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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却和戚珏赶到前厅的时候,行刺的人已经被抓住了。两排一身青竹色衣袍的隐卫将整个前厅围住,那些受了惊的妇人和小孩也被困在厅里,谁都出不去。
小无别、小如归和小红豆三个小家伙被刃护着,没有任何闪失,甚至也没有吓到,正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些吓哭了的小孩。他们三个大概是不懂,他们哭什么呀?
“怎么回事。”戚珏看了一眼厅里的情况,只有三个来做客的妇人被隐卫钳制住,地上落了两三把匕首,还一滩血。再无别的伤亡。
沈却可就没观察那么多了,她的目光全部在三个小家伙身上,看见三个小家伙坐在一块玩着手里的玩具,她就松了口气。她走过去,有意无意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他们三个的视线。
“这三个妇人用了易容术,混入宴席,企图对陛下行刺。当时幸好沈将军离得近,及时发现,拦住了他们。陛下并无碍。”刃三言两句就把事情交代了。
沈将军即沈休。
戚青昊铁青了脸,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戚珏略一沉思,走到那三个被迫跪在地上的妇人身前。以免他们咬舌自尽,隐卫不但钳制着他们跪在地上,还堵了她们的嘴。
“挑断手筋脚筋,再割了舌头,拉下去慢慢拷问。”戚珏云淡风轻地说。
沈却回头看他一眼,瞧见他右侧嘴角轻轻勾起的弧度就晓得戚珏是真的动怒了。
押着三个妇人的几个隐卫弯了弯腰,无声押着人下去了。
“没想到在沉萧府还能有遇刺的事儿,真是太巧了。”一个满身气派的妇人用帕子遮了唇,轻笑着小声说道。
她是薛家三夫人,也是左相三子的嫡妻。
今日来的宾客本就是朝中各位大臣的家眷,谁听不出来这话的意思。
一旁的韩姑娘轻轻笑了一下,说道:“薛三夫人这话可真有趣,沉萧府又不是密闭的盒子,适逢三位小殿下的周岁礼,宾客云集,怎么就不可能有奸险之人鱼目混珠了?而且我怎么瞧着那三位妇人刚刚还与薛三夫人说过话呢。”
韩姑娘是右相的长女,也是韩明轩的妹妹。
“你可不能血口喷人!他们都用了邪门歪道的法子改了容貌,今儿来的宾客谁都没发现出端倪!又不仅仅是我!陛下!您不要听信她的浑话!”薛三夫人急了,急忙辩解。
戚青昊这才开口:“把事情处理好,拿出结果来。”
他的话自然是对戚珏说的,他说完就起了身,打算离府。对于薛三夫人和韩姑娘两个人争锋相对的对话,戚青昊权当没有听见。
“送父皇。”戚珏恭敬行礼。
戚青昊摆了摆手,示意不用送了。
今儿个来的宾客没有哪个是傻的,背后或多或少都代表了自家男人的意思。令她们颇为惊讶的是戚青昊的态度。遇到行刺这种事儿,难道不应该将人押回天牢重重审问吗?怎么竟然如此轻易地交给了戚珏处理?戚珏是太子,交给他处理也算合宜。可关键是这事儿发生在沉萧府,那戚珏就洗脱不了嫌疑。这种情况下将行刺的人直接交给戚珏,那岂不是摆明了一种过分的信任?
