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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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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浔阳直觉的以为眼前的气氛不对,刚要询问,就听身后一串脚步声传来。

    “郡主当心点!”紫絮扶着褚灵韵的手从船舱里头出来,自然也是第一眼就敏锐的察觉到褚月宁和霍倾儿的脸色有异。

    “出什么事了吗?”褚灵韵随口问道,眸光却是微微一闪,说话间已经走了过来。

    “没——”霍倾儿下意识的开口,然则她是不经常说谎的,话才出口就露了怯意,后面便索性闭了嘴。

    两艘画舫相对驶来,越来越近。

    当着褚灵韵的面,褚浔阳也不能做什么。

    旁边霍倾儿微垂了眼睛,神情却是十分紧张不安的一直在看褚月宁。

    褚月宁则是用力的抿着唇角,脸上的表情古怪,她惯常都很活泼开朗,此时刻意板起脸来,那神色就显得极不自然,眼睛似乎是很用力的睁着,极力的在压抑或是掩饰某种情绪,冷冷的把视线从那迎面过来的画舫上移开。

    褚灵韵的唇角带了丝等看好戏的笑容。

    那画舫转瞬就到了眼前。

    几个少女伫立船头本来一早就引起了那边画舫上众人的注意,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张望,待到看清楚了这边甲板上的人,对面便有朗朗的笑声出来:“哟,今儿个出门烧高香了,居然有幸一下子得见几位郡主,旁边那位——是新近回京的霍家小姐么?”

    对面的甲板上,有男子手持杯盏笑的谄媚。

    男人褚浔阳认得——

    是她大姐褚月瑶的夫婿,平国公府的世子郑文康。

    郑家,是南河王妃郑氏的母家,那人也便是褚灵韵的表哥了。

    褚灵韵隔水看向他,同是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表哥,还真是凑巧了。”

    “安乐表妹好兴致啊!”郑文康笑道。

    两人你来我往,倒是攀谈了起来。

    褚月宁的心情明显不好,只往对面看了一眼就对褚浔阳道,“三姐姐,我去舱里了,你们上岸的时候记得叫我!”

    说着就甩开众人不理,就要往船舱的方向行去。

    “宁儿!”霍倾儿连忙追上去一步,握了她的手用力的攥了攥道,“我跟你一起进去!”

    两人相携了刚要往里走,就听那船上又有一名男子似是故意扯高了嗓音道:“那不是东宫的四郡主吗?锦轩兄?锦轩兄?咦,人呢?刚刚不还在这里吗?”

    褚月宁进退不得,脸上表情就又冷了几分,已经可见喷薄欲出的怒意。

    锦轩兄?姚锦轩?褚月宁的未婚夫?

    褚月宁方才的脸色不对就是因为瞧见他了?

    可是为什么?

    姚家公子的口碑不错,两人又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必是出了什么事的。

    褚浔阳的心里瞬时生出一种极其不妙的感觉——

    今天的事情不该是会这么巧的。

    对面那男子一咋呼,郑文康就立刻吩咐停了船,其他人也都忙开了,唤着姚锦轩的名字四下里寻人。

    有人又道:“哎呀,方才这甲板上的人多,不会是失足落水了吧?”

    “呸呸呸,说什么晦气话呢?”有人粗着嗓子骂道。

    褚月宁一直咬牙站在那里,看都没看那边一眼。

    褚灵韵拿眼角的余光扫向她,然后便是露出忧虑的神情道:“这大晚上的乘船的确是危险,月宁不放心的话,我们也停了船过去看看吧?”

    姚锦轩是褚月宁的未婚夫,现在那边闹着说他出事,这边褚月宁要是不闻不问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但是现下褚月宁的面色不善,明显是要出事的。

    褚灵韵说着就已经自作主张的吩咐了艄公停船。

    对面那船上以郑文康为首跟了一大帮子的勋贵之家的二世祖们,见状便是十分周到的吩咐了人过来帮忙搭板桥。

    事情已经发展到不容拒绝的地步,褚浔阳当先已经踏着临时搭建起来的板桥到了对面的床上。

    这时延陵君才刚从船舱后面走出来,见状便是一挑眉先对褚浔阳问道:“怎么回事?”

