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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楚云溪能像她女儿这般,该多好?只可惜,人都是要长大的,昔日娇宠的楚云溪如今也长大了。想到这里楚清欢不由一阵心酸,她想起了那个长大了,却已经不在了的五妹,心微微纠疼。
“慕言他不是无能之人,若是保护不了妻女,他便是再功成名就,又有什么用呢?”
楚云溪闻言一怔,眼泪挂在那里,颤颤巍巍,犹如清晨花瓣上的露珠一般,晶莹剔透,更显得几分楚楚可怜。
“我不是不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们,可是他……他到底……”楚云溪说不出口,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也不知道如何说起。
她不像是二姐,能够自保甚至保护家人。而她的一片天空蔚蓝,是慕言一手给与的。
她并不清楚慕言究竟是什么身份,也不想去清楚。这门婚事本是她的一场儿戏罢了,可是阴差阳错却是最适合她的。
只是这种想法却是被现实所打破。
她不是不清楚,若是没有承恩侯的药材供给,只怕是自己和女儿都要命丧黄泉的。
为此,慕言究竟付出了什么她隐约明白。
可正是因为明白,楚云溪只觉得心都是被凌迟了的。
“云溪,女人的心很小,只有自己的丈夫和儿女而已,这是没错的。男人则是要大的多,他们需要有荣耀,有权利,有银钱,可是要这么多最后却又是剩下什么?”楚清欢笑了笑,皇陵也好,乱葬岗也好,最后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而已,千百年后记住的不过是扭曲了的几张面孔罢了。
“有些人生来无情,他们热衷权势,一切都可以成为他们的垫脚石,其实这样的人你也见识过的,有的人却不然。云溪,你该庆幸,你遇到了的人是林慕言,而不是其他人。”
楚云溪眼睛逐渐明亮起来,只是听到楚清欢那话,她轻声道:“二姐你说的是……伯父?”楚云溪觉得,自己认识的人之中,好像只有伯父是这样的人。
楚清欢笑了笑,“姐妹几人之中,你姻缘是最好的,不要辜负了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看楚云溪神色逐渐明朗起来,楚清欢又补充道:“有些人,生来便是为了守护的,林慕言这辈子最想要做的事情便是守护你们母女,若是你都不理解他,他岂不是要委屈死?”
楚云溪闻言有些愧疚,其实慕言每天都回来的,只是她总是假装熟睡,有意冷落他。
她不是不知道慕言惆怅的叹息,还有那沉重的脚步,可是她就是不想转过身去。
两人说的久了,楚云溪身侧小女婴却是不甘被忽视似的,委屈地哭起了鼻子。楚清欢闻言不由一笑,看着委屈的小家伙道:“可是给孩子起了名字?”
楚云溪闻言有一丝尴尬,她和林慕言冷战中,却又是哪里商讨了这事?只是……
“之前和慕言说过,若是女儿便叫兰心。”
楚清欢闻言不由会心一笑,兰质蕙心。林慕言真的很疼爱四妹,还有他们的孩子,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楚云溪虽然是有惊无险地产下了女儿,可到底生产中却也是受了几分惊吓的,和楚清欢说了小半时辰便是几分精神不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楚清欢轻着脚步离开了她的卧房,外面候着的玖儿却是迎了上来。
“郡主,楚夫人来了。”
看着楚清欢微微皱眉,玖儿又说道:“是薛小姐。”
楚清欢不由摇了摇头,她就说嘛,如今林府风口浪尖上,常氏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来呢?只是,薛金莲此时来也未免太不合时宜了。
楚清欢眉头皱起,待随着玖儿去了客厅才明白为何薛金莲却是此时到来了。
“清欢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见状笑着摇头,“一段时间不见,倒是规矩多了起来了。”
楚清欢直起腰来,看着形容不变的人,心中浮起了几分疑问,可是如今却并不算是好的时机,更不是好场合。
“清欢倒是清瘦了几分。”薛金莲已经显怀,行动间更是稳重了几分。楚清欢看着她右手轻轻覆在小腹上,眼底淌着温柔,不由轻声道:“三嫂现在可还好?”
薛金莲笑了笑,“能吃能睡,偶尔教教孩子学算盘,倒是好得很。”
看薛金莲竟是还有心情开玩笑,楚清欢放下心来。她原本以为楚文琛会早一步回来的,却不想因为战事僵持,原本清闲的楚文琛竟是忙碌起来,而忙碌的自己却是因缘际会回了京城。
到底是在林府,即便是几人有话说却也是知道时机不对,不过是说几句闲谈而已,楚清欢正说着北疆的战事时,庭院里却是传来一阵脚步匆忙声。
“妹妹真的在这儿?她不是回家了吗?林妹夫你可不能骗我。”
听到这焦急还澄澈的声音,楚清欢不由站起身来,她没想到哥哥竟是随着林慕言来了林府。这多少是有些与礼不合的。
听到一句林妹夫,长公主和薛金莲都轻声一笑。
林慕言似乎并没有解释,楚清欢便是看到了脸上犹是带着几分不相信的人。
一别数月,眼前的人却好像还是当初的模样。
一双眼眸睁得大大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惊喜,楚清欢翕动唇瓣,一句“哥哥”还没有喊出口,却见楚文璋竟是已经冲向了自己,而后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楚清欢只觉得自己被人抱了起来,瞬间周围天旋地转,客厅里的所有摆设都来回的打转儿。
她笑着道:“哥哥,放我下来。”只是眼角却是挂满了泪水。咸涩的泪水流淌了出来,一时间进了唇角,她只觉得苦涩无比。
“妹妹回来了,真的是妹妹,娘娘听见我说的话了。”
兴奋至极的人显然是没有听到楚清欢的话,好一会儿似乎力竭了似的,他才将人放了下来,好生看着楚清欢,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不见了似的。
“我再也不离开哥哥了。”楚清欢轻声说道,无论将来生死,她都不会让兄长受到一星半点的威胁。
楚文璋却似乎没有去管妹妹说出的话,而是沉浸在妹妹回来的幸福之中。
客厅里其余三人见状却是心中各有滋味。
长公主唇角微微扬起,似乎带着几分欣慰,可是却又是无奈和嘲讽。清欢终究是有个真心关怀她的亲人的,除了云老爷子,到底还是有楚文璋不是?只是皇家,却是从来父不父子不子的。
薛金莲脸上带着几分欣喜,同时还有几分羡慕。她没有兄弟姐妹,从不曾知道兄妹间究竟是怎么样的关系,见状满是艳慕。
而林慕言却是目光中带着几分凝重,和那冰冷的青铜面具几乎一色。他倒是也有兄长,只是出身高贵的兄长何曾把他放在眼中过?昔年嫡母几乎将他置于死地,他对于家人的概念,终结于兄长,始于楚云溪。
长公主离开林府的时候,楚清欢兄妹两人也离开了。
“到底是兄妹重逢,鸠占鹊巢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长公主淡淡一句,倒是让楚清欢成功的从林府离开。
宣武帝的旨意其实也不过是暗示而已,楚清欢不会去打扰皇甫镜的大婚,更何况如今兄妹重逢,两人更是有说不完的话。
再者,楚清欢将自己的软肋彻底暴露出来,宣武帝若是想要整治她几乎有千百种办法,区区一个“囚禁”几乎是最为下乘的。
薛金莲也随着长公主的车驾一同离开,倒是楚文璋有些不解,“妹妹,妹妹,你怎么来林妹夫府上了?”
楚清欢闻言一笑,“哥哥,林慕言是四妹夫,可不是林妹夫,下次可别这么喊了。”活脱脱的像是林慕言入赘似的,好在他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可是林妹夫和四妹夫有什么区别?”楚文璋不明白,林慕言不就是四妹妹的丈夫吗?他不是姓林吗?
看着那不解的带着困惑的诚挚的脸,楚清欢笑了笑,“也没什么,哥哥你喜欢喊什么就喊什么好了。”
较什么真呢,楚清欢笑着摇头。林慕言都没说什么,自己倒是担心过头了。
“哥哥不是说要在灵隐寺为外祖父祈福三天么,怎么匆匆就赶回来了?”
