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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峥问道:“你能说说爷爷吗,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你爷爷啊...”提到爷爷,高夫人浮现出一丝追忆的神色来,“他不算土生土长的昆仑人,而是从外面误闯进来的。我第一次见到你爷爷的时候,他正被巡山者押着去见族长,那时的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不过只看一眼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男人。”
看着高夫人脸上的笑意,刘峥懂事地没有打扰她。
“那个年代,外面的世界正在打仗,你爷爷的村庄被异族烧毁,亲人也全都死了,他一路逃跑,不知怎么的就进了昆仑秘境。族长看他骨骼清奇,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就把他留在了秘境里。果不其然,几年后他就从毫无武功基础的傻小子成长为昆仑年青一代中的翘楚。后来更是凭借自创的武功‘风息决’在那一届的秘境比武大会上连败一十七名高手,震惊整个武林,人送称号‘风伯’。待他武功大成后,在昆仑开设讲武堂,许多顶尖的战士都出自他的门下,那一代的昆仑铁拳吴傲诗,也是他的弟子!”
这也太厉害了吧!
这还是刘峥记忆里的爷爷吗?他对爷爷的印象,明明只是个老农啊......
当时钱塘城没有现在那么大,还有不少农田,每天早晨爷爷都会趿着一双塑料拖鞋,扛着锄头走出家门去种田,沿路都会笑着和熟悉的邻居打招呼;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爷爷就会烫一壶黄酒,搬着矮几和小椅子坐在门口,就着斜阳,喝酒吃菜聊家常,一顿饭能吃到天黑;
爷爷还是他们那条街最厉害的象棋高手,常常一个人杀得其他十几个老头丢盔弃甲,然后在老伙计们懊悔的抱怨声中爽朗大笑。他小时候也和爷爷一起下象棋,结果爷爷只用半边棋子就赢了;
爷爷总是催他练功,如果他偷懒就会很生气,胡子一抖一抖的。可是他又从来不(yun)许自己展露气功,说要保密;
家里以前养了一只老猫,它和爷爷特别亲,总喜欢躺在爷爷的大腿上打盹;
爷爷...
刘峥想着想着,眼睛不(jin)有些湿润了,高夫人只是温柔地看着他,眼中无一丝往(ri)的凶戾。
“不好意思。”刘峥眨眨眼睛,敛去了心中的(qing)绪,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雷公。丹尼不止一次提起过他的武术老师雷公,说这位前辈为人如何的豁达潇洒,武功如何的通天彻地,作为昆仑的执法官又是如何的秉公仗义。他们一风一雷,莫非还有什么渊源?
“你爷爷和雷公做了一辈子的敌友,渊源自然是极深的。”高夫人见刘峥发问,便含笑解答道,“他们从小就在一起习武,都是那一代的武学天才。雷公(xing)如烈火,风伯温润如玉,在学堂里就互相看不顺眼,两个人在激烈的竞争中成长很快,后来都成了整个武林最顶尖的高手,年轻一代再无人能出其右。昆仑‘风雷二圣’占尽风头的那些年,谁听到昆仑不竖大拇指,赞一句‘武林泰斗’?”
刘峥不由感叹:“没想到爷爷居然是和雷公齐名的厉害人物,我还从来不知道呢。”
高夫人笑了笑:“没什么。他离开昆仑后发过毒誓,永远不再使用武功,你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的。”
“爷爷为什么会‘龙之力’,他也是龙裔?”刘峥说着说着,忽然惊道,“他在昆仑应该深受(ài)戴才是,为什么连他也背叛了?”
高夫人摇头:“我说了,当年的事(qing)很复杂,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你爷爷没有背叛昆仑。”
这句话还有更深层的含义:她只说爷爷没有背叛昆仑,却不说“我们”,那么意思就是...
刘峥心中一黯。
“龙之力的学习条件极为特殊,若是机缘不对,即使天赋异禀、智可通神也完全没法学习。你爷爷其实并不会‘龙之力’,他只是背下了卷宗上的经文,在他知道你是龙裔后,就尽心尽力地教给了你。”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从小就硬(bi)着我练功,又不肯告诉我这是什么气功,看来是怕受到他人觊觎吧...”刘峥沉声道,“既然,爷爷他这么厉害...为什么...会...会死呢?”