    褚月宁的心里堵着气,见到实在避不过了,干脆也不说话,直接深吸一口气就挺直了腰板也过了对面的船。

    那边郑文康等人对延陵君的出现倒是很有几分意外,热络的打招呼道,“原来的延陵大人,咱们方才都还在说,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得几位郡主赏脸同游呢!”

    “不过都是凑巧,也就是早一步我晚一步的事儿,我倒是比各位更多赚了几分面子了!”延陵君笑道,一样神情热络的回。

    说话间他的全部精力似是都放在对面的船上,实则却是已经飞快的和褚浔阳交代了一个叫她心安的眼神,自己率先一步也已经跨上对面那船的甲板,毫无违和感的和郑文康等人热络的攀谈了起来。

    这边霍倾儿却是急了,见到没有外人了忙是一把拉了褚浔阳的袖子小声的飞快解释道:“我和宁儿方才在这船头赏景,看见姚公子在那船上揽着个歌姬还是妓子的进了那船舱里头去了。”

    褚浔阳的心里咯噔一下——

    所以,这就是一出捉奸在床了么?

    褚月宁和姚锦轩的婚事年前才刚刚敲定,现在婚期也有了,虽然说男人寻花问柳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是在大婚前夕被未婚妻撞了个正着也是大大的不体面。

    褚浔阳的眼底闪过一丝寒芒,目光锐利如刀已经飞快的从对面那些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郑文康身上,冷冷一笑。

    霍倾儿这里还是手足无措的暗暗着急道:“可怎么办啊?宁儿脸皮薄,一会儿可别是受不住,要是——”

    如果当众闹起来,那这干系可就大了。

    “没事,先过去看看再说!”褚浔阳道,匆匆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也跟着过了对面。

    彼时那边穿上众人已经将前后左右所有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一无所获是必然,便有人适时的站出来,道:“这就怪了,甲板上都找遍了,没见着人呢,不会真的是——”

    “胡说什么呢,要真是失足落水了也总该有个动静出来。”郑文康怒声斥道,聊作焦急的四下观望了两圈次才看向船舱的方向道,“不会是喝多了躲到船舱里去了吧?”

    “那也不至于听了咱们唤他都不吭声吧?”旁边有人推波助澜的附和。

    一群人面面相觑,各自都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来。

    褚浔阳和霍倾儿最后一个从后面过来,当机立断就已经开口道,“既然是不确定,那便进去找找就是,姚公子若真是喝醉了酒,在这船上的确是不安全的。”

    话音未落她的人已经撇开这一众人等不管,直奔了船舱。

    包括褚月宁在内的所有人都俱是一愣——

    旁人遇到这种事肯定是忙着推脱遮掩的,这浔阳郡主却偏偏反其道而驰,反而跑到最前面去了!

    郑文康等人虽然不解,不过这个时候却是乐见其成的,当即就一招手道,“走走走,咱们也跟过去看看!”

    一行人下了船舱。

    那船舱不是很大,总共不过四个房间,靠着一侧的回廊走过去,一目了然。

    褚浔阳的行动很快,毫不拖泥带水,一路杀过去——

    郑文康等人的大众心理是没错,可她的心里却自有另一重计较,语气欲盖弥彰的遮掩,还不如抓紧时间采取行动,将此事的影响力压到最低的程度之内。

    虽然是月中,但是在这大晚上的视觉范围也是有限,褚月宁和霍倾儿既然能看清楚对面船上那人是姚锦轩,那就说明事发也只在前面一小会儿的功夫之内。

    姚锦轩要真想做点什么也要有时间,这个时候找到人还的来得及的。

    褚浔阳雷厉风行,来的很快,连踹了三道房门无果,然后就听到前面的屋子里传来女子咯咯的娇笑声道,“方才的那句对的有欠公正,公子可要愿赌服输,要自甘领罚的!”

    “雪柳唤春山——水色,碧池——碧池摇落九州星——”男人的声音醉意朦胧,时断时续。

    “公子您醉了!”女子笑的越发欢畅了起来,也知道两人是在做什么,间或还夹杂了家具移位时候的碰撞声,和衣物摩擦在一起的簌簌声。

    后面跟过来的褚月宁听到这调笑声,整张脸上就更如是罩了一层寒冰,眼睛里头通红一片。

    “咳——”郑文康尴尬的咳嗽一声,连忙抬手将后面的人拦下,道,“都找过了,没人没人,这船舱里就这么大一点地方,咱们还是到上头去继续找吧!”

