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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姝能够进宫,实在是个意外。
两个月前,皇帝下诏禁天下之嫁娶,凡十三岁到二十岁的适龄女子,都要由朝廷派遣的专人相看,姿色秀丽,容貌端庄者入宫参加采选,从中择优,以充后宫。
听到这个消息短短三日的时间,长姐秦湘就草草把婚事给办了,对方是吴家的公子,甚有文采,都说只要用功,往后怎么也能中个进士。
秦姝也曾远远地见过吴家公子一面,瞧着,是个爱读书的。不过,这个时候爱读书的人多半会有些迂腐。
这么多年下来,母亲容氏还是头一次在长女的事情上这么草率。
无他,只为了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不用到宫里头遭那份儿罪。
谁都知道,今上已经年过五旬,便是选中了,又能得几时好?更别论选不中还要留在宫里伺候那些贵人,直到满了二十五岁才可以离宫。到那个时候,还能有什么好前程?哪怕是有人要也只能当个填房或是继室,糟心一辈子。
所以,容氏是无论如何也要替秦湘打算的。
听说,光是贿赂那些前来查问的人,前前后后就花了有一百多两银子。
这个时候,五两能买一个死契的丫鬟,一百两算得上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了。
更别说,父亲秦运昌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
出嫁的那一日,整个府里都喜气洋洋的,说是大小姐嫁了个好人家,往后只有跟着享福的。
与府里的热热闹闹不同,秦姝这边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无人顾及。
因着采选的事情丫鬟青芽急的几晚都没睡好觉,一边替秦姝倒了杯茶,一边没好气道:“夫人也太偏心了些,光想着大小姐,都快忘了二小姐也是......”
话到嘴边,青芽才有些不安的抬头看了坐在那里的秦姝一眼,闷闷道:“小姐也太好性了,要是换了别家小姐,还不定怎么闹腾呢。左右前头人多,倒不如小姐过去,好好的说道说道,没得让大小姐白白得了好。”
青芽是秦姝的贴身丫鬟,自小就跟秦姝一同长大,对于主母容氏的偏心最是清楚不过。
对于青芽突如其来的大胆,秦姝囧了半天,这丫头,真是什么都敢说了,平日里可没见她这么厉害。
“你说的轻巧,方才来的路上,见着赵嬷嬷了吧?”
青芽抬眸,半天才明白过来,跺了跺脚,恨恨的说道:“奴婢还奇怪,怎么赵嬷嬷不在夫人身边伺候着,在园子里瞎晃什么,原来是来监视小姐的。”
秦姝朝着青芽摇了摇头:“这话也不错,外人看来只有我这个二小姐不懂事,长姐出嫁连面儿都不露,那一屋子的女眷还不定怎么议论呢。”
听着秦姝的话,青芽气的眼睛都红了,差点儿直接哭出来:“小姐,那可怎么办,当真就没别的法子了,奴婢可舍不得小姐。”
秦姝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是一阵堵,事到如今,她有什么办法?
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是她做不出来,而是做了也没用,除非她当场吊死一了百了。
她自然是豁不出去的,能活着谁想白白的死了。
碰上这么个偏心的母亲,还有那么个畏畏缩缩的父亲,她就是死了怕也赚不来一滴眼泪。
来到这个世界,秦姝才发现原来小说中穿越女随随便便就能出去逛街偶遇男主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院子里丫鬟婆子出去一趟都要对牌子,更别说她一个小姐,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儿在这么多眼皮子底下逃出去的。
再说,即便是逃出去了。没有路引,她哪里都去不了,更别说被查住,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事实上,除了进宫秦姝根本就别无选择,容氏是不会为她花这么多银子的。
府里连扫地的婆子都知道,二小姐在夫人面前不得脸。从小到大,夫人连碰都没碰过一下,更别说亲近了。
秦姝刚刚来到这儿的时候,也大为不解,按说都是十月怀胎从自个儿肚子里生出来的,偏心这种事情虽然难免可也不至于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直到那一日她睡着,奶妈红着眼眶自言自语说了好些话,她才明白过来。