当时朝中所有人都认为陛下立戚珏为太子是一个阴谋,可是这么久过去了,戚珏这太子是不是当的越来越稳了?而且原本最容易继位的大殿下和二殿下,大殿下自出了霸占弟媳的事儿以后几乎过着隐居一样的日子,朝中毫无根基。而二殿下又死在狱中。如今勉强可以跟戚珏争位的似乎只有四殿下,可四殿下戚玳又是没什么野心的样子,更何况其母当今皇后的日子也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那么,还有谁能跟戚珏争夺皇位?那些妇人们心中暗暗合计——等回去了可得把今儿个的事儿跟自家男人好好说道说道。
宾客陆续告退,隐卫暗中排查,只有确定了这些宾客没有嫌疑才放他们离去。戚珏去了书房,不知道和谁在议事,沈休也一并去了。
沈却将宾客送走了,让奶娘领着几个孩子到后院的花厅里玩。自己和魏佳茗、苏陵菡、沈宁、沈琉还有沈绯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闲聊。
本来沈绯是要带着刘明恕回家的,但是难得刘明恕被攸攸拉去玩儿了。刘明恕这孩子性子太孤僻,在家里的时候也时常被几个妾生的哥哥欺负,实在难得和同龄的小伙伴玩儿。所以沈绯就留下了。不过她坐的位置离沈宁很远,沈宁也避开了她。
凉亭里时不时传来谈笑声,花厅里也不时传来几个小孩子的嬉笑声。
攸攸年纪最大,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着一群小豆丁。
“诶,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啊。”攸攸手里捧着一束花,正想插在小红豆的头上,就看见刘明恕一直乖巧地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攸攸的话,让一群小豆丁都看向刘明恕。
远处刘明恕的奶娘有些急,生怕有人欺负了自家的小主子,毕竟刚刚她已经疏忽了一次,毕竟刘明恕在家里也总是被兄长们欺负。
小红豆偏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从攸攸递给她的花里拿了一支鹤望兰,然后迈着步子走向刘明恕。
“表哥哥,给!”小红豆把花递到刘明恕身前。刘明恕整个小身子都紧绷了,他看不见小红豆递过来的东西,可是他闻到了花香。他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的小手颤了一下,他想接,可是没敢伸出手。
因为他看不见花在哪儿。
刘明恕甚至有点害怕,小时候有一次姐姐也送花给他,可是花上有可怕的虫子,等到他伸手去接花的时候,就摸了一手虫子,虫子上带着倒刺,将他的手都划肿了。
小红豆在刘明恕的身前蹲下来,盯着刘明恕的眼睛看。
刘明恕更紧张了,他甚至能感受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是在盯着他的眼睛看吗?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打量的感觉,所以慢慢低下了头。
小红豆就去拉刘明恕的手,然后把手里的鹤望兰塞在刘明恕的手里。然后握着刘明恕另外一只手的食指碰了碰花叶。
“绿的!”
小红豆用握着刘明恕的手指头往上移,让他的指尖碰到上面佛焰苞的边儿,说:“紫的!”
再拉着刘明恕的手指头,让他的指尖碰了碰花瓣,说:“蓝的!”
刘明恕的指尖颤了一下,又缩回去了。
小红豆皱了下眉,然后重新拉住刘明恕的手,让他摸一摸手里的花儿。她努力发准了音,糯糯地说:“鹤、鹤、鹤!”
可是第二个音,她怎么都发不出来。
一旁的攸攸急了,急忙大声说:“鹤!望!兰!”
“嗯嗯!”小红豆使劲儿点了点头,努力说:“鹤!哇!难!”
“不对,不对!是鹤望兰!”攸攸皱着眉纠正她。
一旁守着的几个奶娘都忍不出笑出来。
小红豆也有些烦躁地又说了一遍:“鹤!哇!难!”
“还是不对!跟我说!鹤!望!兰!”攸攸重重叹了口气,她把手里的花儿塞给自己的妹妹殷络青,走到小红豆身边仔细教她。
一遍,两遍,三遍……
“鹤!望!兰!”小红豆终于能把这三个音准确地发出来了。
别人还没夸她呢,她先自己拍起来手,笑得眯起眼睛来。
刘明恕握着手里的花儿,低着头,嘴角也忍不住带着点笑。
小红豆自己笑够了,用重新拉住刘明恕的手摇了摇,说:“鹤!望!兰!”
瞧着刘明恕抿着嘴,没有反应,她急了,又重重说了三遍,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刘明恕这才明白小红豆是在教他认识望鹤兰,他抬头匆匆看了她一眼,又急忙低下头,小声说:“鹤望兰……”
“对!摘!摘!”小红豆拽着刘明恕的手,就想把他从长椅上拉起来。可是她不过刚刚过了周岁,步子还没走利索,刘明恕坐在那里不愿意起来,她就啪叽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漂亮的小裙子都染上了泥土。
“小红豆!”
