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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和玻璃出来,众人仍在贾母房里说话,刘姥姥也吃过晚饭过来了,满嘴信口开河,胡诌故事,先是有女孩子雪地抽柴,因南院马棚子走水而止住,唬得贾母不断念佛,忙命人去火神前烧香。王夫人等来问安时,黛玉也向贾母说去向贾赦和邢夫人请问安好。
黛玉心思极是细致,虽是南院走水,但马棚子就在东院之南,所谓南院指的就是东院前面,位于东南方向,别人都没想到,她想到了贾赦夫妇,火势虽已灭了,也该去瞧瞧。
贾母皱眉道:“那里又忙又乱,你去作什么?可巧正经过马棚子,别叫人冲撞了。”
黛玉笑道:“话虽如此,但是那里就靠近大舅舅和大舅母住的东院子,料想大舅舅和大舅母未曾来给外祖母问安,便是因着这火。该去走一遭儿,问过舅舅舅母安好我就回来。等到了,叫收拾马棚子的人提前避开便是。”
紫鹃暗暗点头,此举虽是小事,但能瞧出人心,看看满屋子里的人,亲娘亲女亲媳妇亲侄子哪有一个想到那火距离贾赦夫妇不远?所以不能怨贾赦和邢夫人总是夸黛玉。
原著上这时候的黛玉是没经过正经的教导,也没去,但现在的她已经长大,很懂事了。
不仅懂事,而且有礼有节,不做叫人诟病的事儿。
闻得此语,贾母无奈依从。
紫鹃心想,黛玉已起了头,作为宝塔尖儿的贾母不用去,兄弟媳妇王夫人也不用去,其余女儿媳妇侄子侄女总该去走一趟罢?不料,竟无一人跟上说一起去。贾宝玉倒是不愿黛玉独去,心内虽记着雪地抽柴的女孩子,却说要陪着黛玉一起过去给大老爷大太太请安。
贾母任由外孙女过去已是不愿意了,何况亲孙子?忙道:“你别去,火势才熄,必是又脏又乱,仔细唬破了胆儿!况且,天也黑了,哪里放心你骑马坐车的?”
宝玉听了,只得作罢。
宝钗和湘云是外人不必去,三春姊妹同进同出,探春不去,惜春没说去,迎春也不好说,至于王凤姐原就以王夫人马首是瞻,最近已不大赞同金玉良缘,仍是和公婆不亲近。
每次看到这样的情景,紫鹃就忍不住感慨贾赦和邢夫人的人缘真是差到了极点。
到了东院,贾赦和邢夫人惊魂未定,正在正房外面怒斥下人看管马棚子不力,那马棚子火势眼见着就要烧到他们后面来了,如何不惊不怒?忽闻黛玉过来问安,贾赦方放过他们,见到黛玉,心里只觉得十分舒坦,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
邢夫人又是命人倒茶,又是命人摆果,又是拉着黛玉同坐,又是问长问短,热络得紫鹃都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
贾赦不好这般作为,然也和蔼可亲至极。
略坐片刻,黛玉便起身告辞去贾母那边,贾赦道:“黛玉,回去替我向老太太请问安好,就说这里走水一事还没料理干净,倒不好过去,请她老人家谅解。”
黛玉垂手答应了,又听贾赦问她喜吃螃蟹不喜,忙道:“倒还好。”
贾赦便道:“今儿你们在园子里吃螃蟹宴,我和你舅母也没亏待自己,叫人采买了几篓子极肥极大的螃蟹,我和你舅母吃不了许多,已给你父亲送了些,也不知道他吃了没有。下剩还有些叫人养着,明儿一早掏出黄子做包子,倘或你爱吃,做好了打发个人给你送些。”
蟹黄包子?紫鹃眼睛一亮,真是许久没吃了,黛玉也笑道:“多谢舅舅舅母记挂着,明儿我就等着吃舅舅舅母爱惜赐下之物。”
听她没有拒绝,贾赦和邢夫人脸上不免露出浓浓的笑容。
在坐车回去的路上,黛玉对着紫鹃叹道:“平素旁人提起大舅舅和大舅母,总没有一句是好话,如今细想想,大舅舅和大舅母又甚可怜,这么大的年纪了,单住在东院子里,有子恍若无子,有女恍若无女,天伦之乐是一点儿都没有。每回我来了,大舅母就跟得了凤凰似的,亲亲热热的,不知道的还当是亲娘儿俩呢!”
