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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天漠打量着眼前虽已步入中年,却依旧美艳动人,甚至看起来更加有韵味的女人,他依稀的记得,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单纯的女孩。
在那次舞会上,她穿着小礼服,走在她姐姐的身后,眼里透澈如水,清澈见底,无一丝杂质!
仿佛一块晶莹无暇的钻石,透着闪亮诱人的光,却又透明见底,如果说,她是钻石,那么,那些豪门女子,就是七彩色石,五彩斑斓般华丽多彩,却空有那般外表,比不得钻石的高贵和干净。
在这些豪门圈子里,那样的干净和单纯,是几乎没有的,再加上,那个时候几大家族只知道争权夺势,根本不会有一个人真的懵懵懂懂。
她仿佛没有心事,没有忧愁,对于她来说,在那个年代,她是幸运的,有一个姐姐撑起所有的担子,把她保护在最干净的领域里,没有任何烦恼。
他第一眼,就喜欢那双眼睛。
而如今,却只剩下沧桑和深不见底的复杂,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仿佛经历了许许多多的挫折和磨难,最终看透了人心的现实和残酷,终究湮没在这个彩色世界里,她终究还是远离了纯真和干净,走向曾经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复杂和残忍,变成了一个随波逐流的豪门女人。
她看起来成熟了,不再依赖任何人,仿佛能够无惧所有,仿佛,她不再是她!
淡漠无痕,魅惑人心,或许,时间洗礼了她曾经的无邪和单纯吧。
叶珍看着凌天漠,眼里复杂难耐,无法看透她在想什么。
他依旧那么年轻,也许是没有那么多争争抢抢的心思,他看起来,比那些人随意许多。
凌家,是当年唯一一个没有落井下石的家族。
这就够了,别的都不重要。
哪怕他们有过约定,他是她那个单纯的年纪里唯一的爱恋,哪怕是这么多年,她都未曾动过心,在她的内心深处,除了姐姐,这个男人最为依赖,可是,在家族经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已经不再依赖,不再彷徨,那样的美好,也不会再回来,她需要的,不是狠心,而是狠,不能再有心,什么爱情和憧憬,所有的一切,在亲眼目睹姐姐在楼上绝望的一跃而下的那一幕时,早已不复存在。
“珍儿······”凌天漠嚅了嚅嘴唇,看着叶珍,低声叫了一声。
“你叫我叶珍吧,一切往日云烟,都过去了!”吸了口气,叶珍浅浅一笑,垂眸淡淡的说。
凌天漠苦涩的点点头,置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拳,语气有些生硬的叫了一声,“叶珍!”
垂着眸子,凌天漠生涩的看着叶珍缓缓开口,“二十年了,我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我以为你当年就已经······”
“以为我死了?”叶珍接下那句话,似笑非笑的看着凌天漠
凌天漠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叶珍看着桌子上的的茶具,拎起炉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幽幽的道,“我也以为,我会死,可是,我有一个好姐姐,所以,命不该绝!”
说完端起桌子上茶,吹了一下,轻轻的抿着。
“对不起,我当时······”凌天漠半闭眸子,无奈的叹息,随后看着叶珍,愧疚的目光,直直看着叶珍。
“我不怪你,你能够让凌家置身事外,就是最好的了,想必,你也付出了代价吧?否则,你父亲不会轻易答应!”
那个时候,凌家还不是他做主,他能够劝得了凌家不干涉那些事情,估计,和他的父亲达成了某种协议。
“没什么,反正我也帮不了你!”凌天漠别过头,叹声道。
“你的夫人,听说是在那一年娶的?”叶珍了然,看着凌天漠轻声问道,虽然是问句,却满含肯定。
凌天漠看着叶珍,有些惊诧。
“周家的小姐,听说教养和性子不错,不争不抢,你和她,应该会过得很好,你需要的,是那样可以和你安安定定过日子的女人,她很适合你!”
相比于叶家在刀锋口的位置,凌天漠娶了京都周家的人,不仅门当户对,而且,也可以不争不抢。
当初,凌天漠就是用自己的婚姻和自由,换取了凌家的置身事外,
“她的确不像那些女人,不争不抢才是我想要的!同样是联姻,我已经很满意了!”说到自己的夫人,凌天漠眼中满是欣赏。
这么多年的相伴,即使没有感情,他对这个夫人,也是相敬如宾的,又育有一儿一女,他的女儿,有着他最喜欢的性子,所以,他知足了。
他的儿子,也一样没那么多权力*,这就是他想要的最好的。
“满意就好,我想,这么多家族的人,只有你,真正知道什么最重要,局外人,永远比局内人看得通透!”