小无别、小如归、攸攸、沈书香、小遇见、还有殷络青都围了过来。
“疼不疼?”戚无别皱着眉把她拉起来。
“吹吹!吹吹!”戚如归肉嘟嘟的脸全部皱起来。
剩下的几个小姑娘都给她扑了扑裙子粘上的尘土。
小红豆的奶娘想要过去帮忙,被绿蚁拦了下来。
刘明恕有些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他想要道歉,可是开不了口。他想知道小红豆摔疼了没有,也不知道有没有哭鼻子,可是他看不见……
“不疼!”小红豆笑着推开两个哥哥,她还是要去拉刘明恕的手。“表哥哥,摘花!摘花!”
“好……”刘明恕任由小红豆拉着她钻进花丛里。牵着他的手小小的,柔柔的,可是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道,只要牵着她的手就不怕摔跤,纵使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小如归掐了一朵山茶,笑嘻嘻地递给戚无别。
戚无别略嫌弃地把山茶塞给沈书香。小书香十分开心地接了,又将手里的君子兰送给戚无别。戚无别一滞,看见一旁的小遇见手里抓着一捧花,就又把手里的君子兰给了她。
也许抓周的确很有预示性,戚如归的确是太……博爱了。这世上就没有他不好奇不喜欢的东西,好像对什么事儿都充满了兴趣。等他长大以后谁都要夸他一句博学,他自己也一直自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五行八卦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可是戚无别知道这个弟弟就是什么都懂那么一丁点,又什么都没懂的透彻!
而且他还特别喜欢抢哥哥的东西!但凡是戚无别喜欢的东西,他都要参合一下!包括……
戚无别看了一眼跟在攸攸身后的殷络青,戚无别的小糖豆模样和殷络青有几分相似,只是性子又不同。他的小糖豆和两个姐姐性子都不太一样。
戚无别看了一眼一旁玩泥巴的弟弟。他重回一世可不能再输给这个弟弟!戚无别勾了勾嘴角追上了攸攸和殷络青。既然他的小糖豆还没有出生,那就先和她的两个姐姐打好关系!
远处的鹤望兰花丛里传来悦耳的笑声,有小红豆的,还有刘明恕的。这是刘明恕今天第一次笑。
戚无别望过去,看见刘明恕跟在小红豆的身后,嘴角裂开,笑得很开心。
原来这小子是从这个时候就开始“赖”上小红豆了吗?戚无别望着他的身影,同情地摇了摇头。可怜的刘明恕,你喜欢谁不好喜欢小红豆……
戚无别深知在未来的岁月里,小红豆的撩汉技能实在太过强大。而刘明恕只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个罢了……
沈绯时不时转过头望着花房的方向,她有些担心刘明恕。
沈却自然看出来了沈绯有些担心刘明恕,她安慰说:“绯姐姐你不要担心了,明恕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应该很快就能和其他小家伙们玩到一块儿的。”
沈绯点了点头,让自己松了口气,她也只能这样盼着了。
“姑娘、姑娘,殷家里二夫人过来了。”囡雪从回廊那头走过来,禀道。
“云姐姐?她不是今天不舒服吗?怎么过来了?而且还是这个时候,宴席都已经结束了呢。”沈却心里虽然疑惑,仍然急忙起身,她对其她的姐妹说,“你们先等一等,我去前面接云姐姐过来。”
沈却说完,就让囡雪跟着,一并往前头去了。
魏佳茗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疑惑。之前她并没有对沈却完全说实话。沈云自从第一个孩子掉了以后,和殷夺的感情就不是太好。院子里时常能听见两个人吵闹的声音。虽然魏佳茗和她接触不是很深,但是她隐隐觉得沈云似乎不太喜欢沈却。而且沈云为什么会这个时候突然来?魏佳茗心里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然而沈却还没有走到前头呢,沈云就过来了。
看着沈云出现在回廊另一头,沈却笑着迎上去。可是离得近了,沈却慢慢发现沈云的脸色不太好看。
“云姐姐这是怎么了?”沈却有些诧异地问。
沈云扬起一只手就朝沈却的脸上甩过来。
沈却从来没有想过沈云会对她动手,完全没有设防。幸好一旁的囡雪瞧着沈云的脸色不对,心里做了防备。所以及时挡在了沈却身前。沈云那狠狠的一巴掌就落在了囡雪的脸上。
囡雪的脸一直被打偏到一侧,长发散下来,遮了她大半的脸。
“囡雪!”沈却惊了,急忙去看囡雪的脸。
凉亭里的这些人虽然离得不算近,可都能够看清回廊里的情景,而且响亮的巴掌声也都落入了她们耳中。她们急忙起身赶过去。
“沈云你这是做什么?”沈琉怒视沈云。
沈绯和沈宁也是不解地看着沈云,闺中的时候沈家女儿里头就数沈云最是端庄得体,和沈却的关系也是最好的。她今天这是做什么?
