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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璟年刚躺下,张宏就来了。看见庾璟年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这位是……”他实在有些不敢相认。
屋里的丫鬟们都抿着嘴笑,庾璟年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地道:“是我!”
虽然早有猜测,张宏还是吓了一跳:“真的是您?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沈沅钰道:“这个容后再告诉你,你先说说你探查的结果如何了。”
这次他的神色更加的凝重:“小姐,庾将军,官军已经集结完毕,已经在向庄子进发了。”
庾璟年沉吟了一下,淡淡地问道:“有多少人?什么番号?你查到没有?”
张宏亲自跑去调查,却比属下做的好多了。他道:“属下查到了,带队的乃是左威卫副将军耿涛,大概有八百人,都是骑兵,而且据小的观察,应该是带了硬弩的,和他们硬拼,肯定是没有一丁点的胜算的。就是逃命,因为他们的马快,也没有丝毫逃生的机会。小的偷听到他们的对话,说是建康天牢里的死囚不知怎么逃了出来,他们奉了皇命一路追踪到这里……”
沈沅钰和庾璟年对望了一眼,果然是这个套路。料想他们是打着光明正大搜庄的念头来的。
庾璟年淡淡一笑:“耿涛?果然是老大。”
现在对手是谁沈沅钰没心思关心:“他们什么时候能到庄子这?”
张宏道:“他们的马快,大概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小半个时辰?”沈沅钰就站了起来:“也够咱们准备的了。马上召集大家,就说我在庄子上住得也够了,且又有些想母亲和妹妹了,这就出发回府。限所有人在一刻钟内,收拾好自己的行装,立刻出发。”
沈沅钰就是这种性子,越是事到临头,她反而越能冷静了下来。庾璟年见她如此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眼中不由露出激赏之色。
此前沈沅钰就已经有所安排,刚才给庾璟年化妆的时候就已经吩咐了下去,她的行囊早就收拾好了,所以时间虽紧,众人却还是在规定的时间内在院中集合了。沈沅钰打算带着庾璟年回建康城去,虽然仍然免不得路上颠簸,但这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解救庾璟年的方法。
李大夏却是吃了一惊,因为她不是沈沅钰核心圈子内的成员,所以救助庾璟年他根本就没能参与,得到消息说小姐要立刻启程返回建康,他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小姐让他重新做了这个庄头,前面还有个“代”字,他自是不敢丝毫怠慢了沈沅钰,这几天恨不得把能想到的花样全拿出来用一遍。
她的媳妇还是每天去给沈沅钰送饭,回来跟他说小姐住的十分满意,本来他的心已经慢慢放到肚子里了,冷不丁得到这个消息,还以为是哪个地方没有想到,得罪了小姐。沈沅钰因此生了气,所以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就见小姐那辆华丽的大马车已经驶进了正房的院子里,马车四周的帘子垂了下来,那车帘子似乎换了,也不知是什么布料,只觉得遮得严严实实的,连一丝光线都不露。
小姐早已上了马车,而所有人也都准备妥当,立刻就要出发的样子。李大夏这下更觉得是自己没有侍候好沈沅钰,惹她生气了,这还了得,若是这小姑奶奶一生气,岂不是自己这个代庄头成了没庄头,连连打躬作揖道:“这,这是怎么话说的,住的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怎么之前小的一点儿消息都没听见?”
众人都急着出门,若是等官军到了再出门,那就显得太刻意了。金灵就斥责道:“小姐爱住就住,爱走就走!难道还要你这个作下人的来帮着小姐决定不成?咱们要出发了,还不让开。”
李大夏不弄明白了沈沅钰走的原因,岂能甘心,还在那里磨磨叽叽地打探消息。沈沅钰只得安抚他几句,叫彩凤从车里撩起了帘子道:“李庄头,你过来。”
李大夏见沈沅钰肯见自己,登时心中一喜。小姐肯见自己,能说上话就好。李大夏连忙屁颠颠地跑了过来,行礼之后道:“三小姐,住的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是不是小的没有招呼周到,只要您提出来,小的一定立刻改正……”
还要说下去,已经被沈沅钰截断。沈沅钰道:“李庄头,我家里妹妹生病了,所以我急着回去看看她。本来想派个丫鬟去告诉你一声的,你就自己来了。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又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这阵子我在这里住着,你的表现我是看在眼里的,咱们之前所说的一切还都作数,你尽管放心,这就把路让开吧。”
“谢谢三小姐,谢谢三小姐!”原来是这么回事,李大夏放心了,“那三小姐慢走,不若我立刻集合庄子上的人马送送你们!”
