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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侧的黑衣人手中弯刀已经出鞘,照着马蹄就要砍去的时候,破空声再度响起。
那羽箭来势凶猛,几乎将他带到了楚清欢的马下,羽箭穿透胸口,黑衣人脸上黑布似乎被血染了色,沾染到地上顿时色彩斑斓。
其余两个黑衣人顿时警惕起来,“谁,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好汉?”
那一箭来的甚是蹊跷,便是老三顺着那羽箭方向望去,却也没什么人影,“先把这女人解决了!”
杀了楚清欢这贱人,才是自己最大的目的!
两个黑衣人再度上前,却忽然觉得眼前似乎闪过一道金光,而后膝盖一软竟是跪倒在地上。
与之同时,两只羽箭齐发,射中了两人的后背,一下子便是气绝身亡!
这不过是呼吸间的工夫,便是老三也没预料到,就看到这两个黑衣人倒在了地上。
“你使的什么鬼把戏?”老三勃然大怒,只是旋即看到其余黑衣人纷纷赶来,他顿时笑了起来,“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他话音未落,又是一只羽箭飞速而至,老三却是迅速侧过了身子,躲过了这犀利的一箭。
羽箭似乎钉子一般盯在了树上,箭梢微微颤抖。
就在老三惊魂未定之际,一人猛地窜了出来,落到了楚清欢的马背上,厉声喝道:“走!”
骏马忽然间吃重,反应却是迅速,一下子就冲破了黑衣人的包围圈,扬起的尘土遮掩了众人的视线。
“给我追!”
看到救了楚清欢的人时,老三目光有微微的凝滞,怎么会是他?
“若是被大昭百姓知道,他们的齐王殿下喜欢射人冷箭,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呢。”
万俟佑闻言不由一笑,眉头一挑道:“楚清欢,你就是这么报答本王的救命之恩吗?”这嘴皮子,怕是万俟琳儿在她手下也讨不了好处。
“我可没让殿下救我。”虽然嘴皮子上倔强,可是忽然间感到后背有些粘稠的冰凉,楚清欢不由皱起了眉头,“你伤口裂开了?”适才那羽箭来势凶猛,她当时就想此人定是内力雄厚的,只是却没想到会是万俟佑,毕竟他有伤在身。若真是这般发力,怕是那伤口很难愈合的。
紫雪草虽然有止血圣药之称,可是当时万俟佑那伤并不轻,虽是能止血,可是凝合伤口却也是需要时日的。只是此番围猎,万俟佑乃是大昭的代表,根本推辞不得,何况……他这伤也许根本就没有对昭烈帝提及吧?
脑中迅速闪过一应的想法,楚清欢迅速将一颗药丸塞到了万俟佑嘴里。
“有毒吗?”万俟佑问了一句,只是却已经咽下了那药丸。
“七步断肠,七窍流血而死,会很好看的。”要是云剑英听到别人问他的药有没有毒,估计一把金针已经飞了出去。
万俟佑反倒是笑了起来,“我忽然间觉得琳儿的提议也不错,娶你当我的王妃,倒也是天生一对。”
楚清欢唇角一撇,“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再说。”
前狼后虎,后追前堵,看来为了取自己这条性命,有些人可是下了大本钱的。
万俟佑也意识到了眼下的困境,只是他语气却反倒是轻松起来,“若是本王有这个命,考虑一下?”
楚清欢眼眉往上一挑,“可以考……”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高空中绽放出一个礼花,是信号弹!
只是这向来都是在战场上才会用到的,万俟佑此时用出来,岂不是大材小用?
信号弹如五彩的礼花似的在空中绽放,正在丛林其他地方围猎的众人看到这信号弹却神色不一。
“这好端端的怎么放起礼花来了?”大周鲜少有人知道这信号弹的来历,皇甫云芊不由皱起了眉头,“大皇兄,难道今天有篝火晚会吗?”
皇甫云芊正是与皇甫镜、沈潜一组的。
皇甫镜闻言皱起了眉头,这似乎在哪里听闻过似的,一旁沈潜却是开口道:“这是大昭的信号弹,向来是军中统帅用来发布命令的。”他游历四方,自然是见多识广。
“这……是万俟佑!”大昭尚武,此番其大将军叶墨焕并未前来,而手中拥有这信号弹的便只剩下一人了,大昭的齐王殿下,大司马万俟佑!
“万俟佑怎么了?”皇甫云芊不解,怎么大皇兄一副惊魂未定模样,只是待她看到沈潜的神色时,才发现沈潜也是有些神情难以捉摸的。
“这信号弹向来鲜少使用,只怕……齐王殿下遇到了什么危难才是。”万俟佑并非昭烈帝子嗣,只怕这丛林之中怕是步步危机。
“那我们去救他呗。”皇甫云芊调转马头就是往西北方向奔去,皇甫镜稍稍迟疑了一下,“我们去看看。”却是对沈潜说的。
两人目光微微一对,便是知晓对方心思。
敢对万俟佑下手,怕是这人便是大昭皇室之人了。他们若是贸然插手,便是把大周牵扯进去,怕是得不偿失。
只是既然皇甫云芊开了口,到时候却也是好推脱的。两人都是聪明人,脑中迅速反应,顿时都跟着皇甫云芊去了西北方向。
不同与皇甫镜的选择,五皇子皇甫华却是继续狩猎,因为他并不懂这信号弹的含义。与他一组的是皇甫无双和临平侯的次子东方朔,东方朔目光凝视着西北方向,眼中晦暗不明。
六皇子皇甫煜却是见状愣了一下,旋即对着薛金莲和庄明杰道:“我去那边看看,麻烦世子保护薛小姐安危。”
庄明杰并不懂得这信号到背后含义,只是见皇甫煜竟是几分重视不由诧异,可是心头却更多的是惊喜,自己和薛金莲独处的机会十分难得,得到这个机会……那真是多亏了这信号弹了。
只是还未待他答应,却见薛金莲竟是驱马追向了皇甫煜,“我还是与六皇子一道去看看吧。”
庄明杰有意与她的事情并没有瞒着什么人,皇甫煜固然是想去一瞧究竟,可也是顺水推舟在卖给庄明杰人情。
她薛金莲的事情,还轮不到皇甫煜来卖人情。心底里有微微的恼怒,只是脸上笑意却让皇甫煜无法拒绝,看着后面骤然流露出怅然所失的表情的庄明杰,皇甫煜没事人似的笑道:“那就一起吧,反正有太傅和三哥,万俟佑又出了事情,我们这次输不了的。”
皇甫煜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皇甫殊却并未在狩猎,而是第一个向西北方向追了去,因为那正是楚清欢离开的方向!
远远就听到了那边传来的铿锵声,血腥的味道几乎弥散在整个丛林里,看到楚清欢手中握着一把弯刀护住自己四周时,皇甫殊又是猛地一挥马鞭!
“快,趁着来人之前把这俩人给我解决了!”
老三依旧游离在包围圈外,只是他没想到万俟佑明显地受了重伤而脸色苍白,却还是干掉了四五个黑衣人。
看着楚清欢竟是手脚利落地将一个黑衣人击退,老三眼睛骤然一亮,这招式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力气小了些,不过还不错。”虽然两人是背靠背相互扶持的,可是万俟佑似乎脑袋后面长了个眼睛似的,对楚清欢砍倒一人顿时夸赞起来。
“入的了齐王殿下法眼,我的荣幸。”该死,她根本不习惯这弯刀的,用着哪有长剑舒服?毕竟弯刀太过于短小,真是“一寸短一寸险”的不二写照。
黑衣人没想到楚清欢竟也是舞刀弄得有模有样,心中对其顿时提防了起来,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从左右纷纷出手。
楚清欢左手甩出,金针直接没入一黑衣人的眼中,右手弯刀挡住了另一个黑衣人的攻势,她右脚一抬,正是要将这黑衣人踢开的时候,忽然间破空声越发接近。
不好!脑中浮现了这个念头,楚清欢只觉得肩膀忽然间一凉,紧接着便是麻痹似的疼痛从右肩传来,她手中弯刀一下子落到了地上。
那黑衣人手中弯刀顿时往下一劈,楚清欢堪堪转过身去,却是背后挨了黑衣人一刀,顿时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清欢!”
耳边响起了焦急的呼声,楚清欢尚未抬起头来却只感觉身体一轻,似乎被什么人带到了马背上似的。她之前的那匹马已经被黑衣人射杀了。
万俟佑感到背后忽然间一空,又听到皇甫殊的惊呼声,手中弯刀挥舞出去,顿时化解了两个黑衣人攻势。
老三没想到,竟是有人这么快就赶了过来,只是看到皇甫殊竟是带着楚清欢驰马离去,他犹疑了一下,看着楚清欢离去的方向,“追!”定是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行!
“坚持一下。”皇甫殊几乎把人揽到了自己胸前,生怕马背颠簸触发了楚清欢肩头和背后的伤口似的。
楚清欢有瞬间的恍惚,脑中似乎不怎么分明了似的,她连忙摇了摇头,才发现自己竟是趴在皇甫殊胸前,只要一抬头就看到皇甫殊那略带着紧张的脸。
定是毒发了的缘故,不然怎么会忽然间感觉到他紧张了呢?
