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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沅钰一怔,球怎么又踢回到自己的这边儿来了?当然最为冠冕堂皇的回答就是“一切听凭皇上旨意”,不过万一皇上要把自己嫁给谢纯或者旻文太子怎么办?沈沅钰明知道皇帝这是在试探自己的心意,她却是不敢冒这个险。
庾璟年和谢纯两个人更是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沈沅钰磕了一个头道:“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来臣女的婚事是轮不到自己置喙的,不过既然陛下垂询,臣女就大着胆子说一句。臣女是绝不愿意远嫁到长安的……”也就是说一上来就把旻文太子给排除在外了。
元帝现在对旻文太子也充满了厌恶,见沈沅钰没有被他的玉树临风的外型迷惑,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沅钰又道:“……沈家和谢家本是通家之好,臣女和纯表哥也早就相识,不过臣女一直以来,都是把纯表哥当成亲哥哥一样看待的。”这句话却是委婉地拒绝了谢纯了。
谢纯心高气傲,按说大殿之上被当众拒婚,他应该感到大为羞辱愤怒才对,可是谢纯此时却完全忘掉了自尊心,只感觉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无力感。
谢纯对沈沅钰多有帮助,这样当众下他的面子,沈沅钰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可在这种关键时刻最忌讳的就是拖泥带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沈沅钰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下面的话不用再说,答案也已经明了。
庾璟年却是高兴坏了,恨不得抱住她亲两口,沈沅钰排除了旻文太子又排除了谢纯,最后选定的那个人只能是他。
皇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对于这样的试探结果他还是满意的:“既然你们彼此钟情于对方,我便成人之美,”他笑着看向庾璟年,“老五,日后你要好好待文安县主,知道吗?”
庾璟年大喜过望:“臣遵旨。谢主隆恩!”皇帝话说到这个份上,又是当着众人的面,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他高兴坏了,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
元帝点了点头:“赐婚的旨意明日之前朕会派人颁到琅琊王府和沈府,你们且回去等着罢!”说罢,也不看面如死灰的谢纯,起身道:“朕也累了,今晚就到这吧。”
众人起身恭送皇帝离开。不说三皇子、庾璟年和沈沅钰高兴万分,且说谢纯失魂落魄地跟着谢翱出了正阳门,谢纯本来是骑马来的,谢翱见他这个样子,便让他跟着自己坐车。
谢纯这次倒是十分听话,跟着老爷子进了马车。车行辘辘,一路上,谢纯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一句话也没有。这样的不正常,连谢翱都有些担心了。
“纯哥儿,事已至此,沈家的三小姐你就撂开手吧?”
谢纯喃喃地道:“怎么会,怎么会?皇帝怎么会宁愿不肯要谢家的忠心,而将沈沅钰赐给了庾璟年?”
谢翱也有些不理解。这个皇帝在他的心里并不是个儿女情长,不分轻重之人,所以他才会拿谢家的忠诚去换取一个沈沅钰,他可算是下了血本了,可是没想到皇帝竟然还没答应?
谢翱道:“庾璟年和沈家的三丫头情投意合,他们郎有情妾有意,你还是放弃吧!况且连皇上也是站在他的亲侄子那一边的。”
谢翱看了看自己的曾孙,孩子自然还是自家的好,怎么看谢纯都比庾璟年强上不少。庾璟年是宗室,是皇帝的侄子,日后顶了天就是一个王爷,还未必是有权势的王爷,而谢纯呢,他可是未来陈郡谢氏的宗主,权力比起皇帝来也就仅仅小了一点儿而已。
她怎么就看中了庾璟年,而放弃了谢纯呢?
“是,是吗?”谢纯现在的脑子比平日里至少慢了两拍。
谢翱无奈,只得为他解释道:“皇上也早就看出了他们之间的情意,所以才故意让她自己选,这样也就不会得罪咱们谢家了。”——你不会连这个都没看出来吧?
谢翱摸了摸曾孙的脑袋,道:“天下间的好女子又不只沈家三丫头这一个,你不必如此消沉,老祖宗我一定会为你找一个出身、容貌、智慧都远高于这丫头的女子为妻的。你就放心好了!”
