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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银月高悬。
宰相府,环柔院。
主屋之中香薰袅袅,透着馥郁典雅的味道,钻入人的鼻息之间。没有灯火的映照,可在月色的银辉之下,不难看出屋内琳琅满目的摆设。
“娘亲,你要为女儿做主啊!”苏琉年哭得带雨梨花,妆容精致的小脸上尽是泪水,小嘴一扁一扁地让人心疼。齐环渊原本就在为自己表哥的事儿烦心,此刻一听她说了白日里发生的事,哪里还坐得住,立刻拍案而起:“那个小贱人,我给她几分颜色,她还开起染坊了!”
“娘亲,你消消气!”苏琉月蹙了蹙眉,走到她身旁,温柔地替她顺了顺气,“别为了她气坏了身子。”
齐环渊粗喘了好几口,头上戴着的流云苏与金步摇随着她气愤的身子晃动不止:“你说我怎么能不生气?她欺负年儿不说,白日里还欺负了你表舅舅!最可恨的是,赵姨娘那个贱人竟然与她联合起来妄图骑到咱们头上!”
苏琉月薄唇微抿:“这一回,大姐确实是在众位小姐中丢了份儿……”
“娘亲,表舅舅好歹也是咱们的长辈,那小贱人实在太过分了!”苏琉年哭得嘤嘤,扭曲的脸上尽是愤恨,还不忘打着三舅舅的名义攒动齐环渊为她报仇,“咱们+一+本+读+小说 xstxt一定要为表舅舅讨回公道啊!”
苏琉月垂眸思考了一会儿:“这件事是咱们理亏,若是闹大了,对咱们也没有好处……”
“难道就让那小贱人奸计得逞了吗?”苏琉年不满地大嚷,一脸的不可置信,“三妹,你不会是怕了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琉月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摇头,清亮绝美的水眸中露出一抹与其气质完全不符的阴狠,“就算她在有理,只要没闹大,在爹爹面前,她也逞不出什么凶来,不是吗?”
“至于赵姨娘,她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宝贝儿子吗?”苏琉月顿了顿,又继续道,“若是没了那儿子,我就不信她还有什么心思去勾引爹爹……”
齐环渊眼睛一眯,略显迟疑地看向她:“你的意思是……”
翌日一早。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夕暄急急忙忙地冲进房中,小脸皱成了一张包子,似乎下一秒眼泪就会掉下来。
苏紫染见她连门都忘了敲,挡下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示意蓝烟停下正在梳妆的手,转头:“发生什么事了?”
夕暄一边喘一边急促道:“夫人也不知道跟老爷说了什么,此刻老爷已经请出了家法,让小姐去祠堂啊!”
家法?祠堂?
两个并不陌生的名词在同一时刻钻进脑海,苏紫染唇角冷冷一勾。
小时候,她被陷害差点儿让齐环渊流产,不也被家法伺候了吗?娘亲求情无果,只能生生地替她受了那家法!这才导致了娘亲后来身体日渐不佳……
“怎么会这样?”蓝烟手一抖,神色凝重,“小姐,是不是因为昨日之事?”
“若真是这样,那倒好办了……”苏紫染扬唇一笑,那张相貌平凡的小脸上顿时潋滟生姿,“蓝烟,你去将族中的叔伯婶娘们都请去祠堂。”
蓝烟虽然一时想不通她的目的,可听她这么笃定地一说,悬着的一颗心立刻放下大半:“是,小姐。”
夕暄愣愣的站在原地:“小姐,你会没事的,对吗?”
“傻丫头,我能有什么事儿?”她淡笑着安慰了一声,伸手将蓝烟适才剩下的最后一根鎏金簪子****髻中,缓缓地踱步出门,轻车熟路地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
素白柔静,鎏金闪耀,阳光洒下,熠熠生光。女子的步伐一步步都透着一股淡然从容的气质,身姿高贵出尘,恍若九天之仙不食人间烟火,与那张平凡的小脸实为不符,却又将那平凡的小脸衬得如花似玉。
还没走到祠堂,就听到其中传来齐环渊不满哭诉的声音。苏紫染冷笑一声,脚下步子未停,袅袅婷婷,婀娜多姿。
当那道纯白的倩影出现在祠堂入口之时,苏陵川猛地站起,指着她恨恨骂道:“孽女,还不跪下!”
苏紫染敛了唇角的笑意,一步步朝台阶上走去。
见自己被无视,苏陵川的怒火腾地一下窜起:“你没听到本相的话吗?”
时间差不多了,蓝烟也该回来了。
“扑通”一声,苏紫染直直地跪下,低垂着头,鬓角垂落了几许乌黑的发丝,掩去半张小脸,也遮住了那双晶亮的凤眸中溢出的精光。苏陵川执起藤条,指着她骂道:“你说,你才接管了墨宝斋几天啊,就搞出这种事来!”