楚文璋闻言几分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音几分羞红着脸道:“妹妹回来了,我想见妹妹。”
说出这话的时候,几乎楚文璋整个脸都红透了,瓷白的脸上暗藏着绯红的色彩,楚清欢看着他露出的侧颜,这才发现,原来哥哥竟是这般俊美。
她心不由一动,刚想要说什么,却是感到车驾猛地一停。
有人拦路了。
车夫丁留几乎要哭了,为什么小姐好不容易回到京城,自己再度为小姐驾车,还是摆脱不了的被人拦截的命运,只是这次拦截车驾的人。
丁留犹豫了一下,声音中带着恭敬,“不知殿下有何指教。”
楚清欢闻言一愣,皇甫镜难道真的来了,他怎么能这般莽撞!难怪宣武帝不惜出此下策,也要把自己困住。
只是,车厢外响起的声音却是让楚清欢再度一惊。
“听说你回来了,刚巧路过打声招呼而已。”
皇甫殊!
听到皇甫殊的声音,楚清欢心中又是一震。她并非没有忽视他的消息,只是这段时间他太过于安静,安静的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的存在一般。
只是会叫的狗不咬人,皇甫殊一旦安静下来便是有大图谋的时候,楚清欢自然是清楚的。不过她刚回京城,所以便没有太过于在意,却不想如今到底是皇甫殊沉不住气,自己先找上门来了。
“未能登门拜访,是我失礼,还望三皇子转告刘侧妃,等回头清闲了,我定当上门叨扰,也为我大姐上一炷香。”
马车外,皇甫殊原本喜怒不形于色的脸骤然间变色,像是风吹湖水荡漾起来的层层涟漪。隔着马车车壁,楚清欢就能想象出他的神色。
伪君子!
明明自己受不了动了杀机除掉楚锦绣的,却又是装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那么既然装得出来,就要受得住这“风言风语”才是。
皇甫殊脸色不好看,尤其是楚清欢半点面子也没给她,甚至连车夫也不过一欠身便是离开,他直直被晾在了那里,然后缓缓转过身去,看着云府的马车,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楚清欢,希望你到时候不后悔今天说出这话。”
只是他这低声一句,楚清欢却是没听到。她也没什么心情去听。
“妹妹,那人为什么这么凶煞恶煞的模样,好像,好像和五皇子似的。”楚文璋刚刚偷瞄了一眼,感觉刚才拦车的人竟是和皇甫华有几分相像。
楚清欢闻言不由皱眉,“哥哥和五皇子莫非有什么过节?”
楚文璋摇了摇头,“也不算有啦,只是那时候五皇子气冲冲地来找云大哥,说是他不能将人带走。”
楚文璋语焉不详,可是楚清欢听着却是忽然间意识到什么,当初她身在突厥,知道哥哥安全回到冀州后更是没有再多关注北疆的消息,战事僵持她是知道的,单是这一项就能将大周拖入僵局,只是难道还有其他的什么事被她忽略了吗?
“哥哥,五皇子有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人?”北疆还有什么人能让皇甫华这般失态,楚清欢几乎可以想象的出,可是她说服不了自己。
师兄,他又怎么会和……月如有牵扯?她当时不是让林副将好生保护月如吗?
楚文璋脸上涌出了几分羞愧,“他们不想让我听到,可是可是妹妹你知道的啦,北疆那里说话声音什么的随着风都能飘进你的耳朵里面的。”
楚清欢不禁莞尔,找个偷听的理由都要这么可爱,看来当时两人真的急眼了,不然师兄又怎么会让哥哥偷听的呢?
“是月如妹妹啦,云大哥说是要带走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五皇子都不同意。”
楚清欢脸色骤然一变,笑意顿时消失。
真的是月如!
她满腹心思回到了云府,刚下了马车便是去前院找云剑英。
看着楚清欢脚步匆忙,神色中带着几分严肃,云剑英忽然间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文璋到底告诉你了。”
云剑英这般语气,分明是承认了的,楚清欢心中更是一慌,“到底为什么?月如,我不是交代了林副将好生照顾月如的吗?老国公爷余威尚在,皇甫华又是有心想要借助定国公的名声,他怎么敢强留下月如?”
看着楚清欢笃定的神色,云剑英忽然间问道:“所以,你安排林副将将萧姑娘接回来,然后便离开冀州,去找我们?”
楚清欢默然,却也是应下了云剑英的质问。
“可是,世事有时候并不是如你的意愿的。”他向来是冰山脸,很少有开怀笑的时候,往往都是严肃着一张脸,二十多岁的人却是像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楚清欢曾经默默腹诽过云剑英的老成。
可是这次听到他犹如实质一般的叹息,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紧,她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林副将按照我的吩咐做?”她声音有些嘶哑,几乎带着恐惧。
云剑英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他不该将发生在月如身上的事情强加在楚清欢身上的。如今看着小师妹这般神色,他心中也是一疼。
毕竟,眼前的人也是他当初喜欢过的,更何况,她安排的并没有错。
只是她没料到,皇甫华会使手段拦住林副将,她也没想到,萧月如会对她有不信任。
她原本的安排是没错的,没错的。云剑英努力说服自己,可是他说服不了自己。
“你以为自己安排没错,可是你忘了,冀州的兵马掌控在皇甫华手中,你忘了他是皇子之尊,想要破坏你的安排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当初你厌恶皇甫殊和皇甫无双,可是你对付他们的时候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又何曾托大过?为何偏生这次对萧姑娘,却是这般漫不经心,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若是林副将被人拖住了手脚,若是皇甫华忽然间不放人,她该何以自处?”
楚清欢几乎不能相信眼前这个对自己发脾气的人,她有些愣怔地看着云剑英,却见他眼中写满了痛色,似乎在内疚。
“可是你又哪里有错?”云剑英忽然间凄惶起来,“你如此安排已经仁至义尽了,毕竟人的一辈子都是要自己做主的,哪能让别人指手画脚?”
是皇甫华心机太沉,是月如她太沉不住气,所以才酿成了如今这苦果。又能怨得了谁?
云剑英到底没有说出萧月如经历了什么,可是楚清欢却是已经猜了出来。
皇甫华究竟会用什么手段来留下萧月如,或者说来要挟定国公,她又怎么会猜不出呢?看着站在那里,手中书卷因为气恼而化作齑粉的人,楚清欢转身离开。
云剑英却是比她动作更快一步,“你要干什么去?”
楚清欢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和水泽,“师兄放心,我不会去戳月如的伤疤的,只是皇甫华做了恶,我定是让他悔不当初!”
云剑英这次没有阻拦她,其实想要教训皇甫华的办法千万种,可是他却是一种都没办法用,不是因为畏惧皇权,只是如今的北疆战事,他们都是其中主角,他根本不能动皇甫华。
离开药园,楚清欢反倒是清醒了下来,苏绾看着神色似乎不同以往的人,眼中带着几分诧异,“小姐,你要那些术士干什么?”
楚清欢眼中闪过一丝冷笑,“炼丹术士向来备受推崇,驻颜丹应该销路很好的。”
苏绾闻言顿时劝道:“小姐,你怎么也相信这些来了,什么驻颜丹,其实都是骗人的,这世间要是真有长生不老的话,那那还会有今天的我们?”
苏绾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小姐出去一趟回来竟是性情大变似的,一下子迷信了起来,竟是让她觉得几分惶恐。
楚清欢闻言一笑,“可是就算是知道那些遥不可及,人总是会惶恐的,总担心自己不能长命百岁,享尽世间福禄。”
看楚清欢头脑清醒,苏绾也转过弯来了,“小姐想要借这些术士来除掉承恩侯?”如今承恩侯虽然低调了几分,可是在京城却也是个不安稳的因素,若是能借这些旁门左道的手除掉他的话,苏绾觉得与小姐和千岁爷都是有益的。
楚清欢却是轻蔑一笑,“那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我要除掉的另有其人,找几个能信任的,不过这一批人最好是先去承恩侯府。”
苏绾有些不解,既然不是用来除掉承恩侯的,为什么又要送到承恩侯府去?