他才不会紧张,这个人冷血冷心冷手,最是擅长装出各种表情来糊弄别人的。
感觉到楚清欢的异样,皇甫殊立马拦住了她的举动,“你这是干什么?”难道她就真的这么厌恶自己,便是自己救了她的性命,却也是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吗?
楚清欢艰难地将一个解毒丹咽了下去,抬头看着皇甫殊微微皱起的眉头,她忽然间笑了起来,“三皇子这么救我,难道就不怕惹得无双郡主生气?”
“你胡说什么!这批人不是双儿派出来的。”皇甫殊顿时呵斥道,只是说完他才恍然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脸色一变。
“你套我话?”他神色骤然阴暗了下来,楚清欢却是笑了起来。
这才是皇甫殊,深情款款从来都是装的,如今这般恼羞成怒才是他原本神色才对!
“三皇子哪里话,我怎么会呢?”
马蹄声越来越凌乱,皇甫殊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黑衣人追了上来,只是黑衣人竟是埋伏了马匹,此事却是出乎他意料。
“坐稳了!”眼看着前面竟是有枯死的树木倒在路上,皇甫殊顿时说道,接着马蹄高杨,他胯下骏马却是越过了那枯木。
“倒是好马。”楚清欢看着后面,黑衣人忽然下马,心中顿时起了警惕。
皇甫殊听到这赞叹声,也不由唇角微微一扬,“那……”他的“是”字还没吐出口,却觉得忽然身子一沉,“不好!”
这枯木前面竟是埋伏了陷阱!皇甫殊却是眼疾手快抱起了楚清欢,借着踩在马背上的力道,一下子跳了起来。
只是他的坐骑原本就踩了空,又被主人狠狠踩了一脚,一下子就落在了陷阱里发出一声悲烈的嘶鸣。
“倒是好算计。”楚清欢眼中露出一丝光亮。
若是其他人往这边来狩猎,看到枯木拦路定是会调转马头离开的,只有忙于逃命的人会越过枯木,只是逃命却不知,枯木本身并没有什么,而是枯木前面藏着陷阱。
马匹的嘶叫声带着几分痛不欲生的凄惨,显然陷阱下面也是有所安排的,利刃尖刀,若是人落到了陷阱里,怕是不死也要残废了去。
黑衣人围追了过来,看着楚清欢和皇甫殊的目光带着几分嘲弄,“我倒是没想到你们竟还能走到这一步,楚清欢,救你命的人倒是多,可惜哪一个都救不了你!”
看了眼老三,楚清欢笑了笑,“是吗?想要我命的人也很多,只是她们却都比我死得早。”
老三听到这话却是笑了起来,“是吗?任你巧舌如簧这次却也休想活下去,你胳膊还能抬得起来吗?中了我的毒药,如今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去?”
楚清欢看了眼自己的右臂,旋即却是目光落在老三身上,“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这点子末微的本事,你还真好意思拿得出手!”
她轻轻抬起了右臂,眼中满是讥嘲。
老三听到她这话并不以为意,只是待看到楚清欢竟是右臂活动自如登时动了怒火,“云剑英,他到哪里都跟我过不去!”
果然是他!楚清欢脑中顿时清明,只是右肩上的伤口却是隐隐作痛,后背亦是皮开肉绽,这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给我把这贱人杀了,我再给他一百两黄金!”老三骤然发话,还剩下的七八个黑衣人顿时眼中闪过亮光。
一百五十两黄金,足以让他们过三辈子的安稳日子了。
皇甫殊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却是将楚清欢护在了自己身后,他的弓箭都在坐骑身上挂着,如今手中却是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皇甫殊,你就不怕我给你背后一刀?”
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皇甫殊神色骤然一变,余光却见楚清欢左手为刃,正在比划着,似乎并不是威胁。
他心中一凛,却是那黑衣人看到他们起了内讧已经攻了过来!
大周皇室子弟都多多少少会些半吊子功夫,只是楚清欢却没想到皇甫殊的半吊子功夫却是不赖,竟是有云剑英的九成功力模样。
若是自己骤然对他下手,怕是他反击之下,自己不死也要伤了的。
楚清欢心底不由闪过一丝遗憾,太可惜了,若非楚锦绣和皇甫无双还未除掉,此时此刻便是两败俱伤自己也要杀了皇甫殊的。
让他也尝尝被人背叛的滋味,那真是永生难忘呀。
老三也没想到皇甫殊竟然是有这等本事,徒手便是制伏了三个黑衣人,他刚要与剩余几人一起上前时,却是忽然间听到一阵狼嚎声响起。
“呜嗷……”
悲悯般的狼嚎声让黑衣人浑身一颤,“坏了,狼群过来了。”
老三闻言不由一愣,刚想要问是什么一回事,却见仅剩的三个黑衣人却是发了命的向马匹奔去,似乎见到什么鬼似的要逃离自己。
狼嚎声越来越近,枯木后那三个黑衣人已经骑马离开了。老三顿时明白,怕是在这丛林与腾海沙漠里觅食的沙狼闻到了血腥气来到了这边。
“葬身狼腹,便宜你了!”老三狠狠瞪了楚清欢一眼,却是脚不沾地似的离开了,只是他却是选择往西南方向去了。
皇甫殊面色沉重道:“我去抢了他的马……”
“晚了。”楚清欢笑了笑,皇甫殊看她笑意古怪,却是见那枯木那里哪还有什么马匹?分明是被狼嚎声吓跑了的。
便是自己追上了那马匹,楚清欢却又该如何是好?她背上有伤,自己若背着她离开,显然会被狼群追上的,若是弃了她……
这个念头堪堪在脑中出现,他耳边响起了楚清欢带着几分冰凉的话,“放心,我不会恨你的。”
狼嚎声越来越接近,显然是闻到了这边的血腥气。皇甫殊正诧异她这句话什么意思的时候,却见楚清欢捂着右臂竟是往里走了去。
“回来!”只是他并没有去追。
这边几乎接近腾海沙漠,鲜少有高拔的树木,低矮的灌木丛并不能救他们性命,狼嚎声几乎就在耳边响起,皇甫殊对着楚清欢的背影高声喊道:“我这就去找救兵,你等着!”
脚步丝毫没有迟疑,毕竟,自己早就了解皇甫殊的冷血无情不是?
他如今固然对自己有意,却也不会为了自己放弃性命的,他这人最是看重性命,是不会用这个做赌注的。
丛林与腾海沙漠之间一山相隔,往北便是一片沙海,往南却是郁郁葱葱。楚清欢脚步更是快了几分,背后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似的,鲜血顺着她的脊背流了下来,只是她却是浑然不知,目光四处寻找,待看到一处山洞时才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在,天不绝人之路。
她连忙矮着身子进了山洞,只是这山洞并不大,却因为是山阳处而干燥的很,遮掩山洞的枯草和枯木很快被点燃了。狼嚎声就在山洞外响起,只是看到火光,却不敢前行一步。
狼最是怕火,便是有鲜血的渴望,却也不敢上前一步。
倚在山壁上,楚清欢缓缓松了一口气,如今只希望万俟佑能快点找到自己,不然过一会儿这枯木燃烧殆尽,怕是自己最后只能剩下一堆枯骨了。
暖暖的火光让她脸颊微微发烫,楚清欢盯着山洞口。忽然间外面的狼嚎声却是骤然一高,她不由皱起了眉头,却见一道黑影从山洞口闪过,一下子就窜到了山洞里!
手中金针飞了出去,只是却被那人用袖袍兜住了,“丫头,本督辛辛苦苦来救你,难道你就这么报答本督?”
三枚金针被姬凤夜丢到了地上,楚清欢看着忽然进来的人,却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怎么,中毒傻了不成?连本督都不认识了?”伸手探了探楚清欢的额头,姬凤夜眼中笑意带着几分凝重。他没想到,有人竟是这么处心积虑地安排了这重重陷阱来除掉楚清欢。
感觉到额头微微冰凉,楚清欢这才回过神来,“姬凤夜,是你?”
骤然听到楚清欢唤自己这个名字,姬凤夜有片刻的迟疑,旋即眉眼中都带着几分笑意,“还认得出本督,看来没傻。”
头脑恢复了清明,洞穴外却是传来了悲怆的狼嚎声,适才的“猎人”已经成了猎物。
“走吧。”
楚清欢却并没有站起身来,“锦衣卫?”带着几分悲壮色彩的狼嚎声戛然而止,除了锦衣卫的手段,楚清欢想不出其他。
看楚清欢并不起身,姬凤夜笑了起来,他弯腰抱起了楚清欢,“本督倒是很乐意为美人效劳,只是你就不怕……”
“嘶。”楚清欢倒吸了一口气,姬凤夜闻言顿时色变,“受伤了?”
