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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觉得真的是讽刺,为什么会这样?
她在酒店里等他,而他却带着另外一个女孩子过来找她,说:“对不起安歌,这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已经和清清在一起了,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裴安歌惊讶之余,心里升腾起来火苗,也一点一点的熄灭了。
“你再说一遍?”
“对不起,我还是觉得我们之间不合适,你会找到更加适合你的人……”
裴安歌觉得自己没有比现在更冷静了,问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三个月。”
三个月……
裴安歌被当成傻子一样,被人耍了整整三个月。
她忽然想笑,这个晚上,她还想着能把自己的第一次给自己最喜欢的人,却成了一个笑话。
裴安歌满腔都是怒气,抬手就要打站在房门前的这个男人,身边却忽然有一个人影冲了过来,一拳就打上了他。
“裴昊昱!你冷静点!”
后面陆璞言急忙追过来,过来拉裴昊昱。
“你怎么随便打人啊,我要报警了!”
安歌还没有回过神,就看见那边裴昊昱向地面上的男人狠狠的就是一拳。
“哥!”
裴安歌冲过去,一把抓住裴昊昱向后拉。
另外一边,陆璞言也拉着裴昊昱的手,“别冲动。”
被打在地上的这个男生站起来,顺手抹了一下嘴角,“裴安歌,我不欠你的了!”
那个叫清清的女生搀着他离开,裴安歌没有追过去,而是转身进了酒店套房。
裴安歌坐在床边,把散落在床上的东西全都收拾进包里。
房门响了一下,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裴安歌没有抬头,把包往床边一扔,回头趴在了床上,“你也是来看我笑话来的么?”
裴昊昱走过来,坐在裴安歌身边,“我来还你东西。”
他从口袋里把那个紫色的安全套给拿了出来,摊在手心里,“你还要么?”
裴安歌侧着头,看着裴昊昱手掌中的东西,狠狠的夺过来,头埋在枕头里。
裴昊昱见裴安歌一句话不说,他也不说话。
他了解自己的妹妹,绝对不是受了委屈自己一个人独自吞咽的性子。
裴昊昱抬起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装饰,在前面茶几上的白色花瓶里,插着一支粉玫瑰,放着一瓶香槟,两个高脚酒杯。
他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把香槟打开,两个高脚酒杯里各倒了三分之一的高度。
液体倾倒在酒杯中的声音,在这样静寂的房间里格外明晰。
趴在床上的裴安歌从枕头底下瞄了一眼,裴昊昱已经端着两支高脚杯走过来,坐在床边。
裴安歌的性格果然是如此,她一个人可以呆的住,但是两个人的话,就必须要闹出来一点动静来。
她用手肘撞了撞裴昊昱,“哥,你还倒酒干嘛?”
裴昊昱晃了晃酒杯里的淡色香槟,笑了一声:“庆祝。”
“庆祝我失恋了么?”
“我问你一个问题,”裴昊昱拉着裴安歌起来,“你是希望他今晚之前告诉你,还是等到今晚过后再告诉你实情?”
裴安歌没有犹豫,“当然是现在!”
“那就cheers。”
裴昊昱将香槟递给她,“庆祝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不会在今夜之后,每每想起你的第一次就后悔。”
他手腕动了一下,酒杯轻碰。
裴安歌看着哥哥把酒杯里的酒喝完,也举起高酒杯,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干杯!”
这个晚上,裴安歌喝了两杯香槟,然后抱着裴昊昱大哭了一场,抹干了眼泪,跟着哥哥回了家。
裴昊昱开车,裴安歌眼圈红红的,默了一会儿,问:“陆姐已经回去了么?”
“嗯,她先回家了。”
在路上,裴晔打来了电话。
“哥,你找到安歌了么?”
“我们快到家了。”
“谢天谢地了,妈差点都报警了。”
到了华苑,裴昊昱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库,“下车了。”
裴安歌却是不动,两只手攥着上衣的衣角,攥的皱皱巴巴的,她问:“爸妈会吵我么?”
“你说呢?”
“肯定会的!”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迟早都是会知道的!