“不必了!你帮我看好了这个庄子,比什么都强。”说着就放下了帘子。
金灵道:“咱们小姐归心似箭,你还不让开。”
车夫已经赶着马车向前进了,李大夏这下不敢怠慢,立刻让开了道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庄子。
庾璟年就在沈沅钰的马车里,他的伤势十分严重,自然不能随便下地行走,偶尔走两步还可以。马车里的空隙并不大,庾璟年歪着身子坐在马车上,腰下垫着一个软垫子,免得马车晃动触碰到他的伤口。
沈沅钰看见庾璟年歪歪扭扭的样子就觉得替他累的慌,“将军还是在马车上趴一趴吧。”
这个提议沈沅钰已经提出过好几次了,每次都被庾璟年毫不犹豫地拒绝。沈沅钰心里有点不爽,都说这个王爷喜怒无常,不好沟通,现在看还果然如此呢。
她却没想到,庾璟年在正房的时候,就算是趴着也可以盖床被子,现在嘛,只能用屁股对着人家小姐的脸,这样有损形象的事情,沈沅钰受得了,庾璟年自己也受不了。
所以他宁愿这样歪歪扭扭地坐着,也不肯再在车上不雅观地趴着。
只是这样的话,却不好和沈沅钰解释,只能无声地搪塞过去。
沈沅钰见庾璟年十分坚持,也就没再提这茬。
张宏不断派人来报:“距离官军的距离,还有两刻钟时间。”
“还有一刻钟时间!”
丫鬟们都紧张了起来,知道最要紧的时刻已经到了。
沈沅钰道:“将军,你该下车了,想来背上的伤还是很疼的,请你忍着点儿。”
庾璟年点了点头,道:“这点子疼痛,我还是能忍的。”萧十三走上前,和丫鬟们一起扶着庾璟年下车,庾璟年忽然回过头来,温和地道:“放心吧,他们不会发现我的。”
沈沅钰一阵诧异,庾璟年这是……变相地安慰自己。那样冷峻的一个男人,什么时候也会这样和颜悦色地说话了。
一时之间,沈沅钰只觉得有些不习惯。
左威卫副将军耿涛是大皇子庾邵宁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知道这次大皇子拨给他八百精锐,以追杀死囚的名义出城到了这个地方是什么目的。临走之前,大皇子曾经对他面授机宜,这次的目的就是一个:不论如何一定要杀了庾璟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们也不想打着左威卫的旗号过来,只是庾璟年忽然躲到这钟山里头来,他们不得不出动大队人马,而为了赶紧找到庾璟年,大皇子甚至来不及让他们改头换面,装成土匪的样子,要不是谋士们想了一个捉拿死囚的因头,并且特意勾结天牢的人放了一个死囚出来,他们连建康城都出不来呢。
想起大皇子的殷殷嘱托,他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格外沉重。
他早已查明,钟山的那个温泉庄子,原来是三皇子的。后来转赠给了沈家三小姐,因为庄子是三皇子的,所以耿涛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庾璟年会不会躲到庄子里去了。所以他一待军队集合完毕,立刻就想要奔袭到庄子上,来一个彻彻底底的大搜捕。
他正在想着心事,有属下上前来禀报:“将军,前面有一队人马赶了过来,是从田山居里出来的,很快就要与咱们碰面了。”
耿涛勒马道:“来者是什么人?”
“好像是沈府的三小姐。”
耿涛这次出来也是带着谋士的,就有人道:“咱们的人马才刚到,他们就往回赶,将军,这件事可有些太巧合了。”
耿涛是行武出身,一向瞧不起那些文绉绉全靠一张嘴皮子吃饭的文人,哂笑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本将军早就得到了消息,那沈家三小姐,在庄子上已经住了一段日子了,恰巧今天回去,又怎么不可能的?况且她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片子,咱们在钟山脚下集结,她又不是神仙,上哪里能知道咱们立刻就到了?我看也不过是碰巧罢了!”