只是却并没有人回答他,原来楚清欢竟是在他怀抱中昏厥了过去。姬凤夜陡然清醒,难怪楚清欢适才不顾敌我就放了暗器,那时候她已经是在勉力支撑了。
守候在洞穴外的锦衣卫堪堪扑灭了洞口的火,就见洞穴里几乎是飞奔出一人,是千岁爷!
只是让一应锦衣卫几乎把眼睛瞪出了眼眶的是,为什么千岁爷竟是这般火急火燎的模样,他们记忆中何曾见过这般慌张失色的千岁爷呀?
“千岁爷这是怎么了?”一人问出了众人的心思,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其中一个锦衣卫却是眼尖,顿时看出了其中名堂,“千岁爷抱着的人是谁?”众人闻言望去,这才发现姬凤夜胸前锦袍鼓起,分明是抱着一人,他们适才竟是没有发现!
姬凤夜并不是没有察觉出锦衣卫众人的异常反应,只是不知为何,看到楚清欢昏厥过去的虚弱模样,他只恨不得将那些黑衣人剥皮拆骨,成为那人人恐怖的啖人血肉的锦衣卫头子!
凌冽的气场让匆忙赶来的皇甫镜一惊,他原本是追着皇甫云芊过来的,只是到了这边反倒是自己一马当先了,只见姬凤夜停下了马匹,将怀中抱着的人交予了自己,“好好照顾她,若是有差池,本督定不饶过你!”
皇甫镜闻言心中一惊,平日里太傅虽然喜怒无常,可是却从不曾对自己说出这等狠话!只是待他看到锦袍下露出的清秀的面庞时,皇甫镜的吃惊顿时变成了浓浓的担心。
“太傅放心,我定当好生照看她。”
说出这话的时候,皇甫镜心中竟是五味杂陈。
偏生姬凤夜却并不放心,“我要你片刻不离守着她。”
在得到了皇甫镜的承诺后,姬凤夜才匆匆离开。
皇甫云芊和沈潜的马匹慢了一步,赶到这边的时候之间皇甫镜身前却是多了一人,皇甫云芊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大皇兄,这是……”
只是皇甫镜却是皱着眉头,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驾着马竟是飞速离去,虽是快,却也平稳。
沈潜若有所思地看着姬凤夜离开的方向,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适才那锦袍之下露出了骑装一角,是一身淡紫色的骑装,那是楚清欢的装扮。
想到这里,沈潜不由神色凝重,楚清欢受了重伤?
那样一个女子狡邪聪慧,怎么会呢?可是若非重伤,大皇子又岂会这般凝重神色?
“沈公子,大皇兄怎么了?”
皇甫无双轻声开口,那一双星眸带着几分担忧,似乎又有些不安,“到底是谁受了重伤,怎么大皇兄竟是这般紧张,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大皇兄这般模样呢。”
听到这话沈潜心中顿时一紧,言者无意闻者有心,若是被宣武帝瞧见了大皇子竟是这般紧张楚清欢,怕是……
想到这里,沈潜顿时纵马离开,速度之快让皇甫云芊大吃一惊,她还眉目盈盈等待着沈潜给自己答复呢。结果却吃了一嘴的灰尘,皇甫云芊脸色顿时一变!
“沈潜你个混蛋……”只是沈潜却已经远去,根本不曾听到什么。
只是出乎沈潜意外的是,他们还没有到营地,刘太医便匆匆赶来了,“齐王殿下说郡主可能会受伤,让微臣赶来。”
沈潜闻言刚想要放下心来,可是却又是心中一紧,万俟佑的说辞若是处置不好,怕是与楚清欢并没有什么好处。何况,昨天万俟琳儿还提及两国联姻之事,昭烈帝并没有表示,可是这话一旦说出口,怕是两国帝王心底里都有所想法。
如今万俟佑竟然又是让刘太医前来,若真是被什么有心人利用,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沈潜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只是刘太医看到楚清欢的病情却是眉头几乎要皱到一起去了,“郡主伤势严重,要赶快会营地去,微臣自己怕是处置不了这伤势。”
皇甫镜闻言顿时一惊,“怎么会这么严重?”
刘太医面色沉重,“郡主中了毒,而且背上伤势严重,若非用了解毒丹和止血药,怕是此时此刻早已经……”
“那还不快回去!”皇甫镜一声怒吼吓得刘太医把手里的医药箱丢在了地上,激起了一阵灰尘。
刘太医哪里见过向来好脾气的皇甫镜竟是这般发脾气,到底是沈潜见机快,“殿下不要动怒,楚二小姐定是吉人天相的。刘太医快些回去准备,我们这就回去。”
刘太医如释重负,对着沈潜感激一笑连忙上马离去。只是他心里却很是不安,清欢郡主伤势严重,那毒虽然被解毒丹化解了一部分,可是自己却也是束手无策,只希望金太医能有几分把握。
万俟佑正在营帐里接受医治的时候,却见刘太医忽然闯了进来,“金太医,郡主受了重伤,快些和我去准备。”
万俟佑心中一惊,楚清欢有皇甫殊保护,怎么还会受了重伤?他一开始让刘太医去接应不过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而已,却不料竟是……一语成谶!
正在给万俟佑上药的医官没想到万俟佑会突然一动,顿时手指戳到了他胸前的伤口处,医官顿时吓得跪倒在地,“臣该死,还……”
万俟佑却是眉头都没皱一下,“好了,没你什么事。”他直接穿上了衣服,便是往外面走,跪在地上的医官话顿时憋在了嘴里。
“殿下,您的药还没上完呀。”
皇甫镜比刘太医也不过晚了几步而已,万俟佑走出营帐的时候只见皇甫镜和沈潜正招呼着女医官小心翼翼将楚清欢抬进帐内。
两国的帝王都知道狩猎中遇险之事,柳皇后更是匆匆赶了过来,一脸的急色,“她怎么样了?”
她身后宋氏和楚锦绣莫不是关心模样,楚锦绣并没有前去狩猎,而是与宋氏一道在营地这边等候着,万俟佑受伤归来的消息已经震惊,而看到楚清欢这般模样,母女两人对视一眼,其中眼眸中满是惊喜。
若是楚清欢一不小心死在了这里,那真是太好了,虽然便宜了她。
“回皇后娘娘的话,郡主伤势颇……”刘太医感觉自己手背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看到沈潜竟是对着自己皱眉,他连忙改口,“颇是麻烦,毕竟是伤在了肩膀上,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痊愈,不过只要细心调养,定是能恢复如初的。”
柳皇后闻言顿时阿弥陀佛了一句,“实在是佛祖保佑,不然相府老夫人可不得找本宫算账吗?镜儿,刘太医正在给二小姐看病,你随母后出去。”
皇甫镜却是脚下未动,不知道为什么太傅会有那么一句交代,可是总归是不会错的。
柳皇后看到儿子竟是未动弹,顿时皱起了眉头,一旁楚锦绣连忙开口,“大皇子,女医官要为二妹看伤势,您留在这里多有不便,还请出去,这里有我和母亲悉心照料,定不会让二妹出事的。”
皇甫镜有瞬间的犹豫,毕竟楚清欢和宋氏不愉快这些传闻他并不是不清楚,可是看到楚锦绣那诚意十足的脸时,他却又是无法拒绝的。
毕竟,楚清欢伤在了肩膀和后背,女医官定是要撕去她的衣服的。
“是呀,镜儿,有宋夫人和锦绣照看,难道清欢还能出什么事情不成?沈公子也是,你们都出去。”
皇甫镜和沈潜对视了一眼,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疑和不信任,正僵持不下之际,却是皇甫无双和薛金莲一起赶了过来,“清欢这是怎么了?”
看到趴在行军床上不省人事的楚清欢时,薛金莲心中猛的一紧,他们并没有到楚清欢出事的地方,半路上碰见了皇甫殊,本打算赶回去救楚清欢的,只是却已经传来楚清欢被救的消息。
刘太医却是急了,救人如救火,如今大皇子固然是怕清欢郡主遭了别人毒手,可是这时间一耽误,郡主照样性命不保呀。
“微臣斗胆请皇后娘娘和殿下出去,这里有女医官就足够了,并不需要什么人照看。”刘太医目光对上了皇甫镜,眼中却是带着几分着急和坚决。
“我还是留下照顾二妹吧。”若是这贱丫头很是命大,自己并不介意送她一程!
皇甫镜却是厉声道:“没听见刘太医说得话吗?我记得薛小姐曾经学过皮毛医术,还麻烦薛小姐留在这里帮忙照看一下。”
这么个折中的办法。刘太医只想尽快把人赶出去,听到皇甫镜终于松口自然是求之不得。
女医官已经拉好了帘幕,楚锦绣见状一脸委屈地看向了柳皇后,顿时得到了柳皇后的同情,“镜儿说的什么话,锦绣也是关心清欢的伤势才想留下来的,到底她们是姐妹还是你们是姐妹,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皇甫无双连忙劝道:“皇伯母别动怒,我看大皇兄这是关心则乱呢。”
柳皇后闻言顿时神色微微有异,看向皇甫镜依旧是担忧地看着营帐,她心中不由一惊,难道真像双儿说的这般,镜儿竟是对楚清欢动了情?