裴安歌脸上是壮士扼腕的神情,把安全带一解,就跳下了车。
裴昊昱跟在后面。
已经临近夜晚十一点,但是家中谁都没有睡,客厅里灯火通明,裴斯承宋予乔还有两个哥哥都在,裴安歌一看这架势,似乎是三堂会审,就溜到了裴昊昱身后。
裴昊昱在玄关换了鞋,“怎么都不睡啊?”
裴琰说:“哦,就睡了,妈喜欢看这个电视节目,刚好演完了。”
裴斯承摘了鼻梁上的眼镜,看了一眼躲在裴昊昱身后的裴安歌,“安歌,今天回来太晚了……”
裴昊昱说:“下不为例。”
裴安歌立即向前走了一步,“是的,绝对下不为例!爸,我保证!”
“没事了?”
裴安歌摇头好像是拨浪鼓似的,“没有了!”
裴斯承看了一眼裴安歌,再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裴昊昱,转头帮宋予乔把垫在身后的靠枕向旁边挪了挪:“该睡了吧。”
“嗯。”
宋予乔一向都相信裴昊昱,既然裴昊昱可以把裴安歌带回来,那也就一定是和安歌谈好了,便和裴斯承先上了楼。
裴晔打了个哈欠,走到裴安歌身边,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安歌,你还真是给爸妈找事儿。”
裴安歌这一次是真理亏,便不再做声。
“不是哭了吧?眼圈都是红的。”
裴晔凑近了看,裴安歌冷眼看着,伸手把他的脑门向后推了一下,跟在裴昊昱身后上了楼。
路过安歌的房间,裴昊昱拍了拍她的肩,“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
“嗯,好。”
裴昊昱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在浴室里冲了个澡,回来就接到了来自于陆璞言的信息。
“你妹妹怎么样了?”
裴昊昱靠坐在书桌上,索性给陆璞言打了电话回过去,把和裴安歌的事情说清楚了。
“你太疼你这个妹妹了,”陆璞言笑了笑:“人家都说长兄如父,还真的是这样,我哥就没有怎么管过我。”
“因为你比较懂事。”
“哈哈,应该说我没有你妹妹那么黏你吧,”陆璞言笑起来,“不过我倒是记得,你挺黏我的。”
“是的,你是我一眼看中的媳妇儿,来,亲一个。”
“没正经。”
陆璞言说了一会儿话,在临挂断电话前,又问了一句:“我下周五的机票,你去不去?签证护照都已经办好了,只差你人过去。”
裴昊昱一时默然。
“不要再用想一想或者还没有考虑好来敷衍我了,我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两人只要是谈到这个问题,那种营造出来的温馨氛围就烟消云散了,这个话题总是两人冷战热战的导火索。
最后,裴昊昱叹了一声,“再给我两天时间。”
“好,我等你电话。”
切断电话,裴昊昱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从里面抖出来一支烟,拿了打火机点燃,刚刚凑到唇边抽了一口,忽然想起宋予乔对他的要求。
“压力大不是借口,小火,我不喜欢你们拿香烟赌上自己的健康,要到了你爸爸这个时候,想要戒烟就必须拿着戒尺在后面逼着了,所以,最好就不要沾。”
“好。”
当时裴昊昱是答应了宋予乔的,所以,现在……
他把刚刚点燃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门敲了两声。
裴昊昱走过去开了门,裴安歌站在门口,穿着兔子的睡裙,抱着一个枕头和棉被,“哥,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好么?我烦,睡不着。”
以前,还是裴昊昱上小学上初中的时候,这个小妹妹就总是会抱着被子来黏着裴昊昱挤着来睡。
那个时候都还小,裴昊昱特别高兴,觉得奶白奶白的小妹妹很可爱,还总喜欢捏她的脸蛋,偶尔趁着她不注意,还会在小妹妹脸上亲一下。
只不过,渐渐地长大了之后,也就渐渐地有了各自的隐私。
裴斯承让开让安歌进来,关上了门。
裴安歌看见床头烟灰缸里的半截烟蒂,“哥,你抽烟了?”