楚清欢这次却是耐心解释了一句,“只有名头打出来,那人才会相信的,不是吗?”楚清欢又是一笑,却是透着清凌凌的冷意,让苏绾觉得不寒而栗。
她不知道小姐口中说的那人到底是谁,可是只觉得那人似乎将小姐得罪的太厉害了,以致于小姐这次杀机竟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苏绾那人默哀,只是她动作迅速,很快便是将消息传了出去。
楚清欢听到她汇报之后便是坐在那里,若非是云老太爷忽然清醒过来,苏绾毫不怀疑,楚清欢会坐在那里成为石像。
枯瘦如柴的老人如今眼球浑浊,只是看到楚清欢的时候却是忽然间亮了几分。
楚清欢见状不由眼眶一湿,连忙抓住了云老太爷的手,“辰丫头,你,你回来了呀。”
楚清欢脸上笑意微微僵硬,云詹却是低声解释道:“你外祖父把你当做你母亲了。”
云老太爷似乎没听到似的,只是看着楚清欢咳嗽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混杂着沉重,锦帕上的一滩血迹怵目惊心!
只是这咳嗽似乎带走了云老太爷的所有气力似的,他又是陷入了昏沉之中。
轻轻给云老太爷掖好了锦被,楚清欢随着云詹一同离开了卧房。
“太子大婚后我就去大昭。”
云詹看她神色坚决,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前去大昭长途迢迢,而能找到解药的机会其实也是寥寥的,他只怕即使他们能找回解药,以云老太爷现在的身体,也根本熬不到那个时候。
只是看着楚清欢那神色,云詹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那你一……”他只好交代,却是被匆匆来禀告的下人打断了话。
“……那人自称认识小姐,说是小姐定会见他的。”
云詹不由把目光落在了楚清欢身上,而后却是点了点头,“把客人请到小花厅,小姐这就过去。”
云詹和楚清欢一起过去的,只是看到来人的时候,他不由一愣,“齐王殿下?”
他实在没有想到万俟佑竟是忽然间登门造访,而云詹身侧,楚清欢则是淡定的多,显然对万俟佑的来访并不觉得奇怪。
“我记得大昭的使臣并非是齐王殿下,殿下这次偷偷前来京城,难道就不怕昭烈帝知道后,治殿下的罪吗?”
万俟佑看着出口就带着几分冷意的人,神色却还是温和几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若是想要我死,千万种理由都有,我这次前来是有事与你相商的,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
楚清欢眉眼一挑,眼中带着几分泠泠冷意,倒是云詹明白其中缘故。因为老太爷遭人毒手,如今楚清欢看大昭人都不顺眼,怕是万俟佑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时机。
只是来者是客,即便是他本身也不喜欢这大昭来客,却还是耐着性子道:“云家不过是商贾之家而已,只怕没有什么能让齐王殿下看得上眼的。”
万俟佑却是看了云詹一眼,然后望向了楚清欢,“可是我手中的解药,云家主和清欢你们应该是看得上眼的。”
楚清欢和云詹神色俱是一变,看向万俟佑的眼中都透着几分异样。
楚清欢激动的同时却又是几分警惕,“你要我做什么?”
云詹一开始的激动之色也都隐去,万俟佑不会无缘无故地帮他们,想要从他手中得到解药,只怕是自己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万俟佑看着都冷静了下来的两人,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若是我说这解药无条件奉上,只怕是你们还都不信,既然如此,我便提出要求好了。”
他目光落在楚清欢身上,笑着道:“我要你跟我一起回大昭。”
“不可以!”
楚清欢尚未开口,云詹却是断然拒绝。
“这个条件,我不答应!”
若是父亲知道,他的解药是用清欢丫头的一条命换来的,只怕是他好了第一件事便是找自己算账,然后再去大昭算账。
父亲的身体究竟如何,云詹清楚的很,这一通火发下来只怕是性命又要去七八分了,所以,这个条件他绝对不能答应!
看着云詹坚决的神色,万俟佑不由笑了起来,“云家主不必担心,我对清欢并没有加害之意。”
即使他解释了,似乎云詹也并不相信,万俟佑不由把目光投向了楚清欢,楚清欢是有最终决定权的人,这一点,万俟佑并不怀疑。
“我去。”楚清欢说道,只是目光却是落在了云詹身上,“舅舅放心,若是我不想死,这世间还没有人能够杀得了我。”
而且,万俟佑不会杀她,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却还是有这个把握的。
云詹想要说什么,可是楚清欢却是这般态度坚决,他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倒是万俟佑笑着道:“云家主放心,我并不是火烧眉毛着急上火的,五天之后我才会离开京城,相信那时候云老太爷也醒了过来,想必清欢也能说服她外祖父的。”
小瓷瓶里似乎有药丸滚动,楚清欢接过了那小瓷瓶,万俟佑却是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后来查阅药经,才知道原来紫雪草其实使用的时候不用碾碎了的。”
这分明是指责当初自己给他用的是踩坏了的紫雪草!
只是楚清欢闻言却是脸色不变,不过是看了眼万俟佑,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真笨,竟是到现在才知道!
楚清欢检查了药丸的药性,却依旧有几分不确定,云詹特意将云剑英喊了来,两人见面时都错开了眼神。
“可以试一试。”云剑英斟酌了再三,才说了出来。
楚清欢知道他向来谨慎,听他这般说,顿时心中确定了几分,只是将药丸给云老太爷喂下去之后,几个人都在焦急的等待。
看着楚清欢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一座石雕似的,云詹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清欢,你先回去休息,等你外祖父醒来,我派人去喊你。”
只是楚清欢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不用,我还不累。”
她低声说道,只是眼底的青色却是那般的明显,也只有她自己不曾察觉。
云老太爷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了,他胸膛忽然间急促的起伏,楚清欢见状连忙将他扶起来,云老太爷刚刚坐起,便是一阵急咳。
而后,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守在一侧的小厮连忙递水给云老太爷漱口。楚清欢亲自喂水,看着云老太爷几乎没了肉的脸颊,眼泪又是禁不住流了下来。
“傻丫头,哭什么哭,越发的小孩子性子了。”
因为昏睡了太久的缘故,云老太爷说了几句话就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楚清欢连忙止住了眼泪,“我不过是风迷了眼睛而已。”她轻声辩解道,只是却很是没有说服力。
云老太爷笑了起来,“好了好了,风吹着了我们大小姐的眼睛,回头让你舅舅去教训这不听话的风!”
云老太爷顺着楚清欢的话说道,只臊得楚清欢脸通红。
云老太爷醒来的消息被遮掩了下来,甚至松鹤堂内伺候的小厮都被再三交代。
到底是刚刚醒来,云老太爷说了几句便是有些精神不济了。伺候着老人家歇下,楚清欢和云詹一道离开了松鹤堂。
“正好哥哥回来了,这段时间就让他陪着外祖父,舅舅不必担心,万俟佑欠我一条命,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云詹没有成婚,只是如今身边的这几个晚辈却是一个都不让他放心,“你既然有了成算我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你和你大表兄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回来的时候还是几分说说笑笑,怎么今天见面却是忽然间冷脸了?一个是自己的堂侄,一个是自己的外甥女,手心手背都是肉。
楚清欢闻言笑了笑,“我们都不是小孩子,还能闹出什么事情不成?舅舅不用担心。”
云詹却是皱着眉头,“正因为你们都不是小孩子,我才担心。丫头,你知道我之所以去寻找你这两位表兄的缘由,若是他们不和你一条心,我断断不会容下他们的。”
他费劲人力物力去找失散多年的堂侄,就是为了给楚清欢寻找一二依靠,而绝不是为了给她找不愉快!
楚清欢闻言一笑,“舅舅未免草木皆兵了,我和师兄向来如此,他若是真敢欺负我,师父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的。”
云詹看她浑不在意,只是心中却还是有些担忧。
“明天太子大婚,舅舅还要去观礼,还是早点去休息吧。”
云詹闻言心中一动,“丫头,太子对你……”
楚清欢却是打断了他,“舅舅,太子大婚倒是一桩喜事,明天的贺礼大意不得。我和宁四小姐也算是有几分交情,只是送她礼物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只好让舅舅破费了。”
楚清欢有意岔开话题,只是她一片磊落光明,倒是让云詹觉得自己的担心实在是多此一举,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楚清欢回到芝兰院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并不安宁,而始作俑者则是苏绾紧紧盯着的人。
“朱沅姑娘,即便是皇后娘娘也不能随意的登堂入室,朱沅姑娘这般未免太失了体统。”
楚清欢先发制人,朱沅原本就被苏绾死死盯住,又是被楚清欢这么嘲笑不知礼节一顿,顿时声音恨恨,“太子让我前来,邀你过府一叙。”
回答她的是楚清欢快准狠的一巴掌!
