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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鞍山地区的铁矿勘探,满铁虽然一直在抓紧进行,但由于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考察亦非一番风顺,除了粗略探明铁矿的一部分分布范围外,品位如何、可开采量如何完全是一个未知数,所以所谓商谈合作一事,也有打探虚实、摸清底细的部分因素掺杂其间。
对于这种“合作”,穿越组经过商议,认为简单的拒绝或者答应都不是上策,只有针锋相对地提出独立见解和要求,才能真正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尽最大可能获得利益。满铁虽然是日本侵华的主要机构,但秦时竹一直认为,在适当的条件和环境下,满铁能够对东北的开发和政治局面的稳定起不小的作用。
秦时竹集团与日本军方在日俄战争时期的合作因为俄国势力的全面退出而失去了继续存在的空间,无论是实力还是自主性,秦时竹集团都不如冯麟阁集团称日本人的心,但很多事情不是光靠走狗便行,日本想要获取东北的资源,指望冯麟阁完全摸不着边,倒是与辽阳实业合作不失为一条捷径。
“禹先生,我带来了后藤先生的亲笔信,非常期盼与贵方开展合作事宜。”在接到花田的报告之后,满铁总裁后藤新平派出了他的心腹和特使三川义元前来接洽,虽然三川挂着的头衔并不起眼,但其背后的能量可并不小。
“非常荣幸。”禹子谟既精通日语,又在这几年熟悉了商务谈判的过程,对于“合作”一节自然是颇有想法。一上来,他不急着商谈有关鞍山铁矿的开采事宜,反而与对方大谈起了日本的风物……
三川虽然同样也是太极高手,但形势不容他拖延,他只能将“合作”方案和盘托出:“本社希望能够通过资金入股或提供贷款的方式获得鞍山铁矿的矿石……”
“这个可以商量。”禹子谟不紧不慢地问道,“贵方想要获取多少呢?”
“第一年5万吨,今后每年以20%的比例递增。”三川想了想,“要求品位至少在45%以上。”
“这就难办了,鞍山矿脉分布虽广,但很多都是贫矿,不要说45%,很多连38%都达不到。”
“这个……”三川拿不出确切的矿相分布图,只好含糊其辞地说道,“贵方的弓长岭矿区不是号称富矿区么?我想不至于连45%的要求都达不到吧?”
弓长岭矿区的矿相分布一直是辽阳实业的秘密,但弓长岭矿石品位的富庶却是有口皆碑的,最高的甚至达到67%,满铁如果连这一点都弄不清楚也枉为“国策机构”了,禹子谟深深吸了口气,神情平淡地说道:“我不是学技术出身的,这个问题恕我无能为力。就我所知,目前弓长岭的矿石开采量尚不敷供给钢铁厂的需要,何况其他?”
三川碰了一鼻子灰后并不死心,反而试探地问道:“倘若矿石不行,用生铁供给敝社也是可以的,至于价格可以签一个长期合同。”
又来了!禹子谟在心中暗暗骂道:汉冶萍公司就是因为借了日本方面的款子还不出而被迫将大冶铁矿的矿石低价卖给日本人,美其名曰是“长期合同”实质上是“长期剥削”,虽然从铁矿石升级到生铁是一种进步,可哪一个列强不是靠着各类钢材才造就了本国工业的基础,从未听说过能靠出口生铁从而跻身先进国家的。
“按照鄙方与德国方面的合作要求,生铁要进一步冶炼成型钢后出口偿债的,所以生铁量也堪堪只够满足本方要求,实在无力进行供给。”
矿石拿不到!生铁也拿不到!三川的脸顿时拉长了:“这么说贵方是无意同敝社合作喽?”
“非也,非也。我方非常愿意同贵方合作……”禹子谟做出很诚恳的样子,“我有个提议,不知……”
“请讲。”
“我们不必总在存量上绕圈圈,我们可以在增量上下功夫。”这增量、存量还是禹子谟和秦时竹学的新名词,现在算是活学活用。
“具体怎么说?”