“没有,”裴昊昱说,“点了就按灭了,答应过妈不抽烟的。”
他谁的话都可以不听,甚至于裴斯承的话有时候都会顶回去,却从来都没有不听过宋予乔的话,换句话来说,宋予乔的话对她来说就是金科玉律,是必须遵从的。
裴安歌跳上床,盖着被子,“哥,你睡么?”
裴斯承坐在电脑桌前,“你先睡吧,我这里有一个方案还没有弄完。”
他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把灯给关了,即便是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很小。
裴安歌问:“哥,你说一个人这辈子可以喜欢多少个人呢?”
“我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数据,人这一生可能会遇见2920万人,可能会遇到很多喜欢的人。”
“那你呢?只喜欢过陆姐一个人吗?”裴安歌注意到哥哥投过来的视线,嘿嘿笑了两声,“算啦,当我没有问过,知道你也绝对不会说实话……哥,你知道么,今晚,现在回到家里,我莫名的觉得轻松,就好像是我差一点就做了一件错事,不过还好没有做错。”
裴昊昱知道裴安歌虽然嘴上这样说了,其实内心并不平静,也就由着她在这个夜晚话衷肠了。
大约是裴安歌说了一会儿也累了,就迷迷糊糊睡着了,裴昊昱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了,他揉了揉眉心,走过去帮妹妹向上拉了一下被子,把她的胳膊塞进去,转而又坐回到沙发上了。
第二天早上,裴安歌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裴昊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还在呈待机状态。
裴安歌跳下床,把一条毯子给哥哥盖在身上,拖鞋都没有穿,就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裴安歌看着在床头摆放的一张全家福,用睡裙衣摆擦了一下光滑的玻璃面,忽然想起裴昊昱说过的一句话。
“这就是家。”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哥哥执意不肯跟着陆姐一起去英国,大概是因为有一种家的情怀在吧。
………………
在建筑上,裴昊昱其实是有一种天分的,他以前最喜欢的就是画建筑的图纸,曾经在大学的时候,他所做的一些建筑图纸,已经可以卖到十万以上了,只不过因为是新手,所以价格会刻意压低一些。
“裴总,董事长到现在还没有来,电话也打不通,这里有一份合同要签字。”
裴昊昱招手让秘书拿进来,“拿给我来签。”
之前裴斯承在给裴昊昱这个职位之前,其实就已经告诉过他:“我不要求你们必须要进入公司,你们可以去追求你们想要的东西,你们喜欢的,想要学设计想要学建筑或者当医生当飞行员,我都允许,这里我可以聘任职业经理人,不要有过重的胆子压在肩上。”
但是,裴昊昱还是接手了裴氏。
这是父亲的心血,也只有他现在接手来,才会使父母安心。
只不过,为什么父亲到现在已经快十点了还没有来,今天上午十点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会议。
裴昊昱疑惑,拿起手机刚想要打电话,陆璞言的电话却进来了,手机铃声欢快的跳跃着。
他微微皱眉,心里想,现在其实他还没有想好,更或者说,他不想去英国。
只不过,他也不想失去陆璞言。
他揉了揉眉心,手机铃声已经断了,然而,断掉了两秒钟之后,重新又响了起来,这个时候,裴昊昱才意识到,兴许陆璞言真的是有什么急事了。
他飞快的按下了接通键,就听见陆璞言着急的声音:“昊昱,你妈妈住院了!”
………………
陆璞言来到医院拿体检报告单,却无意间看到了裴斯承陪着宋予乔。
她拿了体检报告单,站在医院门口,等了不过十分钟,就看见从停车的位置匆匆跑过来的裴昊昱,满脸都是焦急。
“怎么回事?我妈挂了什么号?”
陆璞言抓住他的手:“你别着急,是乳腺外科……”
裴昊昱脑中嗡的一下,他忽然就想起来那些什么乳腺癌……
“不是癌症,你别自己吓自己,”陆璞言立即说,“现在只是住院检查,还没有得出结论来。”
裴昊昱已经奔向了电梯,按了几下电梯的下降键,电梯还停留在六楼,他索性转而上楼。
陆璞言在身后喊了一声:“503号病房!你别走错了!”
她看着裴昊昱一步两级台阶跑了上去,不由得摇了摇头,在裴昊昱心里,家人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
503号病房门被忽然一下子推开,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小火?”宋予乔愣了一下,她把手中的水杯放下,“你怎么跑来了?”