谢纯喃喃道:“这世上或许有比沈家表妹更优秀的女子,可是沈家表妹,就只有这么一个呵!”
——别人就算是再优秀又怎么样,我喜欢的只是沈沅钰而已!
沈沅钰回到乌衣巷沈府,激动的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从前只是觉得庾璟年不错,以后嫁给他至少可以和他凑合过,并没有过高的期待。
沈沅钰原来的要求就是这么低,不过通过这一次他们对于这段姻缘的争取,沈沅钰对他却是越来越满意了。肯为了她费尽心思,甚至不惜算计皇上,这本来就能说明他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了,否则,大丈夫何患无妻,他是没有必要冒着得罪皇帝甚至失宠的危险的。
想到她在大殿上跳霓裳羽衣舞的时候,他操琴,她跳舞,两个人一个不擅长鼓琴,一个第一次跳舞,却配合得天衣无缝,极有默契,颇有点儿心灵相通的感觉。
沈沅钰前世是律师,所以其实她是个非常理性的人,但是不代表她就不喜欢浪漫,不喜欢这种“姻缘天定”的惊喜和幸福感。
鸿胪寺中,晚宴不过结束了小半个时辰,旻文太子便听说了这件事。
他面色平静地打发了报信之人下去。文先生见他这样平静,松了一口气,他以为旻文太子花了这么多心思,结果最后人家女孩子居然不愿意跟他去长安,会大大刺伤他的自尊心,而让他失去一贯的冷静呢。
要知道,在对付女人方面,旻文太子无往而不利,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文先生道:“看来南晋方面已经识破了咱们的计谋。那明天的大朝会,您还要去参加吗?”对于旻文太子娶沈沅钰为正妃这件事,文先生本来就是极力反对的。
旻文太子道:“自然要去,最后的争取机会,我总要试一试才行。”
文先生急道:“属下今日接到消息,庐陵王慕容齐已经联合顺圣皇后开始向咱们的人动手了,大都督元欣已经被他们以莫须有的罪名打入了天牢,不日就要处斩,而皇帝陛下却态度暧昧,对此不闻不问,太子殿下还请立刻赶回长安主持大局吧。”
旻文太子嘴角扯起一个讥讽的弧度,“本宫这次之所以出使南晋,就是给慕容齐和顺圣皇后一个机会,看看本宫不在的时候,他们能蹦跶到什么程度!也看看父皇对我的态度究竟如何。”
文先生见旻文太子早有准备,不由松了一口气,旻文太子道:“明日大朝会之后,我自然会启程赶返长安的。慕容齐和顺圣皇后的事我早有安排,你不必担心。”
文先生点头道;“是。”旻文太子心思深沉若海,即便是他这样身边的近臣,也只是知道他的部分心思和部分计划,旻文太子越是这样,他们对他的敬畏就越深。
又商量了几句,旻文太子打发了文先生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一个人,他的表情才终于狰狞了起来。
“你为什么……就不肯嫁给我?为什么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知不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不愿出手对付的人!”旻文太子俊美如玉的脸上浮现出一层阴狠之色,眼中闪动着凶光,“庾璟年,本宫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他的拳头砸在紫檀木的桌子上,竟然在坚硬的桌面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浅坑。
沈沅钰第二天一早早早起来,去北望斋求见沈弘。昨天的事情沈弘迟早要知道,从别人的口中知道还不如自己告诉他。虽然她对沈弘的某些做法并不十分认同,但是她毕竟是兰陵沈氏的一份子,想要活得好,还要争取沈弘的支持。
小厮很快就出来引着她进入书房。沈弘自然也有他的消息来源,旻文太子能在昨天晚上就得到宴会上的消息,沈弘身为地头蛇,只会比他知道得更快更早。他就知道沈沅钰一定会来北望斋将这件事情告诉他的。
沈沅钰进得书房,看见老太爷坐在宽大的花梨木书案后面,神色之间颇为柔和,她心里就安定了不少。
老太爷笑眯眯地叫她坐下,又问:“一大早就来见我,到底有什么事?”
沈沅钰就避重就轻地把昨天晚上的事和老太爷说了一遍。沈弘摸着胡子听完,笑道:“我听说连谢老都被说动了,亲自到皇帝面前,想要讨你做她的曾孙媳妇。旻文太子、谢纯、庾璟年都是人中之龙,而最后你却独选了庾璟年?”