    这样的动静,只要来的不是聋子,谁听不出来?

    褚浔阳的目光一厉,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仍是面色平静的冷声命令道:“把门踹开!”

    “是!”青萝应声的同时已经飞起一脚。

    砰的一声门板落地。

    “啊——”略显狭窄的船舱内立时传出女子的一声尖叫,随后便有人尖着嗓子质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这样的不懂规矩,随便就闯——”

    她的话到一半褚浔阳已经一步跨了进去。

    彼时那屋内的床榻上,粉色的幔帐低垂,半遮半间可见一双男女衣衫不整的摔在一起。

    大冷的天,女子身上只罩了一件半透明的薄薄的外衫,露出一面翠色的肚兜大片撒开的裙裾,衣物被扯乱了,大半个雪白香肩在外,乍一看去都是风情。

    旁边的男子外袍也被扯的松散了,露出里面洁白的里衣,满面酡红的眯眼躺在床上喃喃的念着什么,似乎是醉的大了,褚浔阳带人这么大动静的闯进来他都似无所察,口中念念有词的还在重复着之前念过的诗句。

    那女子虽然不是良家,但是被人这么闯进来也是惊慌失措,从男人身上爬起来,慌乱的整理着衣物,而可笑的是男人的一只手却是死死的拽了她的一片袖口,她慌乱的起身,非但没能把半褪的外衫穿上,一拉一扯之下反而露的更多。

    “公子,您快松手——”那女子一急,声音里就带了哭腔扭头试着去掰男人的手。

    “不行!”男人却是来了脾气,面色略有几分倔强道,“再继续——接着——接着——”

    说着就是醉的昏昏沉沉的模糊了声音。

    两个人拉扯不开,就这么衣衫不整的僵持在那里。

    褚灵韵和霍倾儿等人都是面色微红的别开视线。

    褚月宁的胸口起伏的厉害,眼睛里蓄了泪却是强忍着没有落下来,也是往旁边勉强移开了视线。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褚灵韵斥道,神情严肃。

    “我——我们——”那女子支支吾吾,羞窘的无地自容,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半天才哇的一声委屈的哭了出来道,“姚公子醉了,贱妾只是扶他下来船舱休息的,可是他醉的大了——”

    说着就是满腹委屈的又满眼期盼的抬头朝郑文康看去,道:“世子,是如姬无能,照顾不周,我——”

    郑文康干笑两声,为难的转向褚月宁道,“四郡主您看,姚公子的流量不假,这大约——只是个误会吧——”

    虽然两人还没做出什么来,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到底也不是什么体面事情。

    褚月宁的面子渐渐挂不住了,脸色涨得发红,死死的捏着手里帕子,眼中神色变化莫名。

    那唤作如姬的歌姬一震,反应了一下才像是如梦初醒般明白过来,连忙就要爬过去拽她的裙角。

    褚浔阳使了个眼色,青萝立刻一步上前,还不等她摸到褚月宁的边儿就一脚踩在她探出来的右手上,寒声道,“你是什么身份,就敢对我们郡主动手动脚?”

    那如姬惨叫一声,额头上瞬时就泌出一层细汗来。

    待到青萝推开的时候,她那只纤纤玉手已经不辨之前的模样,痛的近乎昏厥了过去。

    郑文康也是一介文臣,万也不曾想到东宫的丫头出手如此狠辣,看的毛骨悚然的怒声喝道:“她不过就是个下人,而且这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

    “是下人就该守下人的规矩!”褚浔阳却是没让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我妹妹金枝玉叶,万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的,今天废你一只手给你长长记性,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本分!”