住院这事儿是和裴斯承说好,暂时都瞒着孩子们,但是裴昊昱是怎么知道的。
“是言言告诉我的,”裴昊昱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问,“检查结果出来了么?”
宋予乔笑了笑:“没事儿,只是有一个肿块,等到明天手术切除之后就好了。”
裴昊昱心里松了一口气,“我去问一下医生。”
“不用了,小火,刚你爸爸已经问过了……”
宋予乔没说完,裴昊昱已经开了门走出去了,一边的裴斯承倒了一杯热水过来,递给宋予乔,“由着他吧,他不亲耳听到,是不会罢休的。”
裴昊昱从医生办公室了解完情况,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癌症。
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走廊边的一抹身影。
“言言。”
陆璞言笑着看向裴昊昱:“不用担心了吧?”
“嗯,还好。”
陆璞言陪同裴昊昱去病房里看了宋予乔,送上了一个果篮,说了一会儿话,宋予乔问:“听你妈妈说要去伦敦了么?”
“嗯,我周五要走。”
宋予乔有些诧异:“周五么?这么快。”
“是的,已经推了三个月了,”陆璞言起身,“那我先走了,还要去律师事务所办手续。”
宋予乔要下床,裴昊昱按住母亲的手,“妈,你躺着,我去送言言。”
出了病房门,两人并肩下了电梯,一同走到医院门口。
陆璞言问:“你说要我给你两天时间的,现在可以回答我了么?”
裴昊昱低头看着地面,过了一会儿,才说:“言言,其实我……”
陆璞言心里突突的一跳,忽然就没有勇气听裴昊昱的答案了,她伸手捂住了裴昊昱的嘴,“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她向前走了几步去伸手拦车,一辆出租车停下来,陆璞言笑了笑:“再见。”
这一次,裴昊昱没有追上去。
他在医院门口站了许久,一直等到再也看不见陆璞言的那辆车,才转身进了医院门。
………………
宋予乔的手术是在第二天上午,不是大手术,推进手术室不过一个小时,就已经好了。
医生说:“最好再住院两天看看手术刀口的问题,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当天白天,是裴琰和裴晔在病房照看着母亲,到晚上是裴昊昱和安歌照看着母亲。
奶奶煲了汤,裴昊昱顺便去了一趟裴家大院,去把煲汤端了过来。
病房内,宋疏影来见看宋予乔,安歌倒是难得的不聒噪了,在一边坐着,静静地听着。
裴昊昱来的时候,刚好宋疏影要离开了。
“小火,你去送送你姨妈。”
“嗯,好。”
裴昊昱把保温桶递给安歌,安歌打开盖子,“好香啊,妈妈,我给你盛一碗汤。”
裴昊昱把身后的病房门关上,跟在宋疏影身后向前走。
宋疏影对裴昊昱一直都很关心,从五岁半开始,这小家伙算是找到妈妈也就找到姨妈了。
“安安从澳大利亚回来了么?”
宋疏影家的安安,对于学习一点兴趣都没有,数理化糟糕的一塌糊涂,相反唯独对摄影情有独钟,就喜欢去世界各地去拍照,第一场摄影展是在十六岁。
这一次就是去了澳大利亚,拍摄野生动物。
“后天,”宋疏影说,“本来前几天就该到了,在野外还被一只什么动物给伤到了,不过能后天坐飞机回来,那就不严重。”
宋疏影心挺大的,儿子天南海北的跑,上一次还专门跑去南极拍企鹅,都由着他。
裴昊昱送宋疏影到医院门口,门口已经等了一辆黑色的私家车,车门打开,韩瑾瑜从驾驶位下来。
“昊昱,你回去吧,去照看着你妈妈,”宋疏影转头说,“你姨夫过来接我了。”
宋疏影走到车边,韩瑾瑜走上前两步,直接伸手就帮她拎了手中的包,“予乔怎么样?”