不止是朱沅,便是苏绾都震惊了。
她知道小姐是有点功夫傍身的,只是朱沅到底是千岁爷当初身边的人,功夫虽然比自己弱了些,可是也不至于连小姐的这一巴掌都躲不过去呀!
朱沅也没想到,楚清欢竟是忽然间发难,这般猝不及防,她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痛,想要反手教训楚清欢,只是却是被苏绾拦住了。
“你最好清楚,自己究竟打不打得过我!”
苏绾的声音冰凉,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和自己一起喝酒的人了。朱沅有些失望地看了她一眼,最后却是看向了楚清欢。
“太子殿下通晓礼数,又岂会说出这等孟浪的话?朱沅姑娘若是想要栽赃陷害,不妨找个妥帖些的理由,念在你和苏绾到底相识一场的份上,这次我不与你计较,只是若是再这般横冲直撞,便是到了皇上面前我都有话说,到时候朱沅姑娘可别害怕!”
楚清欢语气蓦然一沉,竟是让朱沅一阵心慌,好像听到的这声音似乎来自另一个人,而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往往都是嬉笑似的。
苏绾几乎是看押犯人似的一路将朱沅送出了云府,完成任务后,她转身就要回府,却是被朱沅喊住了。
“苏绾,千岁爷他现在,现在如何?”
苏绾回头望去,月上柳梢,银辉撒在朱沅的脸上,竟是显得几分苍白。
“你一个叛徒,有什么资格过问千岁爷?”
苏绾冷笑一声,折身离去。朱沅却是傻傻地站在那里,眼中带着一分迷茫,“叛徒?叛徒……”她忽然间笑了起来,声音凄厉,犹如夜枭呜鸣一般。
太子大婚,京城里几乎是十里红妆,宁远侯府更是热闹非凡。
谁也不曾想到,这已经几分颓败的宁远侯府竟是飞出了一只金凤凰。宁沐岚不显山不露水,竟是一跃飞上了枝头,成为了大周第二尊贵的女人,太子妃!
宁远侯府人丁几分稀少,宁沐岚更是没有什么姐妹,闺阁里陪着她的是岳清歌和柳丹桐,这段时间以来,她们几个向来是走得近的。
“没想到,往后咱们见到沐岚竟是要行礼请安了。”因为宁远侯夫人的一阵哀伤,房间里有些沉闷,岳清歌轻声一句调侃,成功驱散了宁沐岚脸上的忧愁。
“胡说什么呢。”宁沐岚脸颊都有些绯红,只是她心底里却是感激的,她出嫁的时候,清歌和柳丹桐她们能来,真的很好。
柳丹桐看着娇羞的人,脸上带着几分清冷的笑意,宁沐岚不是不知道皇甫镜心中的人是谁,可是还是选择听从了命运的安排。
她不知道是该恭喜她,怜悯她,还是该羡慕她,这样的孤勇。
柳丹桐正失神的工夫,迎亲的队伍却是已经到了。她和岳清歌连忙又是给宁沐岚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给她盖上了盖头。
只是柳丹桐只觉得自己看花了眼,盖上盖头的那瞬间,她分明看到,宁沐岚眼中闪烁着泪光。
她来不及探究其中的含义,却是看到喜娘架着宁沐岚离开。
一时间宁远侯府似乎安静了下来,她和岳清歌坐上马车离开了侯府。
“丹桐姐姐,你说沐岚会幸福吗?”岳清歌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并不是宁远侯府的小姐,不用为了家族而去联姻。
更庆幸,自己所选择的人是自己喜欢的。
柳丹桐笑了笑,“她会的,起码她刚才没有哭,不是吗?”起码她没有当着她们的面哭,一个把眼泪留给了自己的人是坚强的,这样的人没有理由不幸福。
柳丹桐回到府中的时候却是几分意外,她没想到楚清欢竟是等候多时。
“你怎么来了?”柳丹桐不是不知道,楚云溪尚在小月子,楚清欢却是上门造访,而后长公主又是去了林府,这其中关系自然是瞒不过柳丹桐的。
宣武帝顾忌太子会做出什么,所以便是要委屈楚清欢。
楚清欢笑了笑,“许久不见,所以特意来看看。”
柳丹桐不由挑眉,楚清欢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忽然间大老远地登门拜访,就是为了跟自己说这么一通话。何况她们现在都在京城,又都是贵女圈里的,往后想要见面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又怎么会特意来这么一趟呢?
她脑中千回百转,很快便是有了答案。
“你要去大昭?”
这是唯一的解释!甚至于柳丹桐确定,这是最为合理的解释。云老太爷忽然间重病的消息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而且父亲对她说云老太爷的病来的蹊跷,似乎并不那么简单,她本身就对云府的事情多了几分关注,隐约间知道这事和大昭似乎有牵扯。
如今楚清欢归来,却又是要离开,那么去处也只有一个地方而已。
楚清欢看着脸上带着笃定的,异常的坚决的人,不由唇角微微扬起,“嗯,过几天就出发,所以想来拜托你一件事情。”
柳丹桐闻言不由笑了起来,“你还有什么事情能麻烦到我?”
这话若是在旁人看来,定是觉得柳丹桐其实是在嘲笑楚清欢。只是楚清欢若是也这般认为,岂不是辜负了和柳丹桐的一番情谊?
“我这次来去匆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当初答应姑母照看语嫣,结果却是把她撇在了京城,好在她有个公主嫂嫂,她们姑嫂关系不错,这样我也安心了,只是京城到底不太平,希望你能帮我照看一二,语嫣向来心高气傲,云芊那丫头又是公主脾气,现在虽然改了不少,只是却也容易被有心人利用,你向来做事稳妥,我只好拜托你了。”
柳丹桐越听越觉得这话里透着古怪,为什么楚清欢这语气活脱脱地像是托孤似的,她不由抓住了楚清欢的手,“既然前往大昭危险,你为何还要去?”
她不信,凭借云家的实力,她若是想要留在京城,还能有人强行把她带走。
楚清欢看着担忧着自己的人,唇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有些事情,总是要去解决的,总是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不喜欢坐以待毙,所以只有主动出击了。”
柳丹桐听到这话不由觉得楚清欢似乎不止是在说她前往大昭的事情,好像更多的是在暗示自己似的。
她如今和沈潜之间,人人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他们两人谁也没有打破如今的局面。
京城百姓的传言是传言,他们各自的生活是各自的生活,即便是偶尔相遇却也不过是对视一笑而已。
看柳丹桐陷入沉思之中,楚清欢笑着离开,回云府的路上,她路过定国公府,府门紧闭,青铜兽环上似乎积了不少的灰尘,久无人住的痕迹。
停车许久,丁留才听到小姐那似有若无的声音。
“走吧。”
有气无力,似乎说出这两个字就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似的。
回到府中的时候,苏绾连忙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小姐,你要我找的人已经到了。”
楚清欢不由有些惊讶苏绾的速度,这是她吩咐下去没两天工夫。就算是传播消息,多少也需要几天时间吧?
苏绾解释道:“锦衣卫原本有几个炮制火药的,其实都是术士出身,要他们去骗骗承恩侯那老不羞的东西还是没问题的,至于高人,我已经传出去消息,相信过些时日就能有回音的。”
楚清欢点了点头,其实这高人她并不需要掌控,只是若能够掌控则是更好。
“这事就交由你处置,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别轻举妄动。”
苏绾闻言一愣,“小姐难道要自己前往大昭?这怎么行!”她声音不由放大,透着几分不乐意,还有担忧。
楚清欢闻言笑了笑,“罗嬷嬷到底年纪大了,诸事不方便出手,而且还有个朱沅,京城之中风云莫测,只有把你留下我才能安心。”
楚清欢晓之以理,苏绾不是不明白,可是一想起小姐要跟着万俟佑前往大昭,心中忍不住的担忧。
“可是……”
楚清欢打断了她的话,“赵紫会跟着我去的,何况大昭高手云集,就算是你去了又有几分把握?”