她记忆中,镜儿可是很少对一个女子这般关心的。不行,她一定要弄明白这件事情。
柳皇后暗暗心惊,只是面上却是笑了笑,“倒是个好孩子,要是你受了伤的话,还不得把你大皇兄心疼死。”
皇甫无双狐疑地看了柳皇后一眼,适才自己的话皇伯母是没听懂,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的,她不由皱起了眉头,只是看到正往这边赶来的人不由微微一惊,“三哥,你没受伤吧?”
皇甫无双是因为听到狼嚎声而不得不结束了围猎的,所以并没有像薛金莲一样半道上遇到皇甫殊,她恨不得里里外外瞧个仔细,只是却碍于太多人在场,只能眉眼中露出一两分担忧。
皇甫殊摇了摇头,“我没事,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
三哥竟然是在担心楚清欢!脑中浮起这个认知,皇甫无双脸色顿时一变,扭过头去不回答皇甫殊的话,倒是沈潜笑了笑,“刘太医和金太医正在医治,相信很快就会好的。”
皇甫殊闻言点了点头,“楚清欢福大命大,自然……”他话没说完,却是被人揪住了衣领,被推了一把,皇甫殊没有丝毫准备,竟是跌倒了地上。
“你从我手中救走她,难道就是让她独身一人面对着狼群吗?”万俟佑声音狠戾,带着几分凶狠!
皇甫无双连忙去搀扶,“齐王殿下固然是大昭的王爷,可是我三哥也是大周的皇子,岂容你动手动脚的?”
柳皇后也没料到事情竟是急转直下,万俟佑竟是对皇甫殊出手,还恶言相向,顿时脸色一变,“齐王有什么话好好说,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她身边雷总管却是个有眼力价的,看到这情景顿时冲着柳皇后点了点头,连忙向后退了去,显然是去搬救兵了。
万俟佑并不曾给柳皇后几分颜面,他冷声一笑,“那本王倒是想听三皇子解释解释,把一个弱质女子留在狼群,自己独身回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误会!”
皇甫殊脸色顿时一变,难道万俟佑竟是看到了自己的动作不成?否则,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的?
万俟佑语气不善,皇甫无双听到这话顿时柳眉怒皱,“便是三哥在那里怕也是双拳难敌狼群,难道三哥要同楚清欢一道喂了狼,齐王殿下才甘心吗?”
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从万俟佑话里却也是猜出了七八分的,只是皇甫无双嘴上虽然倔强,可是心里头却还是难过的,她没想到三哥竟然还英雄救美去搭救楚清欢,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时间气氛很是凝滞,杜德全的到来打破了这凝滞的气氛。
“皇后娘娘,几位殿下,陛下请几位到那边说话,刘太医和金太医正在给郡主治伤,若是打扰了两位太医,耽误了郡主的病情可就不好了。”
杜德全一番话合情合理,柳皇后也是点了点头,“本宫也疏忽了,孰是孰非去王帐那边说清楚,在这边嚷嚷给谁听?”
皇甫镜却并不愿离开,心中还想念着姬凤夜的交代,苏绾和画眉已经赶来了一会子,看到皇甫镜迟迟不动,苏绾悄悄上前,“殿下,这里有我和画眉守着,殿下放心便是了。”
皇甫镜却是看了眼画眉,反倒是把苏绾忽略了过去,“若是这里出现一点异样,赶紧去告诉我。”
苏绾无奈的摆了摆手,“我还在不被信任行列?”
画眉知道苏绾是有心逗弄自己,可是她心中却是极为牵挂小姐,笑意也满是苦涩,“哪有,只是大皇子担心小姐罢了。”
苏绾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皇甫镜这般挂怀小姐,千岁爷怎么放心能把人交给他?就不担心羊入虎口吗?
羊入虎口,苏绾忽然间笑了笑,自己是不是太小看千岁爷了,再说,小姐和大皇子,谁是羊,谁是虎,还真不好说呢。
王帐内,两国帝王并列而坐,万俟佑之前的话已经传到了这边,昭烈帝神色并不愉悦,只是谁也想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齐王说这话可是有根据?你伤口崩裂一早便回了来,可是说起话来却好像亲眼看到三哥将楚清欢丢在狼窝里似的,信口雌黄污蔑我大周的皇子,难道齐王殿下是欺负我大周没人吗?”
皇甫无双一张嘴极为厉害,便是沈潜修习过名家辩论之术却也不由对她刮目相看,只是她这般维护皇甫殊,还真是兄妹情深。难怪坊间传言,三皇子是诸位皇子中最为疼爱鄞亲王的孤女皇甫无双的,看来传言并不假。
宣武帝听到这话却也是皱了皱眉头,显然是意识到皇甫无双话外是将这事情牵扯到两国邦交之上了。
“无双郡主哪里话,本王从来不信口开河,更不会无的放矢,这话可是贵邦的锦衣卫说的,难不成锦衣卫图谋不轨,想要挑起两国战乱不成?”
皇甫无双闻言脸色一变,锦衣卫,怎么掺和到这件事里面来了?
皇甫殊却是猛地对上了万俟佑的眼睛,“齐王殿下此言当真?”难不成,是锦衣卫的人救了楚清欢不成?可是,分明是大哥将楚清欢带回来的呀。他不由瞧了一眼皇甫镜,却见他似乎神游一般,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
便是宣武帝闻言也皱了皱眉,旋即问道:“镜儿,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遇到凤夜了不成?”
皇甫镜如梦方醒,只是脑中却又是异常清明,“回父皇的话,儿臣赶到的时候太傅已经救下了楚二小姐,只是太傅似乎发现了这批歹人的踪迹,将楚二小姐交付与儿臣后便离开了。”
宣武帝闻言若有所思,半晌才说道:“刘太医那边如何了,可是有什么消息传来?”
柳皇后摇了摇头,“还没有,刘太医说楚家小姐伤势并不严重,许是没有大碍的。”
那是刘太医的搪塞之言,皇甫镜心中只觉得不安,楚清欢伤势并不轻,只希望刘太医和金太医联手能将她医治好。
一时间,王帐里众人心中所想各有千秋,直到一个锦衣卫的到来打破了此间沉寂。
“皇上,千岁爷追寻那些刺客行踪,如今已经前往了腾海沙漠,特命令卑职前来禀告。”
此言一出,满廷震惊!
腾海沙漠!
饶是宣武帝也站起身来,神色中带着几分震惊,“他怎么那么大胆?”那可是死亡之海,有去无回的。
单膝跪地的锦衣卫儿郎却并不畏惧帝王的龙廷之怒,“千岁爷说,这批沙漠惯匪此番会对相府郡主下手绝非无独有偶,既然让他碰上了,自然是要让这些沙漠的游牧知道什么是天朝之威!”
宣武帝慢慢坐了下来,一旁柳皇后看着他瞬间的失魂落魄心底里却是几分诧异,姬凤夜固然受宠,可是一格宠臣却也不至于让陛下这般失态,难道他身上还有什么秘密不成?想想陛下平日里对姬凤夜的种种宠爱,柳皇后心中顿时充满了疑窦。
锦衣卫的几句话让王帐里众人表情再度不同,皇甫镜心中有些担忧,却又有些期待,若是此番太傅去而不返,那么自己便再没有什么强有力的情敌了。
只是父皇朝事上对他多有倚重,若是太傅不幸去世,怕是父皇第一个接受不了,适才父皇的失态自己也是看在眼中的。
皇甫殊则是神色阴晴未定,最终却是拧着眉头道:“父皇,腾海沙漠变幻莫测,儿臣请缨前往沙漠里援助千岁爷。”
“三……皇兄。”皇甫无双一脸担忧,腾海沙漠那么危险,三哥你何必去冒这个险呢?何况,姬凤夜若是能死在那里岂不是更好?解决了你夺取皇位的一个大麻烦!
皇甫殊目光拦住了皇甫无双未说出口的话,万俟佑却是闻言一笑,冷声道:“三皇子这是将功赎罪不成?”
皇甫殊此番言辞,不过是为了转移宣武帝的注意力而已,将自己施加在他身上的罪名洗去,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脱身?
哼,也要看自己答应不答应他!
皇甫殊没想到万俟佑竟然是和自己杠上了似的,抓住这个当口竟是一点也不松口,闻言顿时脸色沉了下来,“齐王殿下何出此言?八千岁是本皇子的师傅,难道本皇子去搭救师傅也是意图不轨了不成?还是齐王殿下唯恐我大周安稳,包藏祸心,唯恐天下不乱呢?”
“殊儿,胡说什么!”王帐的帐门被撩了起来,陈贵妃皱着脸颊缓步进了来,“臣妾拜见陛下,皇后娘娘,刚才听说相府二小姐出了些意外,臣妾去那边看了看,刘太医正在给她医治,说是并无大碍的。殊儿,母妃是怎么教导你的,怎么能这般说话,还不认罪?”