“没事儿,只是一个小手术。”
韩瑾瑜为宋疏影先打开了副驾的车门,等宋疏影坐进去,才绕过车头,抬眸正好对上仍然站在医院门口的裴昊昱的目光,笑了笑。
裴昊昱说:“姨夫开车小心。”
他其实很羡慕就像是父母和姨妈姨夫之间的感觉的,默默地关心,一个眼神,都能传递出内心所想。
裴昊昱回到病房的时候,裴安歌正在给宋予乔讲笑话,“妈,我再给你讲一个笑话啊……”
“讲笑话也等先去把保温桶洗了去。”裴斯承把保温桶连同碗勺都给裴安歌塞在手中,“你那么点儿小心思……”
裴安歌满不情愿的起身,冲老爸吐了吐舌头,转身就看见裴昊昱回来了,立即就绽开了笑容,走过来把保温桶给裴昊昱放手里,“哥哥对我最好啦。”
宋予乔摇了摇头,裴昊昱已经拎着保温桶去了卫浴间。
等裴昊昱洗了保温桶出来,病房里就只剩下了宋予乔一个人。
“爸呢?”
“带着安歌去楼下的小花园去转一圈,等一会儿他打电话,你就下去,在医院里睡不好,还是回家里去睡……”
“我今晚在医院里陪你。”
“别说这么病房这么小,那边的折叠床能睡下你还能睡下你爸爸啊?”宋予乔乐了,“这个小手术医生都说了没事儿了……”
裴昊昱也不再推辞,走到桌边拿起一个苹果,“妈,我给你洗个苹果。”
裴昊昱现在一米八的个子,她都需要仰着头看自己的儿子。
宋予乔看着裴昊昱走近浴室的身影,唇角已经不禁带了笑。从裴昊昱六岁开始,她每隔三五个月就要给他量身高,然后在厨房门口的木板上,用小刀刻痕,记上日期。
一直到十六岁,那个胖墩墩的小家伙,已经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小火,你过来坐,妈给你说点儿事。”
裴昊昱从卫浴间走出来,拿了一柄水果刀,坐在床边削皮。
“之前你佳茵阿姨来了一次,就说起来你去英国这件事儿……”
裴昊昱打断了宋予乔的话,“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英国了?”
“我和你爸都看到你的伦敦大学录取通知书了,好大学干嘛不去,你现在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和机遇出去闯一闯。”
裴昊昱低着头,削了苹果皮,切开给宋予乔递过来。
“听见我说的话了没?”
“听见了,”裴昊昱说,“我知道了,我自己有分寸。”
宋疏影一听裴昊昱的这种口气,简直是和裴斯承一样的语气,笑了,“你现在才二十四,你不需要有分寸,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姨妈都能允许安安未成年就去非洲大草原,你以为我和你爸爸不会同意你去英国上学么?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建筑,可以啊,我将来就想要住进我儿子设计盖好的大楼里……”
裴昊昱眼睛亮了亮,“是么?”
宋予乔点了点头:“当然了,我可以告诉我邻居啊,这是我儿子设计的大楼,我儿子叫裴昊昱。”
裴昊昱与宋予乔对视了一会儿,笑了一声:“妈,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像是什么吗?”
“什么?”
“算命的,好像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似的。”
“有这么说你妈的啊。”
宋予乔抬手就要拍裴昊昱的背,被裴昊昱给躲开了。
“你要想好了,父母是不能陪你一辈子的,能陪你一辈子,白头到老的,是你的另一半。”
裴昊昱听了这句话,手一顿,半块苹果就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手滑了。”
到底是手滑了,还是心动了?