    这女人分明就是有人有意为之安排的,既然是有胆量与人合谋害人,那么就算是废了她也不可惜的。

    张文康的脸色瞬间就变的极为难看,刚要发作,褚灵韵已经娥眉微蹙唏嘘着站出来道,“现在这里要怎么办?这姚公子也是的,怎的就——”

    说着就有些难以启齿的收住话茬。

    延陵君靠在门框上看了半天的戏,听了她的话这时候才是凤目微挑漫不经心的笑道:“男人么?就算三妻四妾也只是寻常,姚公子不过贪杯而已,都这么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横竖又不是真的捉奸在床,拉扯了两下而已,事情说小不小,但同样说大也不大。

    他的为人散漫,又对什么事都是这样一幅无所谓的模样,所以这话说来倒是十分之应景,衬着他眼中桃花满天的笑意,着实是再合情理不过的。

    褚灵韵心里冷冷一笑,挑眉看向褚浔阳。

    原以为褚浔阳听了这话必定变脸——

    她虽然不觉得褚浔阳敢奢望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鬼话,不过她如今和延陵君正是私底下打的火热的时候,当众听了男人的这番话,换做是谁只怕也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儿。

    褚灵韵心中带了几分快慰情绪的看过去,不想褚浔阳却是面色如常半分的恼意也无。

    褚灵韵的心里突然就有几分不痛快,就又叹息一声道:“姚公子和月宁大婚在即,虽然也是不什么大事,但是这事儿做的到底是不体面的。”

    说着就满是同情的看了褚月宁一眼。

    她眼睛看清楚了,今天这事儿有郑文康掺和,就是针对东宫设计的,要打东宫的脸面。

    褚浔阳是不好对付,相对而言褚月宁却要好拿捏的多。

    只要褚月宁今天会忍不住在这里闹开,那么她的婚事就算是不黄,回头也必定传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是。

    褚浔阳与她本是一体,到时候也势必受到牵累。

    “是啊,四妹妹!”褚浔阳道,意味深长的握了褚月宁的手道,“延陵大人的话说的很有道理,你也当是学着大方一点。”

    褚月宁本就忍了许久,强撑的才没落泪。

    别人说什么也都还算了,现在就连褚浔阳都这么说?

    褚月宁心里所有的委屈终于在这一达到了定点,眼泪顷刻间就要忍不住的往下滚,然后就见褚浔阳在袖子底下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紧跟着话锋一转道:“不是我说你,在这一点上你可得多学学安乐堂姐,论及风流,谁能和郡马相提并论?堂姐都能这般大度的既往不咎,你要再计较这点事就未免小家子气了!”

    褚灵韵的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霍倾儿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褚月宁的眼泪本来眼见着就要夺眶而出,听了这话心里突然就是意外的畅快淋漓。

    她心里委屈愤怒是真,但是这些年大夫人却是将她教养的极好,从骨子里她也有属于自己的自尊和骄傲。

    她又不傻,今天摆明了是有人故意找了这歌姬来做戏给她看的,她气不过是真,这会儿气出了,却总还不至于分不清轻重。

    “本宫还不至于这么小气,不过——就是个玩意儿罢了!”褚月宁道,语气傲然,说话间就刻意挺直了脊背冷蔑的斜睨了一眼在旁边缩成一团痛的浑身抽搐的如姬。

    如姬的脸色不觉的又白了几分。

    褚浔阳已经扭头对青萝吩咐道,“郑世子他们估计还要继续游玩,姚公子醉成这样了,你把蒋六叫来,将他扶到我们的船上去,眼下的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也该早些回府了。”

    “是,郡主!”青萝领命去办。

    连累褚灵韵出了丑,郑文康的就难免心虚,犹豫着也不知道后面该如何是好。

    褚灵韵被当众揭了疮疤做了笑柄,心里的火气就是蹭蹭的往外冒,面色铁青的甩袖就走,“我也该回去了!”

    郑文康这一行人当中刚好也有张云翼,眼见着褚灵韵受了奚落,又事关他们张家,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原是想要追着褚灵韵一起走的,却因为那边的画舫是延陵君的他不好跟过去,只能暂时按捺。

    蒋六带了侍卫过来把姚锦轩一并带了过去,延陵君就吩咐艄公原路返回。

    褚灵韵自己讨了没脸,回来就进了船舱生闷气去了。

    褚月宁的心里也堵着气,还是冷着一张脸。

    褚浔阳也是无奈,并不试图劝他,只是想着姚锦轩被扶过来之后就一直不省人事的模样心里起疑,想了想还是对延陵君开了口:“延陵——”

    延陵君对别人的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本来没有多少兴趣,见她提了也就勉为其难的转身进了安置姚锦轩的船舱里去替他把了脉。

    “他被人下了药!”探脉之后,延陵君道。

    褚浔阳的心里是早有准备,而褚月宁和霍倾儿闻言都是猛地一惊,眼睛瞪得老大。

    褚月宁这才终于顾不得再赌气,急切道,“那表哥他要不要紧?”