沈沅钰脸上不由一红,庾璟年这个夫君的确是她自己选的,这毕竟有别于这个时代的道德观念,也难怪沈弘会这样问她。
沈沅钰只得硬着头皮道:“当时情况紧急,孙女的确是一时孟浪了。”
沈弘微微一笑道:“这些世俗的规矩只是用来约束一般的普通人的,真正有能力有本事的人是不会被这些规矩所束缚,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你知道这些规矩,也在表面上表现出愿意遵照这些规矩行事,可实际上,你并不愿意被这些规矩所束缚,对不对?”
沈沅钰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确是听听就算了,并没有打算具体实践。毕竟婚姻大事是涉及到她一辈子的大事,她可不想盲婚哑嫁过去。夫君还是要自己把关挑选。
这些心思她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没想到却被沈弘给看破了。
沈弘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她后背都渗出了一层冷汗来。
“这些日子,你花了不少心思罢。能调动三皇子、庾璟年和谢纯这么些人为你所用,最终将这门你不喜欢的婚姻给掰转了过来,你也算是有本事的!”
“祖父,我没有……”
沈沅钰还欲解释两句,沈弘却摆摆手:“你不必多言。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且,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他站起身来,在房间中慢慢走动,看着沈沅钰,摇头叹息道:“若你是一个男子该有多好,兰陵沈氏必将在你们父女二人的手中发扬光大。”
沈沅钰惊喜莫名,“祖父,您的意思是,让父亲……”
沈弘点了点头:“我已经和族中的执事和族老们通过气儿了,等你父亲从义襄郡回来,我便正式立他为兰陵沈氏的宗子。将来他就是兰陵沈氏的第十五代宗主。”
沈沅钰简直大喜过望。这段日子以来,他们和小二房斗得这么激烈,几次险死还生,如今终于算是尘埃落定了。
“谢谢祖父!”沈沅钰是真的替父亲高兴。
沈弘坐了下来,呵呵笑道:“要谢也不应该是你来谢我。倒是你的这门亲事……”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沈沅钰不由紧张起来。按说皇帝已经当着那么多王公贵族的面将她指给了庾璟年,但是四大门阀势力太大,有时候皇帝的圣旨也未必能够约束他们。
所以沈沅钰还是有点患得患失。
沈弘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我觉得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你嫁过去之后,要好好和他过日子,侍奉夫君孝敬公婆。那琅琊王府,多少有点……小乱,你到了那儿把该做的做好了,也不必忍气吞声,你毕竟是我兰陵沈氏的女孩儿,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到时候自有整个沈氏做你的后盾。”
画风转变得太快,沈沅钰甚至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她高兴万分地道:“谢祖父成全!”实在没想到沈弘把这么远的事情都替她想到了。沈弘说琅琊王府有点儿“小乱”,实在是说得太客气了,沈沅钰在琅琊王府走了一遭,就知道琅琊王府不是“小乱”,是乱得一塌糊涂。
沈弘见她露出孩子般真诚的笑容,也跟着高兴了起来。“你不必如此。前些日子我不是说过,你的婚事由你做主的嘛。”
沈沅钰笑笑,并没有深究。话是这样说,可执行起来……
沈弘又道:“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就安心接旨吧。到时候我会叫你三婶婶帮你打理嫁妆,定会将你风风光光地嫁过去的。现在外头有些不利于你的流言,你也不用过多的操心,我会派人将这些流言打压下去的。”
沈沅钰从北望斋里出来,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没想到沈弘这边这么容易就解决掉了。导致到现在她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沈沅钰又谢过了沈弘。这位祖父一旦对你好起来,这是好得让人全身发麻,简直有点不敢接受他的好意了。
这些老奸巨猾的家伙,沈沅钰真是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做一件事情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不过不管怎么说,事情能够圆满解决,沈沅钰还是十分高兴的。真想把这个好消息立刻分享给庾璟年,不过……还是算了。现在这样敏感的时期,两人还是不见面为好。
沈沅钰刚从老太爷的书房里走出去。赵津就从内室里走出来,站在沈弘身后道:“您怎么这么快又改主意了?将来大老爷是要做宗主的,三小姐身为大老爷的嫡长女,她的婚事至关重要,庾璟年不过是一个不得势的亲王之子,虽然现在很得皇帝的器重,很快就要晋位为从一品的车骑大将军,可是夺嫡之争尚未显出端倪,这样把三小姐嫁过去,合适吗?”