皇甫殊却是寒着眉,对上陈贵妃那雍容华贵的容颜,半晌才转向了万俟佑,“是本皇子出口刻薄了,还望齐王殿下见谅。”
这般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万俟佑心底冷笑一声,“三皇子这是哪里的话,只是本王在大昭都曾听说锦衣卫高手辈出,难不成三皇子却是被锦衣卫还有厉害几分不成?”
万俟佑似乎针对皇甫殊一般,句句话里都带着刺,便是皇甫镜都觉得这大昭的齐王殿下似乎吞了火药一般。
一直沉默不语的昭烈帝却是开了口,“齐王,既然有伤回去好好歇着,在这里掺和什么,回去!”
他一直沉默,如今忽然开口,却是极有压迫力,便是万俟佑也只是不满地看了一眼皇甫殊,而后拱手离开。
昭烈帝笑了笑,“这孩子向来得理不饶人,让三皇子委屈了,回去朕定当好好教训他。”
皇甫殊哪里指望昭烈帝会教训万俟佑,若真是有这个心,又何须回去之后呢?他大可以在这里就教训万俟佑的,明着是将万俟佑赶走,其实昭烈帝却是护短的很。
想到这里,皇甫无双就是恼火的很,偏生宣武帝却是笑了笑,“朕的这几个儿子哪个不是倔强的?殊儿和煜儿你们去接应凤夜好了,小心一些,对付那些歹人不必心慈手软。”
自从进入王帐后就一直静观其变的楚锦绣听到这句话顿时心中一寒,她感觉宣武帝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自己身上,可是却是警告意味甚浓,她不由两股战战,若非和宋氏相互扶持着,她几乎走不出这王帐。
知女莫若母,一回到营帐里宋氏就低声问道:“难道那人是你找来的?”
楚锦绣喝了一杯茶水压惊,只是听到母亲这话却又是心中一惊,“母亲,你小声些!”
楚锦绣的惊压了下去,可是宋氏却是蓦然一惊,“你怎么能和这些歹徒勾结起来,若是被八千岁查出来,你可该如何是好?”
虽然宋氏一心想要除掉楚清欢,可是依照方才那锦衣卫的说法,此番行刺的人可是腾海沙漠的惯匪,是大周、大昭乃至突厥人人得而诛之的沙漠游匪,若是真的查出来什么,怕是就算是哥哥安平侯出面,也保不住她的宝贝女儿呀!
楚锦绣眼中闪过一丝惶恐,只是很快却又是震惊下来,“母亲放心,这事并不是我出手做的,何况表哥办事向来可靠,难道母亲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他吗?”
宋氏眼睛瞬间瞪得滚圆,“什么,你是说这事是平儿做的?他怎么那么糊涂!”宋氏不满的低吼了起来,若是此事被兄长知道了,怕是不单平儿会挨训,便是自己,也难逃一劫。
楚锦绣没想到母亲竟是会这般张皇,看到母亲这般模样,她忽然间也紧张起来,看着宋氏轻声说道:“母亲你太杞人忧天了,姬凤夜又不是神人,那些沙漠惯匪便是突厥人都奈何不得,姬凤夜他就算是手段通天,也奈何不得的。”
事到如今,宋氏却也不好再说什么,看着楚锦绣黛眉紧蹙,只能低声安慰道:“但愿如此。”
姬凤夜并非神人,锦衣卫众人都是初临沙漠,眼看着前方马蹄错乱,众人都齐齐勒住了马缰看向了姬凤夜。
“千岁爷,现在怎么办?”
姬凤夜看向了说话那人,“怎么,林平,怕了不成?”
那唤作林平的人闻言放声一笑,“若是怕了,我就不会加入锦衣卫了。”
姬凤夜眉眼一挑,马鞭直指西北方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胆敢在本督手下动武,就要尝一尝本督的手段!”
一时间马蹄飞奔,黄沙漫扬!
皇甫殊和皇甫煜在那报信的锦衣卫的带领下来到沙漠边缘时,流动的沙漠早已经遮掩了马蹄痕迹,两人不由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一丝担忧。
“三哥,我们现在如何是好?”
腾海沙漠的“死亡之海”的名声不止是享誉西北边陲,便是之于皇甫煜也是如雷贯耳,被宣武帝点名出乎皇甫煜预料,只是却又是不能拒绝的,不过真的到了腾海沙漠边缘,皇甫煜却是一反往常的谨慎。
皇甫殊四下打量,最后却是指向了西北方向,“往那边去看看。”
皇甫煜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三哥,西北方向就是突厥王庭了,那沙漠游匪莫非是疯了不成,竟然敢往那里逃窜。”
皇甫殊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以为沙漠游匪多年不曾被剿灭,是什么缘故?”
皇甫煜闻言神色一变,低声道:“你是说,突厥人纵容……怎么可能?”
皇甫殊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突厥向来称霸漠北,眼里从来容不得沙子,这批沙漠游匪能在腾海沙漠纵横多年,除了突厥人庇佑,我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皇甫煜点了点头,“三哥说的有理。”若是皇甫煜知道,一刻钟以前,姬凤夜也说出了此番话,只怕此时此刻只会更加震惊。
沿着西北方向进入了腾海沙漠,没多久,就看到了地面上马蹄错乱,似乎发生过混战似的。
“这是锦衣卫的兄弟们留下的足迹,没错,千岁爷正是往这边来了。”领路的锦衣卫仔细分辨了马蹄痕迹,最后断言道。
皇甫煜眼睛一亮,“三哥说的不错,太傅果然是往这边来了。”他话音刚落下,只听到远处似乎传来哀鸣声,似乎哀鸿在惨叫,面对死神时的惨叫。
皇甫煜顿时循着声音纵马而去,皇甫殊紧随在其身后,只是待看到那发出声响的人的惨烈模样时,饶是皇甫殊心理建设良好,却也是面色一寒,头皮直发麻。
烈日阳光下,阳光暴晒下,一个人跪倒在沙漠地面上,浑身都是沙黄色的痕迹,斑驳着鲜血,几乎让人不敢去看第二眼。
那是一个被剥去了皮的沙漠游匪,除了脸上,浑身再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肉,而没有了皮肤保护的血肉上满是粗糙的沙砾,只要一想,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了。
“呕……”皇甫煜忍不住干呕了一下,却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看到这等惨烈模样,他忽然间明白为何京城之人都说太傅心狠手辣,最是无情了。
“六皇子觉得本督这是残忍了?”看着来人,姬凤夜眼角的笑意都带着几分凌冽,“本督倒是觉得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好得很。”
他话音落下,只见一个锦衣卫上前,很是粗暴的用马鞭将那沙漠游匪身上沾染着血肉的沙砾刮了下来,然后又撒上了新的沙砾,落在那游匪身下的沙砾都染成了红色,时而还能看到红黄色的血肉。
“本督可没多少耐心,说吧,你们首领哪里去了?”
马鞭犹如灵蛇一般挥舞了出去,缠住了那游匪的脖子,阻止了他咬舌自尽的举动,看着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姬凤夜的笑声中带着几分冰凉,“本督向来耐心不好,不过折磨人的时候却从来都是有空的。”
那游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浑身上下除了一张脸再也没有个囫囵的存在,最后只是声音沙哑道:“大哥死了,这事只能问老三。水,给我水喝。”
“老三?”姬凤夜若有所思的一笑,“被人当枪用了都不知道,这等蠢材活在世上有什么用?”他手腕轻轻一抖,那游匪的脑袋和身体却已经分了家。
脖颈处鲜血涌了上来,犹如喷泉似的直直喷了出去,皇甫煜躲闪不及,只觉得脸上有一丝温热,伸手一擦却发现是那游匪的血。
剩余的几个沙漠游匪见到兄弟竟是被这般对待,心底里是又恼恨又畏惧,只是待姬凤夜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的时候,却又都低下了脑袋,生怕被盯上了似的。
被这个男人盯上,只怕自己再没有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说出老三的下落,本督还可以考虑饶你们一条小命,否则……”马鞭犹如利爪一般抓住了一个游匪的头发,姬凤夜手腕轻轻一动,只听见那游匪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却是他头发连带着头皮都被揪了下来。
“本督有的是办法对付你们。”
“大人饶命呀,大人饶命呀,这笔买卖是老三带来的,兄弟们实在是不知道详情的。”
一个游匪顿时撑不住了,只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知,想起适才弟兄惨死的模样,他就心惊胆颤。
“老三?”姬凤夜玩味一笑,忽然看向了皇甫殊,“若非知道不是三皇子,本督都以为这老三会是三皇子假扮的呢。”
皇甫殊闻言脸色又是一变,只觉得姬凤夜这话里有话,偏生自己却又是奈何不得的。
“是,他是半个月前来的,说是被家中父母逼迫走投无路,只想着能在腾海沙漠赚一份家业,就算是老大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只是老三到来之后的确给我们带来几个单子。”
看到兄弟竟是托盘道出,另一个游匪生怕自己落后似的连忙道:“没错,老大因此十分信任老三,后来听说此番不过是刺杀一个小姑娘,就干脆地答应了下来,却不想老大竟是折在了这里面!大人,你大人有大量,我们从来不敢冒犯锦衣卫的天威,还望大人饶我们一条活路呀!”
