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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下何人?为何出口伤人?”
被杨涵瑶一阵呛白,苏州那群书生半晌无言以对,过了许久其中一个穿着一件米色的亮纱长袍,外套着竹青直綴的书生开口问道。
杨涵瑶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腰间挂着做工精致的香包及羊脂玉的挂件,看来是富家子弟。也是不是富家子弟怎会闲得如此蛋疼,跑常州来惹是生非?
嘴角微微勾起,划过一丝讥笑,那书生似是看出了杨涵瑶眼里的嘲弄之色,从小锦衣玉食的他何曾受过这般轻视?也就十七八的年华,正是好斗的年纪,当下脸色沉了又沉,一双细长的眼如毒蛇般死死盯着杨涵瑶问道:“难道足下这就是君子所为?”
杨涵瑶勾起唇,手里拿着一把镂空边骨的折扇,这还是上回与方袭阳逛街时买得。当时只是觉得这把扇子做得很精致,原本买来只是把玩观赏得,哪知如今倒派上了用场。
风流士子怎可少了折扇这样的装逼行头?特别是桑梓远这样的名士一身行头也不能差了去,一把折扇是必备装备。
她慢慢展开折扇,又慢慢合上,勾着唇慢条斯理地反问道:“足下未报家门反倒先责难起他人,怪哉,怪哉。”
听着像是自言自语,那书生脸上一紧,似是有些不情愿一样,拱了拱手说道:“在下苏州吴江徐拓,表字展元,敢问足下是何人?因何到此?”
杨涵瑶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缓步向着那伙人靠近,等到了跟前才慢慢说道:“我常闻苏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如今一见几位兄台……”
她停顿了下,“啪”得一下收起折扇,微微转身,正对着那几位书生微微一笑说道:“本性难调,水土虽好,纵使苏杭,未见是天堂。”
“你!”
杨涵瑶这个弯转得也太快了,前半句听着是夸人的话,哪知后面来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只把那个书生气得全身哆嗦,另外几个书生见杨涵瑶居然如此狂妄,纷纷忍不住骂道:“小小稚童便口出狂言,你的先生是如何教你得圣人之道?”
常州那几位书生看新来的小兄台一张利嘴如此了得,顿时一扫刚刚的颓废,个个群情激奋,如被打了鸡血般,梗着脖子与那群书生你来我往地斗了起来。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惜哉,惜哉!”杨涵瑶摇头晃脑地摇着扇子,似是在叹息实则在嘲讽。
“咦?”原本斗得你死我活的几个人听到这两句话,顿时停了下来,诧异地望着眼前这个小屁孩。有几个常州学子已隐隐觉得不对了,来者绝不是只是神童这么简单。
他们把目光又看向胡弘毅,只见胡弘毅听到杨涵瑶吟出这两句后,一拱手作揖道:“先生又创新作了吗?可否全部吟来,也好让我等一饱耳福。”
“哗!”众人哗然,胡大学士的嫡孙竟然对着一个十岁小屁孩如此恭敬,眼前这小屁孩到底什么来历?竟以先生相称?
方袭阳呵呵得冷笑,憋半天的气终于可以找回场子了。杨李氏也想上去骂几句,这几个书生好生无礼,读着圣人书,怎么还从苏州跑来说自己孙女坏话?
她刚一动就被柳芸娘拉住,柳芸娘低声说道:“老夫人,莫生气。这些书生就交给姑娘收拾吧,等会儿有他们好看得。”
杨李氏狐疑地望了一眼柳芸娘,退后几步,低声说道:“芸娘,你莫诓老婆子,这多人姐儿应付得来吗?”
“老夫人,你看那几个书生可占了什么便宜?”
杨李氏一想是这个理,微微点了点头,“那老婆子先看着,要姐儿说不来老婆子再上也不迟。”
柳芸娘低低笑了几声,抬头看着杨涵瑶,眼神里充满了自信,她相信以自家小主人的本事收拾这几个书生不在话下。
“好生无礼的书呆子!”方袭阳见气场已折返到自己这方,口气狂妄了起来,“好教你知道眼前这位可是我晋陵名士,桑梓远,桑先生!!!”
杨涵瑶头上冒出几条黑线,虽说早就跟方袭阳,胡淑修通过气,哪怕暴露了身份也无碍了。可方袭阳大姐儿唉,没让你自报家门啊!!
一时间,整个庭院里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众人睁大着双眼,一脸不可置信!这,这,这是桑梓远?那个写出明月几时有的桑梓远?他,他,他还是个孩子?!
