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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的事?”高宸的声音没有多大起伏,有意外,但还谈不上震惊,静静思量了一瞬,反而问道:“既然如此,你怎么后来又没和陆涧订亲?反而去选秀了。”
仙蕙意外的看着他,“你……,不生气吗?”
高宸反问:“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何好生气的?你们又不是私定终生,只是你母亲为了回避选秀,才给你议的亲,不过是父母之命罢了。况且,我早就认识宋文庭和陆涧,人品略知一、二,他不是那种偷香窃玉的登徒子。”
仙蕙眼里有着掩不住的吃惊。
片刻后,又缓缓放下心来。
厉嬷嬷说,高宸是自信的男人,甚至自负,与其惶惶不可终日被他疑心,不如干脆坦诚了更好,----陆涧对他来说,根本就造不成任何威胁。心下只觉得万分庆幸,还好这件事听了厉嬷嬷的劝解,她是对的。
高宸似笑非笑,忽然问道:“难道你们私下见过面?”
他声音不大,但有一种让人不敢撒谎的威严。
“没有、没有。”仙蕙连连摇头,“我肯定没有私下见过他,就是怕……,怕邵彤云会胡说八道。”
“不用理她。”高宸眉宇间闪过一丝厉色。
邵彤云先是制造误会想赖上自己,后来又和大嫂一起算计仙蕙,接着是假孕给兄长做妾,----到这种地步都还不消停,又继续假装小产再次害人!若非妻子身边有厉嬷嬷帮衬着,只怕没那么容易洗清嫌疑。
偏生自己又刚巧不在家,妻子一个人,如何应对?只怕是要吃不少苦头的。
这种兴风作浪、心思狠毒的祸害,绝对不能留!便是哥哥和母亲心软,等自己忙完福建的战事,也要亲手除了她!
他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行得端走得正便是了。”
仙蕙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高宸再次问道:“后来你怎么没和陆涧订亲?又去选秀了。”
“是我爹,瞒着我把名字报上去的。”仙蕙没有替父亲隐瞒,也不值得。
高宸思量片刻,才理清楚这前后的因果关系。他沉吟,“就是说,你母亲准备让你和陆涧议亲,然后你爹偷偷报了你的名字参加选秀,你们根本就不知情,所以最后不得不进宫选秀。”
仙蕙点了点头,回道:“我爹说,选秀的名字已经报了上去,要是我不去,那就是抗旨不遵,整个东院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回避了邵家的恩恩怨怨,只道:“我……,我被他吓着了。”
高宸眼里寒芒一闪,“原来如此。”
仙蕙小声道:“我怕连累家里的人,都没敢说。虽然后来,我哥哥追来了,可我已经在秀女车上,能怎么办啊?只能劝他先回去了。”说到此,又问:“当初,是你让小峤告诉我消息的吧?这事儿,我早就想谢谢你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满是感激,好似一只可爱可怜的小梅花鹿。
高宸心头微微一荡。
若是换一个不那么自持的男子,这种时候,说笑一句,“不要紧,现在正是你报答我的机会。”拉了小娇妻入怀,正好趁她心中感激的时候,顺顺利利就成了好事。
可高宸偏偏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趁火打劫。
----他有他的骄傲。
因而只是淡淡点头,没有多说,省得还要解释为何要通风报信。
静了一瞬,他问:“所以你担心,邵彤云会借这点事泼你污水?”