顿时一片求饶声响起,看着几十个沙漠游匪竟是束手就擒一般任人宰割,皇甫殊眼中闪过一丝冷峻。
看来,姬凤夜实力竟然还有所隐藏,看来自己下一步可是要好好行事才是了。
“本督向来行善好德,自然是不会赶尽杀绝的,放心,本督会留给你们一条活路的,只是能不能活得下来还要看你们本事,准备好了吗?”
“回千岁爷的话,已经准备妥当了。”
皇甫煜闻言不解,太傅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让人生火干什么,难道是怕走丢了不成,想要用狼烟来引人救援?
“这里没有山洞太过于可惜,不过本督想这沙狼群很快就会到来的,你们就这么个小火堆,过会儿可是要好生保护自己才是。”
皇甫殊、皇甫煜不解,可是在场的锦衣卫却是顿时了然:千岁爷这是在以牙还牙!
若是这里有那山洞,怕是此时此刻这十多个沙漠游匪就要被赶进山洞,等到沙狼群的到来了!
沙狼是腾海沙漠的另一个死神,它之所在,所向披靡,便是最为彪悍的沙漠游匪也不敢与之对峙,听到姬凤夜这番话,十多个沙漠游匪莫不是感觉到死神的到来,几乎已经吻上了他们的脖颈,只是这并不算完。
“对了,这点子鲜血哪里够引得沙狼群的瞩目,多一些,背后一刀,肩膀上一箭,本督向来公平划算,诸位还请好好享受才是。”
狼嚎声已经响起,姬凤夜唇角微微一扯,看向皇甫殊和皇甫煜,“怎么,两位想要在这里看戏?以身饲狼固然英勇,不过太过于血腥了些,本督可是最见不得血腥的,既然两位徒儿有意为本督分忧,那就在这里等着,回头好禀告本督才是。”
这话,皇甫煜想要反驳,可是却被皇甫殊拦了下来,“千岁爷吩咐下来,我们岂敢不从?只是父皇还等着我和六弟前去禀告消息,只怕时间耽误不得。”
几分姬凤夜竟然敢满口谎话让自己和六弟留在此等险地,他就不怕用圣旨来为自己辩驳。
姬凤夜闻言却是皱了皱眉,生气似的扔掉了手中的马鞭,“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们先回去禀告陛下,就说本督正在这里等待着沙狼群,若是半个时辰后本督还未回去,那就是遭遇了不幸,还请陛下节哀才是。”
“太傅!”皇甫煜登时叫道,哪有自己诅咒自己死的?皇甫煜顿时心底里咒骂姬凤夜狡猾,若是自己真的这么做了,怕是回头父皇有可能让自己自杀谢罪的。
“太傅劳累了许久,这等小事就交由我和三哥来办就是了,还请太傅尽快回去,此间事了,我和三哥也尽快回去向太傅报信。”
皇甫煜一番话最后却是应承下来了姬凤夜的要求,只是皇甫殊脸色很是难看,毕竟自己用圣旨来压迫姬凤夜都不曾取得什么效果,若是此时姬凤夜答应了六弟的话,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想到这里,皇甫殊忽然觉得脸颊很是疼痛,却见姬凤夜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目光灼灼犹如火炬,似乎看穿了自己所有的心思似的。
“那本督可就静候佳音了。”
原本领路的锦衣卫也随着姬凤夜一道离去,这边却是只剩下皇甫煜和皇甫殊兄弟两人而已,看到远处黄沙滚滚夹杂着狼嚎声隐约,皇甫煜只觉得胯下的良驹竟然也在颤抖,他不由勒住了马缰。
“三哥,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皇甫殊看着那剩下的沙漠游匪浑身瑟瑟,哪有当初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枭首示众。”皇甫殊淡淡地吐出了几个字,却让一群嗜血的沙漠游匪不寒而栗。
谁都怕死,便是习惯了杀人放火的沙漠游匪也不例外,一人听到“枭首示众”四个字的时候顿时瞳孔一缩,“这笔买卖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她自称是大周人,说是我们追杀的那位小姐抢了她的未婚夫,她要报仇雪……”
一个恨字还未说出口,这人的脑袋却是与身体分了家,“什么时候,竟然将事情往女人身上推了,还真是可笑得很。”
皇甫煜没想到三哥竟然会是突然动手,看着滚落在沙地上的那颗脑袋,他心中微微有些遗憾,再差一瞬间,那人都能说出那女人是谁的,三哥这般赶尽杀绝,却是为了掩护谁?
他心中有疑团,可是脸上却带着几分笑意,“三哥说的是,如今的沙漠游匪都这么敢做不敢当了,要他们又有何用?将这些头颅回头悬挂在那边的胡杨树上,让腾海沙漠的过往客商行人知道,这沙漠里的游匪已经被斩尽杀绝了,从此可以放心地与大周通商买卖。”
看皇甫煜心竟是记挂着通商之事,皇甫殊心慢慢放了下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双儿的参与,竟然还被这一个小喽罗看到了,若是真的说出了双儿的身份,怕是便是自己也护不住她的。
待他们处理完这边事情回到营地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夕阳西下,营地里已经升起了篝火,皇甫煜眼尖,看到楚锦芙正在和楚云溪围着篝火看一个锦衣卫烤肉,顿时下马过去,“怎么样,清欢表妹可是醒过来了?”
楚锦芙两眼微微红肿,显然是哭过了的,看到皇甫煜风尘仆仆模样,却是忍不住又是眼眶一红,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却是被楚云溪劝住了,“二姐姐福大命大,自然会转危为安的,六皇子不必担心,二姐已经醒了一次,只是又昏睡了过去,刘太医说并没有大碍的。”
皇甫煜闻言点了点头,却听见那锦衣卫道:“夫人,已经好了,不如您和五小姐先去用点?”
皇甫煜有片刻间的诧异,旋即才意识到,眼前的楚家四小姐早已经嫁给林慕言为妻,是锦衣卫同知明媒正娶的妻子,应得上这锦衣卫的一声“夫人”的。只是看林慕言向来都是青铜面具遮掩了样貌,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竟然娶了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还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我去看看表妹怎么样了。”皇甫煜转身离开,只是他刚走两步却是看见三哥往楚清欢的营帐里去了,他顿时停下了脚步。
“我有些饿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再去看望清欢表妹吧。”
楚云溪并没有关注着楚清欢营帐那边的动静,看皇甫煜去而复返却是带着几分诧异,倒是楚锦芙闻言将几小块烤好了的羊腿肉递给了皇甫煜。
“你去了也是打扰二姐姐休养,再说八千岁在那里,你去干什么?”
楚锦芙压低了声音,这番话只有皇甫煜和她才听得到,皇甫煜闻言却是桃花眼蓦然放大,心里浮现了一个巨大的疑问,“太傅在楚清欢的营帐里干什么?”
皇甫殊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楚清欢的营帐里面遇见姬凤夜,他好像是在刻意等待自己似的,又好像只是在看着楚清欢罢了。
“三皇子动手倒是干净的很,能教导出这么个徒弟,本督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姬凤夜并不曾抬眸看皇甫殊,只是这话分明却又是对他说的。看着躺在行军床上昏厥着不省人事的楚清欢,皇甫殊皱了皱眉头。
“她的伤情很严重?”刘太医说的话并不足以为信,虽然那是宫中老资历的太医了,可是皇甫殊直觉刘太医在隐瞒什么。
“承蒙郡主所赐,没死,不知三皇子是来看清欢死了没有,还是来探听消息的?”
听闻“郡主”两字,皇甫殊脸上闪过一丝警惕,“千岁爷这是何意?”
姬凤夜闻言慢慢站起身来,走到皇甫殊面前看着皇甫殊笑了笑,“本督是何意,难道三皇子不明白吗?”
皇甫殊这才发现自己错了,适才姬凤夜坐在那行军床前仰视自己之时都不曾在气势上输了分毫,如今这般和自己相对而立,不过是淡淡几句话,却已经在气势上将自己牢牢压住了。
这等气势,好像帝王气魄,犹如父皇!
脑中骤然闪过这个念头,皇甫殊心中一冷,却是听见了一声轻咳声,是楚清欢醒了过来!
他眼中顿时露出了一丝光亮,这一声轻咳声也救了他。
“怎么,渴了?”姬凤夜语气依旧淡淡,可是却是带着几分柔软,这个认知让皇甫殊心底里又是一惊。
难道姬凤夜真的对楚清欢动了情不成?
