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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冲铁蛋欣慰一笑,正色道:“你的事,我就给你做主咧。
把菊花找来,我有话对你俩个说。”
铁蛋高兴得,屁颠屁颠地出了门。
不一会,就和菊花一前一后进了门。
祥子正色道:“我和邵大哥商量咧,日子就定在后天。”
铁蛋和菊花惊疑地相互瞅了瞅,又羞涩地拿眼,在祥子和邵有才的脸上,扫来扫去。
祥子冲他俩淡淡地笑了笑,说:“日子是紧点,有些对不住邵家兄妹。
可我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承蒙邵大哥宽容大义,诸事都由我做主。那我就替你们做回主咧。”
说着,起身从背包中取出一袋银元说:“这里有八十块大洋,除你们结婚用度外,余下的买头骡子。
我带来的皮车,留给你们。
等地里忙过,就去拉脚活,养活一家人吃喝用度,是没啥问题。”
铁蛋,一时百感交集。
涨红着脸,死死地瞅着祥子,竟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邵有才,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嘴唇蠕动了几下,才面显惊讶地说:“哎呀!这礼也太重咧吧?”
祥子冲他微微一笑,说:“啥礼不礼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铁蛋是我兄弟,给他张罗,是分内的事。”
邵有才,用钦佩的目光,久久地瞅了祥子一会。
重重地垂下头,一句话也没说。
祥子顿了一下,神情严肃地说:“往后的家,就由菊花来当。
铁蛋和邵大哥,只管找活计挣钱回来,由菊花张罗大家的生活。
这么安排,铁蛋没啥意见吧?”
铁蛋赶忙说:“听哥的,听哥的。”
祥子,又拧身瞅了瞅邵有才,邵有才冲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祥子见大家没啥说的,就冲菊花微微一笑,说:“菊花你过来。”
菊花羞怯怯地凑近,祥子把钱袋递给她,说:“眼下,这么办。
你带着铁蛋邵大哥,先去每人置办一身新衣裳。
另外,给大伯也里里外外都换成新的。
顺便再置办些结婚用的东西。
邵大哥是文化人,要给他置身像样的长褂。
菊花你自己的穿戴,就看着买。
当新娘就一回,别不舍得花钱。”
打发他们走了,祥子叫来了铁娃,从兜里掏出一块钱,交给他说:“你去买些石灰,找两个人,把西头那间屋,给邵大哥拾掇出来。
我看那炕也塌咧,找块炕面子给弄弄,天冷好烧火。
这两天,怕是要辛苦你咧。”
说着,在铁娃肩上,轻轻的拍了拍。
铁娃爽快应道:“放心吧!莫麻搭。”
说着,拧身出了门。
安顿停当,祥子转悠到后院的菜地,大伯正在持弄柿子架。
祥子摘了根嫩黄瓜,用手搓了搓,便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
见大伯抬头瞅见了自己,便忙招呼老人到地头歇息。
等老人哆哆嗦嗦地卷好莫合烟,祥子帮他点着,才慢慢地把铁蛋和菊花的事,一五一十的学说给老人听。
老人有头晕的毛病,受不得刺激。
所以,祥子尽量慢慢地,诸项给他解释清楚,免得老人家着急。
等老人完全弄明白一切,竟感激得老泪纵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菊花,还真是个理家过日子的好手。
不到半天功夫,就把结婚的诸事,打理得清清楚楚。
不但给家里人,从头到脚都换上了新的,给自个屋,换了新铺盖,就连老伯的炕上,也翻新了一遍。
一切打理停当,才花了不到二十块大洋。
老伯本打算,把喂养的半大子猪,宰了待客用,却被菊花给拦住了。
说:“正是长膘的时候,宰掉可惜咧。
喂到年底,不但能留些自个吃,剩下的,还能卖个好价钱哩。
眼下,买来半扇子猪,才花多少钱哩。”
老伯听了,信服得连连点头称赞。
从此以后,家里的大小事情,再也不做主张,全凭菊花拿主意。
乡下人,就是实诚热情。
一家办喜事,十家都在忙活。
一群女的,忙着剪纸缝被,张红挂绿,蒸馍捡菜;
男的,忙着支锅劈柴,磨刀切肉。
一切都显得忙碌,而又有序。
菊花一直住在铁娃家,正日子这天,就从铁娃家迎娶。
祥子赶来了马车,和几个小伙子把车装扮了一番,就成个漂亮大气的娶亲车。
由铁娃赶着,吹吹打打地迎回了新娘子。
那场面,一点都不寒碜。
新车刚到院,就见一伙人,手里拎着唱戏的家伙什,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铁蛋懵愣着眼,不知咋招呼人家。
因为,那伙人,是专为富裕人家,红白喜事助乐的戏班子,一般人家请不起。
只见领头的上前一步,冲新郎官拱手道:“恭喜!恭喜!我们今儿个不请自来,分文不取。
这一来呢,听说你家来贵人咧。
这二来呢,是仰慕邵家兄妹的才艺。
就推了其他应承,来你家热闹热闹。”
祥子听说,忙过来拱手道:“多谢各位。”
客套一番后,院里便顿时热闹了起来。
婚礼闹过,人们开始边吃边唱,喜庆的程度,并不输给大户人家。
热闹过一阵子,戏班领头的,凑到铁蛋耳边嘀咕了几句。
铁蛋迟疑了一下,茫然地扫了眼席桌,便朝邵有才走去。
也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便见邵有才,爽朗地一笑,说:“咱穷人家不讲究,只图个乐呵。
快去掀了盖头,领媳妇和大伙见面。”
于是,铁蛋便乐得手舞足蹈地跑进了屋。
菊花身穿鲜艳的红布衣裤,从屋里羞答答地走了出来。
虽不像有钱人家的新娘,用绫罗绸缎裹着,头上凤冠霞帔地罩着。
但那种清新素雅的装扮,和小巧丽质的长相,倒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田野梅香的感觉。
引得众人,发出一阵赞美的啧啧声。
邵有才,和戏班的琴师和了弦,便让菊花给大家唱曲儿。
菊花一开口,便让吃席的人僵住了嘴,停下了筷。
院里院外,都挤满了人,一直热闹到太阳偏西,才余犹未尽地渐渐散去。
祥子头两天,就给马配了鞍具和褡裢。
一大早,便收拾行李准备走。
等铁蛋和菊花给老爹行过礼,祥子便过来向他们辞行。
铁蛋听说祥子要走,说啥也不干。
还是菊花明事理,见铁蛋死缠着让祥子为难,便上前说:“就听大哥的吧!
没要紧的事,大哥也不会走这么急。”
见铁蛋迟疑地松了手,便又冲祥子微微一笑,说:“大哥先说会话,来不及包饺子,我煮碗面吃咧再走。”
说着,拧身进了伙房。
不一会,一碗热腾腾的面就端了过来,还卧了两个荷包蛋。
铁蛋一直把祥子送到了镇口,才在祥子的一再催促下,停住了脚步。
祥子冲像要哭的铁蛋,轻松地挥了挥手,便跳上马背,愉快地朝前奔去。
望着铁蛋渐渐远去的身影,祥子突然感到,心中一阵轻松般的愉悦。
这倒不是因为他帮了一个该帮的穷人,而是自己有了一个,同姓的本家兄弟。
从此,他不再是举目无亲的孤儿,他有兄弟了。