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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王府嫁女,虽不是嫡生,也是隆重其事。
“安宁县主”林曼妮许的是福庆长公子的长子,算是亲上加亲。前段时间,已经有大件笨重的家具家俬陆续送人京城府里,其余妆奁随大部队同行。原定是十月份起行的,祈云嫌十月份太冷,不利于行,加上她有心再沿途做生意、带商队上京,如此一来,队伍行进必然缓慢,说不定还会错过年前获取暴利的时机,应当提早出发,又许诺:沿途所得获利,将分三分一给林曼妮作为压箱银子。林曼妮的生母安夫人想着上回小郡主随意起意做生意便有十来万银子的利润,今次有备而为,所得获利必然更巨,即便用最小获利数量十万两来计算,三分一也有三万多两——大咧咧三万多两银子啊,即便是公主也未必有如此阔气的压箱银子,自己女儿出身不高,若是有了如此豪奢的嫁妆,便是夫家也得高看几眼,当下欣然同意,至于其他还没准备妥当的嫁妆,没关系,迟些再遣人送去就是了。
安阳郡主如此大的手笔,让整个镇南王府都震惊了。生了庶长子和安泰县主的刁夫人更是眼红不已,安泰县主过两年也要出嫁了,若是也得郡主照拂......她以为是林曼妮生母安夫人对卫王妃柔顺讨好、郡主得了卫王妃吩咐的原因,因此不免对卫王妃低眉顺眼存心讨好,更在祈云跟前多次提起:以后你二姐出嫁,郡主也照拂一二,方不显偏心啊!
早先,刁夫人生庶长子林宏昌,因卫王妃一直无所出,刁夫人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卫王妃是生不了的,自己的儿子将来必然会成为世子,很是趾高气昂了好长时间,如此情况下教养出的安泰县主林欣妮理所当然也认为自己哥哥必然会成为世子,自己封号必然是郡主的——
安泰县主刁蛮,后来府里正儿八经的小姐公主出事,她母亲刁夫人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她也被限制约束,刁蛮的性子硬生生被“教导”成了柔顺,怎么看怎么造作,每次来问安,卫王妃光听着那拉长了调子的尖嗓音就觉得头痛,十分不喜她。于是对刁夫人的意有所指、意有所图用一句淡淡的漫不经心的说话回复了:云儿自己赚来的零用,她爱怎么用,就怎么用,我是懒得管的。
言下之意就是:要钱啊?跟郡主要去,反正我是不管的。
祈云对此的反应很直接,实打实的出了卫王妃不便出的一口恶气,让刁夫人气绝:我便是偏心又如何?
卫夫人听说,用手帕捂住嘴跟身旁亲近的嬷嬷宫女笑了半天:该!
卫王妃可忘记当初刁夫人处处意图刁难、趾高气扬的嘴脸——真没辱没她的姓!甚至当初祈云中毒,她也隐隐怀疑是她做的手脚,毕竟,若是祈云有个什么好歹,得厉的可是府里的长子。他们满心以为安儿去了京城,府中权柄他们好歹能分一二,可是却没想到林震威竟然毫不在乎祈云是女儿身,想将她培养成执军权的人物。不过没证据,她也只能心里想想,防得更严实罢了。
卫王妃也惊诧祈云的大气,说她:“你倒舍得。”
祈云当时刚练练完马回来,甩着马鞭冷笑,“有什么不舍得的,反正是赚来的。我要让府中的人知道,跟着我有好处,跟我作对、想还我便只有死路一条。”
卫王妃讶异,点头,“如此甚好。”也教那些狗奴才知道,谁才是府里说了算的。
今次上京的护卫队伍竞争得很激烈,自从上次世子上京,谁都知道跟着世子、郡主有肉吃、有钱分:上回护卫世子、郡主上京的兵卒回来可是每人分了十几两银子,近侍更多,有三十两。
谁不眼红?
因此,被选中的都喜气洋洋,没被选中的,便只有羡慕的份了。
回应上京做生意的商铺、商队也很多,出乎意料的多,谁不知道郡主将来这片土地的半个话事人,跟着她做生意,只有利,没弊,镇南王殿下可是说了:跟郡主上京做生意税收减半。
减半啊!
有能力的商铺、商队摩拳擦掌;没能力的,也跃跃欲试,谁知道这一试,会不会试出个大富翁,谁知道呢?
所以,原定十月的队伍,六月中旬就出发了。
临近京城,祈云想念弟弟和芸娘,急不可耐,于是撇掉累赘的嫁亲队伍、商队,轻骑快马,只带几十亲随近侍,直奔京城而来——
被撇掉的队伍,估计还要十天八天才能到达。
当下,祈云带着芸娘,身后跟着几十骑亲随近侍,直奔镇南王府去,一式劲装骏马,俱是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君,马蹄纷飞,气势如虹,引得路人纷纷触目,只道是不是京师内的贵公子都出动了——
镇南王府在望京南面,近皇城,四周所居俱是皇亲国戚、高官厚禄之人,这番动静,也引得各府翘首,见得在镇南王府前停下,俱派了家人来探问,原来是镇南王府的安阳郡主带着亲随近侍提前到京了。
守门的见了赶紧去叫管事,管事连忙带人出来迎接,祈云指着身后的亲随近侍,说,“这是我的亲兵,带下去好生侍候。”拉了芸娘往府里去了,路上丫鬟婆子见了都跪迎,口呼“参加安阳郡主”,芸娘笑笑的,祈云瞟着她,“你要说什么便说呗,偷偷嘴笑什么?”