“阿却你没事吧?”苏陵菡吓白了脸,急忙询问沈却,又和沈却一起去瞧囡雪的脸。
魏佳茗怀着身子,是最后一个赶过去的。她拉了拉沈云的袖子,说道:“还怀着身子呢,怎么这么大火气。”
“我没事,没事!”囡雪急忙说。可是她的脸已经瞬间红肿起来。
囡雪对于沈却来说,根本就不是个普通的丫鬟。
沈却拉开站在自己身前的囡雪和苏陵菡,看着沈云,冷声说:“若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尽管说出来。别一直憋在心里生闷气,而我又根本不知道为了什么!”
沈却明白自从那一年她举办生辰宴之后,沈云就故意疏远了她。沈却没有来主动找她,适逢那时候出了很多事儿,沈却也就没有去询问。今日见她过来,沈却心里原本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欣喜,却没有想到沈云是来算账的。
很好。
沈却也想知道,这个沈云倒是为了什么疏远她,甚至仇恨她!
“哼,”沈云冷笑,“你在装糊涂吗?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还要继续装糊涂吗?沈却!我以前对你不好吗?你刚回沈家的时候别人是怎么对你的?”
沈云的目光依次看向沈绯、沈琉和沈宁。
“你忘了沈绯怎么欺负你,排挤你,甚至她不愿意嫁到刘家,把你推出去替嫁的事儿了?”
沈绯脸色一红,愤怒地看着沈云,怒道:“你说这些做什么!挑拨离间吗?”
沈云没有理沈绯,继续说:“还是你忘了沈宁怎么推你,怎么骂你,怎么大喊着把你赶出家门吗?”
沈宁冷冷地看着沈云。
“还有,这个沈琉她有帮过你吗?整天假清高,谁都以为她性子孤僻不好相处,实际上呢?哼,处事最圆滑的就是她!谁也不帮,谁也不交好,让别人想起她来的时候只觉得她人不错。”
沈琉看了沈云一眼,懒得跟她分辨。
“而我!”沈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当你孤苦伶仃从肃北回鄂南的时候,只有我对你好!她们排挤你的时候我帮你说话!我送你礼物!我关心你吃的好不好穿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给你出主意,陪着你说话!可是你是怎么对我的!”
沈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沉声说:“是,以前在沈家的时候多亏云姐姐的照顾,沈却感激不尽。可是我现在也很想知道我到底对你怎么了?”
“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沈云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酒盏递给沈却。
沈却仔细端看手中的酒杯。小巧精致的瓷杯,把杯子翻过来,就可以看见下面雕刻着一个小小的“却”字。只不过整个酒杯的底部沾了些奇怪的软土。沈却就认出来这个酒杯正是沉萧府的东西,而且是她十五岁生日宴的时候,戚珏特意命人造的。
当初沈却的十五岁生日宴上用的一干物件上都雕刻着一个小小的“却”字,就是为了庆祝沈却的生辰,图个吉利。这个酒杯就是那个时候造的。只不过后来那些东西在沈却的生辰宴结束以后都收起来了,平时也没有再用过,这个杯子怎么会在沈云的手中?