沈家在皇子夺嫡的斗争中,一直是中立的,两不想帮的,凭沈家家族的实力,连皇帝都能叫板,沈家想要的东西,有时皇帝也给不了。这些皇子们也只有求沈家的份,沈家自然不必冒着风险参与进皇子们的血腥争夺之中。
按照大皇子给耿涛的消息,沈沅钰和庾璟年的妹妹十分交好,可是她和庾璟年并未见过几次,想来她是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帮助庾璟年的。耿涛也觉得,凭庾璟年那高傲的脾气,不可能将生命交托给沈沅钰这么一个小姑娘的手上,更有可能的是,庾璟年正躲在庄子上,凭借自己的本事自救,或者与三皇子联络,等三皇子上门来救他。
那名谋士却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所以大皇子才会派他来协助耿涛,他道:“我知道将军是不想得罪兰陵沈氏之人,不过既然是从田山居里面出来的,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搜一搜,万一被庾璟年混在队伍里逃脱了,咱们如何向殿下交代?”
耿涛能被委以重任,自然不是白痴,淡淡道:“这还用你教?本将军还没有笨到让他们大摇大摆地就这样从本将军的军队面前过去!”
耿涛既然这样说了,那名谋士也就满意地闭上了嘴巴,他虽是大皇子专门指派过来的,并不受耿涛的节制,却也不想凭空得罪了耿涛这样的粗坯。
两队人马不住接近,沈沅钰早已听到了轰隆隆的马蹄声,看见了远远飘扬的旗帜,她撩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庾璟年扮成的仆从正跟在人群中间亦步亦趋地走着,步伐稳定,丝毫没有落下。
沈沅钰想起他背后那巨大而又恐怖的伤口,知道他每走一步路必定都要忍受着巨大无比的痛苦,心中不由得万分佩服——若是换做自己,肯定是受不了那种痛的。
庾璟年见她瞧过来,还能露出牙齿微微一笑,向她做了一个放心的表情。他天生有种安定人心的气质,那样的笑容灿烂动人,恍如射在冰面上的第一缕阳光。
两人眼波轻轻一触,沈沅钰内心砰然而动,心脏像是被一块巨石狠狠砸中,一下子她觉得内心慌乱无比,历经两世,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庾璟年没有收回视线,仍目光满含期待地等着那边给他一个互动的回应,按说沈三小姐这时应该也向他笑笑,哪知道马车帘子刷地一下垂了下去,沈沅钰顷刻之间缩了回去。
庾璟年觉得有些奇怪,却并没有多想。
沈沅钰却在心里一连念了十几句阿米豆腐,才将刚才那个灿烂的笑容硬生生驱逐出脑海。
开玩笑,这个男人可惹不得,对他动了心,岂不是飞蛾扑火,自投死路。沈沅钰可不想那么傻。
这个时候,耿涛的大队人马已经将他们拦了下来。无数战马在车队面前奔跑,马上的骑士纷纷抽出刀剑,耀武扬威。
“停车停车!赶快停车接受检查。”
沈沅钰带领的车队只能停了下来。庾璟年悄悄抬头看了对面的耿涛一眼,然后垂下头去,脊背又弯下去几分。
这时候彩凤按照沈沅钰的吩咐,从马车中跳了出来:“你们是什么人?敢拦咱们兰陵沈氏的马车?”彩凤的声音很尖,态度十分嚣张,也十分愤怒,充分显示出了门阀士族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彩凤为人泼辣,做这种事最是在行,沈沅钰这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耿涛出身将门,自来就被士族们瞧不起,看见沈沅钰身边的一个丫鬟都这么嚣张,不由得十分气愤,可若是这丫鬟对他毕恭毕敬的,那他就更要怀疑这支队伍有问题了。
他就在马上一拱手:“在下左威卫副将军耿涛,奉了皇上的旨意,出城捉拿天牢中逃出来的死囚。所有对来往的行人车辆,必须接受本将军的检查方能同行。”
彩凤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出来:“左威卫副将军又是哪根葱?出身于哪个名门望族?我可没听说建康城有姓耿的士族?我再跟你说一遍,这是兰陵沈氏的马车,里头坐着的是咱们大房嫡出的三小姐,你一个连祖宗都不知道是谁的蠢东西,敢拦着咱们的马车,真是活腻了,还不快让开!”
将门属于低得不能再低的门户,彩凤这句话却是戳中了耿涛的痛处,耿涛的脸色立刻黑了起来。
他压抑着怒气道:“本将军有皇命在身,你一个小丫鬟也敢和本将军这样说话?”
“奉有皇命,那圣旨呢?你把圣旨拿出来给咱们瞧瞧!”