苏紫染故作茫然,眼神无辜地抬眼看着他:“女儿不明白爹爹所指何事。”
“你别跟本相装糊涂!”
“啪”的一声,苏陵川结结实实地将藤条甩在她身上:“墨宝斋的掌柜好歹也是你表舅舅,你怎么下得了手?将人赶走也就罢了,竟还要将他送去见官?我苏陵川怎么会有你这么尊卑不分的女儿!”
“就是啊……”苏琉年跺了跺脚,白了她一眼,“表舅舅好歹是长辈,就算他真做错了什么,你也不能这样啊!”
跪在地上的女子直接无视了她:“爹爹此言差矣,娘亲并无兄弟,女儿哪儿的表舅?不过是墨宝斋请来的一个下人罢了!”素白的衣裙上缓缓渗出了红梅般的艳色,苏紫染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咄咄的话语还在继续,“下人欺上瞒下,不知贪污了墨宝斋多少银两,女儿念他是夫人请来的,便给了他选择的机会,要么吐出他吞下去的那些,如若不然才送去见官,女儿如何就错了?”
苏琉年一张小脸顿时气得煞白。
“你还敢说!”苏陵川怒气冲天,放声大吼。
“为何不敢?”苏紫染倏地抬起头来,犀利的眼神直直地射向面前站着的男人,“商铺都是老太君留下的,女儿才是那商铺的主人,难道管教个下人还需要让夫人过问吗?更何况,老太君说了,商铺的盈利一部分用作苏家日常支出,一部分用作女儿的嫁妆,还有一部分,是给族中叔伯婶娘的孩子们之用!如今被那小人贪了去,爹爹不计较家中那些钱财也就罢了,女儿也不是小气之人,自可以不计较那嫁妆之事,可是叔伯婶婶们的孩子呢?现在他们的钱也被那小人中饱私囊了啊!”
“你……”苏陵川扬手又想落下一鞭,可想想她说的这些,也觉得不无道理。那钱都是苏家的,凭什么就给了王家?
犹豫之间,已被人叫停。
“陵川,紫染说的一点都没错,你快给我住手!”老态龙钟的声音威严落下。
所有人都是一惊。
说话的这位是族中辈分最高的三叔公,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还未及反应,三叔公身后又陆陆续续地出现了一群人,叔伯婶娘、堂表兄弟,不该来的都来了!
齐环渊愤愤地瞪向苏紫染。
若是一开始三叔公出现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么此刻她再看不清,就是她傻了!这分明就是苏紫染早有预谋,将这些族中长辈都叫了来!
苏紫染冷冷地勾唇。
虽说这人是她请来的,可对他们,她却是半分好感也没有。她会武功,听力自然也比常人好,从她跪下的时候起,她就听到了这些人的脚步声。可他们一个两个眼看着她被打也没有出现,直到她下了猛药说及他们的利益时,才终于按耐不住,一窝蜂地涌了出来。
苏陵川最先反应过来,嘴角扯出一抹尴尬的笑意:“三叔公,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不分青红皂白地偏袒继室、虐打嫡女了?”三叔公神情严肃地白了他一眼,拄着拐杖缓缓走到苏紫染身边,“紫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快起来!”
苏紫染慢慢地抬起头来,鬓发被泪水濡湿,小脸哭得带雨梨花。
“三叔公……”一声嘶哑的叫唤让人心口猛地就是一抽,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苏陵川,仿佛只要他不发话,她就不敢起来一般。
苏琉月嘴角猛地一抽。
看来这女人,确实不像以前那么好对付了。
“陵川,你还愣着干什么!”三叔公愤愤地用拐杖敲打了几下地面,“还要我亲自来请你不成!”
“陵川不敢!”苏陵川连忙走到苏紫染身边,怒声呵斥,“你还不快起来!”
“是……”
“陵川,这些本是你的家务事,我也不想管。可不是我说你,这些年你对继室的偏袒是不是也有些过了?”三叔公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老太君留下的产业,既是交给紫染的,那旁人就不准插手!”话到此处,威严的眼神恍若不经意地朝齐环渊扫去,齐环渊一个激灵,连忙垂下了头。
苏陵川僵着笑容点了点头。
三叔公又转向紫染:“紫染,送官就算了,让他把这些年来藏私的钱全都拿出来就行了。”
“是!”
她本来就是这么想的,那人就算真的进去了,对她也没有半分好处,还不如拿钱回家呢。
沉默片刻,三叔公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苏紫染赶在他之前抢了话茬:“各位叔伯婶娘都请放心,只要紫染将那些钱拿了回来,必定不会少了弟弟妹妹们那些份子的!”
在场的,除了齐环渊母女三人脸色铁青、苏陵川笑容尴尬之外,其他剩下的,个个都是面带微笑,要多满意就有多满意。
苏紫染抿了抿唇,凤眸中溢满笑意。
不就是要钱吗?
但凡用钱就能解决的,都不是难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