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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国家流年不利,百姓也跟着倒霉。年初开始,东三省鼠疫流行,人心慌慌。袁金铠和吴景濂坐不住了,跑来让沈麒昌想想办法,怎么渡过这个难关,根据以往经验,不死掉一大批人是不会停止的。
沈麒昌踱了半天,只好说:“眼睁睁看着百姓死是不行的,得赶紧想个办法,不然我们也不配称为‘人民之友’了。”
“这个病传播快,病情重,确实不好办,但救得一个是一个啊。”
“咱们这么议也议不出来,还是去仁爱医院一趟,看看颜院长有什么办法。”
颜福庆比他们更早接到消息,在医院里忙得焦头烂额,看见这三个来了:“三位,实在抱歉,没功夫招待你们,这鼠疫来势汹汹,我得忙着收治。”
“颜院长,我们也正是为此事而来,你说说,有什么好法子能制止这瘟疫传播?”
“办法说难也不难,关键是从源头上切断,重点是隔离,另外就是治疗,可这都需要逐村逐镇去搞,医院人手不足,资金也是问题。”
“钱不是问题,我想办法,只是这人手。”沈麒昌犯了嘀咕,“需要学多久才能派上用场?”
“少则七天,多则十天就行。可现在人心惶惶,恐怕没人敢去干这么危险的事。你看,现在连医院里的帮工每天都有人走的。”
颜福庆深为人手不足而苦恼。
沈麒昌也着实犯难,行医者也不是说有就有,非常时期恐怕敢于挺身而出的人会少之又少。
“这样吧,我找复生想想办法,看他怎么说。”沈麒昌还得去女婿处搬救兵。
望着从奉天城风尘仆仆赶来的三人,秦时竹想了半天,最后道:“我看可以‘人民之友’的名义在各县召集志愿者,集中起来接受医院培训,然后去疫区帮助治病。”
“志愿者?!”其他三人不明白这个未来称呼。
秦时竹定了定神后说:“就像打仗招募敢死队一样,咱们要招募那些情愿接受培训、愿意帮助治病的人。”
“志愿者?!不错,这称呼好,比敢死队强多了。”其他几人这才恍然大悟,吴景濂第一个赞同这个称号,“志愿二字足以概括,赶紧传话给各县支部,让他们张榜告示。”
“在报纸上也要登一登,人是多多益善!”袁金铠补充道。
数天后,在“人民之友”的发动下,不少人来到医院接受培训,尤以青年学生最多。接受了简单的培训后,他们以16人为一组,在一位医生或护士的带领下奔赴灾区,隔离防疫、分发药品、传授知识,凡有灾情的地方,都闪动着志愿者的身影和“人民之友”的蓝底五星旗。
看到发动起来的志愿者,秦时竹等人着实舒了一口气。鼠疫事件标志着“人民之友”从精英政治走向大众活动的开始,是对自身力量的公开检阅。事实也确实如此,各地都为“人民之友”的义举所感动,很多以前没有支部,很少有会员的县也成立了相应组织,普通百姓也许永远都搞不清宪政是怎么回事,但他们懂得那些打蓝底五星旗的人都是好人,是来救他们的。
在另一个战场,随着春节的过去,股票交易所又恢复了正常。开平和开滦的价格战已吸引了报界的目光,天津报界连篇累牍地大幅报道。3月份,开平继续应战,将价格也降到和开滦一样的水平??每吨1.5元,这意味着每卖一吨煤就要亏1.5元,还不包括银行的利息和应缴纳的税收,至于设备折旧那就更加没地方提了。
消息传出,开平股价跌到85元一股,出现了恐慌性抛盘。开滦也好不到哪里去,夏海燕投入了40万补充流动资金,以便使开滦渡过难关。
由于涉及到华、洋两种势力的交锋,两开的明争暗斗在民族资产阶级界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南通张謇首先表态,凡是购煤一律用开滦的,在他的带动下,一批爱国绅商也跟着表态,“非滦矿之煤不用”。开平与开滦的市场占有率之比从原先的2:1变成了3:2,刘鸿生在其中发挥了重大作用,他在沪、苏一带,挨家挨户地推销煤炭,特别是那些烧开水的老虎灶。当然,更多的商家是哪家便宜用哪家的货,恶性的倾轧式竞争使得诸如河南煤、湘西煤、进口煤都逐步被排挤了出去。整个江南工业界由于煤价下跌,居然出现了“煤炭景气”,利润率提高了不少。
三周后,又是50万的增资完成,夏海燕将价格下调到了1.2元一吨,股市再起波澜,开平股票进一步跌落到80元,而开滦由于没有交易,仍然维持在50元。英国人通过中间人出面调停,要求停止价格战,被夏海燕笑着拒绝了,进而提出两矿联合的要求。