这么紧张的气氛下,沈沅钰躲在马车里还是差点笑出声来。出发之前,她指点过彩凤,告诉她碰见对方的将领应该怎样说话,反正就是怎么嚣张怎么来,不过这句台词却是没有的。
没想到彩凤的胆子倒是挺大,面对这这群凶神恶煞的大头兵却完全不怯场,这丫鬟还真是个可造之材。
耿涛没想到一个小丫鬟这样伶牙俐齿,被一个丫鬟给羞辱了,耿涛气得肝疼,可是四大门阀的势力实在太大了,要收拾他一个小小的五品武官,还真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就是胆子再大,他也不敢不问青红皂白就对兰陵沈氏的人动手。
所以生气归生气,他还是忍着气道:“皇上下的那是口谕!我不与你一个小丫鬟说话,快叫你家主人出来见我!”说了这么半天还没见到正主呢,你说耿涛得有多窝火。可是那个时代就是这样,没有一个好的出身,就是连丫鬟也看不起你。
彩凤尖声道:“见我们家小姐?凭你也配!快点让开,我们小姐还要赶着回去给太太和老太太问安呢,耽搁了时辰,你们谁担待的起?”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耿涛这个大兵遇到了小丫鬟,也是有理说不清,他算是明白了,再和彩凤墨迹下去,永远也说不清楚。一怒之下,手中长枪的枪尖就指向了彩凤。
他周围十几个骑士都是他的亲兵,这时也把手中的兵刃对准了彩凤。
阳光下,各色的刀枪剑戟上闪动着凛凛的寒光,彩凤吓了一跳,疾步往后退去,“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耿涛懒得再和她啰嗦,大声道:“给我搜!”
沈沅钰知道自己要出场了。
她掀开了半边车帘,粉面带煞,冷冷地望着耿涛等人,“耿将军,刚才我的婢女已经与你说的很清楚了,你说你要搜查我的车架,可是你又拿不出皇上的圣旨。那我再问你一句,你可有司徒府的搜查令吗?若是两者都没有,休怪本小姐不给你面子!你红口白牙地这么一说,就给我栽赃了一个窝藏死囚逃犯的罪名,本小姐可承受不起,兰陵沈氏也承受不起!”别看她小小的年纪,却自然而然有一股威势,凛然不可侵犯。
士族尤其是四大门阀,都是极有特权的,司徒府中有专门的机构对高级士族进行管理,类似于专管皇族中人的宗人府。按照既定程序,耿涛想搜沈沅钰的马车还真得要宗人府的搜查令。
彩凤退出十几米远去,有人撑腰,她又嘚瑟起来,一伸手道:“司徒府的搜查令你们有吗,拿出来啊?”
耿涛走得匆忙,哪来得及到司徒府去讨要搜查令。他便一阵语塞。
“将军既然没有搜查令,还是就此放我们过去吧。刚才将军对我的无礼,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那名谋士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观察沈沅钰的马车,见她的马车不但十分阔大豪华,还有厚厚的帘子遮挡得十分紧密,早已起了疑心。
见耿涛被沈沅钰震慑住,连忙催马过来,低声劝道:“将军,此女百般阻挠咱们搜车,怕是内中很有问题啊!”
耿涛却并未觉得沈沅钰有何过分的地方,士族的小姐,面对他这样出身的人物,哪个不是用鼻孔看人的。不过想起临行前大皇子的交待,还是不敢轻易放了沈沅钰过去。
“沈小姐,下官职责在身,实在不敢玩忽职守,下官只是例行检查一遍,绝对不敢对您有所冒犯,还请小姐行个方便。”
沈沅钰冷哼一声:“我要是不答应呢?”
耿涛一咬牙道:“那下官可就要得罪了!”
沈沅钰双眉一挑,厉声道:“耿涛,你给我想清楚了。你今天若是仗势欺人,搜了我的马车,我便央了父祖将你掉到穷乡僻壤去守城门,我不管你背后站着什么人,我看看谁能保得住你!”
耿涛神色就是一凝,沈沅钰这绝不是说大话,兰陵沈氏现在正处在巅峰时期,莫说是他一个耿涛,就是大皇子得罪了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他一路从小兵积功到副将军,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这才能有今天,可不想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形。
那名谋士道:“将军,此女态度如此坚持,马车中定有秘密,你可不能就这般被她威胁了啊!”
耿涛也觉得沈沅钰的态度有些强硬得过分了。他左思右想,还是要先找到庾璟年才行,压下心头的不安,“沈小姐,在下军命在身,不得不得罪了。万望三小姐海涵。”伸手一挥道:“给本将军搜!不要冲撞着沈小姐!”
