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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德贵听完县丞吴奎的密语相告之后,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要我将满月楼新近高价贩买的那批女子,全部,全部低价卖于其他几家青楼?”
吴奎不置可否,唔了一声缓缓踱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得到吴奎的确认之后,刁德贵还是心有不甘地问道:“难道满月楼,当真,当真要从此关门歇业了?”
刁德贵还是无法接受吴奎这个所谓的自救方法,他经营青楼十几年,赚得盘满钵满,让他自此歇业干别的,这不是彻底断了他的财路么?
对一个中年男子来说,什么是最大的悲剧?就是人到中年,有熟不能做,非得另起炉灶,重新投入一个崭新的,未知的,不可捉摸的领域。
吴奎听罢,脸上明显不愉,不咸不淡地奚落道:“你觉得你那满月楼还能经营得下去吗?刁德贵,本官这是给你指点迷津,也不枉你这么多年来i一直孝敬本官。”
形势逼人退,半点不由己。
刁德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吴奎的建议。
不一会儿,吴府的一个随从就从书房送来一份县丞大人的名刺,交到了刁德贵的手中。
将名刺收入囊中之后,刁德贵看着吴奎欲言又止,脚步虚浮地蹒跚没有离去。
吴奎瞅见了端倪,问道:“你是不是想说姓郭的那个小捕头之事?”
刁德贵一想到自己如今落得这般惨样,全拜郭业这个狗崽子所赐,满腔怨恨宣泄而出,冲着吴奎吼道:“还望县丞大人能够替我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吴奎摆摆手示意刁德贵无需多说,然后将眼睛缓缓闭上,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约莫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无品无衔的小捕头而已,无需你在本官耳边再三叮咛,下去吧。”
语气之中透着凉薄,听得刁德贵浑身有些不自在。
到底是久居上位的八品县丞,言语森然,不怒自威,非刁德贵这样的商贾可以比拟的。
刁德贵木然地应了一声是,然后退出了客厅。
当他右脚刚抬出门槛,就听见吴奎在他身后不远处传音说道:“刁掌柜,莫要忘了你答应本官之事。”
嘶……
刁德贵陡然打了个寒蝉,他明白吴奎所指的是贩卖掉那批良家女子之后,要分给对方的一杯羹。
草你娘的吴奎,真是死要钱啊!
吴奎又恭敬地应了一声:“交割完货物,小的一定会亲自送往大人府上。”
而后,虽心中懊恼但脸上仍带一份腆笑的神情缓缓离去。
出了吴奎府,刁德贵拼了命的狠狠嗅了一口外头的空气,心中又腾起一股快意,咬牙切齿面目变得有些狰狞地低吼道:“姓郭的,我看你这个小小捕头怎么跟八品县丞斗?没了捕头那身公服,你在老子面前就是一条跪趴着的死狗,嘿嘿,嘿嘿嘿……”
...
...
约莫到了二更天,程二牛跑到了郭业在福顺巷的新家。
郭业支走了老爹郭老憨和老娘,还有小妹,将程二牛带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
这个书房是秦威在的时候就留下来的,书房不大,胜在雅致,四处墙壁悬挂着县中不少读书人的墨宝,其中挂在书桌后墙壁上的一副“宁静致远”,落款留印之人更是了不得。
竟然是县令大人顾惟庸的墨宝。
以郭业对秦威的了解,看来这厮花了不少银子买来附庸风雅。
再看贴在右墙壁的那两排书架,四书五经一应俱全,不过却都是崭新的,连翻页的痕迹都不曾有过,想来也是秦威拿来装装门面罢了。
不过如今,却是便宜了郭业这个继任者。
郭业示意程二牛自个儿找个地方坐下,然后问道:“长话短说,是不是刁德贵这厮离开了吴奎府,准备行动了?”
程二牛点头道:“正是,这厮出了县丞大人的府之后,也没回满月楼,而是接连拜访了好几家城北的青楼,其中这厮盘桓在春风楼,红袖斋,怡红院,温柔乡这四家的时间最长。”
郭业听罢,沉吟道:“这厮是在和这几家妓院在谈那批女子的价钱啊,如今满月楼一倒,其他几家青楼的生意肯定会更红火,呵呵,刁德贵手中那批良家女子肯定很走俏,想来这厮已经谈拢了价钱。这个先不管,现在刁德贵人呢?”
程二牛道:“这厮从几家青楼出来后,才绕道后门进了满月楼。不过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这厮又从后院的后门走了出来,走时还将在满月楼打杂的十几个龟公大茶壶一并带走了。”
进自己的店铺还要走后门?