“到了你爷爷那种武学造诣,寿元其实可以说是不可估量了。按理说他是不会自然死亡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自己选择尸解殡天。唉,只是那时我已经无法再回国了,你爷爷去世,我并不在(shēn)边,所以并不知道他离开的真实原因。也许是你长大了,也许是他心愿已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希望你就不要怪他...”
“当啷”一声,刘峥激动地打翻了桌上的茶杯,腾地站起来,大叫道:“不可能!什么叫我长大了,那时候我才十几岁啊!他的心愿了了吗?爸爸妈妈去了哪里,他找到了吗?”
他眼圈都红了,歇斯底里地大吼:“我不信,我一定会找出他离开的原因!”
“峥儿,对不起...”
高夫人一脸惶急地站起来,想要走过去安慰刘峥,但是走了两步又懦懦地站在了原地:“关于你父母的失踪,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那几年我对国内的事(qing)了解得太少了,总以为有你爷爷照应着,不会出什么问题的...都是(nǎi)(nǎi)的错。不过我已经命人寻访去了,凭手合会的能量,应该会有所发现的。”
刘峥看高夫人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楚,有再大的火气也发泄不出来了。唉,都是自家人,还能怎么样呢,我老爹是她亲儿子,难道我着急她就不着急?
“手合会打算在纽约待很长时间么,现在你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和昆仑的决战迟早会到来的,你们打算怎么办?”
刘峥现在非常矛盾,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属于哪边的。说帮昆仑吧,除了丹尼之外,再也没见过其他昆仑的人了,也没人告诉他要认祖归宗什么的,但不管这么说,毕竟自己的祖籍就是昆仑,这点来高夫人都承认了;但说帮手合会吧,刘峥对这个组织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要自己弃明投暗,实在是不符合他的行为准则,可是...他(nǎi)(nǎi)又是这里面的高层领导...
高夫人看出了刘峥的纠结,笑道:“手合会在纽约不会待太长时间的,不过在我们离开之前还有一个计划亟待实施。(nǎi)(nǎi)已经走错路了,我希望你不要走我走过的老路,如果你觉得夹在中间很难自处,最好的办法,就是你离开美国,回钱塘去。”
“你们准备干什么?”刘峥警惕地问道。
高夫人摇头不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刘峥追问:“我知道手合会和铁拳的恩怨,每一任铁拳都会宣誓,以击败手合会为目标。可是丹尼是我的好友,我不想让你们两边再有争斗。”
高夫人叹气道:“丹尼兰德不是我遇见的第一个继承铁拳衣钵的人,我认识的其他铁拳都很勇猛,为保护昆仑,不屈不挠地抵抗外来入侵者,他们绝不会为了救一个姑娘的(xing)命而冒着要受手合会制约的风险退出大挑战。从这一点上来看,丹尼确实是个好人,只要他别挡着我们的路,我是不会伤害他的。”
“可是...”
“我活了很久,目睹了这世界的种种变化。但现在的改变,却是尤为重要的。你知道美国有多少超能力者吗?地狱厨房的恶魔,刀枪不入的男人,变种人、变异人、外星人,现在,又来了个不用守着昆仑大门的铁拳。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峥儿,有什么重要的事(qing)即将发生了,而且这件大事,恐怕并不是普通人类能够应对的,这些超能力者都是应运而生。”高夫人紧锁眉头,面带忧虑,“我承认,我们是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但手合会的分支很多,并非所有人都是邪恶的,我认为在现在这个阶段,不是谈论个人恩怨的好时候,我们更应该携手合作才是。”
刘峥急道:“你跟我说没用啊!说句不好听的,手合会在美国闹成什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完全可以袖手旁观,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铁拳和昆仑的人肯不肯听你们讲话,愿不愿意暂时休战了。”
“这件事(qing)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你要是在美国没什么事,还是赶紧回国去吧,要是可以的话,把你的铁拳朋友也一并带走。”
“那不可能的,丹尼难得回纽约一趟,可不仅仅是为了手合会,他还要查当年飞机失事的事。”刘峥古怪地看着高夫人,“而且他怀疑,当年的事故就是你们在背后搞的。”
“谁都知道飞机不会无缘无故地掉下来。”高夫人哼了一声,冷笑道,“虽不能说毫无关系,但主谋可不是手合会,我从没想过要杀他的父母。如果我真想杀他们,根本不需要伪造什么飞机失事。”
她的脸色有些(yin)郁:“那是一个比我(yin)险得多的人干的,事实上,我还想劝他放弃来着,因为我觉得这会引起太多不必要的注意。”
“不是你们,那还能有谁...?”刘峥喃喃自语。
高夫人呵斥道:“如果你真想查这件事,那就好好动脑筋,快30岁的人了,想事(qing)别那么单纯。你分析分析看,谁最能因兰德一家之死而获利?”