叶珍潋滟的眸子满含苦涩,幽幽的说。
原本以为会心疼,但是,想想,她有什么可难受的,这个男人这些都是为了她,只怪命运作弄,她还能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一切都已经如往日云烟,再不复返。
“你呢?你有一个女儿,应该已经结婚了吧?”凌天漠看着叶珍,温润的眸子里,沉痛无比,自从那天寿宴,见到她后,他就心神不宁,本来想去找她,看看也好,结果一直没法联系,他又不敢面对,直到葬礼上,那个女孩自称叶珍的女儿,又是墨琛的女人,他们都如遭雷击,但是,和别人惊讶的不同,他只是在意这个人和叶珍的关系,他想亲耳听到她的回答。
“我没有结婚!但是,她的确是我的女儿!”叶珍摇摇头。
叶语澜的存在,她没办法说出真相,即使凌天漠值得相信,也决计不会伤害她,但是,这件事情,不适合再多的人知道。
就这样,挺好的。
凌天漠闻言一惊,“那你······”
“我不需要丈夫,但是叶家需要一个继承人,仅此而已,爱情和婚姻对于我来说,其实都是奢侈品,那个时候的我,没得选择!”
叶珍眼眶蓄泪,语气中,全是心酸和无奈,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人生。
但是,在昔日恋人和人生面前,她能做的,只有故作坚强。
“珍······”凌天漠心疼这样的她,却没办法替她承担。
“我本来,不想见你了,你有你的家庭,我有我的人生,天漠,我从未怪过你,反而谢谢你,为我所做的,我回不去了,从我叶家遭此劫难开始,我就注定了,回不到当年,我不再是单纯的样子,而你,也不再是曾经的你,我也希望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都能做到置身事外,我不想伤害你,但是,早已身不由己!”
叶珍坦诚的看着凌天漠,成熟妩媚的脸上,满是释然和欣慰,也许,年轻时的冲动,早已随着时间而沉静如水,一切,终究是变了,她已经不再有任何奢望,没有资格,也没有心思,过去的美好,就留在过去吧。
“你想做什么?”凌天漠脸色有些苍白。
她难道想要······
“我的姐姐没有得到过的,我的女儿,必须得到,天漠,我不希望我们会反目成仇,坚持你的意念,不要干涉我和他们的斗争。”
“叶珍,不要违背你自己······”凌天漠看着叶珍,颤声道。
“违背?你错了,不是违背,而是做回我自己,曾经的我,有姐姐的护佑,我可以无忧无虑,但是,现在的我,只能我自己去保护我在乎的人,我不只是叶珍,我也是叶家唯一的支柱,只有我能让她们依靠,我不是变了,而是做回我自己,做回作为叶家的女儿该有的样子,叶家的人,从来就不会真的天真!”
“珍儿······”
叶珍吸了口气,苦涩的看着凌天漠,笑着说,“这才是我真正的样子,我是叶璇亲手调教的妹妹,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懂,天漠,你也许,从未了解过真正的我!”
凌天漠哑口无言,不曾了解么?他难道真的不曾了解她么?
“今天的见面,就当是结束我们之间曾经的那段岁月,我祝你和你的夫人百年好合,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我和你不再见面,你好好的活着,不要掺和我和他们的恩怨,我是誓不罢休的,哪怕这一次,玉石俱焚!”
叶珍坚定的看着凌天漠,说完之后,站起来,拎着包包就离开,她不想再面对他,不想他看到自己如今的样子,过去的美好,和现在的残忍,其实,他们早已身不由己。
凌天漠没有挽留,坐在那里,静静的,沉默着。
她不是那个叶珍了么?
那个巧言欢兮,没有心事的女孩,那个坚强,乐观的小姑娘。
血海深仇,竟然让她变成了自己完全陌生的,一心一意活在仇恨里的女人!
叶珍······
这么多年,他心静如水,对他的夫人,相敬如宾,他有孩子,因为凌家需要继承家族的男人,他的女儿,天真无邪,和那个活在他记忆中的女孩,一样的性子。
他最宠爱的女儿。
不再见面,就不再见面吧,只要她好好的。
活在自己知道的世界里,仇恨······
走出茶楼,叶珍坐进车子里。
紧紧的握拳,没有说话。
因为见的人特别,所以,叶珍只带了邪玲一人,邪玲坐在驾驶座上,通过后视镜看到叶珍满目悲戚,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丝丝的不忍。
一行泪水滑落脸颊,叶珍看着邪玲淡淡的问,“阿玲,你有过喜欢的人么?”