经过两天磋商,开平要求以现价收购开滦所有股票,周学熙则针锋相对地提出了反收购,但对方要求以面值,也就是按140元收购,又被沈麒昌拒绝了。谈判破裂后,开平也将价格下调到1.2元每吨。消息传出,股价应声下挫,跌落到70元,而且只有抛盘没有接盘。报纸对此的分析是,这两家不倒掉一家这场价格战是不会收场的。
在奉天,另一场关于钱的战斗在展开。上次为了抵御蒙匪入侵,秦时竹征得锡良同意而招募了5个营,虽然当初迫于形势,但锡良心里一直不痛快,军饷更不愿爽爽快快地给,已欠了三月有余。秦时竹接到周羽的报告后怒从心头起,真想马上找锡良去理论,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让老岳父签名,拿了一张100万的官帖,让军需官去官银号换。特意强调,全部换成现大洋用来发军饷。
锡良正在总督衙门里和奉天盐运使熊希龄谈论财政,奉天官银号总办金还慌慌张张地来了:“大……大人,不好了,有人拿着100万的官帖要全部换成现大洋,可银行里里没有这么多钱。”
“现大洋都到哪里去了?”锡良皱了皱眉头,“谁要换这么多钱,干什么用?这不是存心捣乱?”
“回大人的话,是辽阳公司的官帖,至于用途,小人不敢说……”
“你怕什么,辽阳公司又不是老虎屁股摸不得,他们想干什么?”锡良一听跟辽阳公司有关,立刻提高了警惕。
“说是发饷!”
“啊!”锡良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辽阳公司发军饷?大人,怎么回事,辽阳公司什么时候有军队了?”熊希龄大惑不解。
“辽阳公司倒没有军队,据说是秦统领发不出军饷,向他老丈人借了官帖要求兑换。”金还回答了这个疑问。
熊希龄把疑问的目光投向了锡良:“大人,今年财政形势还不错,不至于要拖欠军饷啊?”
“唉,又是老夫的麻烦。去年初冬,洮南急报,说蒙匪准备入侵,本帅便让秦时竹带兵去防卫,他百般推辞,说什么兵力、武器不足,非得让我答应再让他招募5个营才肯去。眼下蒙匪知难而退,我想让他把这5营解散了事,直说又说不出口,本想用军饷卡住他,谁知搞成现在这个样子。”锡良勃然大怒,“好你个秦时竹,居然如此胆大包天?”
“拖欠有多久了?”
“大概三个月。”
“三个月?”熊希龄想了一下,“大人,依我看这里面大有文章。决不是简单换现大洋发饷那么简单。大人您想,三个月,区区数千人马,真要是想发饷,几万大洋就够了,可这秦时竹张口就要换100万,存心是要给我们难堪。”
“现在现大洋紧缺,已有好几家私银号倒闭了,这100万真要是换了,这东三省银行也差不多了。”
金还哭丧着脸,一副颓废样。
“大人,不是我说的严重,即使这100万能换出来,保不准明后天辽阳公司还会再来换100万。总之,不把银行挤兑倒他们是不会甘心的。”
“他究竟想干什么?”锡良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他要犯上作乱么?”
“恐怕是对某些做法不满!”熊希龄无奈苦笑,“拖欠军饷,一般都是来大人这苦苦哀求,但他却存心要给大人难堪。真要是银行倒了,奉天财政将会大乱,朝廷怪罪下来罪可不轻。”
“让金还顶住不换?”
“万万不可!要是不肯兑换,经辽阳公司这么一弄,民众和商家马上就会产生怀疑,到时候就不是他们一家,而是全奉天都来挤兑了,事情更加不妙!”熊希龄阻止了锡良的荒唐念头。
“依你看怎么办才好?”锡良有点乱了方寸。
“解铃还需系铃人!”熊希龄不慌不忙地说,“您只要悄悄将这军饷补发,然后让金总办派人去秦时竹处疏通一二,保证相安无事。”
“先就这么办吧。”锡良无奈地说,“难道我就治不了他?”
“治不治得了事后再提也不急,得有确切把柄才行,眼前这一关必须过,不然银行倒闭就在近日……”
百万官帖的刺激确实不小,堂堂东三省总督居然拿一个商人没办法,这才真是讽刺。锡良又气又急,第二天就病倒不能理事了。载沣连忙下诏着锡良回家调养、休息,可东北的摊子不能没人,清廷又急匆匆将四川总督赵尔巽调来东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