老太爷淡淡地道,“你看看这个,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改口同意这桩婚事了!”
老太爷从抽屉中抽出一封密信,交给赵津。
赵津打开密信看了几眼,脸色陡然大变:“这,这消息是不是真的?这庾璟年的真实身份竟然是……”
老太爷点了点头:“这件事我花了十年时间才查清楚,应该是错不了的。”一边说着一边将密信放在灯罩里烧着了。“这件事暂时就烂在你我的肚子里,除了老二,我没有告诉过第四个人。”
赵津沉重地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庾璟年将来的前途可就不好说了。”
老太爷淡淡一笑:“我与当今陛下共事多年,他的性格我最为了解。你看着吧,用不了久,他会慢慢给庾璟年越来越大的权力。说不定哪一天,咱们沈家靠着这位姑爷才能在南方立足了!”
赵津听得神色一凛。
老太爷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有些伤感地道:“只是三丫头是个聪慧的,将来有一天,她必会明白我在她婚事中的算计。怕是对我这个嫡亲的祖父,生出怨怪之意。”
赵津道:“您这也是为了整个兰陵沈氏着想。未来几十年大变将至,您也不过是是未雨绸缪而已。这次咱们和旻文太子私下一接触,更是觉得此人深不可测,若是他真能整合北燕八大柱国的实力,恐怕将来统一天下的真命天子就真的是他了。”
老太爷摇了摇头:“这些都只是借口,借口而已。我虽然更多地考虑到家族的利益,可是我依然希望他们这些小辈,每一个都能过得舒心快活!毕竟,他们每一个人,也都流着与我一样的血液!”
这一天的大朝会沈沅钰并未能参加,只是听说旻文太子在元帝拿出确凿的证据的情况下,仍然被旻文太子那张能把活人说死,能把死人说活的利嘴下辩驳得差点儿当场改了心意。
而出席了大朝会的庾璟年差点拔剑和旻文太子当场上演了一场全武行。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皇帝维持了原判。
紧接着,皇帝指婚的旨意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颁了下来,这也是为了让旻文太子彻底死了这条心。
与赐婚的旨意一同颁到琅琊王府的,还有一道晋升庾璟年为从一品车骑大将军,让他持节,统帅左右武卫,开府仪同三司。
皇帝想得十分周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庾璟年升官,是让他能更加风风光光地定亲成亲,果真是一片拳拳爱护之意。
这道旨意一下,加上那道赐婚的旨意,登时整个建康都在谈论庾璟年。
无他,升官太快了。
庾璟年当阳之战前,只是一个正四品上的千牛卫中郎将,当阳之战中以坐火箭的势头迅速升到正二品征北大将军。
如今更是因为当阳之战的功劳,晋升为从一品的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位置比三公有点差距,也差不了太多,庾璟年虽然出身宗室,但这种升官的速度,把历代的皇子排除在外,大晋立国以来似乎还没有人能超过他。
关键他才刚刚二十岁,将来到底能爬到什么位置,掌握到多大的权力,谁也不敢说。
一时连沈沅钰也跟着又出了一回名。
本来因为旻文太子要用三郡之地作为聘礼,打算迎娶沈沅的事情就让她出名了一次。也为她自己拉了无数的仇恨值。
结果峰回路转,沈沅钰没有选择天下人人敬仰崇拜的旻文太子,却选择了比起他来资历威望差了不少的庾璟年,已经叫无数人大跌了眼镜。
然后沈沅钰和庾璟年的亲事刚刚定下来,庾璟年就升了官,明明是一副旺夫之相。这和她“八字不祥、命里克亲”的传言可极不相符。民间便有不少人对原来那些谣言提出了质疑。
一时间舆论变得复杂起来。
沈沅钰对此有所觉察,却并不知道这是庾璟年在暗中引导谣言。他想利用这种方法消除对沈沅钰的不良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