一个常州的学子咽着口水,对着方袭阳拱了拱手说道:“姑,姑娘,这,这位真,真是?”
方袭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桑先生是何等的人物?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随便拉个人出来冒充桑先生。”
胡淑修也在旁点着头,“这位确实是桑先生,我与姐姐现下就在桑先生那儿学着格物之道。”
“格物之道?”苏州那几个学子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带着狐疑的眼神看着杨涵瑶。
杨涵瑶笑了笑,到了这会儿也不能再拿乔了,拱了拱手朗声说道:“在下晋陵桑梓远,见过各位兄长。”
“你,你真是桑梓远?”那苏州几个士子显然还是不信,不确定的问道。
杨涵瑶呵呵一笑,“不过是个名字,我是不是桑梓远何足道哉?”
说罢,敞开手中折扇,继续说道:“听闻诸位兄台在此以文会友,在下不才,诗词文章略有涉及,现下前来特来跟诸位兄长讨教一二。”
讨教你妹啊!几个苏州书生心中暗骂,这分明是赶来砸场子得。听闻常州桑梓远素来是个低调之人,乃至到了现在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根本无法窥见庐山真面目。
这小屁孩是桑梓远?骗鬼吶!正好,先挫一挫他的锐气,事后可把这事说道说道,常州世风日下,竟有小屁孩来冒充名士,可笑,可笑!
常州那几个士子心中也有疑惑,但看到胡弘毅对眼前这小孩这般礼遇有加,心中又纷纷期待这小孩说得话是真得。
如果是真得,那真得是大幸事一件啊!
几个苏州书生平定了下杨涵瑶刚刚带来的冲击,徐拓微微一笑,又恢复了那翩翩公子哥的模样,摇着折扇,率先开始发难了。
“刚刚听闻桑小朋友那两句诗却是不错,不知桑小朋友可否全部吟来?也好让我等一饱耳福?”他边说边带着戏谑的眼神望着杨涵瑶,特别是“桑小朋友”那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胡弘毅有些生气,刚踏前一步,却被身边另一个书生拉住,那书生低声说道:“胡兄,若这真是桑先生,我等上前只会折煞了先生的才气。”
胡弘毅看了那书生一眼,一甩袖子,口气有些不善地说道:“这当然是真得,眼前这位就是桑梓远先生。润云,你莫再怀疑了。”
那被称作润云的书生呼吸一窒,顿时眼里冒出光彩来,他哆嗦着唇,说道:“胡,胡兄说得是真得?”
“当然是真得,我家小妹现下跟着先生学着学问,这事我母亲都知道,若不是桑先生,母亲怎会同意让一个十岁稚童来教我家小妹学问?”
叶红泽(字润云)见胡弘毅这般说道,不再怀疑有它,兴奋搓着手说道:“想不到,想不到,我叶红泽居然能在这里遇见桑先生,幸哉,幸哉!”
不去理会那边的叶红泽是如何发痴,胡弘毅转身看着杨涵瑶,目光里透着深深的担忧。她虽聪慧可毕竟还是个孩子,又是个女儿家……
忽然胡弘毅后悔了,是他孟浪了……他身为男子,在临危之际怎可想到拿一个女儿家前来挡刀子?就算她是名满天下的桑梓远,自己这般作为已是深深亵渎了先生……
自己真是罪该万死啊……胡弘毅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一时间,竟神情恍惚了起来……
杨涵瑶看了一眼徐拓,也不生气,淡淡说道:“我观这园内风景宜人,鸟语花香,一首即兴之作拿出来怕是坏了诸位的好兴致,污了各位的清听。”
“无碍,无碍。”苏州那伙里的一个书生出来说道,“能听到桑先生的大作是我等的荣幸啊!”说完便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方袭阳咬牙,忍不住握起拳头,要她说哪那么麻烦,直接给眼前这几个不要脸不要皮的家伙几棍子不就老实了么?
可一想起杨涵瑶常常告诫自己的话,她又生生地忍了下来。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着:“上兵伐谋,上兵伐谋!”
杨涵瑶呵呵一笑,拱了拱手说道:“那在下就献丑了。”
“桑小朋友请!”徐拓拿着折扇做了个“请”的姿势,态度之傲慢令在场的常州学子差点又喷火。
杨涵瑶拿着折扇,看了看园中的精致,想起百年后这座城市遭受的一切,又想起自己现下要吟的诗词,心里沉了沉,她微微张开口,缓声吟道:“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