楚清欢却并不在乎姬凤夜的这几分冷淡,她嗓子干得很,几乎能冒烟了似的,只是……
“麻烦千岁爷给我端点水,我润一润嘴唇。”虽然明知道这样子是饮鸩止渴,可是她还是提出了建议。
刘太医离开营帐的时候曾经吩咐画眉和苏绾,“万不能给郡主水喝。”
姬凤夜从苏绾口中得知了这个嘱咐,虽然恼怒刘太医不能治好楚清欢,可是看到楚清欢如今这般憔悴狼狈模样却又是心里止不住的恼火。
恼火自己,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以致于让楚清欢身陷险境,若是当时自己在的话,定然不会让她受到这般折磨。
也恼火楚清欢,竟是让自己受到这般折磨,殊不知这伤在她身,可是她自己却也是被狠狠折磨了一番。
听到楚清欢只是要水润一润嘴唇,姬凤夜恨不得自己帮她来润一润嘴唇,只是目光却是看到楚清欢眼神落在皇甫殊身上,他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手指沾过了清水,轻轻落在了楚清欢干裂的已经起了干皮的唇瓣上。
楚清欢有瞬间的诧异,旋即却明白姬凤夜是在干什么。
就好像小狗跑到哪里都要撒一泡尿宣示自己的主权,姬凤夜这般举动无疑是在向皇甫殊宣告:眼前的女人是我的,你要动她,最好想清楚!
脑中浮现这个念头,楚清欢不由微微一笑,她若是拒绝了,只怕下一刻落在自己唇瓣上的就不是姬凤夜的手指,而会是他凉薄的唇了,这妖孽,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
感觉到唇瓣上微微冰凉,楚清欢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已经好了,良久姬凤夜才收回了手指,意犹未尽一般笑了笑,“这般伺候人,本督还是第一次呢。”
这是准备回头向自己要债?楚清欢笑意有些僵硬,看着皇甫殊站在那里,几乎一张俊脸都变成了黑炭模样,心中却是不禁觉得好笑,怎么皇甫殊这模样竟好像是捉奸似的,只是自己并不是他的皇子妃,他又何必这般神色呢?
“回头清欢定然好好报答千岁爷恩情,只是我饿了,不知道千岁爷可否能为清欢寻些吃的?”
姬凤夜何等聪明,楚清欢知道自己不能饮水,难道还会不清楚自己也不能进食吗?这番说辞,不过是想要让自己离开罢了,也难得这丫头竟然还会顾及自己的颜面,就成全她是了。
“自然,那丫头可是欠了本督两个人情了。”回头,定是要好好算账才是!
趁火打劫!楚清欢几乎咬牙切齿要从牙缝中迸出这几个字,只是终究却还是忍住了。
营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皇甫殊只觉得这营帐里似乎有挥之不去的香味,那是属于姬凤夜的味道,即使他人不在了,却依旧还存在着这挥之不去的痕迹。
楚清欢并不开口,她在等待,在山洞里等待不过是一刻钟而已,可是却让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如今她虽然重伤在身,可是却还是有机会能为自己报仇雪恨的。
“抱歉,当时我不该离开你的。”皇甫殊缓缓开口,只是等了许久却不见楚清欢接话,他又继续道:“你放心,回头我定当保护你的安危,只是姬凤夜并非良臣,你和他纠缠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好处。”
听到这话楚清欢却是笑了,姬凤夜良臣与否与自己有何关系?他是良臣还是良人,难道还能由得你来点评?
“那还请三皇子赐教,谁才是我的良人?是大皇子,还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您呢?”
皇甫殊闻言一愣,他适才是换了一个字眼,却没想到楚清欢饶是重伤在身却依旧是这般机敏,不过这才是自己喜欢的人,否则凭什么能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自然是……”他忽然住口,看着楚清欢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只觉得自己就算是此时此刻将心掏出来给她看,她也是不屑一顾的,甚至会将自己的一颗心丢到地上。
“自然是谁呢?三皇子这般犹豫不决,难道是心中还没有定论不成?”倚在那引枕上,楚清欢仰着头,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意。
“齐大非偶,三皇子又想要权,又想要势,难道就不怕最后鸡飞蛋打,却是什么都捞不到手吗?”
皇甫殊闻言神色顿时一变,“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他觉得楚清欢这话似有所指似的,好像她已经洞穿了自己所有的一切似的。
楚清欢闻言轻声一笑,她嗓子干的冒火,只是看到皇甫殊这般神色失常却是高兴的很。他不过是陈贵妃的养子而已,陈家如今并非是真心辅佐与他。所以他只能暗自筹谋。
鄞亲王虽然死了,可是他却还有几分威望,这便是皇甫无双能得到皇甫殊疼爱的原因,当然也不无可能皇甫殊喜欢上那种偷偷摸摸的奸情,在其中乐此不疲。
而楚思远却是当朝丞相,楚老太傅昔年的学生如今也是大周的肱骨之臣,能够娶了楚家嫡女,得到楚思远的支持,皇甫殊不但能得到势,更是得到了朝堂的认可。
也就是自己傻,真的以为是一道懿旨就能让皇太弟登基为帝,却不知皇甫殊早已经筹谋多时。
九州第一才子沈潜遗孀的支持,当朝丞相楚思远的得意女婿,又有兵部刘尚书这个泰山,皇甫殊早就为自己铺好了路,而她楚清欢注定是弃子的命,只是却从来被蒙蔽!
“我只是在劝三皇子罢了,贪多嚼不烂,若是三皇子真心喜欢我,不妨拿出些诚意来。”楚清欢淡淡笑着说道。
“什么诚意?”皇甫殊追问道,只是旋即却意识到,自己问这个问题却是毫无诚意的,他连忙又道:“你放心,回头我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话音落下,帐门被掀开了,却是苏绾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进了来,“小姐,刘太医吩咐了,要奴婢看着您把这碗汤药喝完。”
只看一眼,楚清欢就知道这汤药里面放了多少黄连,只是这到底是刘太医的意思,还是姬凤夜那妖孽的意思?
皇甫殊出了去,只是听到营帐里楚清欢声音干涩道:“太苦了。”
苏绾却是笑了笑,“良药苦口利于病,小姐是清楚的。”
千岁爷此番真的是动了怒火的,在汤药里只是多放了些黄连已经是体恤的很了,若非是动了真情,怕是此时小姐已经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因为楚清欢遇袭,大周和大昭的围猎中断了一天后又继续开始,只是此番却没有女儿家能够参与其中了,对此万俟琳儿大为不满,只是被昭烈帝训斥了一番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营帐,将营帐里的瓶瓶罐罐摔了个稀巴烂。
万俟佑看到地上的凌乱不由皱起了眉头,“怎么,谁惹得咱们银月公主动怒了?”
因为伤口崩裂,万俟佑并未再度参与围猎,大昭这边以太子万俟庆为首,二皇子万俟离,三皇子万俟彦三人带领大昭儿郎和大周的皇子贵胄比试,其中姬凤夜也并未参与其中,理由则是保护两国君王安危。
万俟琳儿看到堂兄到来,顿时撒娇道:“佑哥哥,我想去围猎,可是父皇不许,好无聊呀,你不是告诉我说秋围很热闹吗?现在都闷死我了。”
躲开了万俟琳儿的拥抱,万俟佑指了指自己胸前的伤口,无奈地笑道:“好了,这次不用觉得无聊了,突厥来人了,你应该有对手了。”
万俟琳儿闻言先是一喜,旋即却是脸色一变,“突厥,他们来掺和什么?”
九州六国之中,突厥民风最是彪悍,马背上的民族曾经让中原腹地饱受折磨,也正是因为此,六百年前曾经统一了九州的大雍朝分崩离析,从此出现了九州混乱的局面。
直到后来大周和大昭纷纷建立,这经过了两百多年的建设,才有了如今的局势。
即使万俟琳儿不曾生活在那动荡的年代,可是却也是对突厥人恨之入骨的,当年大昭初立之际国力衰微,昭徽帝曾被突厥俘虏,后来更是惨死突厥,这成为大昭的国耻。
几乎每一个大昭子民都记得这么一段悲惨的历史,万俟琳儿到底是皇室中人,对突厥的憎恶自然是更为深了几分。
万俟佑轻轻扯了扯唇角,“突厥的新王登基,想要和大周、大昭联姻,你说他们来干什么?”
万俟琳儿愣了一下,“父皇绝对不会同意的!”大昭,从来不需要和亲的公主、郡主,他们才不像大周人,要委屈求全。
万俟琳儿这般反应尽数在万俟佑预料之中,他笑着摸了摸万俟琳儿的脑袋,“这是自然,皇上是不会同意的,只是突厥此番定是要娶走一位皇室贵女的,却不知到底是何人。”
虽然此番突厥颇是有诚意,可是突厥向来是马背上的民族,就算是大昭女儿家向来修习骑射却难以挨住这等彪悍民风,更别提大周的贵女了,只是不知道两国帝王却是什么想法。
万俟琳儿是一万个不乐意地出了营帐的,只是看到突厥人的时候,她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只恨不得啴其血肉一般。
“银月公主果然如传言一般高贵动人。”
“你们突厥人也是一如既往让人厌……”万俟琳儿一句话没说完,被万俟佑拦住了,“契骨王也是少年英雄,让人佩服不已。”
万俟琳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眼前的男子竟然是突厥的契骨王阿史那契骨?现任突厥王的弟弟?怎么长的竟是有几分大周人的模样,不像是地地道道的突厥人?
