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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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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过许家明,李锦成立即开车去了如今停放廖长远尸体的那家殡仪馆。

    虽然听到别人这么说,也已经看过新闻,但他始终不相信廖长远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过世。

    殡仪馆前人山人海,记者长枪短炮,旁边抱在一起小声哭泣的年轻女孩子。

    人群的对面站着数十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两边形成一种无声的对峙。

    李锦成走向最正中的那个,说:“我是廖长远的朋友,我要进去看他。”

    “今天所有人都这么说。”

    那个保镖戴着墨镜,语气平缓,李锦成无意识的握紧自己的双手,说:“告诉你们老板,说我是李锦成。”

    李锦成的脸色很苍白,整个人似乎正在强烈压抑着自己的某种情绪,想着他可能真的是廖先生的好朋友,那个保镖再度戴上自己的墨镜,同时挥手招来另一个人。

    不多久,那个人去而反复,态度恭敬的说:“李先生,我们老板请你进去。”

    这是李锦成第一次进殡仪馆,空荡清冷,鼻尖徘徊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奇怪的味道。

    那人带着李锦成进入大厅,大厅的正中放着一辆推车,车上蒙着一块白布。

    关子标坐在一旁,低着头,双手交叉,此时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锦成看着白布下的那个轮廓,有好一会儿,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不动,关子标也不动,最后李锦成声音沙哑的开口,说:“他真的死了?”

    “是。”

    “为什么?意外?又或者是被你的那些仇家害死的?”

    “意外,等……”

    关子标想要阻止他的话还没说出口,李锦成已经揭开那块蒙在廖长远尸体上的白布。

    廖长远右侧的脸颊完好无损,可是他的左边……从脸颊到暴露在外的肩膀,手臂,全都已经残破不堪。

    廖长远真的死了。

    李锦成呆立不动,脸色因为心中的那个猜想变得更加惨白。

    “吓到了?”

    关子标轻笑一声,随即将白布盖在廖长远的尸体上,又说:“所以你应该记住他以前的样子,而不是现在的……”

    语气如常,动作却轻柔无比。

    李锦成静静的看着他,只觉得廖长远的死带给他的打击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严重很多。

    虽然已经不再与这两个人接触,但李锦成依旧在网上看到过不少八卦记者以及廖长远狂热粉偷拍到的他们的照片。

    片场,餐厅的门口,又或者深夜的地下停车库。

    不管是关子标逼迫廖长远的,又或者出于廖长远本人的意味,两人显然都不再是从前那种简单的上下属的关系。

    李锦成走出那家殡仪馆,就好像那种失眠已久,却依旧没有睡意的人。

    他清楚的知道周围发生的事,听见众人发出的喧哗,记者拿着话筒摄像机跟了他一路,但他无心应付。

    此时他脑袋里翻来覆去的都是从前看过的一部电影。

    一群年轻人从一场意外事故中侥幸逃脱,就在他们以为自己相安无事的时候,他们又一个个离奇的死去。

    剩下最后的那一个,似乎是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编剧是一个华裔,套用一句中国的古话,是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李锦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廖长远和他情况类似。

    可是现在,他却以一种极度凄惨的方式死去。

    李锦成觉得自己可能是杯弓蛇影,但为什么廖长远身边的那两个人都没事?还有,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愿意相信他们其实早就已经死过一次?

    听见自己的手机铃声,李锦成无意识的按下接听键,何振轩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说:“锦成,你在哪里?”

    “外面。”

    “具体的位置,我过来接你。”

    听到他这么说了以后,李锦成终于回过神。

    握紧自己的手机,他才说:“没事,我现在就回家。”

    到家的时候,何振轩已经等在那里,虽然看上去神色如常,但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自己,他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家。

    “锦成……”

    “我很困,想先睡一觉。”

    “好……”

    “咦,锦成不是去上课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回头看见刚买完菜回来的芳姐,何振轩摇头,说:“身体有点不舒服……”

    “那要不要为他请个医生?”

    “不用,他睡一觉就会好。”

    想着从自己回到港岛李锦成的身体就一直不好,芳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随后又把那些菜提去厨房。

    和关子标一样,何振轩始终觉得李锦成和廖长远之间有一种隐秘的联系。

    一开始的时候,李锦成对廖长远既厌恶又不屑,可是廖长远失去意识躺在医院的那段时间,他却出钱为他请了看护,除此之外,等到廖长远再次清醒,他似乎已经对这人再无任何的感觉。

    只是不管何振轩怎么想,怎么查,他始终猜不到原因。

    李锦成躺在床上了无睡意,一方面,他觉得害怕,另一方面,他又不断的鼓励自己,觉得是自己多想。

    就在他感觉头痛欲裂的时候,他听见房门被打开又阖上,不多久,何振轩在他的身边躺下。

    “锦成,不怕,有我。”

    他不可能知道自己真正害怕的原因,相比较死亡,他最怕的,其实是以后都不能再和何振轩在一起。

    不过他的安慰很管用,将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握紧后,李锦成才低声应了句:“好。”

    第二天中午,李锦成因芳姐的一通电话赶回家中。

    家里几个律师打扮的人,看见李锦成,为首的那个中年人与他握手,又说:“我是廖长远廖先生的律师,他死前写了遗嘱,指定由你继承他全部的财产。”

    听到那个律师这么说了以后,李锦成不由得想起从前他和廖长远之间的对话。

    “你重生的意义在哪里?”