“嗯。”仙蕙颔首,“我和她的恩恩怨怨实在太深,她行事又偏激,难说会弄出什么流言蜚语,便是她现在不方便出来,荣太太那边……”
高宸皱眉,荣氏也是一个不安分的疯妇。
仙蕙叹了口气,“其实真要说起来,邵彤云才差点和陆涧订亲。当时我爹急着把她嫁出去,大概是见我姐夫不错,就打算直接和陆家订亲。正是因为这个,她急了,就跑去了静水庵一趟。然后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回来没多久,她就说自己怀孕了。”
高宸吐了一口浊气,觉得听了这些,都污秽了自己的耳朵。
仙蕙又道:“我才听厉嬷嬷说,说是陆涧找不到了。心里觉得古怪,不知道是不是荣太太在捣鬼,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不好直接说大郡王妃,反正高宸聪明,他心里会猜得到的,“就怕,事情是冲着我来的。”
高宸沉吟不语,这次静默的时间要长一些,但也不是很久。
片刻后,他道:“你别担心,这件事我来安排一下。”
仙蕙眼里绽出明媚笑容,说出这个压在心头很久的秘密,像是揭掉了一块大石头,顿时轻松起来。真好……,他没有误会自己,还事事替自己安排妥当。现在忍不住隐隐觉得,嫁给他,真是赚到了。
“你高兴什么?”高宸拿起扇子,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听别人吹几句耳边风,就信了。”
仙蕙赶紧抱住头,后退嘟哝,“我……,我怎么知道?你一直都那么凶。”
“我凶?什么时候?”高宸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星子一般璀璨闪烁,听着她嘴里说着自己的坏话,----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却有着淡淡的欢喜。
大约是被她信任,被她眼里的那份欢喜满足,感染了喜悦。
高宸朝她伸手,“你过来。”
仙蕙现在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掩不住的满心欢喜和愉悦感激,忸忸怩怩走了过去,“那个……,谢谢你。”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看着他的眼睛,----里面的雪山全都融化了。
怎么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都不认识了。
她忽地生出捉弄人的淘气劲儿,鬼使神差的,低头下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个……,是我给你的谢礼!”
仗着明知道他不会追出来,飞快跑了。
“哈……”她留下做了小小坏事的得意笑声,跑得好似狡兔,那个鹅黄色的娇俏玲珑身影,转瞬消失在珠帘外头。
还惹得玉籽问了一声,“四郡王妃,你……,高兴什么啊?”
她在外面胡说八道:“刚才在床下捡到二两银子。”
高宸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轻轻一印,还有残留的柔软触感,和她身上香甜的气息在萦绕,像是一丝糖溶化在了心底。不由想起那次她结结巴巴的说,“喜欢,喜欢,我喜欢你……”
他摇摇头失笑,自己怎么娶了这样一个疯丫头?还是太小,再过几年大些就稳重了。
不过……,这样也觉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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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高宸从梦中醒了过来。
自己睡觉很轻,这些天和她同床又一直担心不安,怕再做那个噩梦,继而对她做出吓人的举动。可是这些天一直平安无事,她好像天生无害,并不让自己感到有任何的威胁性,身体也就没有产生本能戒备。
而此刻,忍不住侧首打量起娇小的妻子。
她微微侧身,像小猫一样有点蜷缩,手上还抓着被子的一角,----像是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秀气的鼻子皱了皱眉,微微嘟嘴,比起白天做出来得端庄大方,更有一种毫无遮掩的天真孩子气。
高宸伸手,卷了一缕柔软的青丝在指尖缠绕。
陆涧的事情,自己不会听信任何流言蜚语,邵彤云折腾也是白折腾,她完全不用担心这些。但……,自己同样不会仅凭一番说辞,就完全相信她。自己只相信看到的,听到的,理智分析出来的,而不是任何感情用事。
他轻轻的在心里道,仙蕙……,不要撒谎。
次日天明,仙蕙梳洗打扮好出了门。
原本今天是孝和郡主跟陆涧成亲的大喜日子,现在新郎官儿不见了,喜事自然也办不成了。她努力的深呼吸了几次,提醒自己,----不要去想陆涧,不要去想,不管他是生是死,自己也瞎琢磨也帮不上任何忙,只会添乱惹祸!