沈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沈云,问道:“云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杯子的确是我沉萧府的东西,可怎么会在你这儿?”
沈云冷笑,说道:“他将这个东西藏了整整两年,故意用一层软土抹去下面的‘却’字,然后放在书房日日看!夜夜看!看了两年!”
“他?他是谁?”沈却懵了,她怎么根本听不懂沈云的话?
“哼,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吗?”沈云望着沈却的目光全是仇恨。
沈却一点点反应过来了,能让沈云和她产生隔阂,甚至动了这么大的气,也只能是殷夺了。
“你是说殷二哥哥?”沈却震惊地看着沈云。
“你这声哥哥叫的可真亲切!”沈云死死盯着沈却,“你终于肯承认了是不是?”
“我承认什么?”沈却陷入震惊中不能自拔,她又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酒杯,说不出心里头什么滋味。原来这几年沈云疏远她,记恨她都是因为殷夺?
可是殷二哥哥……
“我和殷二哥哥什么事儿都没有,你不要胡乱猜疑好不好?”震惊过后,沈却有些生气。谁都不愿意被人冤枉,更何况还是这种事儿。
“什么事儿都没有?胡乱猜疑?”沈云向前一步,“如果你们两个什么事儿都没有,当初沉萧府出了事儿,你为什么会住在殷家?那个时候你就和殷夺不清不楚了吧?据说还是殷夺救了你一命,那个时候你该不会是为了报恩就献出自己的身子了吧?”
“沈云!你说话注意分寸!”沈琉瞪她一眼。
沈云不理会沈琉,更不理会其他人的眼光,继续说:“好,那个时候我与殷夺毫无关系,我不怪你!可是你十五岁生日宴的时候已经知道我和他的婚事了。结果呢?你避开所有人和他偷偷相见,私相授受!瞧你握着他送你的东西时候那个高兴劲儿,当时你有想过他和我有婚约吗!”
沈却使劲儿想了想,她什么时候和殷夺私相授受了?沈云说的这事儿真的发生过?
“还有!我和他成婚的前一日,他还来看你!与你倾诉衷肠!你还送他外伤药!若不是他瞒不住让我知道了那个外伤药是你送的,是不是也要把那个小瓶子和这个酒杯一起供着!”
沈却深吸一口气,还没想明白私相授受的事儿,又被沈云砸下来一个“倾诉衷肠”的名头!
沈云的视线越过沈却,看着后面的戚珏,嘲讽地说:“太子殿下,你捧在手心里疼的妻子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殷夺口口声声喜欢沉萧府酿的酒,可是戒酒以后还是时常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听说太子殿下对殷家有恩,可曾想到殷家子孙惦记着你的妻子!”
“沈云!你别在这里胡说!”牵扯到殷家,魏佳茗不得不拿出长媳宗妇的架势训斥沈云。
沈却转过身,这才看见戚珏和沈休站在后面不知道听了多久。
沈绯、沈琉、沈宁和苏陵菡都有些担忧起来。甭管是不是真的,可是这些话让戚珏听了总不是好的。
沈却现在心里头翻江倒海的,她可顾不上戚珏现在心里怎么想。
“沈云,我告诉你。念在你现在是个孕妇,我不想动你,不过你最好在我忍不下去之前立刻滚开!”沈却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她已经是强忍着心里的怒意了。
“怎么了,你在心虚吗?”沈云又向前走了两步。
“好了,好了。沈云,你还在孕期,别闹脾气了。快消消气,别伤了身子。”魏佳茗想要先把两个人劝开,她挽着沈云的胳膊,把她向后拉去。不过沈云显然不想就这么算了,她推开魏佳茗,魏佳茗一个趔趄,差点向后跌去,幸好沈琉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你也怀着身子,别往前凑了。”沈琉皱着眉,将魏佳茗往后拉了拉。
沈云又朝着沈却走了一步,冷笑道:“当年我对你的真心实意就换来你对我的恩将仇报!你所做的这一切对得起我吗?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沈却沉声说:“我竟是不知道这两年你故意躲着我,是为了这个。有什么误会不能解开了好好说?你又何必自己在心里憋了这么久,今儿个又来我这儿没脸没皮的撒泼!”
