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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太医还礼道,“相爷多礼,下官当仁不让!”起身离席,另取一柄汤匙,将老夫人面前的汤舀了一匙,送到口中细细品尝。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的眼睛都盯着陆太医,等待他的结果。
陆太医闭眼品了片刻,又舀起一枚珍珠圆来尝了尝,才点头道,“不错,这汤中确实有落苏子,珍珠圆中却没有。如果是将落苏子调入珍珠圆中,便更难令人发现!”
阮云欢一听,忍不住好笑。这位太医,说出有落苏子就好了,怎么还教人家如何不被人发现。
阮一鸣听说汤里果然有落苏子,脸色顿时一变,疾声问道,“那陆太医可知,落苏子与紫续断同食,会怎么样?”
陆太医向跪在地上的青萍瞧了一眼,眼中露出些奇异,说道,“果然如这位青萍姑娘所言,会令人肠胃不适,饮食不进,三月而亡!”
阮一鸣脸色大变,颤声道,“那么是说,是有人故意在汤中下毒,要毒害老夫人!”狠狠咬牙,额角青筋崩现,凌厉目光向场中一扫,大声道,“将今日接触过‘寿禄双全汤’之人,尽数带来!”
这片刻之间,一向儒雅温文的阮一鸣气势顿涨,周身散发着凛然怒意。
阮云欢暗暗点头。看来,她这个父亲,对老夫人也算孝顺,也不是一味怯懦之人。
“相爷!”刚才还神色不定的秦氏,这一会儿已经一脸平和,起身道,“妾身倒有一个怀疑!”
阮一鸣道,“说!”
秦氏目光向地上的青萍一瞥,眼底闪过一抹狠辣,冷笑道,“妾身不懂,这落苏子放在汤中,便是陆太医也要一尝再尝才能肯定,这个贱婢为何就能如此肯定?”
听到这句话,场中众人脸色跟着变化,怀疑的目光齐齐望向青萍。是啊,刚才这个丫头根本没有喝过汤,老夫人那碗汤是在离她身前三尺之外送了上去,她怎么就肯定汤里有毒?除了下毒的人,谁又能知道!就连陆太医也连连点头。这是他刚才怀疑,没有说出来的。
青萍泯然不惧,抬头望着秦氏,一字一句道,“青萍天生嗅觉异于常人,又自幼习过些药理,莫说只是这一味药,就是再多一些,一样嗅得出来!”
“满嘴胡言!”秦氏怒喝,冷道,“这样耸人听闻的说辞,你以为有人会信?”
“我信!”场下一个清淡的声音接口,靖安侯五公子公孙宁慢慢站起身来,说道,“青萍是我公孙家的家奴,因她幼时嗅觉异于常人,被云欢知晓,便将她送去习了几年药理。此事在顺城老侯爷府中,人人皆知,并不是秘密!”
“不错!”七公子公孙致跟着站起,含笑道,“记得有一次我出门前,表妹要我给她买冰糖果子回来。我回来之后,将冰糖果子藏在怀里,哄她说没卖,却被青萍一句话掀穿!”
所有人都知道,冰糖果子味道极淡,只有凑的近了,才能隐约嗅到裹在冰糖里果子淡淡的酸甜。而将冰糖果子包起放在怀中也被青萍嗅到,果然是一件奇事!
秦氏冷笑道,“说不定是七公子藏果子时被这丫头瞧见,到恰当的时候说出来罢了。那般小小年纪就会骗人,可见是个奸滑的!”
公孙致剑眉一挑,也是一声冷笑,说道,“我们兄弟幼时均在老侯爷膝下长大,这样的事自然不是一件两件,岂能次次被一个丫头玩弄于股掌之上,阮相夫人以为我们兄弟都是傻子么?”
秦氏淡道,“公孙公子自然不是傻子,如今表妹的丫头犯事,若是傻子,岂会出来遮掩,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你!”公孙致大怒,喝道,“九洲天下,奇人辈出,岂是你一个无知妇人能够尽知?”
“致儿!”汤氏听他言辞激烈,低喝阻止,眸光里全是不满。
公孙致一窒,抿了抿唇,气呼呼的坐了回去。
汤氏的目光从左到右扫视一周,才转过头去,瞧着秦氏道,“犬子出言无状,相爷夫人莫怪!”
秦氏冷笑道,“无知妇人,岂敢怪罪侯爷公子?”
汤氏不理她的无礼,淡然的声音续道,“虽说犬子性子急了些,却向来不是信口雌黄之人。青萍嗅觉异于常人,我和侯爷也一向深知!”
场中众人触上汤氏的目光,又听到她这样平稳的话语,顿时心里就升起一些信服,不由连连点头。谁不知道靖安侯公孙明远是个一言九鼎的铁骨男儿?
秦氏脸色变的极为难看,说道,“侯爷也罢,公子也罢,你们终究是靖安侯府的人,空口作证,总是难以让人信服!”