苏绾彻底败下阵来,小姐讲道理的时候,便是十个她却也是说不过的。
太子大婚的热闹几乎感染到京城的每一处,但是到底有些地方却是清冷的。
萧月如看着云剑英侧脸,低声问道:“云大哥,你是不是和清欢吵架了?”
云剑英的手微微一怔,“怎么这么说?”
萧月如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只是在消瘦的脸上却显得几分勉强,“你这两天似乎心情很差,而且清欢回来后你也没跟我说任何关于她的事情,我想除了你们吵架,我找不出任何理由。”
眼前的人,和清欢是多年的师兄妹,又是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兄妹,忽然间这般冷战,萧月如又岂会猜不到缘由。
“其实,这都是命,怨不得任何人的。”她低声一句似乎带着几分感慨,却也并非是认命了的哀恸模样。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清欢她并不该为我自己犯的错误买单,云大哥,你错了。”
云剑英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惶恐,“你,你不要想不开!”他一开始希望萧月如能想明白,可是如今却是害怕。
他担心,萧月如想明白,是因为生无可恋。
看着流露出几分紧张的人,萧月如低声笑了起来,只是却没有当初的爽朗,而是带着几分矜持,她想,其实也是有人在关心着自己的生死的。
“云大哥,我不会轻易的死的,父亲年纪大了,我还要给他养老送终,又怎么会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轻声说道,似乎在劝服云剑英,又似乎在说服自己。
良久之后,院落中才响起了云剑英的声音,“她过几天要离开京城,你若是想要见她,我把她请来。”
萧月如却是摇了摇头,“我不想给她添麻烦,还麻烦云大哥替我转告,我现在很好,让她不用担心。”
其实云大哥你错了,并非是清欢没有脸见自己,而是她没有脸见清欢。
只是你这一闹,却是让她们曾经这对要好的姐妹都不知道爱如何面对对方了。好心办坏事,萧月如无奈一笑。她想,也许等清欢回来的时候,她也许做好准备,能找回昔日的自己,坦然的面对她最好的姐妹。
云剑英不曾想到,自己回到云府的时候,还犹疑着如何将萧月如的话转达给楚清欢的时候,后者却是已经离开了京城。
“齐王匆匆来府上寻小姐,似乎大昭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小姐一个时辰前就离开了。”苏绾尽量使自己心平气和。
“小姐临行前交代,说希望公子能好生照看老太爷,若是有半点差池,等她回来的时候,她绝不会轻饶了公子。”
这话倒似她说的。云剑英忽然间心情一松,他有些明白,为何月如看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了。
女儿家的事情,他一个男人家实在不适合掺和进来。
也好,如今两边都释怀了,他也不用夹在中间挣扎了。能放松下来的感觉,倒是真好。
“云大哥,妹妹她什么时候回来?”
楚文璋是后来得知楚清欢离开的消息时,饶是苏绾保证再三,小姐绝对不是抛弃兄长离开,而是有事必须外出,可是楚文璋还是忍不住的失落。
万般无奈之下,苏绾只好祸水东引,好让自己从中脱身。
“外祖父的药还差一味,所以妹妹出去找药,这段时间文璋就和我一起好生照顾外祖父,怎么样?”
明明是幼稚之极的话,可是大少爷竟然信了!苏绾恨恨地拽了两把竹叶,只恨自己不会说这糊弄人的话。
而被楚文璋惦念着的人,却是一路向西,和万俟佑星夜兼程前往大昭。
两人轻装简行,一路上几乎没有交谈,直到在驿站歇脚时,万俟佑才开口道:“等到了信州时,我们再歇息一晚上。”
楚清欢眼角闪过一丝讽刺,“齐王殿下这般星夜兼程,只是回到大昭后也是身心俱疲,拿什么去稳定局面?”
万俟佑脸上露出一丝惊异,深深地看了楚清欢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驿卒正在给他们准备马匹和干粮,楚清欢不由感慨有钱能使鬼推磨,毕竟若是没有令信,驿站是不给人提供马匹的。
而万俟佑砸出去的就是银子,足以买下整个驿站的银子。
“能让你动容的,除了大昭朝堂,我想不出其他。”楚清欢饮了一口粗茶,感觉肺腑里面有些湿润,才慢慢道:“只是,谋定而后动,如今你这般冲动,岂不是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怀?”她声音轻飘飘的,犹如夜半梦中女鬼的蛊惑。
万俟佑看着那张淡然的脸,忽然间想起,头段时间探子来报,楚清欢得知云老太爷病危时,虽然也是匆忙赶路,却还是在西凉王宫安排了后手,路上也是正常吃喝,宛如没事人一样。
他不由多看了楚清欢一眼,“他说的没错,你却是比我更适合。”
楚清欢闻言一愣,旋即却反应过来,万俟佑口中的他是谁,她不由一笑,“我还以为叶大将军从来不说话,原来不过是对我们缄口不言而已。”
她这话里分明透着几分旋即,万俟佑微微皱眉,欲言又止,倒是驿卒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这位爷,马匹已经准备好了。”
楚清欢笑了笑,却是站起身来,“前面是个小城,说来我倒是知道,我们在那里歇歇脚。”
万俟佑不好再反对什么,毕竟,楚清欢跟着他匆匆赶回去,便是原本准备带的丫环也都省了去,一个朱门千金,如今却是这般风尘露宿的,万俟佑心中也不是那么坦然。
再度来到这云安城的时候,楚清欢心情竟是几分复杂。
城门上的三个大字似乎因为风雨的缘故而黯淡了几分,城中的大道上的青石板砖也坑坑洼洼,似乎很久没有修缮过的模样。
看楚清欢目光有异,万俟佑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这里有没有你想要见的人?”
楚清欢反口一问,“现在不赶时间了?”只是下一刻,她却是低声一笑,带着几分凄惶,“怎么会有呢。”
这里,她童年最是悲苦的回忆,每每想起都是备受折磨的,而折磨她的人早就死在自己手下,若非是要前往大昭,她又怎么会再度重返故地呢?
万俟佑看着楚清欢神情骤然失落,不由心中一纠,他似乎并不该问这个问题。
一时间,他胸口涌出激动,几乎想要说出全部,只是看着楚清欢骤然一变的神色,却最终是咽了回去。
“怎么了?”
看着楚清欢目光竟是一直随着一个妇人,他不由发问。
楚清欢笑了笑,“没什么,只是遇到一个故人而已,前面有家客栈,我们去歇歇脚,明天一大早再赶路。”
万俟佑看着她不愿多说,也识趣地没有再发问,只是楚清欢没想到,她那故人竟是也去了客栈。
客栈的老板依旧是五大三粗的模样,看见媳妇儿回来后不由喘了口粗气,“还不带着客人去客房?”
老板娘几分姿色犹存,只是看到楚清欢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她不敢确认,自己是不是认识眼前的人。
楚清欢跟在她身后,“我有些时日没回来了,这云安城竟是大变样。”
老板娘闻言一愣,“这位小姐在这里住过?我怎么不记得?”
楚清欢闻言一笑,“老板娘贵人多忘事,只怕是早就忘了。”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客栈老板娘不由一愣,只觉得这笑似曾相识,只是到底是哪里见过,她却是记不清楚了。
楚清欢没再多说,老板娘也不好问什么,只是打量了她好几眼,最后却还是没记起来,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万俟佑却已经和客栈老板聊了起来。
“我那婆娘原本也是知州家的小姐,只是家道中落,然后嫁给了我,现在也成了个粗人,不像是大爷您的夫人,这般气度。”
万俟佑心中的疑惑解开,又是喝了一杯酒,“老板也是好福气,酒不错。”
客栈老板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那是,这可是小的自家酿的酒,祖传的方子。”
客栈老板很是兴奋,等看到万俟佑给的一锭银子时更是瞪大了眼睛。
“再给我准备一酒囊,明天我带走。”
客栈老板听到酒囊的时候愣了一下,眼前这位爷竟然是大昭人?