    “为了力求效果逼真,用的药量有限,他既然醉着就让他这么睡着吧,明天一觉醒来也就没事了。”延陵君道,抖平了袍子起身。

    褚浔阳听他这样说也就彻底放了心,出了船舱对等在外面的蒋六道:“马上去查一下这是谁的主意。”

    没有理由那么巧他们上了画舫马上就有这么一场仪式别开生面的邂逅的。

    “是!”蒋六应了,先行出了船舱。

    这画舫返程的时候是沿着岸边走的,蒋六也等不得它靠岸,直接先掠上了岸。

    褚月宁随后从那船舱里出来,眼圈红红的,看着褚浔阳,唤了声:“三姐姐!”

    她平时都被大夫人保护的极好,这一次算是意外之灾了,这一晚上她却是一直忍着没有落泪,倒是有种超出褚浔阳认识之外的倔强和刚强。

    “想哭就哭吧!”褚浔阳笑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褚月宁一眨眼,豆大的泪珠就滚了两滴出来,她却是赶紧抬手去擦了,随后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道,“哭什么,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事呢!”

    毕竟经历的风雨少,褚浔阳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错过她去看了眼她身后的船舱道,“还生气么?”

    褚月宁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眼神一黯就默然的垂了眼睛下去不吭声了。

    “我知道今天的事是落了你的面子,这门婚事是大夫人给你定的,我也不说什么,你要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表哥只是无心之失!”出乎意料,褚月宁的回答却是异常干脆,目光也变得略带了几分刚毅道,“我又不是不明白,不管是谁,今天故意设计了这场戏,不过就是想逼着我闹,然后好看着咱们东宫和父亲丢脸。他们想要这样,我偏就不能让他们如愿。我母亲总不会害我的,而且我认识表哥又不是一两天了,三姐姐你放心吧,这样的事,我看的开的!”

    发生了这样的事,说是不委屈那是不可能的,但是难得她的脑子却是十分清楚,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克服了心魔。

    褚浔阳笑笑,并不多做评论,只道:“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褚月宁勉力一笑,重重的点头。

    待到画舫一靠岸,这一行人也就安排着各自散了。

    褚灵韵带着自己的仆从先走,这边延陵君安排人送了姚锦轩回去,褚月歆因为晕船这会儿状态还不大好,褚浔阳原是准备陪着褚月宁等人一起回去的,刚收拾妥了要和延陵君作别,就见远处映紫神色凝重的不住冲这边打眼色。

    褚浔阳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之前延陵君叫人去查的那个捏面人的老汉,思绪一顿就对车内的几人道,“我之前吩咐了蒋六去办点事情,我在这里等他一会儿,稍微晚点就回。”

    “嗯!”褚月宁点头,不管她的话是真是假都不多问,只道,“那三姐姐你多留几个人跟着吧,天晚了,不安全!”

    “没事,我这有青萝呢,一会儿蒋六也回来了,你们带着的东西多,让侍卫们都跟着回吧!”褚浔阳道。

    蒋六办完事肯定是会回东宫去给她回复的,这不过就是个借口。

    褚月宁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延陵君,犹豫了一下便没再多说什么,关了车门退回车内。

    映紫瞧见了,赶紧就迎了上来,禀报道:“主子,郡主,桔红那边出事了!”

    延陵君的眸光微微一凝,也不追问,只就看着她等她继续。

    映紫也是难得露出几分慌乱的神色,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为难的一跺脚道:“唉,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您让她去盯的那个捏面人的被人杀了!”

    “死了?”褚浔阳的呼吸一窒,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

    一个捏面人的老者而已,谁会对他去下了杀手?