汤氏微微皱眉,抿唇不语。
却闻一个清润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这有何难,一试便知!”
众人循着声音,目光齐刷刷向首位望去,但见六殿下淳于坚是一脸的惊异好奇,五殿下淳于昌含笑的面容却是置身事外的淡然,唯有四殿下淳于信,唇角带着抹笃定的笑容,慢慢站起身来。
对上那双俊眸掠过的嘲弄,阮云欢勾唇浅笑,适时的开口,“依四殿下之意,如何试法?”
淳于信笑道,“既然是因这丫头的嗅觉起了争执,我们便包上各种食物、草药,给这丫头辨别,她若嗅得出,自然是没有撒谎!”
这个主意又简单又直接,一说出来,众人都是连连点头,奇怪为什么刚才自己没有想到。要知道在场众人,不是朝中要员,就是当家主母,哪里将一个小小的丫鬟放在眼里,全部注意力,都是在公孙兄弟和秦氏的辩驳当中。更何况这些人都是在阴谋场中拼杀出来的,凡事都往复杂里想,这简单的法子反而想不到。
既然无人再有异议,阮一鸣便命人前去准备,将包好的东西一一拿上来给青萍辨别。这一试,众人越来越是惊讶,只见所有的东西从青萍鼻子下一过,青萍便能一口说出是何物。众人大奇,便有许多人自个儿寻了东西包上送了过去,而无一例外,都被青萍一口说中。
秦氏脸色由原来的阴沉变成不信,由不信变成震惊,不断向丫头悄声低语,包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送上。
正乱纷纷一团的时候,只见一个小丫头送了一个小小的纸包上来,送到青萍面前。青萍伸头一嗅,脸上便现出一些犹疑。秦氏心中暗喜,抬目向小丫头一瞧,见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丫头,唇角不由挑起一抹阴冷。
老夫人院子里的丫头,大多是她的人……
众人见方才青萍嗅任何东西,都毫不犹豫的说出,这一会儿却猜不出来,顿时静了声,向青萍凝注。
阮云欢对青萍一向极有信心,见状也不心急,一手端着盏茶,慢慢细品。倒是阮一鸣沉不住气,问道,“青萍,里边是什么?”
青萍微一沉吟,说道,“这纸包里,包的不是食物,也非草药,应该是男子的一件贴身饰物,既不是银器,也不是金器……”声音顿了顿,目光向场中一扫,突然眸子一亮,淡淡笑起,说道,“是了,应该是一件玉器!”
众人一听,都是一怔。这玉器也有味道?心中疑惑,目光便全部定在小丫头身上。
小丫头眼中也是闪过一抹惊讶,慢慢拆开纸包,果然是一枚莹润光洁的雕龙玉佩。六皇子淳于坚站起身来,大笑道,“神奇!果真是神奇!那玉佩是本皇子之物!”众人一怔之下,顿时轰然喝彩,一瞬间,场中彩声雷动。
秦氏一瞬间的震惊之后,脸上迅速变成一抹狰狞的得意,冷笑道,“能嗅出玉佩的味道,还知道是男子身上所配,当真令人难信!”
淳于坚瞪眼道,“那是我亲自包起,命老夫人的丫头送了上去,难不成夫人以为我和这丫头串通?”
秦氏低声道,“臣妇不敢!”不敢,而不是不会!
淳于坚脸色微变,一时说不出话来。
淳于信脸上也是闪过一抹不信,转头去瞧阮云欢,但见她神色平稳,对眼前的事似乎视而不见,心里又莫名的觉得信服。
一直没有开口的淳于昌看到这里,眼中也是露出怀疑,定定瞧着青萍,说道,“在我三人面前,你撒下这弥天大谎,可知是什么罪?”欺瞒皇子,便是欺君!
青萍转过身去,磕头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撒谎!”
淳于昌挑眉,目光向阮云欢一扫,淡道,“那你说说,你如何判断纸包里是一件男子的玉器?只要你说的有理,本皇子为你做主!”
谁又稀罕你做主?阮云欢心底冷笑,垂眸饮茶,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青萍神色镇定,说道,“世间万物,均有自个儿的特质。不止食物草药,许多器物,也有自个儿的味道,如我们常将贪财之人说成有‘铜臭’味,并不是没有依据。铜器果然有一股接近于臭味的味道。而金、银与铜均属金属矿产,也有各自的味道,只是这些气味极淡,寻常人不留神,自然嗅不出来。而唯一没有味道的,便是石中雕琢出来的玉器、玛瑙、翡翠等物……”
话没说完,便闻右首席上的秦大夫人一声轻嗤,说道,“方才还说嗅出了玉佩的味道,此时又说玉佩没有味道,岂不是自相矛盾?”
众人也都听出青萍话中的漏洞,只是她话未说完,守礼之人不好插嘴。而秦大夫人自从陷害阮云欢不成,反而令秦琳被迫下嫁李成璧开始,便时时想掰回一局,此刻抓住一个错处,岂肯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