大周百姓可是从来不用酒囊这东西的,只是来往的大昭人往往会随身带着酒囊。只是心中再多的疑惑,客栈老板最后却也是默默拿过了银子。
有钱就好,他多什么嘴呀。现在大昭好像也并不安生,往大周来的百姓很多的,两国之间有个什么往来正常的很,正常的很。
果然,第二天万俟佑离开的时候,客栈老板已经准备好了两酒囊的酒,看着万俟佑的神色都带着笑,“这位大爷,咱只能找到这俩酒囊,您多讲究些。”
客栈老板打得什么心思,万俟佑多少能猜得到,只是这次他却没有再这么大方,掏出一锭银子来打赏老板。
老板不由有些失望。
倒是楚清欢看着老板娘,眼中露出一丝莫名,“这次行程匆忙,不能去知州大人坟头拜祭,还望蕙娘小姐能见谅。”
她将一个荷包塞到了老板娘手中,却是转身离开。
昔日的云安城知州家小姐,看到手中的荷包忽然间瞪大了眼睛,“你是楚清欢?”
只是楚清欢却是没有回答她,而是上马扬鞭离开。
“云安城知州倒也是个好官,只可惜得罪了上峰。”万俟佑笑了笑,“其实,你若是想要给他平反,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
楚清欢闻言一笑,“他也算是个好官,只是却也不尽然。”
当初知州大人之所以会将自己带回府中,不过是为了在云安城百姓面前树立好官形象罢了,而自己在知州府中从来都是干些粗活的,甚至被巧儿那丫环欺负。
知州大人并非不知道,却从来不干涉。在他看来,给自己一条活路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想要在他的府上作威作福?却是休想!
不过,即便是如此,楚清欢却还是留下了那一个荷包。
毕竟,他当初到底也是给了自己一个遮风挡雨的住所的。
万俟佑有些拿捏不准楚清欢的心思,只是看她似乎无意多说什么,也不再过问。
他没有太多的心思注意楚清欢的神色了,因为越是靠近两国边境,大周的城池里越是更多大昭百姓的面孔。
一些传言流传开来,饶是万俟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也是脸色越发的难看。
“不过是一些传言罢了,若是昭烈帝就任由着万俟离篡夺了朝政,他这二十多年的皇帝却是白当了。”
昔年昭烈帝能从乱政之中脱颖而出,弟承兄业稳稳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难道还会晚节不保,让自己的儿子毁了自己一世英明吗?
饶是楚清欢话已经说到了这地步,万俟佑脸色依旧是不怎么好看,直到到了大昭境内,他才放松了似的,只是行程上却是更为紧张了。
一路急行军似的,楚清欢身体微微有些吃不消了,脸上很快消瘦了下去,万俟佑心中有些愧疚,“对不住,因为我的事情,让你这般受苦。”
楚清欢闻言一笑,“齐王殿下现在说这些未免迟了些,不然回头多给我些稀罕物赔偿来的实在些。”
看楚清欢竟是还能够跟自己开玩笑,万俟佑不由放下心来。
只是他们并没有直接去襄城,大昭的京都,而是在距离襄城十多里的一个小村庄落了脚。
小村庄里很是安静,似乎并没有受到襄城的波及似的,又似乎所谓的流民口中的襄城大乱不过是一场谎言而已。
楚清欢倒在了温软的棉被上,便是要她出去,她也不想要动弹。
况且,万俟佑岂会无缘无故地带自己来着小村庄?
这小山村定是安全所在,她放下心来,便是沉沉入睡。
直到低声的交谈让她骤然惊醒。
“大将军现在下落不明,属下也在襄城里彻查了一番,却是没有大将军的踪迹。大将军府上伺候的人说,大将军是前去太子府后然后就没了踪迹的,可是太子和离王殿下都似乎对大将军的行踪一无所知,属下无能,没能查出大将军的下落。”
窗外还传来一阵香喷喷的味道,是烤山鸡的味道。
楚清欢顿时觉得肚子有些饿,然后就走了出去。
那前来禀告消息的人似乎没想到屋子里竟然还有人,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杀机。
万俟佑却是让他退下,“回去继续查访,有消息就给我立刻送来。”
那探子闻言退了下去,楚清欢却是撕下了烤山鸡的一片,“味道不错。”只是刚从火架子上拿下来的烤山鸡有些烫,楚清欢不由吐了吐舌头,倒是有些俏皮模样。
万俟佑却依旧是皱着眉头,似乎有些茫然地接过了楚清欢递来的东西,他就往嘴里塞,只是手指传来的痛意却是让他忽然间清醒了过来,连忙把那铁棍丢到了地上。
“清醒了?”楚清欢唇角带着一丝嘲弄,“就你这般魂不守舍还想要救人?不要别人费力气救你已经不错了。”
万俟佑脸色一变,他是大昭掌权的齐王殿下,身上流淌着先帝的血脉,何尝被人这般冷嘲热讽过?他旋即变色,只是看到楚清欢你带着嘲弄的神色时,心中的怒气却又是慢慢的消散。
“你……要是你,现在你会怎么做?”
楚清欢笑了笑,“齐王殿下,你不是我,做法与我自然不会相同。”起码她不会因为叶墨焕的失踪而紧张。
“关心则乱,我想叶大将军若是死了会很高兴,你这么快就去找他的。”
她说的凉薄,万俟佑原本缓和的神色又是一变,看着楚清欢折身往里去,他有些失礼地拽住了楚清欢的胳膊。
“我不准你胡说八道!”
看着几乎失态到极致的人,楚清欢不由想起一句话,却是再贴切不过。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只是这番小儿女姿态,万俟佑你觉得是时候发作吗?”
楚清欢脸上带着讥诮,万俟佑猛地望去,他觉得楚清欢似乎察觉了什么,可是再去看却只看到那张脸沉着冷静,好像是从这张清秀的脸上,自己看到了姬凤夜那妖魅容颜下的讥诮似的。
如出一辙!
“你究竟喜欢什么人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我可不想我救过的人竟然是一个傻瓜。”楚清欢笑了笑,“再说,名震九州的叶大将军如果只是一个酒囊饭袋的话……”
楚清欢唇角闪过一丝讥诮,“岂不是九州大陆的一场笑话?”
她一句句地都带着嘲弄,万俟佑竟是觉得几分羞愧,难怪他评价楚清欢甚高,自己果真是不如他。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万俟佑心底里暗暗念了几遍,最后却是抬头看着楚清欢道:“万俟离骤然发难控制了朝政,外界传言他将皇帝困在了大明宫里,我们不妨坐山观虎斗。”
楚清欢闻言眼角露出一丝满意,这样沉着冷静的人才是大昭的齐王殿下,不然怎么能在昭烈帝的权势下活了二十多年呢?
“坐山观虎斗也可,趁火打劫也行,只是……”她直直望着万俟佑,眼中带着几分残忍似的,“那就要看你想要什么了。”
楚清欢的目光是那样的直勾勾的,几乎能看穿自己心底最深处掩埋着的欲望似的。
万俟佑不由一愣,他有一瞬间想要躲避那目光,只是下一刻却又是正视楚清欢,而后沉声道:“若是我要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呢?你能帮我做什么?”
