笔简简单单想写个诗情画意的“绿竹别其三分景”吧,又觉得搁在那边小楼才妥当,索性提笔就写了这一句:
“春风得意马蹄疾;四海昇平吉祥临”横批“福喜盈门”。
福娘看了看,都说比前面的都好,说着就喊着弄璋拿浆糊去贴,柳金蟾欲跟着去帮忙,奉书又下来道:
“夫人爷说,贴那边小楼甚好,既然院门、卧房都有了,不如再给书房也题一句!”
柳金蟾真想说,你们爷比我还强些,何苦折腾我了。但转念一想,何苦来,北堂傲本来就心眼儿小得跟林妹妹似的,他那心性此刻听了这话,大年初一的还不得想东想西,想她是不是嫌弃他,闹出病来?她就是再说无心之语,他也未必信!
索性……
她继续关公门前舞大刀,自不量力地认真思索了一番,方提笔写道:
“房半间、窗几扇、阁中乾坤数重;茶一杯、书两本、笔下锦绣三千?”。
横批:“日月中藏”。
这个……当然不是柳金蟾写的,而是记性好,隐约好似在哪儿见过,所以……借来光耀一下门楣,省得北堂傲老暗示她,说她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