沈沅钰尖叫了一声:“谁敢?”
当兵的只管听从命令。耿涛一声令下,那名谋士立刻带着三五个骑兵奔了过来,那名谋士一直觉得马车有问题,这时也不多话,立刻就拉开了车门。金灵见他如此猖狂,顿时大怒,一个大耳刮子便掴了上来,只听啪地一声响,金灵这一巴掌力道十足,谋士整张脸都别到了一边去了。
他扭过脸来,扑地吐出一口血,里面还含着颗牙齿,原来却是被金灵打断了一颗牙齿。那名谋士大怒:“你敢打我!”
金灵道:“打得就是你。”一脚就将他踹翻在地。
金灵跳出马车,将跟随谋士前来的那几个兵士三下五除二全给放倒了。
耿涛大怒,若是到了这种地步他还不出手,那么以后他在士兵中的威望将会降低到最低点,以后就再也不用带兵了。
“长枪兵,把她给我围起来!”耿涛大吼了一声,立刻就有十几个长枪兵催马上前,寒光闪闪的长枪对准了金灵。
金灵回头去看沈沅钰。
沈沅钰一撩车帘子,自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金灵,不要再和他们纠缠,他们想搜,就叫他们搜好了!我看他们搜不到逃犯,要怎么收场?”
她冷冷一笑,目光满是怨毒地看着耿涛。那种含怒带嗔的表情十分到位。
庾璟年低垂着头,嘴角微微一撇。这丫头的演技,还真是不一般,自己从前,是不是也曾被她骗过?
事到如今,耿涛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那名谋士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下子拉开了马车的厢门,有几个兵士也跟着上前去检查。马车内的空间虽然十分阔大,却是一目了然,里面哪里就藏得下一个人呢?
“怎么会这样?”那谋士脸色一变。急忙用手去敲击马车的四壁。检查了一番并没有找到暗格,他脸色的汗就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沈沅钰冷冷道;“要不要把我的马车拆开,每一个零件都给你们检查一遍,是不是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满意?”
耿涛一梗,今天他是彻底把兰陵沈氏给得罪了。想到杜道儒等得罪过沈家的人的下场,他就觉得脊背发寒。
他大声喝道:“把所有马车都给我搜一遍。”除了沈沅钰这辆马车,车队中还有几辆搭载仆妇以及土仪的马车,耿涛自然不会放过,不大一会儿,就全都检查了一遍,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查到。
“耿将军这下总该满意了吧?”沈沅钰冷冷道:“我们是否可以离开了?”
耿涛脸色也不好看,道:“得罪了!你们可以走了!”
她看了耿涛一眼,威胁道:“耿将军,今天您对我的羞辱,来日必定双倍奉还!”后面的几辆马车被兵士们翻捡的乱七八糟,几个婆子丫鬟正在那收拾,沈沅钰怒道:“还收拾什么,还不够丢人吗?这些全都不要了,立刻跟我回建康去!”
众人战战兢兢地上了车,扔了一地的土仪财物也不要了,就要跟着沈沅钰离开。
耿涛已经命人让出一条路出来。这时那个被金灵打掉了一颗牙齿的倒霉谋士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在耿涛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话。耿涛点了点头,道:“你们走是可以,不过每一个人都要接受一个检查,通过了才能放行。”
沈沅钰道:“你们还想怎样?”
耿涛道:“所有的女人都可以走了,不过男人嘛……”他从一个士兵手里拿过一杆长枪,将枪杆在一个仆从的后背轻轻一敲:“被我打一下面色不改的,我都可以让他走!”
其实刚才他就挨个看过了那些护卫和仆从,并没有发现庾璟年的身影,也是沈沅钰闹出了这么一通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再加上庾璟年化妆成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他们完全没有认出来。
不过谋士给他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小心起见,还是检查一下的好。庾璟年后背受了箭伤耿涛是知道的,若是用这枪杆敲一下后背,若庾璟年真在其中,那肯定是受不了疼痛,是要露出马脚的。
反正沈沅钰已经得罪了,就不怕得罪得更狠一点了。
沈沅钰心里暗恨,这个该死的谋士!这一招实在是太损了。
恐怕是要瞒不住了!