他语气真诚,似乎在期待着楚清欢的回答。
万俟佑却是知道,自己在打赌。只是楚清欢却并不清楚,此时此刻,她也是这赌局中的一人。
看着那清秀的脸,万俟佑想起大明宫的藏书阁里的画卷。
雪浪纸上的人和眼前的人并不是十分的想象,可是一切的一切又都告诉自己,他是没有错的。
“若是你想要成为这九五至尊,只有野心却是远远不够的。”楚清欢笑了笑,“如今万俟离虽然反了,可是昭烈帝可是还有两个子嗣的。庆太子心机手腕都不如你,可是昭烈帝执政这二十多年,却也是根深蒂固的,况且即便是庆太子不成,不还是有三皇子万俟彦吗?我可是听说三皇子颇是得昭烈帝宠爱,说不定这离王殿下的谋反本就是昭烈帝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想要长子和次子自相残杀,而将他最是宠爱的儿子推上皇位。”
楚清欢嘴里蹦出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表情甚至是漠然的,只是万俟佑却是露出一丝惶恐,他甚至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万俟离有野心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醉酒喜好美色不过是障眼法而已,这些招式自己早就熟悉的,想要骗过旁人也就罢了,对付自己却是没用的。
只是他一直提防着万俟离,以致于万俟离一有异动,襄城的探子就把消息传给了自己。可是,却是独独忽略了昭烈帝的动作。
万俟佑细细想来,竟是一身冷汗,楚清欢看他异样,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她没想到万俟佑竟是对昭烈帝这般托大。
若是万一昭烈帝才是这渔翁,这一场鹬蚌之争岂不是本身就是一场笑话吗?
大昭和大周的帝王全都是深谙帝王之术的人,又怎么能掉以轻心呢?
只是如今却也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楚清欢遮去心中的那一点点不满,“齐王殿下最好能将你手中的势力摸清楚,别自己被出卖了都不知道,我明天去襄城。”
万俟佑闻言愣了一下,“如今你去襄城干什么?”
楚清欢笑了笑,“放心,昭烈帝不会对我动手的,我另有缘由。”
楚清欢坚持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够反抗她,即便是万俟佑也不能。尤其是他知道自己的疏忽大意之后,对楚清欢更多了几分敬畏,听从她的安排对他已经不算是什么难事。
歇息了一晚上之后,楚清欢第二天天亮后就前往了襄城。
襄城并没有兵荒马乱,重复当年的惨剧,只是进城的时候,楚清欢却是经历了三波盘查,最后才被放进襄城。
回头看向城门前的守军,楚清欢笑了笑,外面看起来并没什么,可是如今这般戒备严防,倒是从里面能透出一二端倪。
难怪一路上过来,都说襄城现在人心惶惶,出去的人再也不想回去。
楚清欢并没有准备找客栈住下,她在街上四处闲逛,没多时就有人上前。
“楚小姐,我家主子有请。”
看着一脸恭敬的来人,楚清欢很是好脾气,甚至没有多问便跟着来人走了。
只是多少出乎意料,她没想到来人竟是将自己带到了大明宫。
大昭的皇宫带着几分磅礴大气,有几分像是介于大周皇宫和突厥王宫之间。
将楚清欢带到偏殿时,那人做出一个请进的动作后,自己便是离开了。
偏殿里有些凉,到底是十月天气,已经满是秋末的萧索,带着几分初冬的冷意。
正在低头处理文书的人听到脚步声后,却是头也不抬道:“没有去找客栈,而是在襄城里四处溜达,楚小姐是算准了本王会找你?”
原本因为沉迷酒色而虚胖的脸如今似乎消瘦了很多,竟是带着几分锐气,楚清欢不由笑了笑,“和离王殿下比起来,我这点小心思又算什么呢?”
万俟离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楚小姐这般奔波辛苦,有何求?”
楚清欢知道,万俟离并不是试探。
她和万俟佑一路遮掩行踪,万俟离不可能察觉。
只是眼前的人却又是知道京城里的事情的,甚至,他知道究竟是谁给云老太爷下的毒手!
心中浮过这个猜想的时候,楚清欢脸上闪过了一丝冷意,只是一瞬间却又是被她遮掩了下去。
“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个真相而已,不知离王殿下能否告知与我呢?”
万俟离站起身来,似乎因为跪坐久了的缘故,他脚步上带着几分颤抖,有一会儿才稳定了下来。
“楚小姐想要知道真相,只是是云老太爷中毒的真相,还是你身世的真相?”看着楚清欢沉寂如水,古井不波的神色,万俟离心底里暗暗一叹,只是脸上却没有流露丝毫,“亦或者,是你母亲当年身死的真相呢?”
那静谧的水面被打破,古井忽然间起了波澜,楚清欢眼眸中骤然闪过一丝犀利,“离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俟离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楚清欢,似乎在看她究竟是在作伪还是真的不知情。好一会儿,他才咧了咧嘴角,“难道楚小姐不知,楚相当年死的时候,可是想要对你说出你母亲当年身死的真相的,只可惜……”
他啧啧一叹,“只可惜,楚小姐父女情深,不忍心看着父亲引颈受戮,所以转身离去,并没有听楚相说完那些话。”
这人分明是在刺激自己!
楚清欢清楚的很,当时楚思远受刑,自己转身离开时,的确是听到了他一声高呼,只是他不过是刚刚开口,刽子手就已经行刑了的,分明……楚思远并没有说出当年的真相的。
可是既然楚思远没有说出,万俟离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在楚思远受刑之前,万俟离竟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是……楚清欢微微皱眉,锦衣卫出了内奸,竟是将一些消息告诉了万俟离?
楚清欢越想越觉得一阵冷风吹上了后背。
怎么可能,当初关押楚思远在诏狱之中,别说是万俟离,就算是宣武帝知道的消息也是从姬凤夜口中得知的。
除非是姬凤夜……或者他极为亲信的人将一些消息传递给了万俟离!
冷汗浃背,楚清欢咬了下唇瓣,抬眸迎上了万俟离的打量,眼前的人因为消瘦下来,眼眸竟是大了几分似的,只是却闪着精光,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离王殿下想要和我进行什么交易呢?”
万俟离闻言笑了起来,鼓掌道:“果然是楚清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的确不用费力。”
他笑声中似乎带着几分嘲弄,声音轻乎乎的,“其实我与楚小姐交情不过一般般而已,说起来倒是我那堂兄和楚小姐有些交情,我想要见他一面,不知道楚小姐能否给安排一下?”
楚清欢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难色,“离王殿下莫非是在为难我?齐王殿下行踪不明,离王殿下的探子将襄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我又是何德何能竟是能够找到齐王殿下呢?”
万俟离很是耐心似的听完了她的话,声音却是带着几分凉意,“楚小姐既然想与我合作,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的?若是不能,我只怕楚小姐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一些真相了。”
他语气中带着带着几分阴狠,要挟之意不言自明。
楚清欢犹豫了一下,最后却是应了下来,“我尽量,只是在此之前,我要见昭烈帝。”
万俟离脸上露出一丝诧异,“见父皇?”他忽然间似乎明白了楚清欢的目的似的,“从他口中,你是得不到真相的,我劝楚小姐还是尽快将堂兄找来才是,我刚才忘了说了,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而已。”
楚清欢眉头又是一皱,看向万俟离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最后却是低下了头。
良久之后她才抬头,依旧是坚持到,“离王殿下若是不答应的话,我也收回刚才的承诺,不过是不明不白的过一辈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似乎没想到楚清欢竟是会这般赌气似的,万俟离不由失声一笑,旋即却是笑了起来,“本王答应你就是了,只是父皇现在精神并不很好,楚小姐可是要保护好自己才是。”
楚清欢心底里闪过一丝震惊,面上露出一丝困惑,“怎么,大昭的皇帝竟是病了不成?”
万俟离脸上带着几分嘲弄,似乎说的人并不是自己的父皇,而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似的,“可不是病了吗,病得厉害呢。”
见到昭烈帝的时候,楚清欢才明白,为何万俟离竟是那般神色。
昭烈帝很不好。
楚清欢几乎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当初的宣武帝,帝王的霸道与权势好像是都消失不见了。
又好像是看到了云老太爷,瘦骨嶙峋,只是在吊着一口气而已。
只是原本似乎昏睡的帝王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骤然间睁开了眼睛。
楚清欢脚下一怔,旋即却是走到了龙榻前。
“陛下您也病了?”
昭烈帝声音中带着几分沙沙的,似乎风干了一般,“朕还以为是谁呢。”
“陛下以为是谁,庆太子,离王殿下,还是彦王殿下?”
尽数道出了昭烈帝的三个儿子,只是昭烈帝眼角却都是闪过一丝嘲弄之色。
“他们,你来就是为了他们吗?”