刘峥沉吟片刻,脑中突然闪过兰德集团的简介,失声叫道:“不会是米查姆一家吧!...哈罗德米查姆?卧槽,难道真是他!”
高夫人冷冷地笑着,微眯的眼睛里(shè)出刀刃般锋利的目光。
看来是这就是真相了,刘峥冷汗直冒:“这...也太狠了,亏丹尼还一直把他当成是好叔叔!”
“哼,铁拳从小在秘境里长大,不谙世事很正常。你也说这种傻话,和他一样幼稚么?”
刘峥汗颜,他发现高夫人还真是个严厉的老妇人。
“哈罗德米查姆,当年真的死了?然后是被你们复活的?”
高夫人点头:“当年哈罗德诊断出得了胰腺癌,最多还剩2-3年的寿命。我们私下找到他,向他提出了交易,他根本不做任何考虑就答应为我们在布鲁克林建立地下毒pin工厂。但当丹尼的父亲,温德尔兰德要发现这件事时,哈罗德担心他会破坏一切。我至今还记得,他来找我拿毒药的那一刻,杀人的念头让他很狂(rè),那种疯狂的眼神,哼哼...我相信,即使我们要他摧毁整个世界,他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刘峥跳起来就要走,却被高夫人喊住了:“等一下,这就要走了么?”
“我得赶紧去提醒丹尼!”
“十几年都过去了,也不急在这一时。”高夫人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嗔怪地瞪一眼刘峥,接着说道,“兰德集团内部的队伍现在已经被你们捣毁,哈罗德这颗棋子,对我已经没有用了,如果铁拳想找他报仇,尽管去就是。办完了这件事,去昆仑还是回钱塘,随便你们,反正离纽约越远越好。过段时间我有重要的事(qing)要做,可能没有时间再兼顾你的事,这是我最后给你的忠告。”
手合会因受到江湖通缉的缘故没法回国,如果我们走了,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刘峥心中一阵慌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高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刘峥,微笑道:“至少有一件事你办得不错,那就是隐藏‘龙之力’,这点考虑得很到位,连我都被骗过了。以后你就继续保留‘洛阳’这个名字,直到返回国内为止。”
她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你一个人生活,不能少了经济来源,这间茶馆会转到你的名下,以后这里的每一笔收入都会作为外汇打进到你的账户,就当做是(nǎi)(nǎi)送给你的礼物吧。”
见高夫人准备下楼离开,刘峥连忙问道:“等一下...你要去哪里?以后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
“来(ri)方长,你我有缘自会相见。”高夫人拄着拐杖,慢慢地走下了楼梯。
刘峥回到了桌子前,在高夫人坐过的位置上坐下。
这里的视野最好,一眼就能看到窗外的哈德森河。这条河是纽约的母亲河,它见证了这座城市由一片荒芜到繁荣兴盛。
(chun)天的河岸边早已是绿草如茵,刘峥能看到不少游人在河边散步,航母博物馆更是游人如织,这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时空交错感,自己仿佛看到了钱塘江。那是故乡的母亲河,它也是这样静静地流淌,默默地回望着着历史的变迁。
此(qing)此景,刘峥忽然想起了高中时背过的一首诗: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
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chun)与天俱莫。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高夫人和爷爷相遇的时候,还是豆蔻年华,如今却不知过了多少岁月,青丝成了华发,豆蔻少女成了垂垂老妪。夫妻二人天各一方,(yin)阳两隔,如今只能面对着晚辈,回忆着当年的美好时光。
历史是什么?旧的人逝去了,新的人来了。
可是新的人也终将逝去,只有眼前的河一直在流,就像永不停止的时间,记录了眼前的一切,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