    “嗯!”映紫点头,“那么咱们上去画舫的时候前面那条街上的动静就是为这,就在彩唐街前面的那个巷子里,官府的人已经赶到,把尸首搬去了义庄,刚刚我和浅绿寻过去,在不远处的一座废院里发现了桔红,不过她晕死过去了,这会儿还昏迷不醒,具体的情由恐怕得要等她醒了才能问出来。”

    “桔红怎样了?伤的重不重?”褚浔阳问道。

    “身上有两处外伤都不致命,只出了点血,可是人却昏迷不醒,可能是被人用了药了。”映紫道,面有急色。

    本来说是去盯那老者的梢谁也没太当回事,这会儿就是不想重视也不行了。

    “带我过去看看!”延陵君深吸一口,大步就往彩唐街的方向行去。

    褚浔阳等人也不甘落后,赶紧跟上。

    桔红被安置在街巷另一头的一辆马车上,深蓝守着她。

    “主子!”远远的看到延陵君过来,深蓝立刻就是眼睛一亮,跳下车来迎他,“你快看看吧,也不知道桔红姐姐有没有事。”

    延陵君没有吱声,直接一撩袍角上了车,给桔红诊了脉又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最后却是托起她的脑袋摸了摸脑后,道:“是被人重力拍晕的!”

    言罢,就一伸手道,“针呢?”

    深蓝爬过去,从旁边的柜子里取了一套银针递给他。

    延陵君利落的给桔红的几个穴位上扎了几针,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紧跟着桔红就是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没事吧?”延陵君问道。

    桔红刚醒,脑子似乎还有些不很清楚,这才看清楚了他,顿时便是困惑的捶了捶脑袋:“主子?”

    然后目光四下扫视了一圈,拧眉道:“我怎么会——”

    “映紫说你被人伤了,怎么回事?”延陵君问道,收了针又递还给深蓝。

    “之前映紫让我去盯那卖面人的老头儿,街上人多我不好动手,就等他收摊了尾随他到了前面的巷子了,不想刚要下手拿人的时候旁边突然现身一个蓝袍客将人给抹了脖了。我原是想要将那人拿下的,没想到却不是他的对手,只过了二十余招就被他给撂倒了。”桔红道,满脸的愧色,“奴婢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突发状况,在所难免!”延陵君道,“对方是一个人?看清楚他的体貌特征了吗?”

    “是一个人,当时那巷子里的光线暗,又在打斗中,我没太看清楚。”桔红仔细的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道,“年纪应该不是很大,看着有些瘦弱,身形大概比您矮上半个头的样子。”

    延陵君下了车,和褚浔阳回想对望一眼,彼此都是一筹莫展。

    褚浔阳想了想,道:“当时他可是还有说过什么?”

    “没!”桔红摇头,“从作风上看应该是职业杀手做的,他杀人的手法极其利落干脆,毫不拖泥带水,我和他交手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绝无生路了,没想到——”

    话到此处,桔红便忍不住露出劫后余生的一丝庆幸情绪,但是随后想明白了又不禁奇怪:“对了,我怎么会没事?你们是在哪里找到我的?”

    “就在你方才说的事发时候那条巷子旁边的废院里。”映紫道。

    如果是职业杀手,没有理由会杀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市井老人,反而将桔红这个和他交过手的高手给漏掉了。

    所以——

    那人不会是故意留了桔红一条生路吧?

    几个人正在拧眉沉思的时候,离开了好长时间的苏逸也回来了。

    听了大致的情况,他的眸光却是猛地一沉,脱口道:“这么说来我可能是遇到桔红口中提及的那人了。”

    褚浔阳脑中灵光一闪,“你之前离开就是——”

    “嗯!”苏逸点头,说着又满是挫败感的叹一口气,“我追了他小半座城,最后还是跟丢了,我虽然没跟他交过手,但那人的轻功却着实了得,如果桔红说的和我遇到的真是一个人的话,她都是丝毫没有夸大其词,那绝对是个难缠的厉害角色。”

    “可是他没杀桔红!”延陵君道,勾了勾唇角。

    “或许是有意为之,也或许只是机缘巧合!”苏逸耸耸肩,看待这个问题倒是没什么特殊,“他身上带了伤,可能只是力不从心!”

    “是!”桔红仔细的想了想,紧跟着也是精神一震道,“苏二公子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当时她刚出现的时候我奔过去要和她抢那老汉,手肘撞到她肋下,当时就觉得她的状态似是有些不对!”

    如果真是职业杀手做的,那么就完全没有留活口的道理,但如果对方的能力不允许就又另当别论了,当时的官差也来的很快,他会匆忙之中丢下桔红也在情理之中。

    听了苏逸的一番话,延陵君一直紧绷的脸色突然就瞬间化开恢复如常,含笑调侃道,“追了半座城?不会是连你也没瞧见他的具体长相吧?”