紫鹃和她相对而叹,道:“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叫她怎么说贾赦呢?那可是黛玉嫡亲的舅舅。紫鹃鄙弃贾赦之好色以及和贾雨村官官勾结之无耻,但细细一想,又不全是贾赦之过。
按这封建社会的规则,真不能说贾赦好色是个错误,顶多说他是老不修,名声不大好,鸳鸯是他家的丫鬟,他欲强纳的原因绝对不是鸳鸯的美貌,而是鸳鸯掌管着贾母的私房,唯恐贾母偏心,以后不留给他一点,其他姨娘不是家里的丫鬟,就是买来的,也没见他强迫了谁,虽有秋桐之流恨他贪多嚼不烂,但也没见哪一个想离开。像袭人平儿那几个说贾赦略平头正脸的都不放过,可是除了鸳鸯,他招惹荣国府里哪个美貌丫鬟了?一个都没有。
石呆子那桩案子,起因在于贾琏,不过贾赦自始至终都没起强占扇子的意思,一直都是说拿银子买,出到五百两银子一把,二十把就是一万两,也算是大手笔了,可惜石呆子不答应。真正害石呆子的人是贾雨村,是贾雨村为了奉承贾赦,而不是贾赦下的命令。不过,事后他收了扇子,也很够无耻,不能说他全无错误,也不能说错误全在于他。
除了这两件事,也真找不出贾赦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痛打贾琏?估计是恼羞成怒,好几件事加在一起,平儿告诉宝钗是这么说的。中秋讲笑话说偏心?可贾母确实是偏心。夸赞贾环?本身他就是心怀不忿而如此,也不能说他人品差。
哦,最重要的是以五千两银子卖了迎春,可是没有一丁点的证据说贾赦收了五千两银子啊,孙家娶老婆难道不用下聘?聘礼不就是给女方父母的?而且迎春出嫁是一万两银子的规格。孙绍祖的话也不能尽信?
而且,迎春蹉跎到十*岁,无人问津,又对贾赦没有半点孝心,贾赦肯给她寻个人家嫁出去,也算不错了。贾赦当初看中孙绍祖的原因是孙绍祖现袭指挥之职,应酬权变,又家资饶富,明面上,孙绍祖这家庭条件是不错的了,可惜就是没看重最要紧的人品性情。而孙绍祖对迎春那样,一是性格所致,好毒酗酒,又极好色,另外还有就是估计有前程不如意的原因在内,因为孙绍祖是候缺题升的,定是娶到迎春也没得到好官职,所以如此。
说贾赦极坏,他并不是极坏,也没见他害了谁的命,有人说后来贾母死后鸳鸯受到他的作践,在原身的记忆里,还真有这事,贾母死的时候荣国府还没抄家,为了争产,贾赦和贾政两房闹得不可开交,而鸳鸯又是偏向贾政一房的,自知出家也不是出路,就一死了之了。所以说,说贾赦不坏,他做的那些事还真没一件好的,对于贾赦此人,紫鹃向来是无话可说。
黛玉也只是对紫鹃感慨万千,没有让紫鹃回答的意思,毕竟贾赦已经五十好几岁了,展眼便会至花甲之年,依旧这般冷冷清清,叫人看了难免伤感。
及至到了贾母上房,黛玉替贾赦和邢夫人请问安好,才回说自己去东院之事。
贾母只说知道了,倒是凤姐开口笑道:“妹妹方才不在,没听到姥姥说的一段故事,连老太太和太太都听住了。
黛玉见贾母并未问及贾赦夫妇是否伤了等事,心下一叹,问是什么故事,宝玉手舞足蹈地重复了刘姥姥说吃斋念佛的老奶奶得孙子之事,黛玉听完,想起雪地抽柴一段故事说得宝玉心里惦记着,这段故事又说得贾母和王夫人深信不疑,不免摇了摇头。
黛玉一听就知这两段故事都是哄人的,偏都信了,因见刘姥姥是个乡村老妪,说话也似有几分见识,去给贾赦邢夫人问过安好回来见她还在说,不免开口问了几句民生。
刘姥姥早看到这么一位神仙似的小姐坐在贾母身边,心内正暗自赞叹不绝,偏她出门去了,这会子听她问起庄稼地里的事儿,倒觉奇怪,虽然诧异,但仍是老老实实地答道:“今年年景还算好,风调雨顺的,家里多打了两石粮食,瓜果菜蔬也丰盛。”
黛玉点头道:“所谓盛世,乃百姓无饥馁也。”
刘姥姥听不懂,念了一句佛,道:“盛世我还是知道的,现今就是盛世天平,不像我小的时候,哪回子不是东躲西藏的,连地都顾不得种。就是姑娘后面的话我听不懂了。到底是千金小姐,说的话文绉绉的,比我们庄子里的先生还强呢。”
众人不禁一笑,都道:“她说百姓不挨饿受冻,才是盛世太平。”
刘姥姥忙道:“阿弥陀佛,真真姑娘说得好,可不就是这样?老百姓一辈子就盼着吃得饱穿得暖,也不求别的。”
黛玉问道:“姥姥家里种了几亩地?家里有几口人?一亩地能打多少粮食?交了税还剩多少?一年的粮食够吃不够?”
