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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并不是周末,也不是法定节假日,可是,天墨集团上下的人都知道,今天,在他们总裁的眼里远远比那些所谓的节日来的重要。
这一天,他是不会来公司的。不管有多重要的事,他都不会出现。
沈蔓青来早早来了韩家,花束提在手上,包装没拆,一早空运过来,还没来的及收拾。她和陈嫂拿了剪刀在客厅里修剪,安静的没有交谈。
这个日子,并不适合说话,最好是一点声音都不要有才好。虽然压抑,但比较应景。
没多会儿,听见楼上有脚步声,拖沓着往一楼而来。
陈嫂对着沈蔓青使了个眼色,指指餐厅,沈蔓青会意的点点头,继续修剪着手中的花枝。楼上下来的人径直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很新鲜,也很漂亮,蔓青,你费心了。谢谢。”
韩澈伸手抚过那些鲜花,花瓣上还带着水珠,当真是娇嫩欲滴。
沈蔓青点头微笑,算是接受了他的道谢。韩澈很少谢人,多少人为他做事情,他都只是用金钱作为回报,只有为了那个她,他才会真诚的道一声谢。
他站起身走向餐厅,身姿依旧俊逸挺拔,却是愈发落寞了。
沈蔓青永远记得五年前的那一天,他在她面前哭得像个孩子,完全没了往日里威严冷酷的样子。
……
“她死了!我竟然让她在我面前死了!当时我只要回过头去,就能救她,可是,我没有,我走了,我把她扔在那里!是我杀了她!我竟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老婆葬身大海!”
……
马尔代夫之行成了韩澈一个永远不可能醒过来的噩梦,那里埋葬了他可能是一生唯一的爱情,也埋葬了他的妻子!
当他得到官方的消息,证实她已经从马尔代夫这片海域消失,他疯了一般找到君老大,向他索要人。
得到却是她纵身跳海的告知……她是自己跳海的?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跳海?他不是已经放她走了吗?
“为什么?”
他对着照片上她温婉的笑脸,不止一遍的无声问她——可这个答案,他再也不会知道了。她握着正确答案,离开他了,没有一丝丝留念,他卑微的期盼也都随着她的离世而彻底幻灭。
那段时间,他日日买醉,将他们的经历翻过来复过去的想,想了一遍又一遍,连她每一个阶段里头发的长度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在他耳边压抑呻吟的模样也不尽相同。
以前并没有觉得,原来,他竟然将所有和她有关的事情,记得这样清楚!他可能从来没刻意去关注过,但那些不知不觉压在角落里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扑过来!
他就是记得,记得那么深刻,时至五年后的今天,依旧未曾褪色。
晚上一个人的时候,他常常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曾发誓要永远在一起的两个人,如今竟然天人永隔?!
“走吧!”
用过早餐,口中索然无味,好吃不好吃,并不重要。
沈蔓青将修剪好的花束拿起放在手中,跟随着韩澈出了门。
今天,是聂真真的忌日。那一年马尔代夫渡假游的第六天,成了挥之不去的一个黑色符号。
韩澈来的算早,不过,今年还有人比他更早。
沈蔓青远远的看着,那个颀长的背影,立在聂真真墓前,用了没多少工夫,她认出来,他是贺明宸。
贺明宸那年受了伤,之后便去了美国,一直在那边做复健。贺家这些年来都是他哥哥贺明轩在打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这些年来,贺家总没有人将聂真真过世的消息告诉他,不然以他的对聂真真的感情,不会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一眼。
“要让他走吗?”小四在一旁低声请示韩澈,人已经往前走了两步,是要行动的意思。
韩澈长臂一伸挡住了小四,看着贺明宸微弯的脊背,摇摇头:“不必,让他陪着真真吧!这么多年了,真真该多想他……”
他还记得聂真真曾经说过的话,她是想念贺明宸的吧?她已经不在了,他的固执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就让她见见她爱的人吧!
贺明宸站了很久,最后竟然跪下身子去。韩澈听不见他的声音,单只看他扶地痛哭的样子,也大概能猜得出来他说了些什么。
——只因为,他也曾那样痛不欲生,生生想要一头撞死在她墓前!
清晨时分,一直到太阳挂上头顶,贺明宸才从地上起来,站起来时候脚步还有些不稳,那一年,他伤的确实不轻。
韩澈看他背过身从另一条道下了山,直到他的身影一点儿也看不见了,他才从树荫里往聂真真的墓前走。
墓地打扫的很干净,一根杂草也没有,墓碑上镶嵌着她的照片,还是她短发的样子,清爽利落,是她倔强的本色。
烫金的字体,铭刻着她的身份。开头“爱妻”两个字,让韩澈的手指才一触及,便忍不住红了眼。
沈蔓青和小四都转过身去,不敢看他。
碑上摆着一束洁白的百合,和他带来的并排放在一起。以前,他和贺明宸为了真真,一直就不怎么对盘。
现在真真不在了,他倒是对贺明宸生出一些惺惺相惜的意思来。他甚至希望,贺明宸至今也和他一样没有忘记真真。
人没了,不管她活着的时候有多么受人喜爱,但个人都有个人的生活,人们会逐渐在时光的流逝中忘却那些已经不在的人,尽管他们曾那么亲密。
韩澈想,有一天,人们也会忘了真真,这世上能记得她的人,多一个也是好的。何况这个人,还是贺明宸,是真真爱着的人!
手指顺着墓碑上的字一路下滑:夫,韩澈。
头一低,喉间压抑着悲鸣,遏止不住的溢出一两声。整个人覆在墓碑上止不住的颤抖。他终于达到他的目的了,她这辈子就只是他的妻子,再没能拥有第二个身份。
可是,他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真真,我不是你叔叔,我们是可以在一起的。
她出生在初夏,却走在盛夏,和她短暂的生命一样,热烈顽强,她曾那么努力的活过、爱过、恨过,用尽了力气挣扎过,这世上还有谁能像她那样给他如此鲜活的记忆?
密不透风的空气里,咸涩的泪水溢出眼角,韩澈眨眨眼,笑自己没用,人老了,就是容易情绪化。
是的,他老了,他的真真如果活着,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他大了她十二岁,已经是接近不惑之年的沧桑年纪。
从墓地出来,沈蔓青便上了自己的车子告辞,小四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保持着距离,并不敢靠得太近。
自从五年前和君老大在马尔代夫一役,韩澈这边是再不敢大意了。尽管他本人根本不在意,甚至对于意外葬身还抱着那么一点兴奋的期待,可小四却是白天黑夜的不敢放松。
按照往年的惯例,韩澈去完墓地就要去大市场。
这种一般普通百姓阶层才会来的地方,他年年都来,皆因当年她和他用过一整天的时间耗在这里。
在她带他去过的那家冰欺凌店,要了她常吃的那一种口味——两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对面空着的位置,他在心里暗自对自己说:“看,是你喜欢的口味,叔叔没记错吧?”
有冒失的小孩,家长没看住,奔跑着撞翻了他放在桌上的冰欺凌。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赔您一杯吧!”
匆忙赶来的女孩,二十出头的模样,像是那个孩子的姐姐,一脸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