对不起,陆涧……,希望神天菩萨都保佑你罢。
仙蕙扶了扶鬓角的赤金珍珠坠子,抿好发丝,然后面色平静的进了上房。和平常一样恭恭谨谨的,只是眉头微蹙,看起来像是在为小姑子的事担心,表情恰到好处。否则若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奇怪了。
一进大厅,就感受到了让人压抑的气氛。
让她微微惊讶的是,孝和郡主也在!哦,对了,她是看起来柔和大方,实则一向好强好胜的性子。今儿她的婚礼出了事,新郎官也不见了,换个姑娘肯定躲在屋子里大哭不已。她不哭不闹,还和往日一样过来给嫡母请安。
大厅里太安静,仙蕙没说话,朝着庆王妃福了福然后入了座。
庆王妃眉色凝重道:“孝和,你别着急。已经派了很多人四下寻找,就连江都边线的关卡,都已通知戒严,一定会把陆涧找到的。”
孝和郡主一身海棠红的金线妆花褙子,不仅戴了金钗,还配些许珠翠,鬓角上斜斜簪了一朵杏色绢花,颇有几分华美之态。她原本并不常做这样的打扮,今儿有一种为了强颜欢笑,故意打扮的味道。
她平静微笑,“有母亲这句话,女儿就放心了。”
仙蕙不由侧目,这位还真是够沉得住气的,叫人不得不佩服。
“仙蕙。”大郡王妃忽然问道:“你不是认得陆涧吗?他平时常去什么地方,又喜欢和什么人来往,有没有头绪?”
众人都目光都投了过来。
仙蕙露出一脸惊讶的神色,“大嫂这是急糊涂了吗?我怎么会认识陆涧?哦,你是说我姐夫和陆涧是朋友吧?”看向庆王妃,“不用大嫂吩咐,昨儿我一听说陆涧找不到了,就让丫头去了我姐姐家,让我姐夫帮着打听了。”
然后又看向万次妃、孝和郡主,“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们。”
她说话流利,表情自然真实,而且在应有的关心范围内表达担心,根本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甚至还透出一点淡淡的敷衍味道,正符合和万次妃一支不交好的人情关系,简直无懈可击。
众人都是各自轻轻点头,没有特别反应。
孝和郡主微笑回应,很是敷衍,然后又低头静默不说话了。
真会演戏!大郡王妃脸色微微一僵,不甘心,又道:“往常逢年过节的时候,陆涧应该有去过邵家吧?他平时有些什么嗜好,是何品行?你难道不会略知一二?眼下大家急着找到陆涧,若是知道多一些讯息,也好找到人啊。”
仙蕙心下大怒,----她哪里是要急着找人,分明就是生拉硬扯,非得把自己和陆涧扯上关系。即便扯不上,也会给一点点给别人加深印象,回头若有什么流言蜚语,让人不自觉就往自己身上联想!
强忍了心头怒气,一脸迷惑,“大嫂?陆涧一个外男,我怎么知道他的嗜好啊?你一直揪着这个问题问我,难道……,是彤云跟你说了什么?她又要中伤我了?”追了一剂猛药,“你该不是又被她迷惑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眼里都露出猜疑神色。
庆王妃也目光凌厉的看向大儿媳,眉宇间已然薄怒。
大郡王妃断断没有想到,搬起石头没有砸到别人,反而砸到了自己的脚!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邵彤云扯上关系的。尤其又急又怒,当即辩解,“你胡说什么?彤云现在被关在梨香院,我又没有见过她,她哪有机会跟我说话。”
仙蕙一脸关切的安抚,“大嫂你别急,没有就没有啊。”然后又道:“眼下大伙儿都焦急孝和的事,担心她,还是不要扯别的了。”干净利落,给大郡王妃描了两笔黑,然后打住话题。
大郡王妃张了张嘴,还要说。
庆王妃喝斥道:“孝和遇到了这样的事,你一个做长嫂的,不说帮着她着急、找人和安排,还在这儿和弟妹拌嘴,像什么话?!别说了。”
大郡王妃当着众人被婆婆训斥,下不来台,脸色顿时憋得一片紫涨。
仙蕙斜斜扫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
大郡王妃更是气得肝疼。
她不敢违逆婆婆再说话,只好在心里发狠,等着、且等着……,回头有你急的跳脚的时候,叫你哭都来不及!使劲掐了掐掌心,恨得不行。
孝和郡主看着这一片乱,只觉得心烦。
耐着性子,等众人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关心自己的话,便起身,“母亲,女儿先回去歇息,有了陆涧的消息,让人说一声。”
庆王妃点点头,“你和万次妃、老三媳妇,都一起回去罢。”
一行人,被丫头们簇拥着出了松月犀照堂。
万次妃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们在旁边看向笑话也罢了。那老大媳妇居然还跟老四媳妇拌嘴?她就不知道你心里多难过,我们心里多难过,气得我简直想撕了她的嘴!”