“撒泼?对,我就是撒泼了!你居然还好意思说这是误会!你敢发毒誓你和殷夺什么关系都没有吗?用你的儿子发誓!”沈云怒道。她的眼睛红红的,整个人的情绪好像在崩溃的边缘。
“我可以很肯定地说我沈却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不过我没有必要为你这样的人发毒誓,更不可能为了你这样的人用我的孩子发毒誓!”
“可笑!你不敢发毒誓就是心虚!你就是和殷夺不清不楚!青梅竹马?哼,说吧,你们偷情过多少次,你的儿子到底姓什么!”沈云的眼睛越来越红,说的话也是越来越没谱。
沈却强压着心里的怒气,沉声说:“沈云!为了你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把这些话收回去!”
“你还好意思说孩子?”沈云的眼睛里已经蒙了一层泪,“我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因为你没有抱住你知不知道!”
“笑话!你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我根本没见过你。你是梦里做噩梦梦见我,把孩子吓没了的吗!”沈却觉得她已经忍受不下心口的这股怒气了。
沈云抿着唇,不肯说话了。她有些说不出口!当初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恰巧沈却出了事儿,殷夺担忧地跟着沈休去了沉萧府。沈云一口气没提上来就动了胎气,要不然那个孩子也不会保不住!更可气的是,从那个孩子没保住以后,大夫说她以后生产不易。
这次好不容易又有了身孕,可是被她发现了那个杯底刻着“却”字的酒杯。她怒火中烧,积压多年的怨气一股脑涌上来,紧接着又跟殷夺大吵了一架,便又动了胎气。
她手掌发颤地抚上自己的肚子,她的这一胎又保不住了……
她现在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子正在流血!
“沈云!你来这里发什么疯!”殷夺冲进来,黑着一张脸。
沈云一惊,她目光有些躲闪。
“阿却,我知道我今天不应该过来闹,更不应该不知规矩的乱说话。”沈云的眼眶瞬间溢满泪水,她抓住沈却的手,“阿却,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你知道有了身子的人最是情绪波动,我……”
“你松开!”沈却有些嫌弃的想要挣脱自己的手,可是沈云的力气大的惊人。
“啊……你做什么!”沈云惊呼一声,整个人朝着回廊外摔去。
沉萧府的回廊比两旁的花丛地势要高一些,沈云直接摔出回廊,挡在回廊外面的花丛中。
当殷夺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沈云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肚子,整个人蜷缩着。
“沈云!”殷夺一愣,连满肚子的怒火都暂时压下去了。他跳下去,将沈云扶起来,“怎么样?很疼吗?”
沈云哭着依偎在殷夺的怀里,“我只不过是想把你这些年的心意告诉阿却,可是……可是她居然说我败坏她名声,还要推我……”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沈云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沈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手腕刚刚被沈云大力抓着,还有一点红。
沈却并没有想到沈云会来这么一招,气势汹汹像个泼妇一样吼了半天就是为了激怒沈却?沈却算是慢慢想明白了,合着她刚刚那么多废话就是等殷夺过来呢。没想到沈却一直压着怒火没对她出手,她竟然明目张胆的演戏。
这个女人……她怎么不入宫争宠去呢?
沈云究竟想干嘛?
沈却实在是想不通,听她刚刚对殷夺的那句话的意思。沈却隐隐能够猜到沈云在殷夺面前的表现。不过是一边嘤嘤嘤地哭诉一边装着大度。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感动殷夺?