郭业不禁莞尔,看来刁德贵是怕走正门被人扔臭鸡蛋啊,活他妈该!
但是程二牛最后的话也提醒了他,刁德贵带着十几个龟公趁夜离开满月楼,很明显,这是要趁着天黑去将那批良家女子一并转移出来,贩卖给别家。
哼,王八蛋倒是挺心急的。
当即,他问程二牛道:“那他现在人往何处,是否有我们的弟兄暗中跟着?”
程二牛拍拍胸脯,傲娇道:“小哥放心,俺早早就听从你的吩咐,又增派了三个弟兄继续跟着他。小哥你知道刁德贵带着人去往何处了吗?”
郭业见着程二牛这个呆子到了这个时候还学朱胖子的**样,卖起关子来,不知道现在形势严峻啊?
随即低喝道:“赶紧的,别废话。”
程二牛的脸皮堪比城墙厚,也不在意郭业的喝骂,神秘兮兮地说道:“刁德贵那混账竟然去了东流乡,敢情东流乡才是这王八蛋藏匿人口的地方啊。”
东流乡?
自己岳丈吴茂才和便宜老婆吴秀秀的老家?
还真挺巧的。
此时的郭业也懒得追问刁德贵为何在宵禁期间,在城中四门关闭的情况下,还能出得城去。而是对程二牛吩咐道:“二牛,你现在叫上朱胖子,然后带着咱们捕班的全部兄弟前往东流乡,先不要打草惊蛇,找到刁德贵藏匿人口的地方再说。”
程二牛反问道:“小哥你不与我们一道去东流乡吗?”
显然,没了郭业这根主心骨,程二牛心里还是没着没落,没有底气儿主事。
郭业轻声笑道:“你们先去,我有马儿代步,不小一会儿就能追上你们。”
程二牛听着郭业如此说,也就不再追问郭业还有什么事情要操办,在他眼中,小哥要做的事情必定都有他的道理。
当即,程二牛不敢耽误磨蹭,跟郭业道了一句走也,便匆匆离开郭府前去招呼朱胖子一起办事。
待得程二牛走后,郭业也回到自己的卧室穿起皂青公服,戴好四方幞头,将横刀也提了起来准备出门。
人刚走到后院,就听见小妹追来,问道:“哥,爹娘让我问你,这都快过二更天了,你要作甚去啊?”
郭业怜爱地看着郭小蛮,抚摸了一下她的头,说道:“乖,外头天冷雾气重,赶紧回屋去。哥哥今晚有大事要办。”
郭小蛮哦了一声,半知半解的返身回屋去寻爹娘。
郭业出了门,走出福顺巷,先是回到县衙旁边的马厩牵来归捕班支配的马匹,骑着马去往了功曹马元举的家中。
此时正值二更天,夜深人静,郭业策马只敢小奔,缓缓行在大街之上。
一边行走,一边寻思着,看来这事儿还得把马元举这头犟驴拉进来,既让他来分一杯羹,也让他出出力帮帮小哥我应付应付县丞马奎这个鸟人。
只要将马元举拉进来,无形之中就将师爷穆恭也拉了进来,到时候,即便马奎想要为难小哥,下手也不敢太狠不是?
不错不错,郭业幸灾乐祸地想道,拉个人进来一起分担分担仇恨,这绝对是个不错的好主意。
聿……
到了马元举的家门口,郭业勒紧缰绳翻身下马,而后走到房前敲起门板来。
笃…笃笃…
“谁啊?”
一道女人的声音从屋内响起,郭业听得出来这是马元举的妻子马杨氏的声音,当即隔着房门喊道:“是嫂夫人吗?还请容禀马功曹马大人,就说捕班捕头郭业来访。”
二更天的时间已经不算早了,此时的马元举和马杨氏早已睡下,被郭业这么一搅合,都一一醒来。
郭业貌似听到马元举在屋中的嘟囔声:“这都什么时辰了?这小衙役真是扰人清梦,委实讨厌。”
话中怨气颇深,郭业心里嘀咕,难道他们二人正在床上做运动被小哥我搅合黄了?
可怜的马元举,你可不要让小哥我吓得阳痿不举才是啊,不然你马元举就要改名“马不举”了。
噗哧……
一想到这儿,郭业不由窃窃偷笑起来,然后扯着嗓子吼道:“马功曹,赶紧起床,小弟我给你送一场天大的富贵来了,赶紧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哩!”
一通嗓子喊完,马家的房门吱呀一声,也悠悠拉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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