邪玲闻言,垂眸,默然没有说话。
“有过吧?”叶珍带着肯定的语气,问道。
邪玲点点头,低声道,“我年轻的时候,当时还是在法国掌管叶家的产业,那个时候,我结过婚,他也是叶家的人,后来,Z国的事情,他死在Z国,后来,我就被调回瑞典,跟在您身边了!”
叶珍点点头,“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孤身一人!”
邪玲没有说话。
叶珍抿着唇,看着车子前方,幽幽道,“我们叶家这一代,有三个女儿,我大姐很厉害,我父亲说,姐姐是他全部的骄傲,是我们叶家的骄傲,姐姐什么都优秀,甚至,十几岁的时候,就掌握着整个叶家的权,自己创办了莱亚国际的一代辉煌,她是我最钦佩的人,却用她的命,换取了我和澜澜的命,我二姐一出生就遗传了我们叶家的心脏病,很小就用药物维持生命,病痛的折磨,让她从未快乐过,甚至,连笑容,都是吝啬的,她不为家族承担责任,没有仇恨的逼迫,却比我痛苦,爸妈死了,她痛不欲生,姐姐死了,她绝望的差点死在手术台上面,她是我血骨相连的亲人,我却都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我是最小的,可是,爸妈很少关心我,从我懂事开始,我的姐姐就把我宠上天,她说,她要看着我出嫁,把我交给她觉得配得上我的男人,我和凌天漠,她说,也只有凌天漠能够像她一样宠着我,一样的骄纵这样的我,她说,她不会让我也和她一样痛苦,可是,她食言了,她全都食言了,还有凌天漠······其实我们叶家的女儿,都不配幸福,这就是我们身为叶家女儿的代价,一样命运一样的孤苦终老······”
车子缓缓驶在国道上,叶珍捂着脸,在车子里,嚎啕大哭。
绝望和悲戚,弥漫在狭小的车厢里。
邪玲紧抿着唇,开着车,身后的哭声,让她忍不住划落泪滴!
哭吧,今天哭过了,你才能放下。
只有放下那个执念,你才能做你想做的!
日落西下,停滞于A市国际机场的一架私人飞机缓缓飞起,一个月后,它的再次降落,将是腥风血雨的弥漫之际!
那场二十年前以悲剧结局的恩怨情仇,将再次拉开序幕。
······
市圣都医院。
住院区高级病房。
黑衣遍布,守卫森严,一片肃穆,整层楼都被包下,且无人敢靠近。
然而,这层楼负责照顾病人的护士都一片怨气,且不能发作。
因为这里住着的,不是她们能够得罪的人。
本来寂静的走廊传来女子尖锐的声音。
携带着东西破碎的声音,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咆哮。
“这是什么东西,那么难吃,我要回家,你们都滚开,我要回家!”
“小姐,你的眼睛还没好,不能出院,夫人说了让你好好做手术!”一个声音比较柔和的中年女音轻声道。
“你走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不敢为我报仇,我要去杀了那个贱人,杀了她还有她的野种!”
女人尖锐的吼道,外面听到声音的黑衣人皆低下头,不敢侧听,也不愿听到这么没素质的骂声。
而此时,室内,豪华的高级病房,舒适豪华,床上,一个女子坐在那里使劲挣扎,两个身着白袍的护士都在牵制着她的四肢,身穿着病号服,头发披着,然而,眼眸之处,圈着一条白色的纱带,遮住了她的眼睛。
也挡住了她看世界的*!
此时,她依旧在碎碎念着。
床前,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那里,脸上有些皱纹,穿着黑色的旗袍,身材有些发福的臃肿。
头发挽着一个发髻,有些大上海时期的感觉。
她是金苑的陪嫁,也是最信任的人,名叫金荃!
只见她看着床上的女孩,眼中满是心疼和不忍。
她的脚下,地面上,一片狼藉,破碎的碗盘,和多彩的食物,还有正在漫开占地的汤汁,她的鞋子上,全是菜和汤的污渍!
只见床上的女人依旧用力争扎,大声嘶吼,“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要见我妈,你们都给我放开!”