    苏逸今天倒是一反常态没有和他凑,反而带了更重的挫败感,苦笑着摇了摇头。

    用一个顶尖高手去杀一个市井老汉?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无稽之谈。

    几人各自沉默了下来,半晌,又听映紫低声的提醒道,“主子,浅绿回来了!”

    众人收摄心神,循声望去,说话间满头大汗的浅绿已经奔到了跟前,她的头发衣物都有些焦糊的痕迹,脸上还擦了道血痕,看上去很是狼狈。

    “与人交手了?”映紫倒抽一口气,问道。

    “没!”浅绿摇头,扯出一个笑容算是安抚,“就是遇到点状况。”

    “让你去查那老头儿的住处,可有发现什么线索?”映紫见她面色如常身上也没有其他的伤口这才放心,正色问道。

    “有!”浅绿点头,勉强压住有些剧烈的喘息声,脸上神色却是半点也不见轻松,“那老汉独居,没有亲人,我问过左邻右舍,说是他的脾气十分古怪,平时也很少和人来往,在那里住了十多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来历底细。后来我赶着去了趟义庄,本想查验尸体的,不想有人早到一步,整个义庄付之一炬。”

    “这样大的手笔?毁尸灭迹?”褚浔阳不可思议的嗤笑一声。

    “是,大概就是为了毁尸灭迹!”浅绿道,“当时衙门送尸体过去的官差还有验尸的仵作都在,被人反锁在了义庄里头,我从火场里抢出了仵作,那人临死前告诉我,那老者身上没搜出什么可能会引发杀身之祸的东西,但他本身——却是个阉人,而且被净身的年月绝对不短!”

    “阉人?”苏逸不可思议的笑了一声出来,“难道是宫里出来的?”

    西越建国不过刚刚十四年,宫中最好的一批宦官都比李瑞祥年长不了几岁,除非——

    是前朝遗留下来的。

    可是当年因为宪宗屠戮褚氏满门,皇帝攻占皇城之后是焚烧了整座皇宫泄愤的,当时宫里的宫女内侍绝大多数都葬身火海了,留下的不超过十分之一。并且宫里还一直都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宫女年满二十五之后是有机会被放出宫去的,可太监却是没有这种待遇的,一旦净身入宫,那边只能有一种下场——

    那就是老死宫中。

    所以苏逸的话不言而喻——

    十有八九这老者是从四十年前的血案当众侥幸逃生的漏网之鱼。

    所以他捏出的那个面塑会与自己那般神似,难道——

    其实他真正捏出来的人是梁汐?

    褚浔阳的心里突然一阵一阵的发冷,乱糟糟的搅成一片,越来越清晰的一种念头逐渐呈现脑海——

    那老者的死不是意外,就是那个面塑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有人要灭他的口,而原因——

    褚浔阳突然就不愿意再想下去。

    “不要查了!”她说,浅浅的吐出一口气,神色平静的看向延陵君。

    延陵君和苏逸都是一点就通的聪明人,虽然心里都对此事存了困惑,不过既然她有要求,两人自然不会和她对着干。

    “好,不过就是个斗升小民,死了便就死了,也省的我们再费力气了。”延陵君一笑。

    苏逸则是极有眼色的观望了一眼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折腾了半宿,我也该回了,你们——”

    “你先走吧,我送郡主回去!”延陵君接了他的话茬。

    “那好吧!”苏逸点头,和两人道了别之后就先行上马离开。

    “我们也走吧!”延陵君道,牵着褚浔阳的手也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褚浔阳一直都很沉默,她不开口,延陵君也不问,一直到下车的时候她才似是想起了延陵君这个人的存在,回头对他笑了笑,“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嗯!”延陵君亦是回她一个笑容,“进去吧!”

    “好!”褚浔阳点头,背转身去的一瞬间眼底神色突然一片荒凉——

    这件事,难道真是父亲做的吗?

    越想越心凉,越想越心惊,千头万绪间她突然就不敢再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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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字没改,今天有事要出门,通宵八小时赶出来的稿子,我真是越来越能磨叽了,但是今天我终于可以自豪的三点准时更了喂,内牛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