“祈云......”芸娘想想不对,换了称呼,“郡主现在好大威风啊。”
祈云白她一眼,“他们叫他们的,你不要跟着他们叫。免得叫生疏了。”
芸娘抿着唇,“真的可以么?”
“当然。有什么不可以的?你若跟着唤郡主,我不要理会你了。”
芸娘这才安心的叫了,“那还是叫名字。”
芸娘哼哼唧唧的用马鞭托着芸娘下巴,“这才乖嘛!”
芸娘推开她,嗔怪地瞪她:“那学来的流气动作?你还是郡主咧。”
祈云哈哈大笑,才不会告诉她,有一回她见着父王就是这样对柳夫人的,可柳夫人明明是娇羞地低下了头的啊——
不过芸娘气咻咻的模样也可爱,哈哈。
镇南王府因为祈云的道来热闹起来,府内的丫鬟听说郡主带了一群俊俏的少年郎君回来,无不春心蠢动,寻着各种借口、空隙去围观,结果传来消息:都是女的。是郡主的女亲兵——好失望。
可是,每天府内的训练场还是围满了丫鬟管事娘子甚至是婆子,虽然是女的,可是......那些“少女郎君“好俊俏,好威风,好迷人,看得人脸好红的,心跳得好厉害——
若是将来夫君有这么俊俏威风......。啊哟,好羞人!
可是,羞人归羞人,照看不误,并且无限热衷:
“啊哟,那蓝色发带的‘小郎君’实在太俊了。“
“胡说,明明旁边那个更好看些。“
“可是我觉得后二排左三最漂亮,脸好白。“
“当兵的要那么白干什么,娘里娘气的......黑些才有气概。“
“可是......她们本来就是......女的啊。“
被淹没。谁在乎啊,反正好看就成。
那些亲兵们也是莫名其妙,这些丫鬟婆子在干嘛啊?没见过操练吗?看一次两次也就够了吧?天天看,不腻吗?还越围人越多......
而且,为什么司徒五娘这么多小丫鬟小娘子围着递巾子送茶水???就因为她那张脸长得比较好看吗!!!喂喂喂,脸长得丑也是人啊!!!!
亲兵们忧伤了:五娘长得好看受欢迎也就罢了,为什么林大娘子那样熊一样粗壮的女人也受欢迎,这京城王府里的丫鬟娘子们眼光真的没问题吗???
不说那些亲兵们纠结的心理,祈云派人往宫里递了帖子,又往卫国公放送了口信,这才沐浴更衣用餐。她情绪亢奋,亦不困乏,用过餐,披着一头尚未干的长发在芸娘在花园散步,走至一处,忽然道:“我在这里教过你打拳,你还记得吗?“
芸娘笑了起来,点头,“自然记得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送上心头,真快啊,一晃,两年多就过去了,记忆还依稀昨日。
祈云拉着她手问,“那你还记得怎么打吗?“
芸娘点头,她这才高兴起来,“那你练给我看看?“
芸娘愕然,“现在?“
“现在。“祈云笑盈盈的看着她,芸娘为难的看了眼自己的阔袖长裙,可祈云一脸”反正我就要现在看“的表情,一咬牙,”那你可不许少我。“
“好。“
芸娘于是拖着长裙阔袖子慢慢的练起来,这两年,她不断的练习这套拳法,自然娴熟无比,加之又随侯爷府武师习艺,手脚灵活,早不是当年的“鸡手鸭脚“,虽没便利短装的潇洒利落,却因为阔袖长裙多了几分飘逸悠然,看得祈云惊叹:我只道你人漂亮了,不想手脚也利落了这许多,很好,那我就不用担心将来你受夫婿欺负了。”
芸娘:......
芸娘羞红了脸:“你......你胡说什么啊?”
“我没胡说啊。这是很现实的问题。”祈云理所当然的说,芸娘见她一脸理直气壮神色,越发气闷,闷声道,“我不与你说了。”
芸娘撇了撇嘴,“不说便不说呗,反正过两三年你总得嫁人。难不成我不说你就不嫁了?”
芸娘:......
芸娘气结,“你比我少,别一副老气横秋,你又如何?”
祈云冷笑,“难道你认为有人敢欺负我。”
芸娘:......
芸娘无言以对。
她摸了把祈云的头发转过话题,“你的头发怎么还没干?”
祈云笑了笑,“你要干什么,这么急着它干?你别想着我头发干了困下你好走人,我可不许。”
芸娘羞恼的瞪她一眼,她明明不是这意思,她偏生促狭。
祈云大笑起来,神色愉快,看得芸娘也欢喜起来,她抓起祈云一小撮头发,轻呢道:“你这模样啊......倒让我想起一首诗......散发独自凉......倒是可以使人静心。”
祈云见她低眉垂首、手上还抓了一撮自己的头发,雪白的手,带着微微水汽的黑色头发,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知怎的,就是看到祈云有些怔忡,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不由得伸手抓住了芸娘的手,声音不由自主的也降低,仿佛两人要说什么不能让人听到的悄悄话似的:“你嘴里叨叨叨叨的说什么呢?”
芸娘笑了笑,“没。”
祈云觉得那笑真好看,好像暗处里开出了花一样鲜明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