………………
时间就好像如同流水一般,过的飞快。
距离陆璞言所说的下周五,转眼间,也就只剩下了一天。
因为宋予乔做了手术,所以裴斯承就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去陪宋予乔,公司里的事情,裴昊昱便多上手去做了。
宋予乔让裴斯承去打电话给陆景重,问言言的航班号。
裴斯承给宋予乔身后垫了一个靠垫,“好了,裴昊昱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们用不着干涉他,他自己想要什么,他自己清楚的很。”
“他把他自己绷的太紧了,我这是想要给小火减压……”
“予乔,”裴斯承伸出一只手比在宋予乔唇上,“嘘,孩子们的事情,我们点到为止,接下来就要看他们自己的了,你现在照顾好自己,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关心了。”
就算是宋予乔没有要来航班号,但是,裴昊昱的手机上,还是收到了一条短信,航班号,是陆璞言发来的。
裴昊昱坐在裴氏的办公室里,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个航班号,看了整整三分钟,才放下了手机。
夜晚,从裴氏大厦出来之后,就去了酒吧。
其实,他的生活习惯一直不错,是宋予乔从成年起就给他养成的习惯,不酗酒,不抽烟,而且夜晚如果不能在十一点钟之前回去,就必定会给宋予乔打电话。
只不过,这个晚上,他喝了不少酒。
在临回家之前,裴昊昱去一家洗浴中心里洗了澡,将浑身酒气洗去,才回了华苑。
裴昊昱开门进入,一边就窜出来一个人影。
“哥!”
裴安歌从墙这边窜过来,差点就撞到了另外一边的墙面上。
“嗯?”
“爸妈都已经去睡了,”裴安歌凑上来,皱了皱鼻子,“你喝酒了?”
“你是狗鼻子啊,这都能闻出来。”
裴昊昱把车钥匙放在一边,抬步向楼上走,裴安歌跟在后面,“不是我鼻子灵,是我注意到你换衣服了啊,然后再仔细一闻就闻出来了。”
到了房间,裴安歌从即将关上的门缝里挤进去,“哥,你先让我进去,我有十分重要的东西给你。”
裴昊昱抱着手臂,看着裴安歌从门缝里挤进来,脸上夸张的笑着,跟变戏法似的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机票。
“快看,是明天下午三点的航班呢,我特别打听了陆姐的座位,就在她旁边的位子。”
裴昊昱直接在她头上弹了一下,“你脑子里这些点子,都用在背书上,也不至于历史才考了四十八分,我问你,抗日战争胜利是几几年?”
“哥,你要不要这么看不起我啊,我虽然说历史年代记得乱七八糟,我好歹还是有一颗热烈的跳动的爱国的红心!真是的,”裴安歌把机票塞到裴昊昱手中,“好啦,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保证,就算是你走了,也会认认真真学习,听爸妈的话!我现在就去学习!”
说完,裴安歌便转身出了门。
裴昊昱扫了一眼机票,随手放在了桌上,解了衬衫衣扣。
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很久很久,一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这个时候,裴昊昱也才明白一个词语的意思:一夜无梦。
那么多人说一夜无梦是好睡眠,其实,一夜无眠,也可以一夜无梦。
………………
第二天下午一点半,陆景重和陆昭送陆璞言去机场,杜佳茵去给陆小小开家长会,所以没有办法过来,但是昨晚全家一起去吃了自助烤肉,算是给陆璞言的送行宴了。
在机场,从两点一直等到两点半,直到安检的时候,陆景重看了一眼时间,“该走了。”
陆璞言说:“再等五分钟。”
她的目光一直都在看着后面,希望在人群中看到那人的身影,不过,五分钟之后,等到广播响起,他还是没有来。
“爸,哥,我走了。”
陆景重把手中的拉杆箱给陆璞言递到手中,“一路顺风,等到了给我电话。”
“嗯。”
陆璞言通过安检,又向后看了一眼,除了父亲和哥哥依旧站在原地,那个人依旧是没有踪影,她便摆了摆手。
她一直都知道,在裴昊昱的心里,不管是弟弟妹妹还是爸爸妈妈,永远比她这个女朋友放的位置要更重要,他可以为了爸爸放弃自己喜欢的建筑,可以为了妹妹冲动的去打人,可以听见妈妈的病就不顾一切地冲进医院……
陆昭跟着父亲一起回去的时候,问了一句:“言言一直在等裴昊昱,爸,裴昊昱今天不是要去谈一个度假村的合作计划么,你怎么不告诉她?”
陆景重拍了拍儿子的背,“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领会的,说了也不管用。”
陆昭点了点头。
他也是长大之后才知道的,其实言言是早产的,不到七个月就剖腹产从母亲的肚子里抱了出来,放在保温箱里一个多月,才脱离了危险期,所以,他对这个妹妹十分在意。
………………
当天晚上,裴安歌晚上放了学,十分惊讶,竟然看见裴昊昱在家。
“天啊!”裴安歌瞪大了眼睛,“你真没去啊?!”
