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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虽有一些基础,但她仍从基础理论开始学习,根基打得坚固老实,才能建起高楼大厦!二则,她深知封建社会的规则,顾忌种种原因,不可能天天跟着王老太医学习。
王老太医何种人物?即使因年迈而退出了太医院,也是一流的名医,太医院都得低头。
京城中倒是有几位医婆,也就是女大夫,出入宫廷并达官显贵之家,极享富贵,但是她们的医术有限,多精妇产,所以林如海才请世代行医的王老太医指点紫鹃其他方面。
王老太医对紫鹃的识趣感到很满意,给她列了许多医书清单,大约他清楚女子学医的用处,不少医书都偏向妇孺的治疗,让紫鹃通读记诵,先了解阴阳五行、病因病理、经络穴位等,等学完了这些,接着才是辨认药材、方剂、望闻问切、针灸、推拿等手段。
紫鹃那几年大学生涯、实习生涯没有白经历,她以为自己早已经把学到的东西还给老师了,重新学习时才知道那些知识早已铭刻在骨子里,捡起来十分容易。
她进入社会后从事的是中医营养学,其实还是从专业上而来。
黛玉命人把空着的后院后楼收拾出来给紫鹃使用,一是安放医书,二是把家里的药材库挪到了这里,方便紫鹃一面背医书一面辨别药材,记得更牢些。
黛玉赞同紫鹃学医是想让她有一技之长,而且支持紫鹃发展自己的爱好,而林如海赞同的原因却是黛玉,黛玉体弱,身边有位女大夫照料,总比没有的强,虽说黛玉调理三四年后就能断了病根儿,但是依旧得娇养着。
为此,林如海托人买了一整套大夫所需的上好器具,药箱、戥子、各种药碾、博山炉、各种杵臼、药吊子、葫芦、虎撑、各种研钵、各种行医用的针等等,一件都没漏下。
黛玉拿着小小的石杵臼看了又看,笑道:“宝二哥哥做胭脂用的是不是这个?”
紫鹃正默默感激着黛玉和林如海的用心,决心用十二分的心力学习医术,闻听此言,点头道:“就是这个东西,不知道宝二爷从哪里学来的手段。”
黛玉笑道:“他做的胭脂花粉倒好使,轻白红香,四色俱美,比买的强,下回再问他要些。给姊妹们做胭脂花粉,免得姊妹们另外拿钱去外面买,也算他这哥哥尽了心。”周父管省亲别墅的工程,采买胭脂花粉的差事就分给了别人,谁知买的皆是不堪之物,竟是一点都不能用,周父管着这项采买时虽贪墨约莫一半的银子,但送进来的东西却能使用。
说着,黛玉放下石杵臼,拿起紫檀盒子里嵌着的一副戥子端详片刻,道:“我见你们称金子银子的时候常用这个,原来做大夫也用这个称药材的分量。”
雪雁等人都觉得新鲜,一件一件地把玩片刻,才还给紫鹃。
谁都清楚身边有个女大夫的好处,故而雪雁等人接管黛玉身边许多杂务,让紫鹃得以专心致志地攻读医书、辨认药材、背诵方剂,学完了这些,王老太医每天抽一个时辰到林家教她望闻问切、针灸等手段,因她不方便抛头露面,所以病人都是林家的下人。
紫鹃本有基础,自然学得极快,进步堪称飞速,短短数月便已能独立切脉诊断,针灸之法也十分熟练,没有出过丝毫错误,令王老太医十分吃惊。
起初碍于林如海的情面,王老太医不得不教导紫鹃医术,如今见她有这等天分,忍不住见猎心喜,深觉教导出一位女名医未必不能流芳百世,故此倾囊传授。若非紫鹃是女子,平时又讲究男女大防,王老太医几乎就要收她为入室弟子了,可惜王家历代以来没有女弟子,他亦不能例外,所幸紫鹃是他教导出来的,亦有师徒之名。
自紫鹃学医,在黛玉的饮食起居方面被照料得愈加精心了,主要是因为紫鹃有理由展露医术。娇弱如黛玉,今年春分虽未犯病,平时却染过风寒之疾,也偶尔咳嗽,不想从夏至秋,由秋入冬,几个月来黛玉竟没生过一回病,又因常吃紫鹃做的雪梨润肺汤,咳喘都没有犯过。
林如海心中甚慰,因立冬须得卸玉换金,便提前几日先赏她和雪雁执笔等人相同的金累丝簪子和耳环、戒指,一人每样一对,所不同的是有的嵌红宝,有的镶绿宝,有的攒珍珠。
然后,林如海私下亲自赏她一顷良田,并把过户后的地契交给她自己收着。
一顷良田是五十亩,位于林如海已过到黛玉名下的长安县庄子,土地甚是肥沃,且连成一片,以后这份地租子和府里的一起送过来,又因紫鹃的身份原因,地租将会折成银子。
林如海父兼母职,已经开始给黛玉准备嫁妆了,这个庄子就是陪嫁庄子之一。
紫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等好运,她已经买了房子,心心念念就是买地,没想到自己还没攒够买二十亩地的银子,林如海就赏她五十亩地,依照林家厚待佃户而收取三成地租的方式,在风调雨顺的情况下,她一年有差不多四十两银子的地租可收。
房租六十两,地租四十两,一年单凭这两项就是一百两的收入,以后出府就不愁吃不愁喝了,紫鹃喜滋滋地在心里盘算,赶紧向林如海和黛玉道谢。
林如海笑道:“日后好生照料玉儿,便是对我最大的谢意了。”
黛玉也道:“谢什么?该你得的。你倒是穿得厚实些,陪我去冰窖里瞧瞧下面按照咱们的吩咐制作冰了没有,趁着冰天雪地的时候制成了存放起来,夏天好用。”
紫鹃犹未答应,就听林如海疑惑地问黛玉道:“制的什么冰,居然让你亲自过问?何况你身娇体弱,哪怕是三伏天都不用冰,怎么想起来制冰了?”