原来,容氏怀上她的时候嗜酸如命,一连请了几个大夫把了好几次脉都道是个男孩儿。容氏身边只一个女儿,自然盼着能生一个儿子。听了大夫的话后那是日日盼夜夜盼,吃穿用度更是比平日里还精细了几分,怕的就是委屈了肚子里的这个儿子。哪里想到,等临盆的那一日,居然难产了,拼死将腹中的孩子生出来,竟然是个女儿。容氏失落万分当场就晕了过去。
醒来后,又被告知难产伤了身子,再也没法有孕了。
于是乎,在秦姝出生的第二个月,父亲就纳了一房妾侍,便是常姨娘了。
常姨娘进府头一年就生了个儿子,前年又生了一个女儿,很得父亲宠爱。
容氏愤恨难耐,自然把所有的恨意都转移到了她这个二女儿的身上。
她是当家主母,一句话都不用说,只表现的对她冷冷淡淡,漠不关心,下头的人就知道该怎么行事了。
好在,在来这儿之前,秦姝也只是一个普通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自小就比旁人懂事许多。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还真是一天都没过过。
所以,对于底下人明里暗里的怠慢,秦姝倒也不至于要死要活的。
秦姝好几次都觉着,幸好原身不慎受了风寒死了,不然,有这么个亲娘,呕也呕死了。
所以,第二天早上当容氏将她叫到正房第一次拉着她的手一边抹眼泪一边自责不舍得时候,秦姝除了浑身的不自在,竟没有半分的不舍。
父亲秦运昌坐在椅子上,只带着几分威严说了句:进了宫,定要安分守己,莫要为秦家惹来祸端。
说话间,示意了容氏一眼,容氏这才从桌上打开一个匣子,匣子里放着两张银票,还有一些碎银子。
“你大姐才出嫁,府里上上下下哪处少得了用度,你是的懂事的,此中难处不用我说。”容氏说着,合住匣子交到她的手中。
“是,多谢父亲母亲。”
秦姝面色如常的应下,行了大礼拜别后,才退了出来。
等到回去后,细细看了,才知道里头放着两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总共约摸不到二十两的碎银子。
秦姝无奈啊,虽说她早就料到了这种局面,可真来的时候,还是觉着有些接受无能。
好吧,一百二十两,有总比没有要好些。
她估摸着,这一百二十两银子容氏也不愿意拿出来。
青芽的眼圈红红的,忍不住哭道:“夫人怎么能这样,前年许妈妈的女儿出嫁,还给了一百两做嫁妆。”
好吧,这话说出来秦姝还能说什么。
“好啦,哭什么,有总比没有的好。”秦姝觉着,碰上容氏她已经连气都生不出来了。
好在,她不是原身,不会闲着没事和她浪费感情。
这天才过午时,容氏身边的赵嬷嬷就满脸堆着笑进来说外头接人的车子来了。
秦姝坐在软榻上,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半晌,直看的赵嬷嬷脸上的笑意都挂不住了,才站起身来。
“不在母亲身边伺候着,也难为嬷嬷过来传话。”
“姑娘的哪里的话,夫人说了,前头已经见了,再见倒徒增伤感,只叫老奴好生将姑娘送出去。”
出了府,秦姝就见着一辆很大的马车,马车前站着两个穿着紫色绸缎袍的太监,手里拿着个册子,看了秦姝一眼,低下头去划了几笔。
“上去吧。”那太监掀起帘子,车上已经坐了五六个女孩儿。
秦姝福了福身,这才上去。
她一上车,车上那几个女孩儿的视线就全都看了过来,许是因为不熟,谁都没有说话,片刻的功夫,又都移开了视线,只时不时偷偷看上她一眼。
她们在看秦姝的时候,秦姝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她们。
得出的结论是,这些大多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儿,衣着打扮都比较朴素,有的手上还有老茧,想来是做惯了粗活。只有坐在最里边的一位,身上的料子特别的好,最起码比秦姝身上的要好的多。
一路上,秦姝心里那股七上八下的劲儿就别提了,一想到当今皇上的年龄,她就忍不住一阵恶寒。
老牛吃嫩草的什么的,听听还可以,真要放到自个儿身上,秦姝实在是接受无能。
只能一遍一遍在心里头祈求老天,让她能顺顺利利当个宫女,哪怕是伺候人挨打挨罚都认了。
这样一路想着,经过一个驿站,住了一宿,又继续上路。
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九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