金荃不忍的抿着唇,“小姐,夫人不是不愿见你,您这两天都在闹,夫人着实累了!”
这两天,沈明月醒来后知道自己要做手术,还有轻微脑震荡,气得不行,但是,家人都不给她出院,甚至,几乎是软禁在这里了,她不想做手术,听说手术就是在眼睛那里动刀子,她不要,这样!
她就怕动手术!
可是金苑都不让她离开。
父亲因为生气这次的事情,去处理了。
也只有哥哥和表妹来看看她,但是,她心里恨啊。
为什么,那个贱人,居然敢动手打她?她一定要那个贱人死!
居然敢伤她眼睛!
“我不管!我要出院,我不要做手术,荃姨,你去和我妈妈说说好不好?”沈明月恳求道。
“小姐,难道你还不明白么?如果不动手术,您的眼睛就会失明,手术不痛的!都会打麻药!”金荃无奈的安抚,对于这个任性的小姐,她只有无奈。
明明金苑那么沉稳和贤惠,她的女儿,怎么会变成了一个尖酸刻薄的千金小姐。
真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像沈从瑗。
难道侄女像姑,外甥像舅的话是真的?
“我才不信,她们就是不敢给我报仇,觉得我丢人现眼才把我关在这里的!我不管,我要杀了那个女人,还有她的野种!”
沈明月依旧撕心裂肺。
金荃还想说话,身后的门口传来一句,“阿荃,你们先下去!”
金苑穿着金色的圆领短裙,挽着高高的头发,端庄的站在门口,看着她们淡淡的说。
金荃转身看到金苑,随即蹙眉,“夫人怎么不好好休息?”
“阿荃,你带她们下去,我和她聊聊。”
金荃想了想,点头,带着两个人走出去。
沈明月在金苑的声音传进来的时候,就安静的坐在那里,没有吭声。
人走后,金苑沉着脸缓缓走进房间,随后门口的保镖立即关上门。
金苑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休息不好还是沈明月的眼睛,或者被气到了,总之,眼袋有些沉。
“闹够了?可以安静了?”金苑看着地上一片狼藉,淡淡的问。
“妈妈,我求你,我不要住在这里!我们回家好不好?”沈明月带着哭腔说道,她看不到金苑,所以,根本不知道金苑脸色多差。
金苑眨眨眼,无奈道,“明月,妈妈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不要再惦记你的表哥,这次的事情,还不够教训么?”
“我不管,我要见爸爸,我要杀了那个女人!你们就是觉得我丢人是吧?你们就是觉得我丢沈家的脸了!”沈明月怨气深重的直叫。
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多不合适。
金苑闻言,自嘲一笑,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女儿,会这么伤人,说话带刺,沈括被她气的不想见她,又心疼她,只能尽力为她讨个公道,可是,墨家那边,除了沈从瑗就会煽风点火,其他的人,谁会理会。
墨皓颖只有一句话,沈明月当时那句话,她应该庆幸不是墨琛听到。
“在你的眼里,你的父母就是这么不顾孩子死活的人么?我从小怎么教育你的?我怎么跟你说的?大家闺秀该有的,不是斤斤计较和心计,可你呢?明月,不管墨琛身边是不是有了叶语澜,你和他都不可能,又为何用那样的话,让你自己难堪?”
“就算不可能,我也要弄死那个贱人,是她抢走了墨琛,我要把她狠狠地踩在脚下!”沈明月咬牙切齿的说。
“明月!你还不明白么?你是嫉妒心蒙蔽了!我告诉你,等你手术后,我就和你爸爸商量,把你送出国,等你想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和错误,我在让你回来!”金苑淡淡的说。
她真的对这个女儿,失望透顶!
明明从小就严厉教导的女儿,怎么就随了她姑姑的性子?
“不!”是没有闻言激动的扑上前,摸到金苑的手,抓住她大声恳求道,“我不要出国,妈妈,我听你的话,你不要送我走,好不好?我不要离开这里!”
金苑没有说话,挣开了沈明月的手。
她没办法,看着自己的女儿送死。
她知道,凭着沈明月的性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她不在意别人的死活,但是,她比很多人看得通透,那个女孩,绝不是心慈手软,任人摆布的人。
她的女儿,狠归狠,却没有那么多心计。
除了送死,能做什么?
看着自己的女儿,金苑别过头淡淡的说,“明月,你斗不过她的,你以为叶家的女儿都是善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