沈沅钰看见张宏等人的手已经握在刀柄上了,只等沈沅钰一个眼色过去就要暴起杀人了。沈沅钰却暗叫可惜,耿涛别看是个大老粗,实际上粗中有细,他的周围一直有数十个亲兵,保护得十分周密,本想要捉住他以作要挟,现在看却是不可能的。
沈沅钰的手心也出汗了。
正要大喊一声“动手”,眼角的余光却恰巧看见庾璟年向她微微摇头。
他的那个眼神沈沅钰明白,稍安勿躁,一切看我的。
沈沅钰下意识地就觉得庾璟年值得信任值得托付,便冷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你们只管叫耿将军检查就是了。”
耿涛淡淡地道:“不会浪费你们多少时间的。”庾璟年十之*还在庄子上,他也耽误不起时间。
说着就将士兵们分成十组,让他们挨个敲击仆从们的后背,众人自然是一个接一个地过关了。
轮到庾璟年的时候,沈沅钰自然是紧紧捏了一把冷汗,她有些不敢看,可有不能不看,只见一名士兵用枪杆子在庾璟年的背后一敲,发出砰地一声。沈沅钰看得明白,那一下正打在庾璟年的伤口上,可是看庾璟年的表情,他却是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子。
那名士兵见了,就挥了挥手道;“下一个!”
沈沅钰长长松了一口气,再看手中的帕子都快被自己扯破了。
“白费了这一番功夫,还把兰陵沈氏给得罪了!真他妈的晦气!”耿涛低骂了一句,看向那名谋士的眼光就有些不善。
因为分了十组,所以很快就检查完毕,自然没有发现耿涛想要找的庾璟年。这个时候沈沅钰已经由丫鬟扶着登上了马车,她回头又淡淡地看了耿涛一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耿将军,咱们后会有期了!”
面对沈沅钰赤果果的威胁,耿涛只是拱了拱手,一言不发地带着手下轰然而去,他也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直到左威卫的人去得远了,众人简单收拾了一番,才又重新上路。为了谨慎起见,庾璟年又跟着仆从走了一段路,才被沈沅钰请上车去。
“庾将军你没事吧?”庾璟年刚一上车,沈沅钰就急急问道。刚才那个士兵用枪杆击打庾璟年背后的伤口,看着就触目惊心。
庾璟年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脸色苍白至极,虚弱道:“好在无惊无险地挺过来了。”
沈沅钰接过彩鸾手中的丝帕,亲自给庾璟年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庾璟年这样骄傲的人会表现出如此虚弱的一面,只能说明他的身体已经到了能够承受的极限了。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沅钰可不觉得那种疼痛是人能够忍受的,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庾璟年却问了另一个问题:“当时的情势十分危急,你为什么要信我?”庾璟年早就看出来了,沈沅钰是一个喜欢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希望出现任何不确定因素的这么一个人,某种意义上说,她和自己是同一类人。
这种人往往本身十分聪明,太聪明了就难免对别人存有疑心,不容易相信别人。所以当时仅凭一个眼神,沈沅钰就当机立断地按照他的方法和步骤行事,表现出对他的极大信任,让庾璟年觉得十分窝心。
沈沅钰反倒被他问得愣住了。当时她就是觉得“这个男人是值得信任的,听他的博一铺算了”,至于这种信任从何而来,她自己也没搞清楚。反正当时也没有过多的思考时间,就凭着直觉作出了决定。
沈沅钰也不知道要怎样回答,只好含糊其辞道:“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被发现了谁也好过不了,自然要听你的。”
庾璟年唇角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解释道:“我和三皇子师承武学大宗师抱朴子,学了一种养气的功夫,也就是俗称的内功。刚才那种情况下,只要我运气于伤口之上,就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减轻疼痛。”当然,疼还是很疼的,但是他能够忍受的住就是了。
沈沅钰点了点头,看着庾璟年的眼睛就有点亮晶晶的。国人从小浸淫于金庸的武侠世界,沈沅钰对所谓的内功十分向往。只不过他询问过张宏和金灵,他们都告诉她,内功的确是有这么一种功夫,属于道家法门,但更多是修心养性,延年益寿,什么“飞花却敌、摘叶伤人”等等都是传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而且极为高深,修炼起来殊为不易,修炼的条件也十分苛刻,所以两个人虽然武功高强,内功却都是不会的。
沈沅钰没想到庾璟年就会这么一门功夫,之前听他说逼毒的时候提起过一回,这又是一回。
庾璟年又加了一句:“这是保命的法门,一般我是不会告诉旁人的。”
沈沅钰一愣,是啊,庾璟年肯定是不会把自己保命的手段随便出去宣扬,让想要害他的人事先有所准备的。“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庾璟年看着她的眼睛,神色郑重地道:“你问我,我便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