万俟佑带着她坐了过去,低声解释道:“契骨王的母亲是也门王的王后,大周朝的和亲公主,北宫公主。”
万俟琳儿顿时看向了宣武帝,大周公主,难道这次大周又要让一个公主前往突厥和亲不成?
“琳儿倒是精于骑射,只是她向来都是没规矩的,若是嫁到突厥,岂不是让突厥王城都乱七八糟的?回头突厥王找朕麻烦,朕可消受不起,这丫头,回头朕还是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就是了。”
昭烈帝一番话却是将突厥的和亲意图拒绝了,阿史那契骨却并不失望,毕竟大昭皇室向来小气,记挂着当年的昭徽之耻,自然是不会与突厥联姻的。
他此番之所以问却也不过是估计大昭颜面而已。他主要目的自然是和大周联姻,这才是突厥向来的传统。
“朕的女儿适龄的倒是有一个,只是芊儿和银月公主差不多的脾气,怕是难以担当和亲的重任,只怕是要契骨王和突厥王失望了。”
阿史那契骨闻言脸上露出微微的失望,他自然是知道宣武帝有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儿的,虽然是刁蛮了几分,不过到了突厥,再倔强的驴子也会乖巧,他只需要为王兄求得一位王后便是了,只是却没想到宣武帝竟是拒绝了。
这让阿史那契骨不由有些失望,他刚想要开口,却听到一人笑着道:“虽然平阳公主不能和亲,可是陛下,皇室里却也是有几位郡主的,如今正值花样年华,说不定也能成就一番姻缘?”
姬凤夜的骤然开口让宣武帝微微一愣,旋即却是笑了起来,“凤夜说的倒也是不错。”
宣武帝承继皇位是兄终弟及,他本身行九,几位兄长当年在皇位争夺之中纷纷被贬身死,唯独他年幼,和先天有疾不良于行的鄞亲王幸免于难。
如今大周的郡主却委实不多,鄞亲王的遗孤皇甫无双算是地地道道的皇室郡主,其余的却也只有定国公萧远山的独女玉华郡主萧月如,还有丞相府的清欢郡主楚清欢!
宣武帝显然也是想到了几人,最后却是看向了姬凤夜道:“无双和清欢都是难得的好女儿家,若是为一国之后倒也是比芊儿合适的多,凤夜觉得谁更合适些?”
一旁宣武帝下首的柳皇后闻言却是眉眼一皱,看向姬凤夜,她自然希望姬凤夜说出的那人是楚清欢,这样子镜儿也不必为那女人而和自己隔阂了,可是她却忽然想到当初在掖庭,姬凤夜为楚清欢按摩玉足的场景,顿时心中有些不安。
“陛下这么一说倒像是臣在选妃,而不是突厥王在挑选王后了,这个主,臣可是做不了的。”姬凤夜风轻云淡,却是将问题最终抛给了阿史那契骨。
阿史那契骨略微知道姬凤夜的大名,只看到那张脸就已经认出了其人,“八千岁的美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母亲常教导本王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兄想要从大周迎娶王后,自然是听从宣武陛下的安排,何况陛下也算是王兄和本王的娘舅,自然会对王兄的婚事更为上心,不知八千岁认为本王说的对与不对?”
好一张利嘴!
在场众人谁也没想到阿史那契骨竟然如此能说会道,姬凤夜闻言却是丹凤眼微微一眯,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契骨王说的是,只是突厥王此番却也是造次了,大周素来有长嫂如母的说法,兄长向来都是弟弟们的楷模,只是此番契骨王为突厥王挑选王后,似乎乱了长幼有序的规矩?”
不待阿史那契骨说话,姬凤夜又是道:“还是突厥向来是茹毛饮血,并不知晓规矩两字该如何书写呢?”
“说得好!”万俟琳儿听到这一番话,几乎要给姬凤夜鼓掌了,尤其是看到阿史那契骨那表情,更是心中愉悦,对姬凤夜也不由刮目相看。
阿史那契骨没想到明明是这大周的八千岁之前给自己提示的,如今却又是用话堵自己的嘴,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刚要开口,却听到号角声响起。
“是太子哥哥他们回来了,父皇,我们去看看太子哥哥的战果吧?”
万俟琳儿显然是有意撇开和亲这个话题的,昭烈帝闻言却是点了点头,“也好,等了那么久,总算是回来了,不过此番佑儿不能上场,真是遗憾。”
宣武帝笑了一笑,“齐王少年英才,总是有机会的,看看朕的儿子们给朕猎来了什么稀罕物。”
显然,两国帝王也选择性的忘记了王后人选挑选之事,阿史那契骨有些着急,刚想要追上宣武帝他们却是被姬凤夜拦住了去路。
“契骨王难道不知,大周还有一句话叫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此事从长计议,还请契骨王稍安勿躁才是。”
阿史那契骨没想到自己竟是轻而易举就被人抓住了手腕,他心中微微一愣,刚想要反手挣脱,却见姬凤夜却是松了手,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离开了。
王帐内突厥契骨王代表突厥王阿史那沙运向大周求亲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围猎归来的众人耳中,大昭太子闻言不过撇了撇嘴角,相比而言倒是大周的几位皇子和世家子弟脸色变化明显了几分。
“你是说父皇有意在无双和清欢两人中挑选一人前去和亲?”
皇甫镜良久才吐出这一句话,看着与昭烈帝执手走向自己这边的父皇,他恨不得当即跪倒在宣武帝面前,请宣武帝收回旨意。
一旁皇甫殊和皇甫煜听到这话也是神色蓦然一变,两人目光却都是看向了楚清欢的营帐。营帐前,是画眉正在熬药,楚锦芙陪在那里,很是小心地照看着火候。
“怎么可以这样?”皇甫镜几乎语无伦次,刚想要上前去劝说宣武帝收回成命,却是被人拉住了胳膊,“殿下若不想要她死还是尽快打消了念头的好。”
皇甫镜回头望去,却见南宫默言一脸凝重,显然也是惊讶于这个消息。
“大皇兄,南宫世子,你们猎了好多猎物,这只山鸡送给我好吗?”皇甫云芊对突厥人也没有什么好感,又有意避着万俟琳儿,这一天基本上都在营帐里和南宫语嫣下棋玩了,一听到号角声响起就立马冲了出来,却是一点也不知道突厥求亲之事。
皇甫云芊目光炯炯却是望着南宫默言,显然是想要他的那只山鸡。
“承蒙公主殿下不嫌弃。”南宫默言并未曾拒绝,只是脸上却也不曾露出什么表情,皇甫云芊却好似拿到了宝贝似的抱着那山鸡离开了,显然是打算供养着,而并非祭自己的五脏庙。
“三哥,你们回来了?”皇甫无双眼神中带着几分哀怨,看着皇甫殊的目光恨不得黏住一般,好像溺水的人抓住的救命稻草。
“双儿怎么这副表情,难道是不舒服?”
五皇子皇甫华忽然开口,皇甫无双惊诧皇甫华的举动,却还是接过了他的话茬子,“可能是等得太久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休息,过会儿再过来。”
“三哥,我看无双的神色不太好,你们向来兄妹情深,不如你去看看她?”皇甫华再度开口,却是一副关心模样,皇甫殊闻言心中闪过一丝诧异,最终却是点了点头,“也好。”
皇甫无双愣愣的坐在那里,营帐里的宫人都已经被挥退了,皇甫殊进来的时候只见她脸颊上挂着泪水,胸前的衣襟都湿透了,显然是哭了许久。
看到皇甫殊进来,皇甫无双连忙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带着几分勉强的微笑道:“三哥,你怎么来了?”
皇甫殊皱了皱眉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到突厥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他看着眼前的人,脑中想象出的却是楚清欢梨花带雨的站在自己面前,苦求自己救她,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呢?
皇甫无双闻言连忙点头,“我不担心,只是三哥,我怕这样会让皇伯父为难的,万一皇伯父非要我下嫁突厥的话,我……我宁愿死!”
她语气一变,却是十分的坚持,这让皇甫殊眉头几乎拧到了一块,无双这是在要挟自己吗?
“你放心,我会劝服父皇的。”
他转身要离开,只是却是被皇甫无双忽然间从背后抱住了,“三哥,我知道你现在不怎么喜欢双儿了,可是楚清欢对你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呀!”
她头倚在皇甫殊背上,却并未看到,自己提及楚清欢的刹那间,皇甫殊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那是混杂着恼火和被揭穿了事实的恼羞成怒。
轻轻松开了皇甫无双的双手,皇甫殊薄唇印在了她的额头上,“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低声承诺,只是却不料皇甫无双却是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几乎将整个人都吊在了他身上,仰起头吻住了他的薄唇。
“双儿你……”声音从唇齿间溢了出来,皇甫无双却是丁香颗轻轻敲动了皇甫殊的牙关,流连在他唇齿之间,眼中带着坚决的神色。
“无双姐姐,你好点了没……啊,你们在干什么!”皇甫云芊死命的掐住了山鸡的脖子,引得山鸡顿时发出一声声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