一边的裴晔问:“谁?没去哪儿?”
“不是今天下午……”
裴昊昱已经起身,推着裴安歌上楼去,“好了,快上去换衣服下来吃饭,整天就等你一个人,你也好歹快一回?”
到了楼上,裴安歌一下子拉住了裴昊昱的胳膊,“哥,你为什么不去?我都跟陆姐保证过了,你一定会去的。”
裴昊昱笑了:“你为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去?”
“因为你喜欢了陆姐那么多年啊,从我记事就开始了。你怎么舍得啊!”
裴安歌直接在裴昊昱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非常不满。
“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你也拿不走。”裴昊昱托着裴安歌的书包,顺手给她打开了房间的门,“快去洗手,今天老爸下厨做了糖醋排骨,等着你下第一筷子。”
“算了,饶了我吧!”裴安歌想起了以前每一次老爸的“第一次”的惨痛经历,不禁抖了抖,“我宁可喝西北风。”
裴昊昱靠在墙上,把手机拿出来,“我可是录音了,一会儿在餐桌上放出来,小心你的屁股开花。”
裴安歌跳起来:“你给我等着!裴昊昱,你小心有一天栽倒我的手里!”
听着裴安歌在身后的叫声,裴昊昱向上勾了勾唇角。
他想要怎样的生活,他自己内心一直都十分清楚明白。
………………
一年后。
英国伦敦。
在窗明几净的写字楼里,陆璞言伸了伸懒腰。
临近傍晚,当天的工作终于完成,只等着下周上庭了。
随手翻了一下本周的财经杂志,无意中看到了一篇采访报道。
即便是来到了国外,陆璞言依旧是有每周都要订中国的财经杂志的习惯,还是在大学的时候,裴昊昱帮她养成的习惯,而且只要财经杂志,就必定是这一本。
“……裴氏投资建设的大楼——‘天侣家园’,终于在本月13日动工,这是裴氏在近三年第一次自主设计、投资的住房家园,位于……在动工之初,就已经有一百户的居民房提前全款预订……”
后面一大段文字,都不足以吸引陆璞言的目光,而吸引她的,是隐藏在文字中的一个名字。
“……由裴氏大公子裴昊昱亲自设计,采用了……”
在本版报道的最后,还附上了关于建筑师裴昊昱对于“天侣家园”的定义,以及对裴昊昱本身的采访。
“家园,family,可以理解为家,家庭,家人。这一次这个公寓房的设计理念就是让每一个住进来的人能够感受到家的温馨……”
前面都是一些在房屋建设上的套话,陆璞言一目十行扫过,而在后面,有记者采访后,裴昊昱回答的两句话,陆璞言足足看了两遍。
记者:“我知道您在两年前有机会去英国伦敦大学攻读建筑学的硕士学位,但是因何原因您没有去?”
裴昊昱:“并不一定去国外,在建筑上才会有好的发展前途,在国内,同样有。”
记者:“在最后,您还想说点什么?”
裴昊昱:“可是对某一个人说么?”
记者:“可以。”
裴昊昱:“我对家人好,但是,我对你更好,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我的家人。”
陆璞言笑着,再看了一眼玻璃窗外的天空,手指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封辞职信,打印出来,就去找了律师事务所的主管。
“这是我的辞职信,我手里的这个案子我会跟完,然后我就要离开了。”
主管是一位金发碧眼的法国美女,一直很欣赏陆璞言的能力,接过陆璞言的辞职信,问了一句:“why?”
“family。”
两个星期之后,陆璞言手中的案子也接近尾声,律师事务所给她结了工资,并且写了一封推荐信。
第二天,陆璞言拉着行李箱在去机场的路上,给一个已经在手机里尘封许久,却时时刻刻都在惦念的手机号发了一条信息。
“我是四点半的航班。”
等到了飞机上,在临关掉手机前一秒钟,手机里进来一条短信,陆璞言看了信息,关掉手机,闭上了双眼,不自禁向上弯了唇角。
那条信息中,写了一句话——
“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