不对……
“疼……好疼啊……”沈云捂着肚子,整个人弯下腰去。
鲜红的血已经染红了她大片的裙子。
“快!快去请大夫!”魏佳茗急忙吩咐身边跟着伺候的丫鬟。
沈云哭着抬头,一脸悲切地看着沈却,哭诉:“阿却,就算你对我再怎么有意见,怎么能这么对我的孩子,他还没有出生啊!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肠!”
沈却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沈绯忽然冷笑,“沈云,你知道吗?你这种嫁祸别人的破把戏,我十年前就玩腻了。”
“哼,估计是觉得沈家有推孕妇的传统!”沈宁整个脸都是黑的,她甩了袖子愤然转身。
“阿宁?”苏陵菡有些担忧地喊她。
“我先回家了!”沈宁大步往外走,一点都不想回头。这一幕,让她打心底恶心。
殷夺眸光深了又深,他缓缓松开沈云的手。
沈云脸上还挂满了泪水,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殷夺,颤声说:“你就这么放开我?你的妻子!怀了你的骨肉的妻子!在这种情况下……”沈云低下头看着不断滴落在地上的血,“我们的骨肉可能保不住了啊殷夺!”
“沈云,我们和离吧。”殷夺无比平静地说。
沈云震惊地看着他,其他人也都是一脸震惊。就连刚刚往外走了几步的沈宁都惊讶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殷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沈云的身子在发抖,她的声音也在发抖。
“是,我是喜欢沈却。很多年前就喜欢了,可是我们之间并非你想的那样。我喜欢她,那是我的事情,她甚至根本不知道!”
沈却惊讶地看着殷夺。她从来没想过殷夺会喜欢自己。而且是很多年前的事儿?
沈云忍着腹中的剧痛,她呆呆地看着殷夺,又看了看一旁一脸惊讶的沈却。她心里“咯噔”一声,难道真的只是殷夺单方面喜欢沈却,而沈却一丁点都不知晓?
魏佳茗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急忙打圆场:“误会解开了就好,误会解开了就好!殷夺,快扶沈云歇着,大夫一会儿就要过来。”
魏佳茗过来扶着沈云,沈云不肯走,她盯着殷夺,一字一顿地说:“你说要合离?”
“是。”殷夺一脸坚决,“我曾经努力全心全意对你好,可是我实在看不透你的心。我找过苏大夫,知道你这一胎保不住。而你今日来沉萧府,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借沈却的手,假意不小心小产。”
沈云脸色煞白,整个人在鄂南的骄阳下冷得彻骨。
“和离吧。”
沈云蒙了一层泪的眼睛死死盯着殷夺,直到殷夺的面孔逐渐模糊。腹中的疼痛越来越模糊,鲜血快要将沈云的双腿打湿,沈云逐渐失去意识,整个人向后栽去。
“沈云!”魏佳茗急忙扶住她。
这个时候大夫也到了,魏佳茗就让几个丫鬟帮忙搀扶沈云到了就近的凉亭里。
殷夺没有追过去,这沈云的这两年时光,除了相互折磨别无其他。他慢慢蹲下来,捡起地上的酒杯,轻轻摩挲着杯底的“却”字。
沈却也没有追去凉亭看沈云的状况,她站在原地蹙着眉,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殷夺。
戚珏和沈休一直站在远处没有说话,尤其是戚珏,他的表情十分平静。不少人偷偷瞟着戚珏的神色,却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情绪来。
沈休看了一眼戚珏的脸色,急忙走过去拍了拍殷夺的肩,然后背对着沈却和戚珏,在殷夺耳畔低声怒道:“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殷夺静静拍开沈休的手,绕过他走到沈却的面前。
“这个杯子我还能留着吗?”殷夺看着沈却的眼睛,大大方方的。
沈却犹豫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着殷夺干净澄澈的眼睛,心里忽然就明朗了。她笑着说:“殷二哥哥,当然可以了。”
殷夺抿唇笑了一下,拇指用力摩挲了一下杯底的“却”字。
他这才去看一直立在远处的戚珏,戚珏一手负于身后正看着这里。
殷夺走过去,有些犹豫地说:“只是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