楚清欢觉得自己之前判断失误了,即使是重病了的帝王,却依旧是帝王,爪牙一旦亮出,却也是锋利无比。
“我来,自然和陛下的几位殿下没有关系。”
楚清欢看着昭烈帝艰难地坐起身来,因为用力,他手腕上的青筋都有些凸起,几乎给她垂暮之年的错觉。
“那你是来找朕的?”
帝王的神色间都是犀利,竟是让楚清欢有一种别看穿的错觉,只是她却又是不怕的。
若是连这个气势不比当年的帝王自己都怕了的话,又怎么能在这狼群虎窝中找到真相呢?
“我来,是受人之托。”楚清欢轻声开口,她看到帝王骤然一亮的眼眸,清亮的眼睛慢慢垂了下去,却又是一阵沉默。
打破静寂的是帝王,“她终于肯与我说话了?”
那一瞬间,楚清欢清楚地从帝王的眼眸中看到一丝兴奋,就好像是沙漠中迷失了的行人口渴要死,忽然间却是看到了绿洲清水一般,顿时又有了活下去的信念。
楚清欢看着那浑浊的却又是带着几分锐利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她轻轻开口,“夫人让我带话给陛下,她与陛下早就在多年前就桥归桥路归路了,如今她们母女生活安稳,还希望陛下不要打扰。”
看着昭烈帝眼中的闪亮骤然间黯淡下来,楚清欢竟是有一种快意感,可是她又不知道到底是为何,毕竟昭烈帝与她却也是无冤无仇的。
“这是她让你说的?不可能!”
昭烈帝骤然拔高了声音,眼睛瞬间睁得滚圆,楚清欢清楚地从那双眼中看到了杀意。
毫不掩饰的,属于帝王之怒的杀机。
“夫人还让我对陛下说,若是陛下一意孤行扰乱了她们母女的平静的生活,夫人她便是倾家荡产,也要让陛下悔不当初,即使是一死,她化作厉鬼也会纠缠不休!”
楚清欢一字字吐露,昭烈帝浑身一颤,竟又是跌坐了回去,看着楚清欢的目光没有了之前的杀机,可是却是充满了不能置信,以及害怕。
楚清欢想,他在害怕什么?害怕失去吗?可是难道他不知道,其实自己从来不曾拥有。又怎么来的失去?
若是真的拥有了,晋国夫人怎么会瞒着薛金莲她的身世,若是真的拥有了,晋国夫人当初又何必辛辛苦苦多年,却是从来不曾向昭烈帝求助呢?
最是无情帝王家。
楚清欢唇角闪过一丝嘲弄,她转身要离开,只是昭烈帝却是骤然喊住了她,那声音似乎是从嗓子眼里咕噜出来的。
“你特意来传信给朕,难道就是想看朕的笑话?”
没有恢复平静,可是此时此刻的昭烈帝却是理智的,楚清欢回过头去,轻声说道:“自然不是,只是如今陛下只怕是困兽犹斗而已,我想我和陛下之间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昭烈帝看着竟是毫不犹豫要离开的人,忽然间大声道:“难道你连你娘的事情也不想知道了吗?”
看着骤然间停下了的脚步,昭烈帝忽然间笑了起来,“果然,你是为了你娘才来的。”
他竟是有些得意,似乎猜到了大人心思的小孩子似的。
楚清欢慢慢转过身去,“看来,陛下竟是知道不少。”
跌坐在龙榻上的帝王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嘲弄,“若是不将天下事把握手中,朕这位置岂能坐的长久?”
楚清欢闻言唇角不由勾起,“陛下好大的口气,只是离王殿下忽然间谋反,陛下也在预料之中吗?”
打蛇七寸,昭烈帝顿时脸色一变,“楚清欢,你和你娘可是真的一点都不像!”
“是吗?”楚清欢笑了笑,“我娘是什么模样我没这个荣幸见到,不过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若是被我查出当年真相,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绝不手软!”
昭烈帝似乎愣在了那里,楚清欢推门离去,只剩下这寝殿一片安静,良久之后才从屏风后走出一人,“皇上为何这般试探她?”
女人大红凤袍,上面是雍容的牡丹引凤,只衬托得那张脸无比华贵,宜笑宜嗔。
“皇后莫不是怕了?”
昭烈帝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昭华的死的时候她还不懂事,所谓的为母报仇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皇后出身叶家,只是却并不如其姐慧敏皇后身份尊崇,她不过是叶家的旁支而已,身旁又没有儿子傍身,唯一能依靠的,却也不过是昭烈帝而已。
看着帝王眼中的嘲弄,叶皇后不由心中一紧,“皇上是想要用这件事引开楚清欢的注意?”
昭烈帝笑了笑,“她到底是昭华的女儿,聪明的很,如今却也只能这样了。”
叶皇后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皇上,只是如今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臣妾想倒不如……”
“皇后,昭华到底是朕的亲人,朕不希望再出现当年的事情,你可否明白?”昭烈帝骤然冷淡了下来的语气让叶皇后猛然一惊,旋即却是点了点头,“是臣妾失了分寸,还望皇后不要计较。”
看着跪倒在地的叶皇后,昭烈帝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起来吧,如今时局艰难,也是委屈你了,回去好生歇着吧。”
叶皇后点了点头,只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委屈之色,反倒是宽慰昭烈帝道:“虽然离儿这次离经叛道,可是到底也是太子有错在先,皇上不要忧虑太多。”
寝殿很快就是安静了下来。
昭烈帝躺了下来,眼神却是骤然间无神了几分。
昭华,昭华,便是你的女儿都这般聪慧,九泉之下你也能瞑目了,毕竟她来给你报仇来了。
帝王的唇角微微一扬,似乎带着讽刺似的。
而步出寝殿的叶皇后,看到外面的人时却是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楚小姐果然没走,是一早就猜到了本宫的行踪吗?”
楚清欢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皇后娘娘习惯用水香,香味清淡,一般人是闻不出来的,只是当初我那丫环最是喜欢炮制香料,其中就有这水香。”
叶皇后闻言不由一笑,“倒是本宫托大了。”昭烈帝重病,这寝殿中其实都不用熏香了的,只是她惯用的这水香却是无碍的,原本就是香味极淡的,只是却没想到楚清欢竟是闻了出来。
“皇后娘娘对清欢惦记的很,清欢又怎么敢掉以轻心呢?”
楚清欢笑了笑,从那雍容华贵的脸上,她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她们都在打量着对方,良久之后叶皇后才浅笑道:“楚小姐要不要去本宫那里喝口茶,大昭的苦茶却也是不错的。”
楚清欢唇角轻轻扬起,“恭敬不如从命,只是要叨扰皇后娘娘了。”
叶皇后所住的崇明殿很并不大气,楚清欢甚至觉得连贤妃的漪兰殿都不如,更像是一个小庭院,一般人家的,而绝不是大昭皇后的宫殿。
将楚清欢的神色纳入眼底,叶皇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她语气中竟是带着几分真诚似的,楚清欢闻言也报之以微笑,“皇后娘娘哪里话,清欢不敢。”
的确是农家小院落的装扮,可是绝对是耗资不菲的。
院子里铺的是锦州的华青石,向来有一两华青一两金的说法。
便是那鸟笼,也都是金丝楠木造的。楚清欢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
叶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揶揄,“是吗?本宫可是听说,楚小姐可向来是胆大的很,好像这世间没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来了。
叶皇后的试探倒是来的轻飘飘的,只是却也是杀伤力十足。
“没想到皇后娘娘竟是这般挂怀清欢,真是让清欢受宠若惊。”
楚清欢轻飘飘地还击,叶皇后似乎也并不在意似的,脸上还带着笑意,“楚小姐名动九州,无人不知,本宫更是看着几分面善,自然是多关注了几分。”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然后笑道:“说起来,本宫倒是觉得楚小姐和昭华公主有几分相像。”
楚清欢闻言一愣,茶盅里的茶水直直溅了出来,只是她却是没察觉到似的,而是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叶皇后。
“皇后娘娘,想要跟清欢说什么?”
昭华公主是谁,她当然清楚明白。叶皇后之所以会把她特意唤来,其中几分用意,楚清欢也是清楚,只是咋一听到,她还是忍不住的震惊了。
昭华公主,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于特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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