黛玉笑吟吟地道:“制成了给父亲用。也是前儿去外祖母那里赏红梅,突发奇想,回来叫人用木头制了几个花模子,有海棠花式的,有梅花式的,也有葫芦形的,再将素日收集的各色花瓣儿搅拌进制冰的水里,花瓣儿冻在冰里,等夏天拿出来用,那冰岂不是又好看又带着一股花香?不仅用了花瓣,我还叫人把各色花露倒进制冰的水里搅拌均匀呢。”
紫鹃接着道:“因我学医,姑娘也颇看了几本医书,想着薄荷叶、菊花明目醒脑,特特吩咐下面将泡了薄荷叶、菊花等物的水制成冰,同时又把新鲜薄荷叶、菊花绞出来的汁子到进去,夏天冰化了,满屋清香,确有明目醒脑之功效,老爷办公的时候用这些最合适了。”
林如海又是感动,又是欣慰,当即便要亲自去冰窖看个究竟,若是可行,就多制一些存着,等夏天了送人也是一件新鲜有趣的风雅之事。
近来天气严寒,制冰顺利,冰窖里已储存了不少冰,黛玉吩咐做的花式香冰最是醒目。
制冰用的模子是活的,水冻成冰后,模子便可卸下来再用,然后将制好的冰整整齐齐地磊在冰窖里,为了防止冻结,两块冰之间也有木板隔着。
紫鹃穿着貂皮袄、狐皮裙、鹿皮靴,裹着带有观音兜的宝蓝起花灰鼠皮大斗篷,怀里抱着手炉,黛玉也是一样严严实实的打扮,两人跟在林如海后面,看着对方吐气成雾,忍不住都是一笑,反倒不怎么留心已制好的花式香冰。
林如海细细看了一遍,又问制冰的下人几句话,当即决定今年制冰全用花模子做香冰,若花瓣香草等物不够,就派人去香料铺子里采买。
黛玉笑道:“父亲不必急,夏天也能用硝石制冰,到那时用新鲜花瓣儿更好。”
林如海莞尔道:“看我,竟忘了,还是你心思灵动。冰窖里冷得很,咱们快些出去,瞧你们衣服上的风毛已结了好些冰霜。”
出了冰窖,紫鹃正在拍打黛玉斗篷上的冰霜,忽有户部尚书刘元的嫡长女回了帖子。
刘元是林如海的同科,此女名唤刘艾,虽是一品大员之女,甚得父母兄长疼爱,但因自小生得皮肤黝黑,体态丰壮,面上又有许多瘢痕,常为人所嘲笑,故极少出门。
黛玉生日时收到刘家所送寿礼,便在十月初二刘艾生日的前夕,命紫鹃并婆子们亲送寿礼,当日便收到了刘艾的帖子,请她次日赴宴相会。别家夫妇并女儿生日时,黛玉也派人送过礼物,不过黛玉收的礼是别家主母所送,回礼亦是林家名义,许是林家无妇的原因,许是各家人等生日并非是女儿的家常小宴,许是暗中考察黛玉,并无人单请黛玉,唯独刘艾例外。
林如海一直想让黛玉出门应酬,可惜没有契机,好容易得此机会,自命黛玉不可错过。
紫鹃随着黛玉到了刘家,只见刘家未请各家主妇,单以刘艾的名义请各家女儿,在梅花林设宴,刘夫人只见了众人一面,便由寿星刘艾亲自招待。
刘艾相貌虽不好,心思却敏感,如何瞧不出旁人面上因父母权势而笑心里却因自己相貌而讽?乍见黛玉生得超凡脱俗,又不像旁人嘴里一套心里一套,待自己也不似旁人那般小心翼翼,刘艾顿时喜欢上了,因此黛玉还席的帖子送到刘家,她立时便回说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