“我们希望贵方能够提供资金,然后在新勘探的区域设立新的矿区,那时候无论铁矿石也好,生铁也罢,都可以在供给旧厂之后优先满足贵方的需求。”
“哪一块?”
禹子谟将手一摊:“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按照我们的勘探结果显示,目前探明的矿区储量虽然可观,但品位实在不够,用来炼铁恐怕……”
又是一个不行,三川气得眼睛都绿了。
禹子谟接着补充了一句:“倘若贵方有合适的勘探结果,不如报于本公司,由我方出面圈地……”
没等禹子谟说完,三川就忍不住了:要是满铁已经探明了储量与分布区块,何必费心再与辽阳实业商谈“合作”,直接扶持一个傀儡公司进行开发岂不是更好?绕来绕去,还是个不同意?
“禹先生……”三川的语气中早带有了三分怒意,“敝社对合作是十分关注与带有十二分的诚意的,但贵方如此态度实在称不上,这样下去不利于双方友好关系的维护,对于贵方每年通过南满铁路进行输送的物资,我方亦无法……”
来了……第一招杀手锏来了。听到对方说起此事,禹子谟就佩服秦时竹的眼光——还没有谈判,秦时竹已经分析了整个事件的成败利钝,对满铁的态度和要求猜了*不离十,南满铁路的运输权便是满铁制约辽阳实业的第一步。
既然已想到了这些,禹子谟自然也有应对之策:“三川先生,恕我直言,真正没有诚意的却是贵方。”
“哼……”
禹子谟不慌不忙地分析起来:“既然是合作,那就不是单方面的吞并或者控制而是对等的交易,但贵方一直拿不出适合交易的筹码来。按照我的理解,有三种形式的合作:第一是资本合作,我方向贵方商借资金,然后按照抵押贷款进行偿还,可贵方要么不答应我方的偿款条件,要么拿不出相应的国际通用货币,完全是贵方无意进行资本合作;第二是技术合作,可贵方并没有向我方进行专利转让的用意,无论是高速钢还是特种钢,贵方都以技术保密为由拒绝,如何合作?第三是资源合作,可鞍山矿脉分布的地方是在中国境内,并不是日本领土,而且贵方也拿不出相应的矿藏分布图和勘探图,我实在看不到任何资源合作的可能性……”
禹子谟的话说得三川是哑口无言。对于资本合作,确实如禹子谟所言,日本拿不出比德国还优惠的条件——要不是有情报价值,德国也不会开出如此优惠的条件;对技术合作,满铁本来就试图将鞍山作为自己的原料或者资源获取地,哪里肯转让钢铁业的核心技术?对资源合作,满铁亦缺乏有利条件作为筹码。
经过这一轮交锋,三川虽然气势汹汹,不可一世,可在实质上并没有捞到任何便宜,反而暴露了日本方面拿不出相应代价的虚弱本质。禹子谟看似心平气和的话说得三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差点想拂袖而去,想想没完成使命又不甘心,只好拿起茶杯饮水作为掩饰,脑筋却在飞速转动,思考从何处寻找突破口。
正在此时,外面进来一人,附在禹子谟的耳边悄悄耳语两句,禹子谟脸色微变,但三川既然在低头喝水,这番神情的波动便不曾注意到。禹子谟少顷便恢复了脸色的平静,挥手道:“此事我已知晓,你先下去好了。”
来人诺诺而退,三川亦已抬起头来,正待发问,禹子谟已经笑吟吟地开口:“三川先生,刚刚传来一个好消息,对于我们彼此的合作有着十分有力的推动。”
三川本来还在费尽心机想寻找突破口,听得禹子谟如此说,顿时心花怒放,小胡子也抖了起来:“请讲,请讲!”
禹子谟不疾不徐地抖开了第一个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