“次妃。”孝和郡主斜睨了一眼,“既然知道我心烦,就别吵了。”竟然撇开生母和嫂嫂,领了丫头,“走,我们去园子里逛逛。”
万次妃气得够呛,又拿身份比自己金贵的女儿没有办法,只得朝着媳妇撒气,“还愣着做什么?我们走!”
“是。”三郡王妃低下头去,眉头微蹙。
丈夫的生母就是这种不管不顾的性子,在外面,也不顾脸面吵闹,训斥自己跟训斥丫头一样,----她就不想想,唯一的亲子儿媳没有脸面,难道她就体面了?只知道一味的摆婆婆架子,自己正经的婆婆在松月犀照堂呢。
婆媳两个,一个脸上带气,一个心里带气,各有心思的走远了。
另一头,孝和郡主找了一处树荫坐下。
别看她面上平静似水,心里早就气炸了!原本低嫁一个穷秀才,就够受的,结果婚礼前一天,新郎官还突然不见了!刚才被大郡王妃吵得心烦,出来又被生母叨叨的更加心烦,打算在外面透一口气再回去,连丫头都撵得远远儿的。
忽然间,隔墙后面传来细细脚步声。
有人停下来,低声道:“你知道吗?”细声细气,好像是一个小丫头,“孝和郡主那个跑了的新郎官,叫陆涧的,听说……,早就有心上人了。”
孝和郡主心口一跳,屏住呼吸。
“天哪。”另一个丫头轻声惊呼,连声问道:“谁啊?谁啊?那我们郡主,岂不是拣了别人不要的二手货?”
孝和郡主气得心口疼,紧紧咬唇。
她又想知道后面的结果,忍住没有喝斥。
“不是别人,正是……”那边声音更小了,细细的,像是很避忌一般,“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你我都是个死!那陆公子的心上人……”不知道是打手势,还是比划什么的,声音断了一截,“不然的话……,怎么会救孝和郡主?知道了吧。”
孝和郡主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揪了那两个丫头过来,细细审问,可是这一道花墙很长很长,等带人绕过去,那边的人肯定早就跑了。
正在焦急,那边的丫头像是半天回神,惊呼道:“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回头让四郡王知道,一定会撕烂我们的嘴!”窸窸窣窣的,像是两人脚步飞快走远了。
孝和郡主又惊又怒,却顾不上先生气,而是招手叫来丫头,低声道:“你赶紧爬到假山上面去,往对面仔细看,看那两个小蹄子往哪个方向跑的!”
丫头赶紧往假山上爬去,伸长脖子站了一阵,下来道:“往留香洲方向去了。”
留香洲?孝和郡主心下冷笑。
刚才那两个小丫头嘀咕了半天,说得含蓄,但意思明白,----陆涧有心上人,而且还会让四哥生气。好端端的,四哥为什么会为陆涧生气?非要拉扯关系,也只能把仙蕙拉上了。
那两个小丫头在墙后面说话,说完又跑,分明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背后必定有人唆使。既然是往留香洲去,那应该就是大嫂的人了。
大嫂她这什么意思?她和仙蕙有仇,就来挑唆自己跟仙蕙斗?说什么陆涧的心上人是仙蕙,证据呢?!孝和郡主先是生气,继而觉得不太对劲儿,坐在石凳上面细细琢磨,陆涧、仙蕙……,救人……,一些蛛丝马迹在她脑海里面划过。
自己在邵家的看台掉了下去,陆涧为何刚巧会在?他为何要救素未谋面的自己?是不是可以说,他早就和仙蕙有瓜葛,所以才会出现,所以才会误认自己是仙蕙,然后不顾性命救人。
孝和郡主的脸色渐渐变了。
陆涧和仙蕙早就有私情?这让她在委屈低嫁的同时,感觉像是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想吐,而且还吐不出,且得装在肚子里继续恶心下去。
----她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邵彤云的死法可能和大家想象的不一样,很快上热闹戏哈,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