    “大概就只是为了补偿你。”

    他倒是说话算话,现在却只剩下自己……

    又或者说如果廖长远还是从前的廖长远,那么不管他做什么,他大概都不能引起自己任何的感想。

    可是现在,他变了,还变得如此的彻底……

    “李先生?李先生!”

    李锦成回过神,与那几个律师一同走向餐厅。

    当李锦成看到他将要从廖长远那里继承到的全部财产的数额时,他有些诧异的抬头,说:“怎么会这么多?”

    “接拍自己的第一部电影时,廖先生不仅无偿演出,还给予部分投资,当时他提出的唯一条件,是等到电影上映时,他要参与票房分成。”

    那部电影如今已经位列港岛影史第三,加上当时制片人和导演都没对它抱太大的期待,因此廖长远借此分走近一半的钱。

    “廖先生走红的程度超出很多人的想象,仅凭他走红的这几个月,他已经接拍三十七支广告,其中不乏一些国际知名的奢侈品牌……”

    说完那个律师抽.出李锦成手中的几张纸,说:“最后的这部分,廖先生生前买了很多的意外保险,保险的受益人同样是你。”

    李锦成呆呆的看着桌上的那些文件,好像自从他重生,他就总在不停的签署这种类似的文件,同时获得别人赠予的财产,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般令他心情沉重。

    晚上何振轩回来,李锦成同他说了这件事。

    何振轩看着手中的那些文件,说:“数额比我想象中的多。”

    “还不止,他第二部电影同样参与票房分成,如今电影拍完,等到上映,恐怕还会有上千万的收益。”

    “你准备怎么做?”

    李锦成犹豫片刻,说:“我想先给关子标打一个电话。”

    何振轩也知道关子标和廖长远的事,点了点头,他又让人找到关子标的私人手机号,才将手机递给李锦成。

    关子标隔了很久才接电话,对于李锦成想将廖长远的遗产转交给他的提议,他只是轻笑了一声,说:“人都不在了,我拿那些钱又有什么用?”

    说完这句,他挂断手中的电话,李锦成站在那里发呆时,何振轩从身后抱住他,说:“廖长远过世,最难过的人就是他。”

    “我知道。”

    沉默了片刻后,李锦成又说:“我要以廖长远的名义将那些钱全部捐出去。”

    “可以。”

    第四天,关子标为廖长远举办葬礼,他邀请了李锦成,何振轩又执意与他同去。

    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心情原因,李锦成总觉得整个港岛都弥漫着一种悲伤的气息。

    报纸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和廖长远有关的报道,他的死讯,他即将上映的电影,他出众的才华演技,以及他让人折服的人格魅力。

    人们将他比作詹姆斯.迪恩,那个生前只拍了三部电影,却和梦露,猫王一起入选美国十大文化偶像,仅二十四岁就因一场车祸过世的超级巨星。

    没有人说他半句不好,文章也写的声情并茂,催人泪下。

    只是李锦成知道,这是关子标所能为廖长远做的最后一件事。

    李锦成和何振轩赶到那个公共墓园时,廖长远已经下葬,远远的,李锦成看见关子标的身影。

    一动不动,就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墓碑上廖长远的照片。

    李锦成和何振轩慢慢的走过去,想此时关子标的眼神,大概也是平静无澜的。

    随后他又想到自己和何振轩,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何振轩比他有勇气很多。

    他不能承受失去何振轩的痛苦,何振轩却会选择与这份痛苦一起努力的活下去。

    一如此时的关子标。

    大概是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关子标回头看了李锦成一眼,说:“以前聊天的时候他同我说过,说他想葬在公共墓园,这样比较热闹……”

    说完他指着旁边的一个墓穴,嘴角一点点的上扬,又说:“那是我留给自己的,以后我会和他葬在一起。”

    说完这句,他转身,低声说:“你们和他聊,我先走了。”

    外表看不出任何的异常,可就因为他这样,才会让别人更加难受并心酸。

    “锦成,你和他聊,我在旁边等你。”

    李锦成点头,只是等到他抬头看向廖长远墓碑上的那张照片时,他就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晕眩。

    “锦成!”

    李锦成的眼前一片空白,身体随即向后栽倒。

    昏迷前的那一刻,他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有一次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去逛庙会,后来在无意中,他看见一张纯白的面具。

    他形容不出自己那时候的感受,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被那两个黑漆漆的眼洞抽去一半。

    而他此时的感觉,和那时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