刘姥姥听她问得明白,不像不解世事的公子小姐,心下越发纳罕,答道:“我现今是女婿接了我去养老,他没公婆,连上我总共有六口人,我守着的两亩薄田就和女婿家的放在一起,统共五六亩地罢了,都是薄田,一年一亩地只好打二三石的粮食,又因赋税沉重,三十税一,头几年吃不饱,也就那年托二奶奶的福,有了二十两银子,一大家子过个好冬,次年也因为这银子有了足足的嚼用,方缓过了气,今年打的粮食很够吃的了。”
乍然听说二十两银子够过一年,姊妹们无不惊诧,就是贾母等也都心生怜悯,回头叮嘱鸳鸯道:“等老亲家走时,提醒我给老亲家拿几两银子回去,置办几亩地,多收几石粮食。”
鸳鸯答应了,刘姥姥忙起身道谢,心里喜不自胜。
黛玉也转身让紫鹃替自己记着,别忘记提醒自己,许因知道刘姥姥家道艰难,黛玉就有些看不过第三天众人对刘姥姥的戏弄。
没错,是第三天,昨天并非贾母两宴大观园之日,而是贾宝玉背着众人找到刘姥姥问抽柴女孩子的身世,打发茗烟出门找庙宇塑像的日子。刘姥姥却没闲着,贾母打发人领着刘姥姥到处闲逛,吃饭也叫刘姥姥一起。
这一日极尽热闹,黛玉晚间辞别,临走前叫紫鹃给刘姥姥送些银子东西,道:“我看她也怪不容易的,我原本还想笑话她没有风骨,任由大家取乐,竟是个母蝗虫。事后一想,何苦笑她?若她和咱们有一样的富贵,何至于这样?你给她送几两银子,叫她置几亩地,或者做点小生意,免得以后再求亲靠友的,任人百般戏弄。”
紫鹃答应一声,径往刘姥姥所住房间走去。
其实,原著中的确是黛玉先笑话刘姥姥是母蝗虫,说她像蝗虫过境似的,很多读者都认为这是黛玉的黑点,但别忘了,黛玉是读书人,重风骨,不喜刘姥姥这般任人取笑还不反抗的作为。另外,黛玉说这话时,所有姊妹们都笑了。
如今黛玉经历的事情多,又受到了极好的教养,也知民生疾苦,所以对刘姥姥是怜悯,而非笑话,甚至看不过众人对刘姥姥的所作所为。
紫鹃也是极敬佩刘姥姥的为人,知恩图报,拯救巧姐儿于水火之中,所以到了刘姥姥房里,命婆子们把东西放在炕上,极和气地道:“我们姑娘这就家去了,明儿怕不得空来给姥姥送行,先将东西给姥姥送来。”
刘姥姥忙道:“今儿跟老太太太太奶奶姑娘们在园子里逛了一回,见了许多没见过的,吃了许多没吃过的,不枉这一辈子活一遭儿,回去也能跟庄子里的人炫耀炫耀。哪里经得住姑娘又给我东西,堆了这么些。”
紫鹃笑道:“姥姥莫如此说,我们姑娘是觉得姥姥家里人口多,粮食不够吃,倒是自己手头宽裕,不愁衣食,才有此举,姥姥别说我们姑娘是施舍就好了。”
刘姥姥道:“姑娘可别这么说,姑娘给我是姑娘的好,我若说这两个字,我成什么人了?再说,真有这样好的施舍,我巴不得人人都施舍我呢!”
紫鹃莞尔,指着炕上道:“我们是来顽的,随身没有带多少东西,也没打发人回去取,这四匹尺头姥姥拿回家给家里人做件衣裳穿,还有几样点心,也是我们从家里带来的。这里有一套启蒙书籍,还有一些笔墨纸砚,回去花几个钱送板儿去上学罢,识字了总比不识字的强,是我们姑娘的意思。这一包银子是一百两,这个荷包里有十个金锞子,大概也值六十两银子,是姑娘给的。这一包碎银子有十二三两,是姑娘身边的丫鬟们凑出来给姥姥的。”
紫鹃又解下自己的荷包,倒出四个金锞子和四个银锞子,荷包留下了,锞子塞到刘姥姥手里,道:“这个是我给姥姥的,也值几两银子。”又将黛玉的嘱咐细细告诉刘姥姥。
刘姥姥千恩万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